琼琼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苏府是洛阳的首富,任谁也想不到脑满肠肥的苏大富其女却是苗条、美丽、声若银铃,真是人如其名“玲珑”。“玲”是她的声音,“珑”是她的样子。由于她自身的美丽和父亲的富有,自从她十五岁笄之年以来,上门提亲的人真是踏破了门槛。苏大富左挑右选地终于选定了城南的秦家二公子并已定下婚期。古时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父亲已做了主,玲珑也就单等着做新嫁娘了。
按照老规矩,婚前,夫妻两人是不能见面的,紫娟丫头怕小姐嫁错了郎而特地私下打听了一下。周围的人对秦二公子人品评价还是不错的。但紫娟仍偷偷想办法让玲珑与秦二公子秦喻文见了一面。
适逢农历十五,庙会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熙熙攘攘的人群、做生意的小贩,都让这庙会显得热闹非凡。装扮成年青书生的紫娟与玲珑就在这拥挤的人群之中,因为——秦喻文今天会陪他母亲前来烧香还愿。
“你说他会来吗?万一他不来,我们回去晚了,爹爹会骂的。”玲珑微颦着翠眉这样说着。
“不会的,他一定会来的,我们看了马上就走,老爷是不会发现的,你放心好了。”紫娟丫头信誓旦旦地说道。
正当她们还在讨论着要等的人会不会来时前方突然起了骚动。“钻石王老五”秦喻文可是洛阳城里所有未婚姑娘心中的偶像,纵使已经知道他已和玲珑订了亲也还是巴望着能做小。拥挤的人群和尖叫声让市集更加地热闹起来。当然,那尖叫声是玲珑的!有人从后面推了她。就在快要跌倒时有人扶住了她,那人正是她的好夫胥秦喻文。
和熙的笑容,温柔的眼神,浓浓的书卷气都让玲珑羞红了脸。
“小兄弟,下次要小心了。”
“呃,好的。”
目送着他渐行渐远,回过神来时却发现紫娟跳着小脚在指着一个人的背影骂,禁不住莞尔。
“紫娟,走啦,小心嫁不出去哦。”看着那人的背影,似曾相识。
看过喻文以后,玲珑便放心了,喻文是个好人,嫁给他也许会很平淡,但却不能说以后不幸福。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便专心地做起了她的嫁娘梦,直到有一天……
“玲珑,玲珑……”这深深远远的呼唤仿佛自心间而来,夜已深,但玲珑却被这呼唤扰得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努力地想使自己醒转,却只是让自己更深地昏眩。
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人在叫着我的名字?请让我醒来看看你,请让我醒来看清你……
当玲珑真正醒来时只剩下了一枕孤泪。那梦中的影子淡淡的,但是三天以来却一直缠绕在她的心头,聚之不散、挥之不去。
叮叮咚咚的琴音在后花园的九曲回廊里盘旋。玲珑双目微闭,心眼随着琴音绕来绕去。纷繁的牡丹,静静的湖面,水中睡着了的莲花,这些事物的美好让玲珑不觉间露出了笑容。琴音游走间,玲珑面上的笑突然一僵,琴间也喀然而止。是那个影子!是他,他到底是谁?努力地想用心眼看清他的样子,却总是被他飘忽闪过。难道他知道她有心眼可以穿透视物?越急切地想知道他是谁时他却越加地躲避起她来。
“烟雨依前时候,霜丛如旧芳菲,与谁同醉采香归,昨日花下客,今似蝶纷飞……”玲珑不知不觉间念出了这首诗。
“小姐,你今天是怎么了?都快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这样的忧愁啊。”
“唉,我也不知是怎么了,总觉得自己忘了一些事,忘了一些人,但我又想不起什么来。”
“得了,现在想什么都多余,秦公子来了,正在前厅等您呢。我想他也是想在成亲前先看看他的娘子,哈哈哈。”紫娟一边说一边跑开了,玲珑红着脸追打着她。“死丫头,再说我撕烂你的嘴!”
