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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爱之名
网友【小梦】 2006-12-30 12:54:26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6    1
一。
中村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呆呆地坐在浴缸边上,看着镜中那个紧张得扭曲的自己。
夜已经深了,中村攥着那早已经被揉得布满皱纹的纸,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寂静昏暗的卫生间里,墙上挂着的电话闪动的橘红色光是唯一在动的影像。
“镇静,中村吉。雅子已经睡着了,就算她起来,你也可以说自己只是在上厕所。现在不是紧张的时候,你要做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哆嗦的双手再一次打开了那张纸,心思却飘到了不久以前……
“亲爱的,我睡了多久,我们已经到了吗?我竟然从一个国家睡到另一个国家……”睡眼惺忪的雅子靠在客房的双人床上,歪着头看着中村。窗外是深邃的夜空和都市霓虹灯有规律地变换,闪烁。他们身处的是一间布置得简单而整洁的房间,房间不大,但足够两个人活动。除了一盏落地灯,一张KINGSIZE的床,一个放着各国工艺品和玩具的壁橱和一张摆着文房四宝的书桌外,没有多余的家具了。不过,对于这个带有单独卫生间的房间,中村已经感到非常满意了。这个房间是他一个朋友的客房,看得出来主人对于招待客人很讲究,这样的房间会让任何地方的客人都觉得非常舒适。而且客房就在大门对面,客人进出不会影响到里面的主人。何况,在这种时候,鉴于自己的国籍,住朋友家要比住宾馆安全得多。中村思索着,看了一眼雅子。雅子对于中村的沉默并没有表示不满,只是伸了个懒腰。在屋内略微昏暗的白炽灯光下,她的身材越发显得曼妙。中村微微笑着,望着迷人的妻子,刚才在飞机上的疲劳顿时减轻不少,但另一种情绪也同时涌上心头:“雅子,我是多么爱你,我多么后悔我做过的一切,我多么害怕失去你。现在,我要为这一切付出代价了……”
就在几个小时前,中村和雅子横跨大海,飞到了这个国度:中国。当时在飞机上,中村的心中压抑着恐惧,因为他知道这注定是一次不寻常的旅行。选择在全中国反日热情高涨的时候造访,对于一对年轻的日本夫妻来说,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此起彼伏的抗日游行,反日宣传,抵制日货行动等,都可以打消日本游客的念头。但是,这些在中村现在看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这是我这时候来这里的原因吗?雅子,我多么希望不要扯上你。一切都是为了你……”中村喃喃自语着,闭上了眼睛。他感受着依偎在身边的雅子散发出的淡淡发香。窗外是幕布般的夜空,脚下是漆黑的海面,中村明白自己正在为自己的命运穿越两个国家几十年的矛盾。
都是因为你!
中村被卫生间阴湿的气氛拉回到了现实。他紧闭着眼,仿佛不愿看见自己的脸。他手上的那张纸快被他撕碎了。他低下头,又一次看到了那封传真。原本雪白的纸张被汗渍染成黄色,多次的揉捏、折叠更是让它原本的整洁不复存在。而印在上面的字,则让中村窒息。“中村君……”中村看到这里就无法继续,又一次紧闭上眼睛哆嗦起来。他紧咬着下嘴唇,仿佛再一次承受他刚看到这张纸时的震惊……
“雅子,公司派我明天去中国出差,可以多玩几天。你可以一起来,今晚我们就出发,到了住徐超家里。”中村坐在新干线上,用轻松的语气给自己家的答录机留言。由于提前下班,车厢内并没有显得拥挤,这让中村的心情更加轻松。今天中村所在的公司很多部门的员工都被派到中国出差,工作则各不相同。其他的同事都表示同情,说这时候去非常危险。但对中村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带雅子一起逛逛她喜欢的中国。他本来想给雅子一个惊喜,但因为内心太激动,觉得还是第一时间告诉她好。“雅子一定高兴坏了。”中村得意地想。
雅子是一个中国迷,她对于中国的文化非常感兴趣,特别喜欢中国武术和京剧,在大学的时候她就表现出了这种兴趣,东奔西跑地搞社团,希望可以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不过,大多数日本学生都不感兴趣。中村是个例外。中村早就注意到了雅子这个出挑的女生,她聪明,漂亮,热情,善良,贤惠,中村非常想要引起她的注意。他帮助雅子组织社团活动,看她练武,学唱戏;同时中村又自学汉语,发挥了自己在语言方面的天赋,成了雅子的汉语老师,又在其他方面展现了自己的才华。
