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和蓝鱼再次走进校园的音乐室的时候,小武正躺在医院的白色床单上打着点滴。医生说他左脚的骨髓已经摔成严重的畸形,下半辈子都要靠轮椅和拐杖度过了。他每天都在纤指女孩的噩梦里呻吟着,然后在醒来的时候把周围探病送来的礼物乱摔一通,以至于整个病房终日零乱不堪。
两周内在学校里一连发生了四桩跳楼事件,在不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半空中突然出现四道不同的身姿然而重合的弧线,然后在一声巨响中使得地面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迅速分散在迅速合拢,最后在一片惊恐和尖叫声中淌下鲜红的血液。其中三人当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抢救无效。唯一一个尚存最后一口气的就是小武。也许小武是最幸运的,或者说他是最不幸的。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当他听到医生宣布他的左脚当场报废的消息后至少产生过一百遍轻生的念头,尽管他已经是个轻生者。
在没有现场目击者的情况下,大家都在猜测他们是直接从楼顶跳下的,因为是人想自杀当然选最高的地方跳。在小武之前,其他三个死者分别在每次事发之后我和蓝鱼小武都会跑去围观。而在此同时会出现一个同样爱凑热闹的漂亮女孩,她是能得的几个在救护车来到之前还没有被吓昏过去的女生之一。当她看到那些人瘫在地面上奄奄一息地呻吟是脸上马上露出一种很阴森很诡异的笑容,我同时注意到她的手指很纤细很雪白仿佛被染过的白。我顿时明白了她就是学校里传说中的纤指美女,听说她之所以引人注目除了她的美貌还有雪白的外表里面掩盖的神秘。据说,她是每夜最晚一个回宿舍的女生。有一晚上,整幢宿舍楼过了熄灯时间很久,当纤指女孩出现在她所在的宿舍窗前,月光洒在她雪白的皮肤上,絮条一般的乌黑长发被风吹动掩住了她的半边脸,宛如一只阴森的女鬼,竟当场把起来开门的一个女生吓昏了过去。
那天中午我和蓝鱼小武刚从操场走回来,当我们走到综合楼下小武很倒霉的被一个老师叫住,请他传一堆文件到楼上的复印室。我和蓝鱼只好站在原地等他出来。二十分钟后,小武居然还没有出来。蓝鱼扯了扯我的衣角,说:“阿克,我觉得这事不太对劲,在幢楼里已经发生过三桩跳楼事件了,小武该不会……”
蓝鱼的话让我在瞬间感到毛骨悚然,我们同时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然后一起发了疯似的冲向这幢楼的楼顶。我一边跑一边对自己说:这又不是在拍恐怖片,小武不可能闲着没事干去学人玩跳楼的。我向来不信邪。
整座建筑一共七楼,当我们奔到五楼的时候忽然被那儿音乐室的钢琴声吸引住了。我们同时停下了脚步。我从来没有听过一首能让人连人命关天的大事也置之脑后的曲调。此曲悠扬细腻,在起承转合之间又能变得深沉压抑,音调收放自如,让人难以捉摸。这种音符不仅能够穿透人的听觉,甚至连视觉也能很巧妙地控制住。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八只带有乐感的精灵在翩翩起舞,它们的身旁不断飘落下一片片各种颜色的花瓣,停靠在它们的手上和肩上。然后随者精灵们轻巧的舞姿重新凌空飞起,然后落下,如此循环。
忽然琴声戛然而止,我和蓝鱼才发现自己只是身处在原来那幢冰冷的建筑中,刚才的一切都是美丽的幻觉。
“要不我们进音乐室去看看?”蓝鱼建议说。
“那我们不管小武了?”
“我怕他刚才也可能听了那么好听的音乐连楼都舍不得跳了。”
接着,蓝鱼就走上前去推开了音乐室的门。然后我们被吓得呆在门口一动不动——里面那个弹钢琴的人竟然会是那个神秘的纤指女孩。能弹奏出这么美妙的曲子,恐怕也只有那十根独一无二的纤细的手指了。她一见到我们脸上马上露出那种很灿烂但是很诡异的微笑。
我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而蓝鱼首先开口了,他指着纤指女孩说:“你怎么连在弹琴都装神弄鬼的?整天把脸涂得白到像石灰似的你真以为你是大蛇丸呀?”
蓝鱼在我们私下一直称纤指女孩做“女版大蛇丸”,想想也挺像的,不仅相貌接近,而且他们都有着一样诡异的笑容和洁白的皮肤,还有神秘的行踪。眼前“大蛇丸”忽然从琴椅上站起来,然后指着窗口说:“你们快去看下面,又有一个人活腻了。”
我和蓝鱼马上意识到什么,一起跑到窗口伸出头往下看。只见下面有一个人以非常不雅的姿势卧在地面上被一大群人围观。随后如往常的画面一样,现场有好几个女生吓昏了过去。虽然我看不清那位伤者的面容,但是我知道那一定是小武。
当我转回头望着那架钢琴,不料“大蛇丸”早已消失。我再转过头去看楼下,“大蛇丸”准时出现在人群堆里,诡异的笑容依然挂在她的脸上。
蓝鱼大惊道:“这太玄了!”
庆幸的是,小武被送上手术台及时抢救,捡回了一条命,可是他从此就失去了他的左脚。他在住院期间我和蓝鱼一起去探望过他三次。其中两次他还在昏迷当中,一次是处于神经混乱状态。他把我们带来的水果狠狠地向我们砸去,根本认不出我们了。那些护士拼命地阻止他,结果不得不给他输入麻醉剂让他再度昏迷过去。这么一折腾了老半天小武的口中只说过五个字:大蛇丸——妖怪!