“呵呵,乖女儿,你爹我是很开明的,今天让喻文来和你见见,也好让你放放心,知道爹爹没有给你选取错人家。”
“爹,不来了,你怎么取笑人家。”玲珑向苏大富撒着娇。
“好好好,爹不笑你,爹到后堂找你娘亲去。你们好好聊聊吧。”苏大富迈着四方步慢慢地踱向了后堂。
玲珑无奈地叹了口气。
“苏小姐,我觉得你很面善,我们是不是见过?”
“喂,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你不觉得太老套了吗?”紫娟嚷着。玲珑但笑不语。
“我是说真的。我不会为了要恭维什么人而说假话。”喻文一脸认真的表情。
玲珑眼中闪过一抹赞许。望着喻文清秀英俊的脸庞,她不禁有些期待起婚后的日子了。
月儿是如此的圆,但是又是如此的孤寂,那嫦娥想必也会想念红尘间的繁华吧。感觉到身后射来的目光,玲珑慢慢地转过了身。是他!一直躲避不与她见面的他,今夜却没有再躲,这是为什么?望着眼前这个挺拔的身影玲珑这样在心中疑问着。但不可否认的是,乍见他时那震惊与熟悉的感觉。他到底是什么人?与玲珑又有什么关系,这真是令人费解。
“你后天就要出嫁了是吗?”
玲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你的记忆里还有没有我的影子?你可有一点记得我?”
玲珑又茫然地摇了摇头。
“唉!”叹了口气后,那人影居然向月中隐去了。
在他消失的刹那,玲珑脑海中出现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雄伟的宫殿、桂花树、一位略带忧愁的女人身影,还有——他!他!?为什么有他?这宫殿是哪里?那女人是谁?他又是谁?难道他是她的相公?一想到有这种可能,玲珑不知为何心揪得疼疼的。从他的话中可以看出他们以前是认识的,究竟自己是他的什么人,与他又有什么样的关系呢?月在窗外分外明,今夜对于玲珑来说又是一个无眠夜。
秦喻文一大早就来到了苏府,再过二天就是他们成亲的日子了,可是为何玲珑看起来不是很好呢?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踱向了她的窗口。
“珑儿。”
“嗯?”
“你似乎有什么心事?”
“没有啊,你多虑了。”
望着眼前这略带戒备的容颜,秦喻文到口的话终于没说出口。轻叹一声缓缓地退出了花园。
玲珑现在非常盼望着天快些黑,天黑了,也许就可以看到那个人。多荒谬啊,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暮色,就在玲珑的企盼中缓缓降临了。所有的不安与涌上心头的疑问都在见到他时化为乌有,她只是痴痴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就怕他会像阵风一样消失了,他会再回到月亮上去。
“你究竟是谁?”
“宋暮风。”淡淡的询问后他便淡淡的答了。
“暮风,宋暮风,好耳熟的名字。”玲珑的眼神迷离着,仿佛又看见了那宫殿与美女。
“你是谁?告诉我好吗?”玲珑轻轻地问着。
“我们是同一类的啊。”
“你有心眼,你可以穿透视物,你也可以飞天,不是吗?”看出她的迷惑后暮风主动解释着。
“那,我看见你时的心痛是为了什么?我相信你也有这种感觉,而且你也一定知道为什么。”玲珑突然以勇敢的、灼灼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你还有一天便要成亲了,也许我不该再见你,我……”宋暮风欲言又止,最后又在玲珑受惊的眼神中幻入了月影中。
第二天天刚刚放亮,玲珑便招来紫娟。
“紫娟,你去找个道行高一些的法师来,我有话想问他。”
“小姐,你没什么事吧?是不是府里有什么东西不干净?”紫娟惊吓地问。
“不,没什么,你快去吧。”
领命后的紫娟不久便找来了一位道号松鹤的道长。那道长真是仙风道骨,一派神仙气。屏退紫娟后,玲珑便问“道长可知我找你来为的何事?”松鹤道长只是笑笑并没说话。过了一会,那道长说道“小姐明天即是大婚之期了,但恕贫道直言,小姐也许会孤寂一生。”
“怎么会呢?”玲珑心下没来由的一惊。
“刚进府时便发现府中有妖气,恐有妖孽扰乱婚事,不过无妨,小姐若是能用这发钗刺伤他,他便无力做恶了。”言毕,从云袖中取出一支玉质的发钗来交到玲珑手上。
“那妖是什么样的?”怀着最后一线希望玲珑问道。
“小姐心自知啊,干嘛还要问贫道呢?贫道先行告退了,小姐留步。”
拿着那发钗,恍惚间不觉又到了暮色低垂时。她对妖的害怕却又在见到他时消散了。
“有人说你会阻我婚事,是真的吗?”