中村和雅子结婚的那一天,他们的大学同学们都来表示祝贺,称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终于有情人成眷属。中村是感到最幸福的人了。从大学时期他们恋爱开始,家庭富裕的雅子就跟着出生贫苦的中村独立生活。她从来没有埋怨,相反,总是说自己很幸福。她帮助中村洗衣做饭,同时也常去图书馆为中村挑选资料书籍。中村的事业一步步高升,又由于自己在中文方面的造诣,后来成了一个跨国合资企业的职员。他知道这一切都要感谢雅子。而在结婚以后,雅子表示自己愿意做家庭主妇,为中村料理家事。中村感动不已。“能有雅子这样的妻子真是我最幸福的事,我愿意为雅子牺牲我的一切。”中村常常这样想。“雅子为我牺牲这么多,我又给他带来什么呢?我连她向往的中国都没带她去玩过,她甚至没有走出过日本。而我竟然还背着他做了那种事。”中村常常感到很内疚。他东奔西跑到过很多国家,而雅子则每次都独守空房,等着他回来跟她分享异国的见闻和趣事。不过雅子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她告诉中村愿意为他牺牲一切,只为做他的妻子,因为嫁给他也是她最幸福的事。“是这样的。”中村想,“雅子全心爱着我,我感觉得到。”但是,在他的内心,还隐藏着一件他绝不可能告诉雅子的事。
列车离开了热闹的城区,窗外浓郁的绿色扑面而来。中村望着窗外连绵的山野,想到自己从小生活的乡村,想到了自己一个人进到这样一个都市读大学的辛苦,也想到了徐超。徐超是来自中国的留学生,日语说得相当流利。他和中村、雅子是大学期间三个最亲密无间的朋友。中村结婚后,徐超进了和中村同一间跨国公司同一个课系,并且成为最有潜力成为课长的人选。他常常对中村能有雅子这样完美的妻子表示羡慕,并且还笑说自己在大学里就是没能抓住雅子,让她栽到了中村这个穷小子手上。现在徐超已经调到了公司的中国分部,在那里有自己的住房,但对于自己的职位总是不肯告诉中村。这次接到来中国分部开会的通知后,中村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徐超,徐超也很干脆地答应了他们住在自己家的要求,还说自己的客房很大,就等他们这对璧人前来一住。中村对于有徐超这样的朋友感到非常庆幸。而当他对雅子提到徐超时,雅子总是笑笑,说我现在可全新全意都是你中村吉的人呢。
中村回到家,开门发现雅子不在。“也许是今天提早这么多下班,雅子去超市还没有回来吧。”中村这样想着。正在脱鞋时,有一样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放在客厅一角的一台传真机。传真机是台古董货了,是大学的时候雅子从家里搬来的,雅子过节的时候常把自己和中村的照片传给家里人看。但现在,放传真机的桌子上分明还有一样东西不是那么怀旧。那是一张崭新的白纸。“好久不用传真了,会是谁呢?”中村看了一下发信方的号码,是个匿名传真。中村满腹狐疑地拿起这张纸。他的心也在那一刻变得冰凉。
“中村君:我相信我有对于你不利的证据:去年6月4日,那些照片。
你的不忠会让你付出代价。甚至付出你幸福的婚姻……
“6月4日”这几个字险些让中村打了个趔趄。中村最不愿回忆,也是最不愿意让雅子知道的就是这件事“不忠……让雅子知道我对她不忠的事实,我宁可自杀……或者杀人。”想到全心全意为自己的雅子听到这个事实的表情,中村感到自己快要发疯。他全身发抖,脑中流过被后悔所封闭的记忆。
“哇哈哈哈,中村老弟,今天咱们大家去喝一杯,给你庆功啊!”吉野茂是中村的上司,这里的社长。今天他的声音不像平常听起来那么刺耳,因为今天中村被他提升为课长。中村感到有这一天实在是太荣幸了。他作为职员奋斗了整整三年,为无法升迁整天愁眉苦脸,失去了当年和雅子一起打拼时的动力。他多么想赶快回家告诉雅子这个好消息。他想到这些日子雅子关切的眼神,无微不至的照顾,每天看到因自己皱眉而无法舒展的眉头和她日渐消瘦的身体,觉得有满腔的话要说。“雅子真是我的女神,我的幸运星。”中村不无感慨地想。结婚时全部门的人为新娘的美丽惊呼,结婚没多久自己就一跃而成了课长,竟然成了徐超的上司。中村认为雅子是自己的事业上的守护神。而在对雅子表示感激的同时,中村对徐超还有些歉意,毕竟,他才是课长的最热门人选啊。
中村和部门的其他同事们跟着吉野茂进了一家居酒屋,围着一个桌子坐下了。“啊哈哈,为中村老弟干杯!”吉野的笑声在一片闹轰轰的气氛中反而显得动听。中村麻木地干杯,斟,干杯……他盯着对面灰黑与白亮交错的花岗岩石墙,觉得这样的清冷色调和周围热闹的气氛融在一起,却也让人舒服。“中村老弟啊,你的同事沙惠和铃香可是暗恋了你好久哇,可惜你现在有家事了她们才敢说哇。啊哈哈哈!”欢笑的人们,忙碌的老板娘,不规则地绽放出花朵的石壁,广播里的略显悲惨的民歌……中村醉了。他的眼神被漾向头顶的暖意冲得模糊,他不能回答。“要不要就今天晚上……啊哈哈哈!”中村最后记得的,只有一个人仿佛大理石壁般冷冷的眼神一晃而过……
中村醒来时,阳光刺得他晃眼。他觉得头无比的痛,仿佛被撕裂一般的沉重。他思索着是什么东西能将他在头痛欲裂的时候弄醒。
