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幕
我梦见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里沿着中间的通道渐渐走向银幕。
巨大的银幕上演的是个恐怖的节目,上面形象有几米高的女人打算杀死自己的孩子,她伸出手,可是……她的手伸出了银幕,伸向我,冰冷的卡住了我的脖子……我就这样死了。
一,英飞,饺子和怪梦
好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了,早上起来我回味梦里,惊魂未定。
电话响了,是英飞。
“过年好。”他说。
我知道他是不会为了这么个客套的理由打电话的,所以直截了当:“什么事,说吧。”
英飞说:“过来看我。”
“好,什么时候?”
“除夕。”
这一带是别墅区,一栋栋小洋楼漂亮的很,只不过大多数空着。我按照英飞给的地址找到120号,按了门铃,有人在屋里喊:“门开着呢。”
我推门进去,英飞正好从里屋出来,还是老样子,懒洋洋的表情,只不过多系了个围裙。
“你怎么浑身都是白面?”
他抹了一把鼻子,这样脸上白了一块,看上去有点调皮。
“包饺子呢,一个人包饺子。”
我把大衣往门旁边的架子上一挂,说:“好了,现在是两个人。”
从来没想过英飞这么喜欢包饺子,擀面,包,还真是像那么回事。我就惨了,我擅长把饺子包成糖三角。“你怎么想起叫我来跟你做饭啊?对了,这里是你们家吗?”
英飞低着头,玩擀面杖,说:“因为明天大年初一,我忽然想过年了。”
这家伙避重就轻,选择回答我的一个问题,拒绝回答我的另一个问题,算了,我问:“那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来呢?”
他诡笑:“因为我知道,这个时候你爸妈一定很忙,今天晚上我看我不叫你过来,你就没的吃了。”
这个不错,我爸妈都是单位里的骨干,逢年过节更是忙的根本就不回来了。
我说:“没错,按惯例,我今天晚上根本没打算吃饭,准备打一晚上CS.”
英飞把一碗凉水倒进冒泡的锅里,防止饺子扑出来。
“去逛庙会?”
我往后面一跳,做个夸张表情:“哇塞,今年不是你本命年啊!”
英飞说:“不能过年吗?……来来,尝尝。”
他把饺子捞出一盘,我老实不客气的用手拎一个扔进嘴里。
“唔……烫!”我咽下去,说:“不过味道不错啊,什么馅儿的?”
“胡萝卜牛肉。”英飞说,“手艺不错吧?我习惯自己给自己做饭吃。”
在沙发上坐定,打开34寸的纯平电视,英飞眯着眼,背靠后,神情好像只懒惰的猫。
“我就是突然想过一点无聊的日子了。”他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做噩梦。”
我问:“梦到什么?”
他又蹭蹭鼻子,那上面还是沾着面粉:“也没什么,梦里我好像是哪家的小孩子,躺在自己的小屋里。”
“忽然什么东西惊动了我,我就醒了,起来,出房门,去我爸爸妈妈的屋子——我是说梦里我变成的那个小孩的爸爸妈妈,他们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有个声音告诉我他们睡着了。”
我说:“就这些?”
“就这些。”
“那有什么可怕?”
英飞叹息一声,说:“我在梦里一点也不觉得可怕,理所当然一样,但是等我醒过来,回想起梦到的情景,那个小孩的父母在床上的样子……他们的脸白腊一样,眼睛馅下去,骨肉几乎分离,那个哪里是人,分明已经死了,而且还在腐烂。”
一个小孩子,面对已经死去的父母,以为他们只是睡着了。
这场面有点骇人听闻了,我说:“你是不是恐怖故事看太多,还是最近劳累过度啊。”
英飞摇头:“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从星期一我就开始做这个梦,一模一样的梦,一闭上眼睛就开始,没完没了,没日没夜,你觉得好受吗?”
我摇头,有点不对劲:“你最近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
英飞毫不犹豫的说:“没有,我最近没什么事干,一直在家呆着。”
“那你有没有看过奇怪的东西?”
他还是说:“没有。”
我不知道说什么,拿着遥控不停换台,感觉哪个节目都看不下去,英飞还在揉眼睛,我问他:“能上网不?”
他指指茶几上的笔记本。
这台IBM的笔记本挺好用,我拨号,打开浏览器。
是个灰色的界面,我问英飞:“你设的什么首页啊?”英飞说:“没有,空白。”
“不对,你看看。”他凑过来,盯着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那个页面不大,中间是一张模糊的相片,灰蒙蒙的。
“这照的是什么啊。”我眯着眼睛看,右上角,好像……
“好像是个小孩子……对,就是个小孩子!左边就模糊了,好像是个桌子吧,桌子上面还有什么,桌布?不像,挺厚的,左上角……”
“是床。”英飞说。
我没反应过来,“啊?”一声。
“是床,我梦见的那张有两个人在上面慢慢腐烂的床。”英飞说,“这个情景,这个色调,跟我梦到的一模一样。”
果然,那相片经过他这么一说我越看越像,虽然一点不清楚,但是上面的白点好像电视上的雪花一般,让里面的情景更加的逼真起来。我似乎听到哗啦哗啦的声响,那个小孩也好像动了动,隔着屏幕,圆圆的小脸冲着我。
他好像笑了,他在笑!