两周后我们又重新走进了这间音乐室。蓝鱼摆出了一副福尔摩斯的恶心德行说不查明真相誓不罢休。当我们刚走到五楼的时候音乐室里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发出醉人的音符,周围的气氛简直往死里静。这是一种令人烦躁不安的安静。
我轻轻地推开了音乐室的门,发现“大蛇丸”果然在里面。她双手抚摩着琴键,一见到我们脸上又露出了那种熟悉的阴笑,然后用她那纤细的手指进入琴键中彼此起伏。当音乐一起,马上和我身体的任何一根神经浑为一体。我已经彻底地忘记了这次来这里的目的,不由自主地陶醉在这抽象的音符里。
我又看见了一群精灵在飘落的花瓣中起舞,数了数,一共七只。比上次少了一只。忽然,其中一只精灵牵起了我的右手,和我一起融入了纷飞的花瓣中。我的四肢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伴着精灵一起在舞蹈中自我陶醉。
当音乐奏到高潮部分忽然停止了。
那群精灵和花瓣在瞬间灰飞烟灭,我才从刚才那一片虚幻中苏醒过来。蓝鱼向我发出了一声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阿克,你在干什么?快回来。”
我猛然间发现自己坐在音乐室的窗口上,双脚朝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在林荫里相互穿梭着,对差点已经发生的一幕惨剧浑然不知。我顿时感到头昏目眩,脑中一片空白。
突然蓝鱼朝我这里冲来,及时扶住了快要往下掉的我,然后说:“快逃,要不然你会没命的,这家伙不正常。”
我的思绪好象一下子被搅得零乱不堪,几乎已经忘了当时是怎样跑出综合楼的。我只记得,当我离开音乐室那一瞬间回头望了望大蛇丸,她面前的钢琴已经被损坏,破烂的一塌糊涂,她望者逃跑的我们脸上充满了惊恐和落寞。
当我们跑到楼下一个很远并已经确定安全的地方停了下来,而我的大脑逐渐开始清醒。
蓝鱼从耳朵里掏出两只类似耳朵的东西向我递过来,说:“这是微型隔音器,真的好险,如果没有这玩意可能现在我们都已经上西天了。”
我接过蓝鱼的两颗耳塞,说:“你是说,最近这四桩跳楼案全都和大蛇丸弹出的曲子有关?”
“这有很大的可能性,上次我没有戴隔音器的时候结果眼前浮现出一种很美妙的幻觉,而这次没有。也就是说,大蛇丸的音乐制造出来的幻觉能置人于死地。”
“不,我想杀人的应该是那些精灵。因为我被那些音乐控制的时候好象是有一只精灵把我拉到窗口上。但是为什么我有死不了?”
“当时我看见你莫名其妙地爬上窗口,所以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就是举起一张椅子把那架钢琴给砸了。”
“上次我的身边一共有八只精灵,而这次是七只。那是不是每跳楼一个人就少一只精灵?
“那就是说,这幢楼上还要死掉七人?”
“这事太玄了。要不我们去告诉学校领导,或者报警?”
“拜托你用脑子想想好不好,有谁会吃饱了没是干来相信你这种音乐能杀人的鬼话?”
“那怎么办?连小武的腿都搭了上去,在可不是一件小事。”
“既然不简单,那就别管这麻烦事了,反正再怎么样以后也轮不到我们去玩跳楼了。”
接着,我们离开了。
第二天,谁也没有想到大蛇丸竟然也跳楼了。她仰卧在地上,被阳光洒在身上变得一尘不染。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但不是以往那种很诡异让人扑朔迷离的微笑,而是很纯净,像天使一样。
后来,蓝鱼对我说他已经打听到那个大蛇丸的名字叫姜蕾。关于她的背景,有人说她被鬼上身,有人说她从小被诅咒过,有人说她睡过墓地。总之,五花八门。
从那以后,校内有相当一段时间一直风平浪静,跳楼事件就这么不了了之。
事隔多日,我似乎惊魂未定,偶尔在夜里看到精灵与花瓣交错,手指与琴键起伏,从我的梦中一闪而过。
在姜蕾死后的第六个夜晚,又一幕恐怖的悲剧开始上演了。
这一夜,校园宿舍楼外的微风正在轻声地起舞拂过,皎洁的明月不时地发出一种直逼寒骨的光芒。
蓝鱼整夜闭着眼睛在睡铺里翻来覆去,口中不断的叨念着:“怪物,滚开……救命,救命……别缠着我。”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地变白。我确定他在音乐室里留下的阴影并没有消散,现在正和小武一样在做着噩梦。宿舍的同学用尽了一切办法,甚至围着他海扁了一顿,都无济于事,就是不能醒来。结果害得大家在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熊猫眼一连片。
此后,蓝鱼的脸色日渐发白,目光开始变得呆滞,行踪像一个鬼魂一样,常常在我不经意间从一秒内从我的身旁消失。
我有好几次想找他谈一下,想弄清楚他这个怪胎似的形象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每次都被他脸上那种诡异的表情吓得茫然失措,我记得,尽管他没有阴森的笑容,但是他的眼神简直和姜蕾的一模一样。
我又去了一趟医院,我希望能在小武神智清醒的时候得知姜蕾和蓝鱼里面的各种不解之谜的答案。
可是当我去到医院的时候才知道小武已经自杀。我顿时感到头上一阵目眩,被一层绝望的空气包围着。
我走进病房,见到小武被一大群他的亲属和白衣天使在围绕着。我走过去,看到他的双唇紧咬着,我知道他是困惑着死去的。
后来我从护士的口中得知,在小武死去的前一天蓝鱼曾去探望过他,并且提着个小提琴。平常对音乐一窍不通的蓝鱼为什么会没事提着个小提琴往小武的病房跑?种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形成了一场充满悬念的恐怖片,那么导演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