“嘀嘀嘀嘀嘀……”他知道那是他的手机。“中村老弟啊,沙惠和铃香怎么样啊?”中村刹那间清醒了,他看着赤身露体的自己和身边两个用被子裹着身体的女人,觉得自己的天仿佛要崩塌了。“……真羡慕有你那样的老婆啊,哈哈哈,老弟,不过,老婆多一点不是更好吗……”中村胡乱地套上衣服,冲出了房间。他的脑子里现在充斥着把吉野茂那张脸撕碎的情景。不过,更重要的是,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嘟―――”是答录机的声音。“雅子去晨练了吗?”中村的心暂时放下了一点。“跟答录机说比跟雅子本人说总归得容易些吧。”中村想随便编造个和同事聚会的理由,但觉得什么理由都开不了口,什么理由都仿佛一戳就破。“雅子……”中村正在挣扎时,听到了雅子的声音:“你好,这里是中村家,我们现在不在家,有事请在信号音后留言……亲爱的,我奶奶病了,我要赶去看她,明早回来。我给你的简讯收到了吗?嘟――”中村连忙掏出手机,确实,雅子在昨天晚上9:00左右发了2条SMS过来,意思和电话里的一样,只是叫中村不要担心,奶奶只是旧病复发,没大碍什么的。中村瘫坐在地上,心脏跳得还是很快,但头脑清醒了很多。“神啊,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没有让我失去雅子……”中村语无伦次地念着。
中村知道如果这件事被雅子知道,他会永远失去雅子,一个这么多年以来一直信任自己支持自己的女人。他庆幸那天雅子并不知道自己夜不归宿的事实。但是,有人知道。按吉野茂这个大嘴巴的性格,部门里每个人都可能知道,况且沙惠和铃香在事情过后不久就被调派到其他部门了,原因中村也不清楚。虽然部门里有很多男人在外面有外遇,而家里的太太也是不管不问。但中村知道他和雅子不是那样的人。他常常为此感到一种优越,一种找到真爱的优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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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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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梦 Lv0 创始功勋
中村继续读着那封传真。
“……作为交换,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求你做一件事:杀一个人。”
中村哆嗦起来。“杀人!?开什么玩笑!我连打架都不敢……但是,为了雅子……”
“我要你杀的人是吉野茂。想必你对他很熟悉吧。明天他会和你去同一个国家开一个金融峰会。明天早上八点各国的电视台都会直播这次峰会的进程。但我希望明天早上八点我看到的会场能少一个吉野茂。要杀他不难,从他住的公司开车到会场需要些时间,他会提前很久在车里等他的司机……”
中村看完这段竟然很镇定。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我真的已经决定要杀人了吗?”中村自问。他内心的回答没有他开始时那样不坚定。相反,他觉得有一种莫名而来的自信趋势他去作出这样的决定。“要杀他不难……”是这句话给他的自信,还是他内心潜意识里想要撕碎吉野茂的复仇心理呢?“吉野茂,你这个王八蛋!”一想到吉野茂对自己做过的事,平常唯唯诺诺的中村心头顿时腾起一股怒火,焚烧他的全身,那天清晨他想撕碎吉野茂身体的感觉又出现了。“为了雅子,我要杀了你!”中村决定了。“也许,写这封信的人是想了却我心中的愿望呢?”他不知道哪里来的这种感觉。
“他会提前很久在车库等他的司机……”
没错,这是吉野茂的习惯。和他共事过的人应该都知道这点。吉野茂是一个停不下来的人,他不可能让自己闲着,永远在指责别人的偷懒和不讲效率,这点在他做他认为重要的事情时尤甚。他的司机已经换了好几个,吉野茂辞退他们的原因是认为他们不守时间。中村认为事实上那是吉野茂自己“过分的守时间”。他有时甚至提前约定时间几小时等在自己的车前,到头来还责备司机的不是。中村顿了顿,继续读着信中的指示:
“你去地下车库找他。我想对付一个老年人你还是是没问题的吧?记住,把他的车砸烂。中国人的反日情绪可以制造这样的假相:砸日本汽车的反日分子被车主发现,情急之下杀死车主。至于其他的方面,我想你不用担心,应该没有什么能妨碍你办事的了。他公司的地址是XX街XXX.我要你在这个时间去杀他,时间是……”
地址,以前出差去过一次;时间,已经牢牢记在脑中。中村这个时候全身紧张地发抖。“我要去杀人了……”他想。“这是一个多么荒唐的决定啊。为了我的爱情……”中村匆匆把纸折好放进衣服的内袋里。他想可千万不能让雅子看到这个了,说是恶作剧可太勉强了点……
