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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爱鬼情
网友【小梦】 2006-12-01 15:53:29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1    1
那是五年前的夏天,我在省城沈阳读大学。因为家里比较困难,为了省下往返的车费钱,也为了能在假期打点工,挣点零用钱,我已经有二年没有回家了。那年暑期因为挂念体弱的母亲,所以一放假就往家赶,到了家才知道父母都去临县老舅家帮忙酬办表姐的婚礼了,只有奶奶领着花花在家看家,花花是我们家养的一条狗。
到家的第二天晚上,我家上院的王婶来喊我,说强子快来帮个忙,听声音很急。我急忙跑出来问怎么了?王婶说你二嫂要生孩子了。我说我嫂子生孩子我能帮上什么忙呀?王婶一边拉着我往他们家走一边说,你二哥去城里打工了,家里就我和你嫂子了,本来算好日子,还有七八天呢,谁知道是抻着了怎么的,你嫂子现在就肚子疼的厉害,怕是要生了,可又生不下,我约莫是难产,得去找大夫接生。这时我已经走近了王婶家的院子,听见二嫂痛苦地呼喊声。我明白了,是让我去给找接生的人。当时因为我们村特别小,所以没有卫生所,要是看个病打个针什么的,都得到上屯去。我要是找接生的人也得到五里外的上屯去。
硬着头皮,带上花花,拿着王婶给的手电筒我就上路了。说是硬着头皮,倒不是说我有多胆儿小,怕走黑路。黑我不怕,怕的是我要走的那条路,而且也是我们村和上屯唯一的一条通道。这条路,大家只在白天肯走,到了晚上,天一擦黑儿,人们就绝不肯再走了。刚才临出来时,王婶也是对我好一顿夸赞才把我哄出来的,她说什么我是大学生,一定不会信什么鬼呀神呀什么的,心又好,一定会帮这个忙,不会见死不救。说得我不好意思再推辞了,还有那边二嫂子那高一声低一声的呼疼声,让我不得不豁出去了,男人嘛(村里的男人和青年妇女大都出去打工了)我不去谁去,走吧。
去上屯要先过两道岭,一条河。河在两岭之间。乡村的夜晚寂静而神秘,天上的月亮在云层中穿梭,映衬得周遭的大山和村落忽明忽暗。走在山间的小路上,看着风中摇摆的树影婆娑,在明暗不定的月光下散发着诡异的色彩。我控制着自己的想象力,尽量不去想平时听到或是看到的妖魔鬼怪的故事,只是一个劲地加快步子。虽然有风声,但我的脚步声还是那么地清晰,我尽量放轻我的脚步,我拍拍花花的头,希望它能哼哼两声,就象我从前拍它,它亲密地回应那样。但今天花花似乎也和我一样小心,深怕发出什么声音惊扰了那对沉睡了的幽灵。我又狠狠拧了它的耳朵一下,这畜牲竟隐忍了,还是一声不出,只是又向我身边靠了靠,都挡住我抬起走路的腿了。我狠狠地踢了它一脚,不想这畜牲竟调头想跑,多亏我早有准备,一把拎住它的耳朵,才没有让它得逞。
村里人都害怕这条路,是因为人们传说这条路上埋伏着两个厉鬼。老人们把非正常死去的人称做厉鬼,因为死得不甘心,心存报复,所以就常闹出些事端来,坑害那些活着的人。这应该是我父母那一辈儿的事情了吧,听我奶奶讲,那时老刘家的小惠和张家的儿子栓子相好,但小惠家嫌张家穷,说什么也不同意。结果小惠就嫁给了在粮库上班的李勉强,这李勉强长得活脱脱地一个武大郎。所以婚后,小惠和栓子依旧明里暗里地往来,这勉强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对小惠总是一如既往地那个好。三年后,许是小惠被李勉强感动了吧,就提出来和栓子断了,让栓子再找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可栓子不愿意,几次央求小惠继续保持关系,但小惠就是不同意,后来干脆躲着栓子了。于是在一天晚上,栓子托人捎信给小惠说,见最后一面,保证以后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河,绝不再纠缠了。