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年,我高考落榜,心灰意冷,叫上朋友出门散心。我们选择的是峨眉山,那里风光优美,也许可以安慰我失落的心。
我们是下午六点的火车,想到将要有漫漫的旅程,我们心里颇不自在,无聊的时间怎麽打发,成了我们新的难题。倒是我们对座的一位大爷引起了我的兴趣。鹤发童颜,笑容可鞠。我们一上火车他就对着我们和蔼微笑,我还以为他认识我们,但在我记忆中确实想不起有一位这样的熟人或是亲戚。
火车准时在六点出发,才走了不到一个小时,我的朋友就已入梦。我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心里怎麽也逃不出高考落榜的失意。慢慢的入神。
“小伙子,有心事?”我转过头,才发现是对座的老大爷正对我讲话。“恩,是的。”我倒是尽力答得很干脆,我不想外人知道我心里的疼。我又转过头,面对窗外。可是那位老大爷好象并不罢休,依然和蔼的问我:“小伙子,有什麽心事不妨告诉我,我也许可以帮你。”我心里正烦得紧,并不想有人打扰,但当我面对那位大爷时,却怎麽也生不了气。他的眼里似乎有一种洞察一切世间事物的力量,而我的心理世界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世外的清潭,清澈见底,无法隐藏。我开始在他的眼光下袒露心扉。把我在这一年里遇到的不幸和失落一一告诉他,没有一点隐藏。老大爷微笑的听着,像是聆听孩子的心里告白。我一股脑的把我的失落告诉他,然后心里舒畅了许多,看来倾诉是治疗失落的一大良剂。老大爷开口了:“小伙子,人生其实就是这样,反反复复,起起落落。然后在无尽的轮回中痛苦。看开些,人生其实还有很多值得珍惜的东西。小伙子,大胆走下去,你马上就会遇见人生里最美妙玄幻的故事。繁华若梦啊!”
我开始不明白那位大爷的话了,什麽美妙的故事,我还有什麽美妙的故事?我觉得可笑……
火车到了一个小站,然后停下来。陆陆续续有乘客上下,我去了一趟隔壁车厢,肚里开始唱着空城计,正打算请那位大爷吃顿便饭,可是当我回来,对面的座位上已换成一位大婶。我忙推醒朋友,向他打听,结果自然是一无所知。
接下来我的心情跟为恍惚,心里重复着那句意味深长的话:“繁华若梦”难道我真的要看破俗世不成?饭也不吃了。肚子已经不饿。只是随着火车的颠簸,心情穿越千古,想了很多……
到达成都就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我们下了火车,匆匆出站,然后在站旁找了个旅店住下,商量着明天一早就向峨眉山进发。这一夜我睡得出奇的好。
峨眉山,天下奇幽,金顶佛光更是天下闻名。眼见四处翠木葱葱,奇泉静幽,我不觉心境升华。大喜而跃,向峨眉金顶而去。整整一天的时光,我们来到金顶,今天天气晴朗,正是欣赏佛光的好日子。金顶早已挤满了前来欣赏佛光的游客。
关于佛光还有一个趣闻。听说每个人都可以在佛光里看见自己的影子……我终于见识到天下闻名的美景。色彩斑斓,放射出七彩之光,但是我老觉得佛光里不是我一个人的影子,还有另一个向我挥手。
我们在金顶住下,我朋友说我们要和峨眉做一次亲密接触,我们要做那以天为被,以山为榻的英雄。山风很大,我在半夜里睡不着觉,于是出去走走,夜色下的峨眉跟是另一番别景,我不禁贪恋向后山而去。远处还有各种夜鸟不断鸣叫,似乎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歌声。是那样的美妙。我向歌声走去,忘了这是四处峭壁的高山。我脚下一滑,从绝壁落下……在生与死的刹那,我心里竟异样平静安详。感觉身体急速下降,耳边是呼呼的风,我即将和着千年古山化为一体。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四周景物开始变化,然后是巨大的声响,我没有死,而好象是落入一个深潭,我的意识渐渐麻痹……
过了不知多久我慢慢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已躺在床上,四周是未曾见过的物事,古色古香。我摸了摸剧疼的额头。挣扎着起来,我的意识渐渐清醒,仔细观察四周才发现这好像是一个木屋。这时身后传来银铃似的声音,很是好听:“你起来了?你好些了吗?”我转过头才发现身后是一位漂亮的女孩子,约莫有十八九岁,眼里流转着灵气。“是你救了我?”我不好意思的问,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纯净美丽的女孩子。她眼睛一转,笑着说:“是啊!我今天出去和鱼儿玩,看见你像一条大鱼一样浮在水上,所以我就把你背回来了!我爹爹还不知道呢!”