“亲爱的,你……回来了?我刚才在卧室整理东西。”雅子突然出现在了身后,中村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他努力克服自己内心的紧张。“开心点,晚上出发去中国,雅子很高兴,你应该很高兴才对。”他这样告诉自己,于是努力转过身,全身克制不住的颤抖。他看见雅子穿着简单的T-SHIRT和牛仔裤站在自己面前,仿佛被中村失常的举止吓坏了,表情慌张,愣愣地看着他。“你怎么了,亲爱的,哪里不舒服吗?”“不……不,我很好,雅子……”中村觉得自己的舌头和脑子都不能灵活地转动,“马上出发吧,今天晚上的飞机,三,四个小时就可以到中国了。快收拾东西吧。”中村浅浅地吻了一下雅子的脸颊,很快地闪进了卧室。他回头看了一眼雅子,雅子的表情,还是愣愣地望着他。他以为雅子会为去中国开心地手舞足蹈呢。但雅子是那么平静。这样的平静,似曾相识。
中村想到那个恶梦般的早晨,他坐车赶到家时,雅子正端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看到自己白天回来感到很惊讶:“亲爱的,今天不用上班吗?”“是啊,去了单位他们告诉我,课长第一天不用上班。我是课长了哦,雅子!”他要装作非常开心地大笑,以掩盖昨天晚上带给他的心虚。雅子没有他料想的那样开心,仿佛她早就知道一样,还是奶奶的病情没有她在简讯上说的那样轻松呢?当时雅子也是那样平静地坐在沙发上望着中村:“太好了亲爱的,以后不准再看到你皱着眉头不开心的样子了哦”她浅浅地笑了。“我会答应你任何事的,雅子。”中村感动地想,“任何事……”
中村现在坐在浴缸边缘,听着水滴有规律的滴答作响。“是我命运的钟声吗?”中村有些绝望了。他的记忆流过了每一个雅子带给他的美好时刻,但现实中的时间却是一分一秒的逼近让他接近死亡的“那个时间”。中村很迷惘,他对于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完全没有把握。他试着想象着走出这个屋子,走上大街,带着杀人的信念走向那个地址。“地址?”中村苦笑着,“需要吗……”他甚至在几个小时前刚刚路过那儿,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刻在他脑子里。
中村坐在车的后座,他紧张的内心此刻正享受着片刻的宁静。徐超驾驶着车正缓缓行驶在午夜空旷寂静的道路上。中村转头看了看靠在他肩上熟睡的雅子,她均匀的呼吸着,肩膀随着车的微微晃动起伏。车内轻轻放着中村喜欢的彩虹乐队的Driver‘s high.他静静地听着,看着窗外被浓重黑色包围的街道,闭上眼睛,想忘掉所有令他不愉快的事,享受这片刻的幸福。但他没有想到,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建筑就在他眼前。高耸入黑色夜空的苍白大楼此时如幽灵一般俯瞰着渺小的中村。就是隔着车窗,他也能感觉到从建筑旁黑洞洞的地下停车场内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当然,这种恐怖只有他能感受到。他想闭上眼睛,忘掉这是他即将前来杀人的地方……但是,他做不到。“这是我的公司呀,我应该……至少吱个声吧。”他挣扎着想。“徐……徐超,看,咱们公司到了呢。”中村的声音很轻,轻到快要被CD的声音盖过了。徐超从后视镜朝中村笑了笑说:“是啊,刚想跟你说,这也是我现在工作的地方呢。”
车子转了个弯,拐过了一个建筑工地。漆黑的背景下,工地巨大的起重钓臂和对面高耸的白色大楼对峙着,像两个即将决战的巨人。雅子可能被刚才的对话打扰了,缓缓坐起了身,打了个哈欠呆呆看着窗外。“雅子,这是我们的中国分公司,也是徐超工作的地方。”中村轻轻说。也是我成为凶手的地方。当然,这句话他是不可能说出口的。雅子没有回答,只是靠着座位,看着那个苍白的幽灵好一会,又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了。中村想起雅子这个瞌睡虫,好像从上飞机到徐超家,只醒了这一次呢……
“嘀-嘀-嘀-”中村的回忆突然被打断,他的神经在这个寂静昏暗的密闭空间里再一次遭受了考验。他知道那是手机。中村经常出差,他的手机也开通了全球漫游。每到一个新的国家,手机总会发来当地的问候简讯。“Welcome to China.”中村现在没有这个心情看简讯,但简讯显示的时间却让他清醒不少。还有两个小时,只有两个小时就是那个时间了……中村悄悄走出卫生间,深情地吻了床上仍然在熟睡的雅子,在清晨灰暗的光线下走出了门。
二。
肖探长趁着红灯的间期使劲啃了几口面包,结果噎到自己,在座位下胡乱摸索出了一瓶水,一饮而尽。“这么大把年纪了,这个工作可不是份轻松的活了哦。”肖探长自言自语道,一边擦着顺着脸颊流下的汗水。无意间瞥到后视镜中自己鬓角的银丝,他叹了口气。肖周探长从事刑侦工作已经有三十余载,他天资聪颖,心思缜密,破案无数,只是常被同事批评办案时不够严肃。他也无可奈何:这是自己保持工作热情的方法。三十多年年年面对尸体和死亡,难免会对这个社会有灰心和失望之情。
肖探长接到电话说发生命案时,正在楼下的小吃摊挑选今天的口味:“今天是炒面呢还是豆浆?”而现在,他正满头大汗地停车入户,把警车停在了案发现场――XX公司中国分部的大楼前。他仰望高高立着的12层办公大楼,觉得脖子有些吃力。
