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过了奈何桥的时候,看见孟婆婆,她看见我,叹了一口气,“丫头你还是不信么?这又是何苦啊!”我微笑不语,接过汤喝尽,进了轮回门。
耳边一直响着嬴政的那句话,“我要你们七生七世做不得夫妻!”
我不信,所以执意的一次又一次的轮回,至此已经第七世。
我叫九娘,生在祝家大院,娘很少让我出门,偶尔几次,也只是去庙里上香。我是每个月都去的,娘说小时候,领我出门,一个和尚替我算了一卦,说我命里有个劫数,爹请了和尚到家里,问有没有破劫的法子。和尚不语,半晌,拿出一个蝴蝶坠,递与父母,便告辞了。
从此那坠便在我的身上,娘说那是护身符。我不喜欢那符,每次娘给我挂上,我都觉得心口难受,每次娘走后便立马摘下,但是娘的心细,每次都要问我,后来实在瞒不过去,我便将直接悬在衣襟前了。心里还是隐隐有些难过。
娘说我聪明,我不知道,但是听娘说我做出来的活儿外面都争抢着要。我不绣别的东西,只绣蝴蝶。其实我家不缺钱,我知道,爹娘就是想把这些东西拿给众人看的时候,可以有面子。
山路不好走,我在轿子里面被晃到想吐。娘让来上香她还是担心我命里的那个劫。
我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欠下身子,从婢女手中接过香放在烛火边燃了,用手扇灭,插在烛台里。
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撞到了一位僧人。“阿弥陀佛!”他欠身,我也弯下腰,他抬头,盯住我的衣襟看着,我低下头,是那蝴蝶坠。我没有久留。是因为心里突然没有来由的一阵慌,回去跟娘好好说说,以后再也不上香了。
还没等跟娘商量的时候,娘找到了我。
娘说,十三年前那个给我算命的和尚再次上门,让我出远门躲一躲。
“躲?能躲过吗?”我抬头问娘。娘叹气。“九娘听话,你去杭州,那里有个娘的朋友。”
看着镜子里面陌生的装束,娘让我穿了三哥的衣服。说,这样路上方便些。
我就带了银心一个人,娘本想多让我带些仆人,看着仆人那些犹疑的目光,他们的大小姐是去避劫而不是游山玩水呢。我说算了,就银心一个够了。
我没有告诉娘,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我绣的蝶儿都活了起来,漫天飞舞着。梦中有一女子站在城墙上,看着萧风瑟瑟。看着城墙下的一堆白骨。
一路上,我不停的做着那个梦,那个梦也一直延续着,直到那天晚上,我看清了那女子的脸,她跟我说话,只是一句也听不清。她一直不停的哭,哭的让人心肠寸断。哭的我心口喘不过气,梦中惊醒时,却发现,是那蝴蝶坠贴在胸口。
那种心痉的感觉一直有,我让银心将灯燃起,仔细看那坠,中间是有一滴泪样的物事。可是,这个东西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心口一直难受,行程一再延缓,每日我睡的很早,只是想听清楚那女子到底在说什么。我想解开。
站在渡口要上船的时候,远远两个人跑过来,到面前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其中一个书生,他问船家,去哪?
银心在一边快嘴,“这船已经被我们家公子包下了。”我从船舱探身出来看着他。“在下梁山伯,不知可否搭一下公子的船,船钱照付,可好?”“我们可能不是一路的,梁公子,还是再等等罢。”“难道公子不是去尼山书院么?”我一愣,突然想起娘临行前的话,娘的那个朋友不就是尼山书院的么?“你怎么知道?”我反问。“这个时候,不止公子一人去,各地的读书人都奔着杭州去呢。”我不再多话。“那就请梁公子上船罢。”我回头“船家,可以开船了。”银心在一旁急急的喊着,“公子,这让夫人知道你与人同行,那如何使得?”我回头示意银心不要多嘴,“何来使得使不得?此话从何说起,莫非在下冒犯了?”“梁公子,不必拘谨,何来冒犯之说,下人嘴多,见怪了。”“哪里哪里,在下非常感谢公子的船呢,如果再晚一天,那可真的误了入学的时间了。对了,不知公子贵姓?”“我姓祝”
银心不会知道我让他上船的原因,因为我也不知道,就在看见梁山伯的那一刻,我的胸口突然不闷了。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我知道,我的劫数应该快要到了。
银心不会想到,我也没有想到,在到尼山之前,我已经喜欢上了这个白面书生。而且是那么喜欢。我决定跟他一起入学念书。
“九弟,”山伯远远跑过来。我让山伯叫我“九弟”因为我告诉他我在家里排行老九。他每次这样喊的时候,我总在想着,什么时候,他能叫一声“九妹”呢?我微笑看着他过来,他却被一个人拦住。那个人我认识,是马家少爷,马文才。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不知为什么,他从入学那天起就跟山伯过不去。
我又开始做梦,还是那个老梦,只是那女子身边多了两个男人,一个有着王者风范,另一个是木讷寡言。只是,我还是听不清楚,女子说的什么。每当梦里惊醒的时候,看着睡在一旁的山伯,心里总是一阵悲凉。
我努力让他知道我的爱,但是他不懂,无论我怎样努力,他还是不懂。然后我看着蝴蝶坠,心里全是绝望。
我得回家,因为娘病了。那天他送我送了很久。
再一次的相见,是在我经常上香的寺里。他张了张口叫了一声“九妹。”我说你都知道了。
是马文才告诉我的,他说他已经到你家下聘了。看来,我们是真的没有在一起的缘,应该是上辈子上香不多的原因吧?他回头看了看大佛。
我开口,我不信,我不信我们没有修够缘分。
结果是我给了他希望,是我说我们可以在一起,结果山伯失望而死,是我害死的山伯。
睡梦中那个有着王者气度的人在笑,那个女子仍是哭个不停。而那个木讷寡言的男子早已不知去向。他去哪了?
我握着蝴蝶坠,为什么?会这样?
祝家庄里里外外一片喜气。祝家大小姐今日出嫁。马家的花轿来了多时。我上了花轿,一身红装。到马家是要经过山伯的坟的。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到山伯的坟前,天下起了雨。后来越下越大,不得不停了下来。我要出轿。银心帮我掀开轿帘。扯掉盖头,我钻进雨里面。后面的人惊呼。
手心里攥的是那坠。我心里面求老天爷,还差几步了,山伯,我向你陪罪来了。生不能一起,那就让我死后嫁你吧。
后面的人已经捉住了我的衣裙,我将坠抛出,朦胧中看见山伯微笑着的脸,他伸出手抱住我。
我终于见到了那个我梦中梦到过无数次的女子。也终于听清楚了她的话,她说,她叫孟姜女。
当年从悬崖坠下的时候留给了嬴政那个蝴蝶坠。嬴政因恼而生诅咒她与喜郞七世无缘。我和山伯正好是们们的第七世。
转自:榕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