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失眠或心情不好时,他都喜欢到海边。无论面对着的海是平静、温柔亦或奔腾,他的心,都可以完全放松,如孩童般无忧,暂时的忘记一切不快。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海也异常多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海的味道,四周一片寂静,没有其他人。他坐在沙滩上,漫无目的的把玩着手中的小石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迷茫,心是空的,灵魂也不知飘向何处,属于自己的,只是一具躯壳。
天渐渐阴了,海的情歌更加多情。隐约间,他看到一个身影向自己这边的方向走来。身影移动的很慢,似乎在随风而飘。随着身影的移近,通过身形,他知道这是个女人。他不禁轻轻地摇了摇了头,这女人的胆子好大,居然深夜名符独身一人在海边游荡。两人的距离在一点点缩小,或许是因为夜色的原因,她的脸色异常苍白,没有丁点的血色。借着朦胧的月光,他逐渐看清了她的样子,细高跟凉鞋,性感的红色露肩及膝裙,柔顺的长发随意的用夹子挽在脑后,化着精致的妆,浓而不俗,娇而不艳,媚而不妖。当她走到他面前时,他禁不住倒吸一口气,心狂跳得厉害。那身材、脸型、眉目,分明是……但只是一瞬,他便打消了这个想法,或许是自己在潜意识里想着她吧,才会觉得两人长得想象。
在两个人面对面的刹那,他更加在心底嘲笑自己的荒唐,就凭着她眼底流出的哀伤,怎么会是一个人!女人似乎将他当成空气,眼睛一直望着前方,与他擦肩而过,径直向前走去。他定定的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渐渐看不见后,才回过身抽了支烟,离开海边。
第一天的天气很好,他又来到了那片沙滩。也不知勃多久,那个女人才出现。同样的衣着,同样的妆面,同第一天一样没有看他,擦肩而过。好奇怪的女人,他望着她的背影在心里说。
第三天很冷,风也很大,他便没去海边,而是找了家迪厅喝酒。他希望在喧闹在黑暗中寻得片刻的空白。他注意到舞池中一个年轻女人,红色吊带短裙,长发,化着这种地方常看到的浓妆,随着音乐,记忆情的扭动着身体。他想到了海边的那个女人,熄了烟,直奔向海边。
当他到了海边的时候,她已经在那里了。她赤着脚站在没脚深的海水里中,静静的看着海,鞋则放在沙滩上。她低头看了眼沙滩上的影子,便回过身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海水很凉,上来吧。”他说。
她安静地走上沙滩,弓着身子穿鞋。月光下,她修长的手被层淡淡的、如玉般柔和的光晕笼罩着。
“你每天晚上都来这里吗?”他找了个较干静的地方坐下。
“差不多吧。”她轻声说。
“你的声音很好听。”他眯着眼睛,盯着她的脸。
“谢谢。”
“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将烟递到她面前,眼中充满了疑惑。
她接过烟,探着身子等他打完火后,轻吸了一口,然后仰起头,慢慢吐着烟圈,幽幽的说:“桐,梧桐的桐。”
“这名字不太好,”他摇了下头,“和痛是谐音。”
“无所谓。”她翘着手指,极优雅的弹了下烟灰,“你怎么知道我抽烟?”
“感觉。”
“准确吗?”
“不知道,但我相信。”
桐抬头看了下东方:“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一个人不太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谢谢。但我已经习惯了。”说完转身欲离开。
“桐!”他上前追了一步,“你明天还来吗?”
“不知道,看心情吧。”
“我等你。”他脸上露出极迷人的笑容。
第四天,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知只那盒刚买的烟只剩下两三根的时候,才看到她和身影。
“真的在等我?”这次她没将长发挽在脑后,而是极自然的散开。
“是啊,”他盯着桐的眼睛,“我昨天说过的。”
“你常来这里?”桐垂着头。
“是的,这里有我很多的回忆。”
“和一个女人的吧?”
“何以见得?”
“男人失意无非是因为事业或女人,”桐慢慢抬起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看你的言谈举止,应该是因为后者。”
“这么肯定我失意了?”
“不要怀疑女人的直觉。”
这次他没说话,背过身不再看她。空气似乎凝固了,两人只是站着,谁也不作声。许久,桐望了望了东方:“我要回去休息了。”
“会喝酒吗?明天找个地方喝酒?”