“这个写字楼1到5层是XX公司中国分部的的,5层以上分别是不同的公司在使用,也有尚未租用的楼层。”肖周循声望去,迎面走来的是他的搭档,小孙,“肖探长早啊,辛苦您老人家了――但地下停车场是整幢楼共用的。命案就发生在地下停车场里。”小孙说着,顾自走进了被警戒线拦起的停车场。肖探长看了看四周,他身处一个闹市区中,熙熙攘攘的人群,早晨上班时间的喧嚣加上渐入盛夏的闷热,还有围观的想对发生什么事探个究竟的群众,让他的头有点晕。“去,我还不老呢。”这样想着,肖周走进了停车场。
地下停车场内果然凉爽了许多,阵阵凉风带走了肖周不少的闷热和焦躁。停车场的入口事实上就正对着马路,紧挨着它就是写字楼。乍一看不会以为这是联合的建筑,至少没有共同的大门和门卫什么的,看起来进出很自由。停车场门口有一个保安岗亭,一个身穿制服,表情有些紧张的年轻人正在和两个刑警谈话。肖周环视了一下偌大的地下停车场,心想相比之下,这样一个小小的保安岗亭真的会派上用场吗?他走向停车场尽头正在忙碌的小孙,准确地说,是走向一具小孙正在查看的尸体。
一个西装革服的男人到在血泊中,头部血肉模糊,秃顶周围仅剩的头发与鲜血交织在一起。血污和脑浆溅得到处都是,溅到了四散在周围的纸。他身旁不远处的一辆丰田轿车漆黑的车身一侧也被溅上了这些粘稠的液体。对于这样惨烈的景象,肖周探长已经是司空见惯了,他只是轻轻皱紧了眉头。
“死因是头部遭钝器猛烈击打,击中左侧太阳穴当场死亡。”他看着法医交给他的验尸报告,“死亡时间初步推定是今天早晨5:30-6:30之间。更进一步的报告需要回到局里进行尸体解剖后才可得出。”他看到就在尸体身边有一根沾满血迹的钢材,是只有在建筑施工时才容易找到的那种。“看来,这就是凶器了吧。”他想着,看了看周围,空旷的停车场除了零星的几辆车外,并没有看见施工的痕迹。
尸体所在的地方是这个大型停车场的深处,从这里看不到出口的情景。虽然是早晨,但四周还是被地下阴森的气氛笼罩着,昏暗的灯光又仿佛给这里增添了几分诡异。尸体旁的丰田车被砸烂了。车头,车门处都有不同程度的凹陷,看起来很像最近在这个城市常发生的反日活动中破坏日产汽车的手法,都是一些激进的反日学生私自组织的。肖周仔细查看了这些凹痕,发现这些痕迹都跟那根钢材的尺寸吻合,在这些凹痕处,他还看到了点点血迹。肖周皱了皱眉,转又回头观察尸体。头部左边可怕的凹陷,痛苦的表情……肖周的目光没有在死者的脸部停留太久,他注意到死者名贵的西装和皮鞋,特别是领带那个漂亮的结,让他甚至感到有些自卑。“我跟死人争什么风头。”他自嘲着,一边转过了身。
“死者的身份?”进入状态的的肖舟探长一点也看不出平常马虎随便的痕迹,相反,他脸上冷俊严肃的神情能使周围的探员们顿时镇静下来。“吉野茂,日本人,是XX跨国企业日本总部的社长,这里是他公司的分部。尸体由他的司机发现。他经常来这里出差,上面有他的办公室和卧室。他今天来应该是为了参加一个会议。周围的纸张是会议的资料,那叫什么金融峰会来着……”小孙低头翻着本子,又抬头给了肖周一个歉意的微笑。“没关系,真的是很详细呢,小孙。”肖周探长拍了拍小孙的肩。他看到尸体旁边不远处有两部电梯,看来是给公司里的人直接进入停车场而布置的,但现在按板显示电梯并没有在工作。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有一个标着“安全出口”的门。“我想跟那个门卫谈一谈”肖周指着他进来的方向,告诉小孙。
 0   2006-12-30 12:54:52  回复
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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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孙一起过来的人就是刚才在门口与刑警交谈的那个保安。他显得非常年轻,但皮肤黝黑,肌肉结识,但在肖周面前有些局促不安,不停地擦脸上渗出的汗珠,眼光却直直盯着地上,好像刻意避免目光在血肉模糊的尸体上有片刻的逗留,“你是这里的保安吗?”肖探长指着他的工作服,问了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但肖周知道,不论是审讯犯人还是询问证人,无关紧要的问题都是使对方放松警惕和缓解紧张的惯用方法,“这样的天气,穿这么多站在太阳下可是够热的呀。”
保安连忙点了点头,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那么,能告诉我这个地下停车场的概况吗,当然首先,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和你的概况。”肖周尽量表现得很和蔼。
“当然……我叫苏磊,是这里的保安,负责停车场门卫的部分。我站早班,从午夜12点到早晨8点都是我值班。”保安终于开口了。同样年轻的声音,但是有着无法掩盖的局促和紧张。
肖周瞥了一眼保安别胸前的身份卡,说:“非常感谢,我还想了解一下这个停车场的进出口有哪些。”
