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灵魂的背后都有着一个情结,或凄美靡艳,或荡气回肠。他们原来发生时都仅仅是小小的种,深深的埋藏在人的心田,随着岁月的流逝,经过生根,发芽,最后繁茂成一株巨树,发达的根系紧缚着心房,葱葱郁郁的树冠遮住外界的阳光。直至生命的终结,若心结未解,则灵魂无法成佛,只能独自徘徊人间。”
祖父说这话时,脸上是一种超脱的神情,使人观之心生暖意。
“所以我们是一群收割情结的人,超度别人,同时超脱自己”
这是祖父作为通灵者,留给子孙的最后一句话,把一生的阅历用浅显的话娓娓道出。随后他的魂灵便得以飞升,撕破红尘,翩然而去,再度轮回。
他留给子孙的只有一本黄皮软纸的书,记载着许多通灵者的法术,玄妙而又无用,因为除了祖父外,在我的家族中再也没有人可以看见灵,而这是成为通灵者的最低标准。
但,所有的子孙都安然享受着作为普通人平淡而又安逸的一生。只有作为长子的父亲仍然遵守着祖父的遗志,继承着通灵者之书,孜孜不倦的将所有的法术灌输到我的脑子里,乏味而又单调。
每当快要被枯燥的文字所湮没,我总是暗自提醒自己,只要过了十八岁证明我没有灵力,便可以逃脱作为长子长孙的宿命,去开心地过正常人的生活。
愿我可以如愿以偿。
“今天咱们班,来了一个新同学,她的名字叫陈梦。”林老师拍了拍黑板示意全班安静,郑重其事地宣布着这个令全班男生的精神为之一振的消息,随后将一位美女领到了教师中。
她是一位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子,陈梦倒背着手,侧头垂首,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的轻颤,腰身盈盈,不堪一握,秀丽的发直垂腰迹,随风飘动,雪白的颈暗藏在秀发后,若隐若现。穿着白底藕荷色斑条的宽大体恤杉,陈梦神情淡漠地伫立在老师的身旁,似迎风的垂柳,尽管周身还残留着寒冬残留的萧瑟。
可怜的小羔羊。我环视四周,发现班中的几匹狼都在暗自吞咽着口水,彼此敌视的呲着牙,战意颇浓。反正与我无关,趴在桌子上,我用前臂撑着头,凝视着细小的灰尘在夏日的阳光中中翩跹飞舞,似点点桃花,不断的重复着盛开与凋零的轮回。
一只袖珍的雪狐从我的铅笔盒中爬出,跃到桌角的书堆上,旋即卧下,凝视着前方的转校生,细小的眼睛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转过头,雪狐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这不禁使我周身一寒。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陈梦,你暂时坐在寂岭旁边吧”果不其然,林老师还是被那只臭狐狸控制了。唉,我扶着头,感受着周围射来的道道犀利的目光,我想,若是目光可以杀人,我早就血溅五步,当场一命呜呼了。这只狐狸是不幸的象征,至少对于我。在我十八岁的生日那天,这厮从通灵者之书中爬出,娇小而精灵古怪刚开始我还有点好奇,毕竟从书中钻出来动物是令人惊奇的。可悲的是,当我听见他对我说的话时,我连求死的心都有。
“少主,我叫紫竹,是一只同灵师的幻兽。”他用和缓的语气对我进行着残酷的宣判,“既然您能看到我的存在,就已经拥有了作为通灵师的资格和责任。”死狐狸似能看穿我的内心一般:“很可惜,作为通灵世家的意愿,您要是拒绝的话,您的灵魂会因得不到祖先的眷顾而无法成佛的。”
“那么好,紫竹,这事你没告诉别人吧。”我已打好了杀狐灭口的觉悟。
结果证明这活了近千年的灵的智商果真远高于我。当我问完话后,死狐狸用行动回答了我,只见他勾了勾手指,我的房门便无声打开,只见以父亲为首的亲友团,整齐的站在我的门口,每个人的脸上都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一夜狂欢,犹记得那夜的酒席上,父亲在祖父的灵位前说了一句让我痛不欲生的话“爹,我一定不辜负您老的希望,我会更加严厉的教育寂岭的。”我当场昏厥,意识模糊。
总之,我恨紫竹,这只卑鄙的狐狸。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一抹红霞翩然而至。面颊上挂着娇慵,青莲慢摆,弹指间,竟已走到我的身旁。缓缓落座,在朝阳氤氲的光华下,竟使我的内心产生一丝困惑。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这个女生竟是我有如此不吉利的预感。我望向紫竹,却见他也面目严肃,好一个红颜薄命的命数,可惜,可叹。
风,吹动窗帘,穿过林老师温玉般的声音,穿过我与陈梦之间空间的缝隙,似海潮般涌到我的身边,身心皆寒,而陈梦就像一朵夏日荷塘中的一朵莲花,圣洁而又难以亲近。最终,一整天我们就像陌路人一般,各怀心事,一言不发。
“你为什么要把如此不洁的人放在我身旁,”薄暮中,我和紫竹并行于铺满落叶的街道上,终于下学了,这厮恢复了本来的身材,“玩我是不是?”
“呵呵,今天的夕阳很美嘛。”死狐狸顾左右而言其他,“再说她很美不是吗?”
“靠,你不知道她沾染了恶灵的气息吗,你不会让我去除灵吧”我真的一个头两个大了。
“宾果,”紫竹满脸含笑,“你也知道,通灵师是需要法器的,而法器是需要花钱买的,而钱是通过鉴定被送入佛界的灵才能从寺庙获得的,没有法器的通灵师是连普通的恶灵都很难超度的。明白?”