“我想。”
“可是,我必须要嫁给他,这是爹爹给定的亲事,而且秦公子是个好人。”
“我也是个好人啊。”轻叹一声,几不可闻。将玲珑轻轻地揽入了怀里,生怕吓到她。
“妖,能算是人吗?”玲珑的泪落了下来。“终究是要为害人间的。”
暮风受了惊吓一般俯头看她,刹时玲珑发现他的眼是银白色的。这一下可真的吓到了她,手突然下意识地掏出玉钗刺了过去。
“啊!”暮风痛得脸色像白纸一般,但更深的痛自眼中流露出来,那是他心里的痛,看着这个女人,这种神情才会流露出来。血,顺着那黑色的衣衫迅速地流下来,那血也像他的眸一般,是银白色的。血越流越多,他的身影越来越淡。终于化做了一只玉制的蝉掉到了地上。
就在暮风消失的一刹那,那些遗失的记忆潮水般涌上心头。
雄伟的宫殿有着掉了色的朱漆大门,显示出了年代的久远;门内是两棵桂花树,那树下有着跳舞的仙子与满地的桂子;有只小白兔正被一名宫女抱在怀里,那宫女居然就是玲珑的样子。
白兔终于修练的可以幻化人身了,却是一名少年模样。
那少年与宫女趁那仙娥不在时在桂树下嬉戏,突然发觉下界宝光冲天知有宝物出土,一看,原是一块美玉。那宫女便好心地从酒壶中洒了一些仙露助其成仙。“我会永远守护你!”那宝玉成仙之时这样说道。
白兔与宫女在清寂的月宫里玩耍嬉戏,这月宫中的孤独让他们不经尘事的两颗心互相依偎,爱情来临时谁也拦不住,纵使他二人是神!
三生石畔,两人好奇地将代表自己的小人用一根红线绑在了一起,却骇然发现那成仙的宝玉居然也有一个代表它的小人。两人又将它的线也绑在了一起。
天庭中是不许动凡心的,这件事在天庭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他二人还错绑了红线,牵连自己倒也罢了,还将那宝玉精也连累了。
“孽障!你知罪吗!?”玉帝暴怒地问。
“陛下,这都是我的错,与宫女翡色与无关。”
“不,陛下,这都是贱婢的主意,请您放过玉兔精,婢子愿受处罚。”
“哼,都想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你们两人一个也跑不了。来人呀,将这二人给我贬落凡间,永世不得为仙!”
二人被天神押着往投生池而去,落下时只觉得原来时空的交错竟是如烟花绽放般的绚烂。那场月宫中刻骨铭心的爱情在落下这投生池时便交错了。
玲珑泪湿了罗帕,暮风原来就是那宝玉,而喻文就是那玉兔精的转世。造化弄人,当年自己的无心之举竟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前世与暮风有恩,今生却害了暮风。
转身间,却发现喻文默默地立在身后。
“你都想起来了,原本我以为今生可以与你相守,没想到……”喻文默然的神色。
“仙子说过我们这是孽缘,三生石上定三生,而我们三人,三生都要在一起纠缠。”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还是可以成亲的。”
“琼琼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你听过这四句诗吗?”
暮风茫然的眼神,“听过,但这有什么关系吗?”
“一只孤单的小白兔,往东走却要往西回头,衣服不如新的好,情人不如旧的好。本以为你是玉兔精,可是,原来自己才像只孤单的小白兔一样,存留着前世喜欢你的记忆,今生却爱上了当初说过要守护我一生的暮风。”
“只要你愿意……”
“不,暮风因我而死,我前世喜欢你,今生却爱暮风,我不可以与你成亲。我爱他。”泪潸然而下。
喻文长叹一声,原来,冥冥中早有定数,任我们如何挣扎总是逃不脱的。
缘起,缘灭,缘生,缘死,谁知?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