“那,你进来也看到了,正门是进出车子的地方,那里有监视器,停在这里的车子都有记录,我负责给每天出去的车做记录出去,对来访的车也要做登记。”肖周看到苏磊吞了口唾沫,微笑了一下示意他继续,“大楼有车的员工一般都会从这个电梯上下。”苏磊指了一下电梯的方向,“另外的那个,是那个安全出口,不过几乎没人使用的。”他指着那个亮着EXIT灯的小门。白炽灯的亮光在昏暗的停车场角落显得格外醒目。肖周顺着他的手指转过身,正好看到尸体被几个警员抬走,地上是残留的血迹和石灰纷勾出的灰白的人形。他把注意力转移到安全门上,挥挥手示意小孙和苏磊跟着他。
“你今天没有看到拿着钢棍大摇大摆冲进来的人吧”肖周走向安全门,一边说。
“没有,我……”苏磊看来没有明白这个问题玩笑还是询问,反应大得夸张。
“当然没有啦,不会有这么蠢的反日分子吧,我只是说笑。”肖周夸张地笑了几声,停在了安全门前。
这是扇小门,门上装着自动关门器。透过玻璃,肖周能看到门外面的情景:一边是向上的楼梯,一边通向一条小巷子里。“这个关门器坏了,门几乎不能走人。”苏磊看到肖周在拉那扇门,忙解释道。门拉到一个很小的角度就卡住了。肖周心里嘀咕:这样的地方我可是绝对钻不过去的哟。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福的肚子。“小孙,你来,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我帮你拉着。”肖周费力地拉着这扇门。“是自动关门器太强了,还是我老了?”他想。小孙这时候已经钻了出去。肖周放了手,掸掉了双手沾着的灰尘,让双手放松。“看看通向哪儿,看够了回来向我报告。”他朝门外的小孙喊。
这时候,肖周发现在不远处的墙角靠着一样东西,就躲藏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但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他走了过去,发现是一根钢材,同样是施工材料,但这根钢材表面很干净,没有任何血迹。“这里怎么又有一根?”他边思索着,边招呼刑警过来取证。这时小孙开了门,钻了进来。
“小巷子出去就是大街了,街对面是一个建筑工地。”小孙轻松地汇报。肖周看着小孙干净的双手,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说:“看来今天有人从这个安全门进来过。”
肖周趁着小孙迷惑不解,又去安全门外查看的时候转身问苏磊:“还有一件事,最近这附近常发生反日活动吗?”
苏磊犹豫了片刻,答道:“最近是比较……我们XX公司的窗户经常被不知道什么人打,我们这几天总要分神去抓那些反日的乱丢石头的人。XX是个跨国公司,总部在日本,公司的牌子又挂的是日本名字,可能是比较容易引起注意的。不过,车库里的车子被破坏倒是从来没有过,如果这次不算的话……”最后那句话很轻,仿佛是自言自语。
“谢谢你的合作,苏磊。这次算不算,我们会给你答案的。那么,请跟我们的刑警呆在一起,一会可能还是需要你的合作,希望你配合。”肖周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他转身离开。肖周知道苏磊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那么,小孙,现在我想见见尸体发现者。”肖周走向正在笔记上记着什么的小孙。小孙点点头,脚步轻快地走开了。
司机陈思看起来四十多岁,很精干的样子。与苏磊不同,他被小孙带来的时候并没有显得紧张,看来发现自己老板的尸体给他的心理没造成什么影响,至少,那没有表现出来。
“那么,陈思先生,请你描述一下发现尸体时的情形好吗?”
陈思很果断地点了点头,开始流利的叙述:“我七点准时到了这里。那是老板的要求。吉野老板有很多……过分的要求。他对迟到总是破口大骂,语句很难听。他不喜欢司机把车放在自己的地方过夜。他说一是不放心,二是要在车的后座看材料,他说在那种环境下有助于记忆。我虽然是他的司机,但在这个分部没有睡觉的地方,还好我住的旅馆离这里两条街,赶来还是很快的。我到的时候,因为停车场昏暗,而且他的尸体倒在车子后面,我到了很近距离才看到。”陈思顿了顿,肖周注意到他脸部表情有些细微的变化,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他……的头完全被打烂了。我当时很慌张,但马上用手机报了警,也跑到保安亭那里告诉了保卫。”
“陈思先生,你在现场没有动过任何东西吗?”肖周看着陈思站在那儿一连做了三个深呼吸,然后轻轻地问。
“没有……我想是没有。我第一时间报警了。”
肖周点了点头,又问:“吉野先生应该有车的钥匙吧?”
“是啊,他有,他会自己坐在后座看材料,等着我过去载他的。他一向来这样。”
肖周低头沉思了一会,告诉他可以离开了。
“那么,小孙,你认为这是反日分子所为吗?”肖周把小孙拉到一旁,用调皮的眼神地看着他的爱徒兼搭档,一个和肖周一样有天赋的青年。肖周常常对小孙说在他身上能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反日分子游行,反日分子砸日本店,反日分子砸日本车……他在砸日本车的时候被吉野发现了,吉野对他喊着日语,他就把这次反日做到彻底了。这样如何?”