“我只喜欢这里,你带来吧。”桐边走边说。
第五天,他拎着酒到海边的时候,桐已经静静的坐在了沙滩上。
“等很久了?”他坐在旁边。
“还好吧。”桐边用手指拨弄着垂在鬓边的长发边回答。
他用牙咬开瓶盖,将酒递给桐。
“谢谢。”桐将瓶口送到唇边,仰着头,脖子伸得极长,闭着眼睛,慢慢地喝着酒,喉头微微抖动着,长发如水般泻至背部。
“你的颈部曲线很漂亮。”他忍不住称赞。
桐斜着头,看了会儿手口的酒瓶,然后用力抛向海里。
“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哦?她叫什么名字?”
“我喜欢叫她慧慧。”
“很好听的名字。”桐点了下头,“我们哪儿像?”
“很多地方,主要是外貌方面。”
“她现在在哪儿?看来你很想她。”
“不知道,已经没没有联系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说不清楚,我伤害了她,她说再也不想见到我。”
“没有想办法找她?”
“从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桐然后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他面前:“或许我就是慧慧呢?”
“你们相似的只是外表,”他顿了顿,“慧慧不吸烟,不喝酒,也不会化妆,夜里也不出门。”
“可人,总是会变的。”
“不一样的。她是个很快乐的女孩,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而你,眼底有太深的落寞与无奈。桐,为什么从没见你笑过?”
桐轻轻叹了口气,将双手放在胸前,慢慢的说:“这里,有太多的悲哀与伤痛,我已经不会笑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他伸出手,想扶住桐的肩。
“忘记了。”桐微微转了个身,闪开了。
两人再次沉默。
当桐望着东方的时候,他们相互道别。
第六天,开始下雨,一连下了四、五天,他便没有去海边,而是到酒吧里喝酒。偶尔看到穿红衣服的女人,但会想到桐。
雨停的当天,他去了海边,远远的,看见桐独自站在那儿。
“以为你不会来了。”
“除了这儿,我还能上哪儿。”桐的声音很轻,似乎在叹息。
风很大,桐的红裙子如凋残的花瓣在风中翻卷。
“这么冷的天,怎么穿得这样单薄。”然后他脱下外套,披在桐的肩上。
“早已经习惯了,哪天的冷热。”桐双臂交叉环抱着胳膊。
“发现这里的人很少,尤其是晚上。”
“你不知道吗?这里死过人,一个女人。”桐拂了个被风吹乱的头发,“那晚的天气很好,她就在我们站着的那片沙滩上,割脉死的。当时,这里被血染红了一片。听说,她不是这里的人,朋友也不多,知道她死讯的……也不知有多少人为她哭过……”桐的眼神有些迷乱,而且开始语无伦次。
“这样啊,”他打断桐的话,“你不害怕吗?”
“怕?怕什么?倒是他们都怕我。”
“怕你?”他走上前。
“深夜,一个红衣女人在海边游荡,很有可能不是人,你不怕?”
“呵呵……”他禁不住大笑,“你有脚有影子,怎么会呢?而且我也不相信世上有鬼。”
“那只是传说中的鬼,”桐抬头望了下东方,“再见。”
“走好。”
以后,他们几乎每天晚上都到那片海边聊天,聊些无关风月,在他人看来莫明其妙的话题。
一个月后的夜里,两人像往常一样在海边聊天。当桐背对着他,静静的望着海时,莫明的,他想到慧慧。忽然迈上前,从背后揽住桐的腰,将脸埋进她后颈的头发里,反复的低声说:“慧慧……慧慧……我知道是你,不要再逃避了,这次我不会让你走掉的。相信我,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不会分开的……慧慧……”
桐的身体微微一颤,转过身,双手钩住他的脖子,脸上,是极凄迷的笑容,“你终于认出来了,我知道,你无法忘记我……”
他紧紧抱着桐,低下头,两人的双唇轻轻一触,随即分开:“你的嘴唇好冰。”
桐轻咬了下下唇:“我早已失去了体温……”
“嘘……”他微笑着,低头继续吻桐,两人脚下的沙滩,一片血红……
翌日清晨,人们在沙滩上发现一具男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