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4月1日愚人节当天，纽约州全州的确诊人数达10万人，一个州就超过了整个中国的确诊人数。然而，即使在这种时候，走在街上，依然有七成人没有戴口罩，街上跑步的、遛狗遛娃的，熙熙攘攘。

“居家令”很难让纽约人乖乖听话

早在半个月前纽约就实行“居家禁令”，大家都知道，在纽约很难好好实施隔离政策。纽约房租高，物价高，群居分担房租的人比比皆是。你可以乖乖待在家里，但室友不乖乱跑，你的乖就没有意义了。

家里没有洗衣机，洗衣服要去街角洗衣铺，吃饭得到下面餐厅拿外卖，还要多消费支持中小企业渡过难关……一堆堆的借口，让纽约的确诊人数一路上扬，从每天新增3000人到现在万例递增。

2020年3月30日，社交距离政策伴随罚款制度出台，若外出时不能和别人保持6公尺距离，罚250美金到500美金，不谈钱，真的不行。纽约陷入紧急状态都两个多星期了，人们还是爱出门扎堆。

2020年4月1日，“爱玩”的纽约市长终于抵受不住数字飙升的压力，下令关闭10个公园（都是不起眼的小公园）。隔了几小时，纽约州长加码，“把纽约所有的公园都关了”。

纽约就是这么琐碎、这么不听话。但比起美国其它城市，它又是很有爱的一个城市。纽约人来自全球各地，这个城市能接纳不同的文化与背景，尊重每个人。

诚如纽约州长上周致危难中的纽约人信中说道，“我们能搞定，因为我爱纽约，爱纽约是因为纽约爱你。纽约爱每一个你。不管黑人白人，不管棕色皮肤还是亚裔。不管高矮，还是弯直。纽约爱每一个人，以前是，以后也一直是……”

看上去像诗篇一样美好，为什么要强调“不管你是什么肤色，纽约都爱你”呢？那是因为随着疫情的发展，人心也起了变化。

2020年4月4日，市民在纽约中央公园跑步和骑行。新华社发

2020年4月4日，纽约中央公园的临时医院。新华社发

亚裔受歧视殴打的新闻日渐增多

还是愚人节那天，华人聊天群躁动了。群里传着某社交账号发的一张反亚裔的黑色截图，上面写着要去唐人街杀亚洲人，还说这是唯一让新冠肺炎消失的办法。之后官方以“这是愚人节玩笑”做解释，事情就算过了。然而每个小黄人心里都知道，这个玩笑是借题发挥，放在平日就是恐怖主义了。

每天，亚裔受到歧视殴打的新闻日渐增多，开始是零星几个刷屏，随着疫情日渐严重，已是屡见不鲜，在美亚裔的人身安全又重新拿到台面上讨论。

住在曼哈顿中城的韩裔好友金莉莉，每天出门遛狗半小时，时代广场的后面，地狱厨房区域，本来是市中心的中心，车水马龙，但这半个月来却总是让人提心吊胆。她经历过人家对着她喊“chingchong”（对中国人的歧视性叫法），也经历过一群人对她摆手，让她回亚洲去。虽然金莉莉是生在美国的韩裔，但却不敢回口，那群人是没工作的无赖，和他们较真只会让你生命陷于危险中。

愚人节那天，她下楼，有人朝她吐口水，这次她真的忍不了，向311投诉了（911是急案，311是没那么紧急的案件受理电话），但是如她所料，无始无终。

4月5日，她发给我一份社区治安报表，说所住的时代广场商圈，很多人开始持枪外出，纽约枪支管制比较严格，被抓到可能会坐牢，然而相比违法，现在大家更关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了。

金莉莉最担心自己的孩子，他是班上唯一的亚裔，“这场针对亚裔的活动，明显会持续很久”。“看见身边的留学生、亚洲移民可以回亚洲，我羡慕极了，起码不会因为肤色，让自己一直处于担惊受怕的地步，我和我爸爸说这件事，他说，只能静静等待。”

美国境内因疫情发展掀起了枪支售卖高潮。蔡仟仟供图

脸书上的攻击者在宣泄怒气

之前，有不少明星站出来，比如说唱歌手卡迪B、贾斯汀.比伯的太太海狸等，号召大家不要把新冠肺炎归咎于亚裔，不要歧视亚裔。然而明星还是离平民的生活太远了。

我脸书上的一些朋友，在这场疫情中失去了工作、亲人，在美好春光中被禁锢家中，无处宣泄怒气，在某些推特知名大网红的带动下也开始发泄不满，转发中国人吃猫狗肉的视频，对“china virus”的称呼，并没有因为川普改口而改口。

他们不怕看到朋友圈里的我们脸色多难看，也不惧伤害到无辜的人，毕竟对大多数失败者来说，Blame China（指责中国），能让自己少点挫败。

华人的屋子被爆窃，却没警察来

最近华人的屋子屡成攻击目标，几乎每几个小时，就有弹窗新闻报道，有被抢劫的，也有被刺伤的。

在刚刚过去的星期日，布鲁克林唐人街的华人朋友跟我说，他用来收租的房子遭人集体爆窃，贼人们破窗而入，拿走了冰箱、烤炉及一些生活用品，大概损失了一千来刀。所幸房子空置，没人受伤。我朋友报警，911接线生说，需要次日或两天后才能派人上来录口供。朋友说，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报警需要排期。

实际上，随着疫情的发展，现在纽约市警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截至上周四，纽约有1400个警察确诊新冠肺炎，目前有超过6000个警察请假，也就是每五个警察中就有一个请假。

所以，社交距离罚款也是扯谈，现在哪个警察有时间上街看社交距离呢。

朋友位于布鲁克林唐人街的房子被入屋爆窃。蔡仟仟供图

纽约提倡戴口罩了华人依然很焦虑

布鲁克林唐人街的境况也越来越糟糕，这些针对亚裔的犯案，其中一个原因是亚裔人家里有口罩。

4月4日以前，美国官方一直否认口罩在防疫中的作用。我想，这可不是专家和政客的脑袋被糊住了，而是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口罩。如果强调口罩的重要性，群众们一窝蜂去买，恐怕会威胁到医务人员的口罩需求。所以官方从一开始扭扭捏捏，宁愿说出街用袖子捂鼻子，多洗手，也不引导群众戴口罩。

随着全美疫情向25万人攀升，纽约民间自发提议戴口罩，可是口罩在哪里？在亚裔人家里！

现在很多警察买不到口罩，单位也没能配备免费口罩。于是有警察就到中餐馆问，能卖点口罩给他吗？餐馆老板就主动送了一些口罩给警察，警察很感激。这事在网上流传得很广，大家都盛赞华人老板大义，但却也让华人处于尴尬的境况。1-2月份时，华人买了很多口罩捐赠或寄回国给亲人，当普通人买不到口罩时，就会以为是华人把美国市面的口罩都买了囤积起来。极端的人，很容易就开始打砸抢。

不提倡戴口罩华人焦虑，现在开始提倡戴口罩了，华人也焦虑。一声叹息！

2020年4月3日，行人走在纽约布鲁克林街头。口罩缺货，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已建议民众用“布制面罩”对面部进行防护。

口述者/执笔者：蔡仟仟（Tribecca），现居纽约，媒体人。

口述时间：2020年4月5日

出处：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