小孙推了推他的黑框眼睛,低头翻着笔记,最后沉着的说:“很显然,这个案件不是那么单纯……我想,这是蓄意谋杀,而凶手想要制造是反日分子所为的假相!”
“何以见得呢?”肖周显得很有兴趣,他微笑着看着小孙,一副期待的表情。
“首先,如果是反日分子所为的话,当时的吉野应该在车内读着材料。但尸体在车外,车门禁锁,根本没有进去过的痕迹。而且,车身上的凹陷带有血痕,很明显当时的钢管已经带了血――吉野已经死了,而不是在砸车之后被杀死的。最后,这个地方从来没有发生过砸车事件,停车场里这么多的日本车,为什么那个人会单单挑选这一辆呢。”小孙说完了,用同样期待的表情看着肖周。
肖周大笑起来:“小孙啊,你快赶上我了!你还有什么补充吗?”
小孙想了想,说:“我们应该去保卫部找这段时间门口监视器拍下的录像。而且,苏磊的口供还没有结束。”肖周点了点头。
苏磊再一次地面对肖周探长,这一次是在他的保安岗亭前。
“那么,今天5:30一直到警察来时你都在这里值班吗?”肖周问。
“是啊……啊,要说一直,也不能这么说。”苏磊吞吞吐吐,“大概6点左右,我的步话机响了”苏磊指指他挂在腰间的用于保安间互相联络的步话机,“一楼的保卫告诉我一楼西边房间的警报响了,大概又是有人在故意丢石头砸玻璃,要我赶快过去。我就丢下这里的工作马上赶过去了。不过,玻璃没破,也没有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我们在附近里里外外巡逻了几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大概过了15分钟,我就回来了。”
“你是管停车场的,也需要过去吗?”肖周有些不解。
“是这样的,因为丢石头一般都发生在一楼,每一层的保安数量本来就不多,能多一个是一个。而且我在外面,比较容易发现肇事者。”
“那么,警报响了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吗?”
“警报吗,每一层的房间都有警报,警报可能因为着火响,室内有什么大的撞击也会响,保卫室从监视器上看到有可疑可以按响,玻璃被打碎当然也会响……”
“知道了。”肖周等着苏磊说完,淡淡地说,“能说说这段时间你看到的进出停车场的人吗?”
“嗯……具体什么时间我也记不清了。不过我大概记得有哪些人。早些时候有个女人出去,然后开进来一辆车,然后又进来一对中年的夫妻,不一会就开车出去了,最后就是刚才你们询问的那位先生来了。”
“那,除了最后的那位,其他这些人你都认识或者知道吗?”陈思先生的任务可能也没有结束啊。肖周开了个小差。
“我知道进来的那辆车是王先生的,他是8楼的网络公司的,跟我打了招呼。那个出去的女人我以前好像没见过,大概是广告公司的职员。中年夫妻我也不认识,是谁的父母也说不定。因为外企的人事变动很频繁,所以不可能记住楼里所有的人的……”苏磊辩解道。
“还有要补充的了吗?”肖周对这样的答案显然有些不太满意。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另外一个人。”苏磊想了想,说。肖周皱了皱眉头:怎么不早说,这可是办案呀。“我刚接到步话机的通知,赶去大楼那里的时候,看到有个男人往停车场这里过来。我因为急着赶,没怎么注意他。只记得是个中等个子的男人,穿着西装,可能也是这个大楼里哪个公司的职员吧。”
“那么,它拍下来的,在你这里可以看吗?”肖周指了指停车场入口处悬挂的监视器。监视器就在保卫亭的上方,时刻监视着保卫亭前的一举一动。
“不行啊,要看的话,我得带你到一楼的保安部去才可以。保安部其实是我们XX公司的,但在这里也负责其他楼层的安全。你现在去的话,应该可以见到徐队长,他上早班。”苏磊说完,领着肖周探长和小孙朝停车场旁的办公大楼走去。
宽敞明亮的大厅装饰得古朴而典雅,毫不奢华。几个保安在来回踱步,满脸紧张的表情。确实,想到杀人事件就在自己公司的停车场发生,公司的声誉也会受到影响吧,何况是这样的跨国大公司。
肖周想着,已经和走到了保安室的门前。保安部是座落在一楼走廊的角落,靠近电梯的一个大房间。他随着苏磊走进房间。肖周看到面前是一面布满屏幕的墙壁,屏幕上显示的是大楼各个角落的情况。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正坐在监视器前的椅子上,看着桌上的电脑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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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队长,这两位是负责侦破这次案子的警官,他们想来看一下监视器的录像。”肖周认为转过身来的保安队长应该是高大强壮的家伙。但是,事实上完全相反。他面前的徐队长身材非常纤细,齐肩的头发被扎成小辫子,但眉目间看得出一种冷俊机警的气质。“你好,我是这里的保安队长徐超。我刚才也在查看今天的监视器录像,希望对警方有所帮助。”徐超径直和肖周握了手,对小孙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肖周看着这个年轻人,眯了下眼睛。“看来我真是老了呀。”肖周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始执行公务:“徐队长,我想就今天你的行动提一下问题。”
“好。”徐超轻松地说,耸了耸肩。
“今天你一直呆在这个保安室里吗,一直在看着这些监视器?”