于是小惠就应约了。两人就约在去上屯的路上这两条岭中间的河边见面。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人们并不知道,只是在第二天人们帮勉强找小惠时,在河边上,发现小惠被石头砸死了,她的头上身上挨了无数的石头,连脸都给砸变形了。而栓子也死在了她旁边,只是他是自己喝农药死的。后来公安局来验尸,说是小惠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至从小惠和栓子死后,这条通上屯的路就再也没太平过,总是三天二头闹鬼。据说村东头的郑二家要办事情(村里人管婚丧嫁娶这类事情都叫办事情)晚上买肉回来,走到河边时,忽然看到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在河边梳头,胆突突的郑二就绕着她走,不想她把长头发一甩,就甩到郑二的脸上,郑二感觉那头发甩在脸上,就象石头一样硬,立时就眼冒金星,吓得郑二扔下买的肉撤腿就跑。回到家一看,脸上果然挂了花,第二天到河边一看,那肉早就不见了,只剩下几根骨头。还有一次是我父亲很晚才从我三叔家回来,才走过第一条岭,远远地就看见河边有一闪一闪的光亮,在光亮的闪动中,若隐若现地好象有两个人影,很象是小惠和栓子的身形儿,还听见有婴孩的哭声,以前就有人远远地听到过河边有婴儿的哭声,人们都说那是小惠生的鬼孩儿的哭声。父亲吓得不敢往前走了,我父亲是认得栓子和小惠的,而且从小和两人玩到大,就一边往回退一边嘴里叨念说:栓子兄弟小惠妹妹,平常我待你们可不错,小时候有人欺负你们,可都是我替你们出的头,念在以往的情份上,你们就别吓我了,我这就往回走,不去打扰你们了……父亲话还没说完,突然脚下一绊,一个大跟头跌下山去了。结果我父亲那次跌折了腿骨,在医院住了两个月。父亲说那绊他的一定是石头,在岭上岭下的小路上平常一定是没有石头的,因为每天白天人们走了无数遍了,从来就没见过一块石头。而且父亲出事的第二天,人们也没在岭上岭下的路上看到过什么石头。想来那石头定是栓子放的,他讨厌人们在晚上打扰他和小惠约会吧。发生过几次类似的怪事以后,一到了晚上,这二岭一河就成了栓子和小惠的天地,再没有人敢涉足了。我从小就是听着这些鬼怪轶事长大的,所以从小到大,我从没有在晚上走过这条路。上中学时,到了放月假的时候,我从来都是在学校住一晚,等第二天才趁着天亮赶回家,任可少在家住一晚,别的孩子也是。哦,对了,前两年,听说有一个外地人来收鹅毛的人不信这个邪,天晚了还坚持要出村,结果不知在河边遇到了什么吓得不行,听说后来精神都不正常了。
而今天我却要一个人独闯这鬼门关了,我的心突突地跳着,但腿还是向前迈着步子。二嫂就要生产了,必须得找到卫生员,不然要是出了问题就是两条人命呀。我是大学生,受过这么多年的唯物主义教育,怎么能信那些鬼呀神呀的呢。我在心里一个劲地给自己树立信心,人们传说这里闹鬼,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正好巧合,加上人们以讹传讹……但父亲可是一个从不说谎的人呀……那就是父亲眼花了。过了一道岭了,可以远远地看到闪着亮光的河了,虽然我在不断地找着击退心中胆怯的理由,可是腿肚子还是禁不住直转筋,走路就有点磕磕绊绊了。远处的河水闪着光芒,在白亮亮的河上面,是前些年新翻修的水泥桥。可以听见河水的声音了,哗哗声,怎么感觉夹杂着女人的哭泣声,是自己听错了?我又仔细听了听,有风吹树林的沙沙声,河水的哗哗声,但若隐若现是有女人的哭泣声呀,我的身上一阵阵地发冷,头皮发麻,头发一根根地都竖了起来。我安慰自己一定要镇定,要镇定。再仔细听听,又没有了那轻泣声。是自己吓着自己了吧,二嫂和王婶还在家等着呢,难产是会死人的,快走吧。下定决心,我迈开步子,快步向前走去。