“可是你也知道,陈梦沾染的恶灵很不好惹啊,赚钱不能不要命嘛,要不,咱先从游灵开始?”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我奴颜婢膝的恳求着我的幻兽,不知道若是祖父看见我这个样子,会不会还魂来教训我。
“你也知道,恶灵付费高嘛?”紫竹一副老神在在的可恶神情,“你也知道我们幻兽也是需要灵币才能不断升级的,要是像你这样偷懒,我什么时候才能化为神兽呀?”
亲爱的祖父,我坚信总有一日我会被这只卑鄙的狐狸害死。
是夜,月不断的穿行于漆黑的云朵之间,漆黑的夜空好像巨大的黑色的幕,遮挡住人们向更远处眺望的视线只有那闪烁的星光,却好似从夜幕外穿过其细小的缝隙,投影在人间的细小的光华,从而张显着光明本不在人间这铁一般的事实。
紫竹蹲在窗台上进行着呼吸吐纳,缓缓地将灵珠从体内吐出,用它吸收着月所散发的暗之力。而我则在床上拿着一本笔记,屏住呼吸,细细观看。
这是陈梦的日记。本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原则,紫竹才故意让陈梦坐在我的旁边,然后“顺手”将它从从陈梦的书包中拿了出来,也正是这个举动,令我这个年轻的通灵师得知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5月11日
今天的天气糟透了,整天雨都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时值黄昏,爸爸才下班回家,也许是淋了雨的缘故吧,爸爸的脸色有些不好,回到家就要睡觉,也不理我,也许是我多心吧,我总感觉爸爸的身后有一层黑影飘忽不定,也许真的是我太多心了吧,愿爸爸今晚能睡一个好觉。
5月12日
今天爸爸好像瘦削了下来,眼眶有些发青,颧骨也高高的凸了出来,嘴唇有些青紫,样子很是有些吓人。他今天不想去上班,我要好好照顾他,呵呵
5月13日
爸爸今天打我了,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打我,仅仅因为我跟他问了句早安,他还警告我没事最好少说话,我恨爸爸,呜呜。
5月14日
昨天妈妈劝了我一夜,说爸爸心情不好,我们要照顾他,我委屈地答应了,真的希望爸爸的病可以早点好起来。
5月15日
爸爸越发变本加厉了,只要妈妈和我说一句话,他就对我们拳打脚踢,他好似畏惧所有的声音一样,不让开电视,不让开广播,他好像厌恶一切有声音的东西似的,真不知道这日子还怎么过。
5月16日
那个东西真的疯了,它绝对不是我爸爸,它厌恶声音,厌恶地失去了理智,它把卧室的窗户用木板钉死,用大兴板在卧室中造了一个又一个的隔间,在小小的卧室中造了许多的小房间,每次进屋给它送吃的,总是需要连开好几个门,而每次见到它,总看见它躲在隔间的最里层,躲在一片黑暗当中瑟瑟的发抖。
5月17日
我今天从学校回来,那东西难得下了会厨房,好像还在剁什么肉似的,血淋淋的一片,好恶心。我没兴趣理他,便转身回房了。
那晚的饭,好难吃,全是肉,没有菜,我夹了两口,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最后洗好碗筷,回房读书了。
最让我介意的是,那东西在我转身后,发出的森森的笑声:“那家伙再也不会烦我了,嘻嘻嘻。”
也许是许多天没听过他说话了吧,我感到后背一片冰冷。
那晚不知怎的,妈妈彻夜未归。
5月21日
我终于明白那东西那天说话的意思了,因为妈妈已经连着五天没回家了,而我在衣柜中找到了她带血的衣物。
疯狂的呕吐。
我感觉那东西这两天总在我的身后窥视,我不敢吭声,我好害怕。
5月22日
我打算换个学校来读书,因为这所学校的学生都说我沉默的像一个幽灵,不得已,我只好退学了。
5月23日
今天办完退学手续回家,刚打开门,便看到了此生最恶心的一幕,那东西正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割自己的耳朵,一下,一下。
我不禁惊叫了起来,它回视我,带着怪异的笑,啊,它的嘴竟被线缝的结结实实,凌乱的线,互相交织,而线脚处,在他的两片嘴唇处,不断的向外渗出殷红的液体,它张嘴似想要说些什么,但在线的撕扯下,终是张不开的,五官在线的撕扯下变得万分狰狞。
我夺门而出,因为我看见它拿着针线正缓缓地向我走来。
我想,今晚,我是不敢回家了。
5月24日
我在旅馆中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新学校报到,我要在那里留下我最美丽的回忆。
真不知道我会坐在什么人的旁边,也许他会一见钟情地爱上我吧
反正,这并不重要了,因为今晚我要和那东西同归于尽,为爸爸妈妈报仇。
我从未如此地厌恶恶灵,从未如此强烈的产生出之而后快的冲动。祖父说得对,游灵师可以超度的,恶灵却只能封印后强行将其送入轮回之门。“伤害人的恶灵师不可饶恕的。”我现在异常赞同祖父这句话。
华丽的纯黑色的通灵师的制服披在身上,棱角分明,格调神秘,我把笔记顺手扔在了正处于入定状态的紫竹的头上,“死狐狸,开工了。”
诡异的月光下,是谁的身影在乘风舞蹈,街灯的光束像舞蹈的蛇,用不吉利的舞步,紧随在他的身旁,似孤狼般的嚎叫,在无人的街角响起,使人无法分清人与兽的界限。这凄迷的夜中,没有圣洁的祈祷,只有罪恶的救赎。
这是一栋古老的房屋,无光,无声,令人窒息非常。四周的墙壁挂满了潮湿的苔藓。砖,参差的排列着,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壁虎攀爬其上,都凝神驻足,致使密密麻麻的铺满了一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