我大叫一声跳起来,英飞手搭在我肩膀上。
“不至于吧,这么专心?”
我说:“不是,这相片好像有什么魔力似的。对了,你老做这个梦,是不是因为看了这个?”
英飞说:“不可能,我今天是第一次看见。”
我说:“不会吧,那它怎么成为你的首页的?”
英飞说:“不知道,可能是我上网的时候自动设置的吧。”
“那你上的什么网?”
英飞说,不记得了。
那个页面真的让我太不舒服了,我想换个别的网站,却发现没有任务栏。
“英飞,你看看……”
他没回答我,我看见他靠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好几天没睡觉了,别叫他了。我这样想,再看看那个页面,鼠标移到照片上的时候,变成一只小手。
我点了一下,屏幕一跳,变成了全屏的flash,好像鼠标操作的侦探游戏一般,主角是个小孩。
我操作着这个小孩在他家到处走,房子很大,有上下楼,可是没有别人,空空荡荡,冷冷轻轻的。
不知道走到哪里才可以出去,也不知道如何操作才能解开谜底。
我百无聊赖的点着鼠标,近乎没有目的。
那个小孩现在又回到客厅,我试探着点击客厅里的东西,沙发,没有反应,茶几,没有反映,电视……电视开了,可是没有节目。
“哗啦……哗啦……”
电视的声音很响,那个小孩看着电视,露出害怕的样子。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抬起头来,面前的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没有了节目,一片雪花。
英飞还在沙发上睡着。
我拿过遥控器,转台,可是没有一个台有节目,每个台都是雪花,发出很大的“哗啦”声的雪花。我按了电源控制,屏幕黑下来。
没有声音了,再看电脑上,那个小孩面对着的,也是个关了的电视。
这是怎么回事?我对这个游戏产生了反感,打算结束任务,关了窗口。
可是电脑死机了,那个小孩面对黑色电视屏幕的背影成了定格,不再活动。
我脑子里蓦的浮起曾经梦到过的画面来。
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里沿着中间的通道渐渐走向银幕。
不对,这根本没有关系嘛。我想着,笔记本的屏幕忽然跳了一下。
跟电视信号不好的时候一样,跳了一下。
然后屏幕黑了,许久,上面跳出一行红字。
“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里沿着中间的通道渐渐走向银幕。”
只有这一行红字。
一种被窥破秘密的死心裂肺的恐惧向我袭来,不知道怎么的迫不及待的恐惧。“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几乎喊出声来,也许说出来会好些,很多时候都这样。
屏幕又跳了一下,又一行字出现。
“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里沿着中间的通道渐渐走向银幕。”
这句同样的话就排在刚才那句话的下面。
也许,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我想叫醒英飞,他早该醒了。
二,庙会,啤酒和镜子
我醒过来,感觉脸颊被阳光照的火辣辣,浑身上下竟然说不出的酸痛起来。
这里是间卧室吧?
脚步声,门开了,英飞大大咧咧走进来:“你小子睡得倒香,推也推不醒,还死沉死沉的。”
我说:“昨天晚上……你把我扛过来的?”
他说:“是啊,你快点洗把脸,走了。”
“干嘛去?”
“庙会。”
“你还真去啊?”
洗完脸我顺便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冲自己的脑袋,感觉还是沉颠颠,昨晚的许多事情记不清楚,大概是从打算叫醒英飞以后,一切就都成了过水的手纸——模模糊糊,惨不忍睹了。最后我打算不去思考,跟英飞出门。
大门口站着个小孩。
“英飞!”我回头问:“这个孩子……”
他瞪着那孩子,有一刻我认为他们一定有仇,不过错了,因为最后他说:“我不认识。”
小孩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走,我只好蹲下来问他:“你爸爸妈妈呢?”
他倒是挺给面子,告诉我说:“在家。”
我只好问:“你家在哪里?”
他摇头,说:“爸爸妈妈不让我告诉陌生人。”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啊?”
他说:“等着你们带我去玩。”
英飞看着小孩,开始不说话,后来锁上大门,说:“走吧。”
“孩子呢?”
“带他一起走。”
这个一定是他亲戚的孩子,难为这家伙总是打哑谜。
我根本不会跟孩子打交道,幸好这小孩还算合作,走在路上一只小手拽着我裤子,一句话也没有。
真到了公园他眼睛就亮起来了,瞅着那个做棉花糖的直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