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不知怎么想起这句话,而且这句话也真还鼓舞了我,已经到了河边了,就要上桥了,突然身边的花花狂叫一声掉头就往回跑,狗看到什么了——是栓子和小惠还有那个鬼孩子?我身上的血液一下子全部停止了流动,呼吸也停止了一般。感觉自己就要晕倒了,却似乎被什么人从后面支持住了身体。是栓子还是小惠,变成了鬼的他们是个什么丑恶的样子?是吸血鬼那样张着流血的大嘴,还是没了面目还是脸象戏台上的黑白无常?所有恐怖的景象在我脑子里象幻灯一样闪过。我不敢回过去头,其实我已经回不过去头了,我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我支配了。“强子兄弟,你吓坏了吧。”怎么是村头大刚的声音?我的身体已经被大刚翻转过来,面向着他了,是大刚。这一瞬间,我的身体全瘫了下来,一屁股坐在河边的沙地上。我说:“大刚哥,你可吓死我了。”“怕什么呀,兄弟。这不是我嘛。你要到上屯去?”大刚说。我说是呀。大刚说:“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在河里玩的事吧,现在水比以前小多了,不太好玩了。”我纳闷他怎么突然想起来小时在河里玩的事情。镇定下来,我才想起来我的任务来,就忙起身,说我得快走了,到上屯给王家的二嫂请医生去。大刚说我正好也没事儿陪你去吧,省得你害怕。我自然乐意,就拉着他上桥,不料他硬拉着我说要我趟河过去。趟河干什么?费事儿又耽误时间?但我没能拽过他,到底是趟河过去的。
一路上,大刚和我一边键步如飞,一边聊天,我想起吓人的栓子和小惠来,就说:“这栓子可能也是太爱小惠了,才做出那种事情吧。可也别总这么吓唬人呀。”不料大刚却说:“你是个有文化的人,怎么也这么认为,他那是什么爱小惠呀,要是爱小惠,那就得小惠怎么幸福就让小惠怎么过,他是光想着他自己各儿了。”我可不愿说死人的坏话,就没有搭腔。后来我们就又说起从前在一起玩的趣事儿,听得出来,大刚对从前的事情都很留恋。到了上屯儿的村口儿,大刚说我累了不进村了,我在村口等你吧。这家伙真是的,明明是我气喘吁吁,他连大气都没喘,却说他累了,不和他计较了。于是我一个人进村请医生。那晚值班的医生是个大学生自愿者,虽然是新来的,但可是本科毕业,那天我回家时,和他坐一趟车。一见是我,他就高兴地拉住我的手说你怎么来了,我忙说是我们村有人难产了,一听说有人难产,他拿起药箱就跟着跑了出来。到了村口却没见大刚,我喊了他两声,也没找见他。这时医生说你干什么呢,还不快走带路。我本想和他说大刚的事情,可惜我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说话了,算了,反正他自己也能回去,我先走吧,说不定他是等急了,先走了呢。果然到了河边,大刚在那儿等着呢。大刚说什么也要我们趟河过去,那医生很奇怪我们为什么要趟河过去,但架不住大刚生拉硬拽,又加上着急,就也顺从地趟河过去了。
到了王婶家门外,大刚说我得快回家了,你们先进去吧,我一会儿就到。说着扭头就走了。我们也没顾上他,就随他去了。
二嫂果然难产,好在我请来的医生,才保住娘俩的命。听到屋里婴孩的第一声啼哭,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时王婶出到外屋说,强子,你进来给你二嫂的儿子采个生吧。在我们这里所谓采生,就是孩子出生后,第一个见到的外人(也不包括医生),据说孩子长大后会很象为他采生的这个人。给人采生的这个人通常都是在村人眼里优秀而有福气的人,能被王婶请去采生,我自然高兴,就是嘛,我是大学生,这可是村里的唯一读过这么多书的人。进到产房(也就二嫂平时住的屋子),那个医生老兄正在给新生婴儿检查,弄得婴儿哭个不停。我走到婴儿身边,那婴孩忽然就不哭了,而且居然睁开眼看了我一眼,可这一眼却让我吃了一惊,这眼神怎么这么的熟悉?但我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因为又累又吓了一晚上,第二天我睡了一整天,傍晚时奶奶喊我起来吃饭,奶奶说,王婶特别感谢我,给我送来了一碗鸡蛋让我好好补补。