我像是看见天方夜谭,“你爹爹?”
“是啊,我爹爹就是我爹爹!你是从山外来的吧?我还没见过外人呢!你长得和我们村里的小伙子不一样,真好看!”这下轮到我不好意思了,这女孩子似乎从没见过别的男子,而且常年生活在深山,和大山一样淳朴,竟当面赞扬一个男子,她和我以前见过的所有女子不一样。“忘了告诉你,我叫阿羽,我们村里的人都是这样叫我的!”她眉宇间似乎有了一丝异样,而是我不敢面对的,我只是无意闯入的外人而已。
“阿羽啊,你在跟谁说话?”这时屋外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然后门帘被掀开,我见到的是一张苍老的脸和犀利的眼光!那位老者见到我,眼神立刻改变,话语充满严厉与命令:“你是哪里来的?来我们千寻村干什麽?”阿羽见她爹对我这位外客有了敌意,对那位老者说:“爹,他是我从村外千潭里救起来,我见他昏迷不醒就把他救回来了。爹,你不是教育羽儿要有救人于危难吗?”
“阿羽,爹是这样教你没错,但是这是我们千寻村的规矩,不收留外人,爹不想破坏祖先留下的教条!年轻人,伤好后马上走!”
我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不欢迎我这位不速之客,立马翻身就要走。这时门外传来声声呼救“村长,大风来了。村长!”我不管什麽大风,出了木屋。只见外面是风声四作,教人睁不开眼。“快救救我的小宝!开救救我的小宝!”不远处传来声声求救声!我向声音处而去,见有一位小孩子站在屋顶,下面有一位焦急的大婶,我也顾不得许多,翻上屋顶,救出那位小孩子。那位大婶不住的对我说谢谢。
阿羽她爹要我进房,他对我说:“年轻人,你救了我的族民,我谢谢你!但是我们千寻村是从来不欢迎外人的,你留下来养好身体,我送你出去,还希望你不要把见过我们村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于是我留了下来,奇怪的是这里的村民很好客,他们也从没迎接过外客,我的到来似乎改变了他们的生活。我给他们讲外边的故事,他们教我如何用一些农具。慢慢的我知道了一些关于千寻村的事,他们的祖先是东汉时期的人,为躲避乱世,而隐居于此。而阿羽的爹就是村长。
这天,我在自己的房里休息,阿羽快乐的跑进来,经过这麽多天,我们已成为好朋友。“阿维,我们出去玩,好吗?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说完还没等我做决定,就牵着我的手,向外跑。被阿羽牵着,我感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心跳。
她拉着我来到潭边。我说:“原来你就是带我来这里啊!你还嫌我的水没喝够?”阿羽说:“这是我最爱来玩的地方了!从小我就和这里的鱼儿是好朋友!”说完,一下子扎进水里,没了人影。“阿羽!阿羽!”这潭深不见底,我怕阿羽……阿羽却从那头冒出头,对我顽皮的一笑。阿羽在那头咬着下唇,歪着头说:你也下来!“阿羽牵着我的手,我们就像是水里的两条大鱼,穿梭潭中。和阿羽在一起的日子我总是很快乐!我开始忘记我是现代的人,对于阿羽我只是外人和”游客“。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也是我要走的日子了。这一个月来我和这里的村民有了深厚的感情,他们都要我去他们家吃饭,都主动来送我。我很感动,这里朴实的村民比起外边的尔虞我诈来说,无疑是值得我留念的!
晚上他们有一个晚会,来给我送行。我静静的坐在篝火旁,心里却怎麽也放不下阿羽。她今晚没有出现,按理说我要走,她不会不来送我,怎麽会?难道她……我不敢再想。
我决定去她屋里看她,小妮子在,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她见我来,更是伤心。她一把抱住我哭着说:“我不想你走,我不想你走啊!”我心里酸酸的!这时小宝也来了,拉着我的衣角“维哥哥,别走嘛。不然谁陪我玩!”我拉着阿羽的手,走出屋外。看见村民眼里的真情!和阿羽爹爹嘴角的微笑,我想这里才是属于我的世界,他们也接受了我!
以后每一天,我都拉着阿羽的手并肩坐在潭边,欣赏日起夕落。这样的生活无疑是美妙的。我终于找的我人生的所爱。
只是在很多年后,我想起在火车上遇见的那位老大爷,心里怀疑是不是上天安排的这段因缘。看着睡在身旁的阿羽,我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转自:榕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