我一边吃着鸡蛋,一边对奶奶说:“昨天晚上多亏大刚,要不说不上我到河边就给吓回来了呢?咱们家的死花花吓死我了……”我没等说完,就发现奶奶异样的眼光,奶奶摸摸我的头说,这孩子是昨天晚上吓糊涂了吧,怎么说糊话了?我说没有呀。奶奶说你才说什么大刚,大刚去年就死了,你在外面上学不知道,你去请医生怎么说起多亏大刚来了。大刚死了?虽然是坐在盛夏闷热的屋子里,我还是禁不住流下了冷汗。我问奶奶,大刚是怎么死的?奶奶就说:还不是怨老林家的那个小颖呀,大刚和小颖处对象,两人要攒点钱结婚,就一起出去打工,可在外面打工的时候,小颖在外面又有人了,那个人是城里人,有两个臭钱,就让小颖动心了,说什么要和大刚黄。大刚是厚诚孩子,看她实在是不想和自己好了,就同意了。可怜那孩子,至从和小颖黄了以后,大病了一场,那时候瘦得呀,都不象个人样了。等后来他病好了,身体也恢复好了以后,那个没良心的小颖却显摆着要回村结婚了。她家本来就没人缘。再加上小颖整的这出事儿,谁也不上她家捞忙(帮忙),那天急得小颖妈直哭,后来还是大刚出面,找了几个捞忙的,他自己就开着拖拉机进城里给她家买菜去了,唉,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呀,回来时天擦黑了,在桥上有根电线杆子倒了,把大刚就电死了,唉,作孽呀。听完奶奶的话,我突然想起来二嫂子的孩子的眼神象谁了,那么纯正那么善良,岂不和大刚的眼神一个样?
对了,我还听奶奶讲,第二天,桥边的电线杆又倒了。奶奶说多亏是头天晚上没倒,要是头天晚上倒的,我从桥上过,怕是也和大刚一样给电死了。我说奶奶你怎么知道是今天倒的,不是昨天晚上就倒的。奶奶就说你现在没事,说明是今天早上才倒的。
我大学毕业两年后,稍有了一些积蓄,就回乡接父母和奶奶去城里逛逛。在村里碰到二嫂子抱着孩子,那孩子已经三四岁了,他妈妈唤他大雨,这大雨长得浓眉大眼,一副心宽体胖的样子。最特别的是他的眼睛,明亮而坦荡,充满着善意。村里的老年人都说这孩子长得福气,将来定会有出息。大雨和我很亲热,见了我就让我抱,并用他胖胖的小手轻抚我的肩头,就象是兄弟一样。后来听母亲讲,那个小颖这两年已经落魄了,和那个城里丈夫回到村里包地种了,人们都很奇怪大雨和小颖很要好,见了小颖就笑,还把自己的好吃的送给小颖吃,但小颖的丈夫怎么逗他,他都不理,有时给他一些城里孩子才能吃得到的糖果,他也不要不理。
陪着父母逛街,听到音像店里传出周传雄的《男人海洋》的歌声:

最痴情的男人像海洋/爱在风暴里逞强/苦还是风平浪静的模样/卷起了依恋那么长/挥手目送你启航/到你觉得我给不了的天堂/温柔的男人像海洋/爱在关键时隐藏/而心酸汇集都敞开胸膛/做远远看护的月光/不做阻挡你的墙/我的爱是折下自己的翅膀/送给你飞翔。

这歌声深深地感染着我,眼前却不由自主地出现大刚的样貌。如果大刚来唱这句“我的爱就是折下自己的翅膀送给你飞翔”,一定是更加情真意切吧。
爱有千万种,有些爱是唯以放弃才能更真切地表达的,如果一味不肯忘怀,纠缠到底,怕是最后恼了对方苦了自己,最终因爱成恨。这爱情的箴言适用于人间地狱和天堂。

转自:榕树下
meiguo.com 发布人签名/座右铭这家伙浪费了“黄金广告位”,啥也没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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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6-12-01 15:53:2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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