“差不多,我虽然是队长,但限于体力干不了保卫的工作,所以基本上就负责监视和安排工作,工作从凌晨开始。其实几个小时盯着监视器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其间去过厕所,也使用电脑稍微做了下最近的保安值班安排。所以不算一直在保安室,也不是一直看着监视器。”
“那么,5:30-6:30期间你有发现什么奇怪的情况或者监视到什么可疑的人吗?”肖周对于徐超的咬文嚼字有些不满。
“有啊,6:00的时候这里西边的警报响了。我开始以为又是有人来搞破坏,但从走廊的监视器和外面的监视器上看都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我的部下也说没发现,并且这次没有玻璃破,还算幸运。其他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肖周点点头:“那,你是怎么得知发生命案的?”
“是苏磊告诉我的。”徐超朝苏磊努了努嘴,“大概七点的时候他用步话机告诉我停车场发生命案,我告诉他不要慌张,赶快报警,千万不要破坏案发现场,守在停车场门口等警察来。我然后把电梯的B1层停用了。”
“非常专业嘛。”肖周对徐超点了点头,“电梯平常都是什么时候工作的?”
“电梯24小时工作。因为还没有到上班时间,我怕还不知道发生命案的职员破坏现场。如果你们处理完毕了我就打开。”徐超又耸了耸肩。
肖周思索着,看着监视器显示屏发了会呆,说:“监视器看不到命案发生的情况吧?”
“看不到吧,停车场只有一架监视器,在入口的地方。如果发生在停车场里,那是看不到的。我也不知道命案发生在停车场哪个位置,如果看到我早按警报了。”
“好,我想接下来该看看监视器录像了。”肖周说,“我们要看看今天早晨5:30-6:30停车场门口到底有些什么。”
徐超在键盘上输入日期,时间,监视器编号。电脑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场景:保卫亭对面的灰白色的墙壁,和停车场入口向黑暗处倾斜的坡度。屏幕的上方是一排绿色的字:2005.05.20_05:30:01.“小孙,你来。”肖周示意小孙过去操作。小孙熟练地操作着电脑,快进,定格,快进,定格……直到肖周默默拿出相机拍下了所有他需要的东西。
05:45黑色的奥迪,由于防爆贴和昏暗的光线,看不清楚司机的长相06:04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身影快速地闪过画面,出去了06:05一个穿着西装的青年缓步走了进去06:10同样的那个青年,快步走了出去06:20那个保安回来了。看得出来是苏磊06:28一对中年夫妻,非常亲密地腕着手进来了06:32开出去一辆车,前排坐着两个人
“徐超先生,这些人你认识吗?”肖周浏览着数码相机里刚才拍下的照片,问在旁边默默和他一起看完的徐超。
“啊,我不是负责保安部分,所以不常和职员见面的。不过,有个人我很熟悉,是这个穿西装的男人。”徐超指了指肖周的相机,“他叫中村吉,是我大学同学,和我是多年的朋友了。他也是这个XX公司的职员,在日本工作。昨天他打电话给我,说今天要来中国出差兼游玩,和他太太一起来,我家就在公司旁边,我就把我家的客房给他们住了。没想到他工作这么辛苦,这么早就要来分部。”
肖周转身对小孙说:“小孙,看看有没有办法联系这个中村吉。”小孙点点头,出门去了。
小孙一走,肖周就转过身望着刚才一直站在门边的苏磊:“苏磊,作假证可是说谎的哦。”听到这话,苏磊突然变得非常紧张。
“可是……我并没有……”苏磊的舌头有些打结。
“那么,为什么这些照片里没有你提到的那个女人?”肖周逼问。
“可能……是时间记错了吧……也许……更早的时候……”“那么,让我们看看更早的时候。”肖周示意徐超。
2005.05.20_04:30:01
肖周按着快进,双眼盯着屏幕。清晨四点多的光线使画面更显昏暗,出入汽车的斜坡仿佛通向一个无比黑暗的深渊。
2005.05.50_05:45:15
画面渐渐变得明朗,但直到再一次看到那辆黑色的轿车进入停车场,肖周都没有看到那个女人,或者说,没有看到任何人。
“苏磊,这可是命案,你怎么做保卫的?下个月的工资评定有你好看。”徐超的语气很冷淡,但听起来对苏磊的杀伤力很强。
苏磊的额头此时布满了汗珠:“不会啊,我应该没记错啊……是个打扮很休闲的女人。会不会是监视器录像有问题?”
“不要狡辩了,录像都在这里保存着,看到的就是事实。”徐超的声音大了些,显得有些动怒。苏磊这下一句话也没有了。
开门声打断了这次为时短暂的争吵,小孙把头探了进来:“肖探长,楼下的警察说刚才有个男人在停车场那里张望,一直不肯走。听他们形容很像照片上的那个。”
“很好,请这位先生上来吧。”肖周回答。
门关上了,房间里突然变得寂静。徐超继续看着监视器,苏磊则坐立不安,不知道是不是需要出去,而肖周则坐在椅子上沉思。
“哦,徐队长,顺便问一下,你和死者认识吗?”肖周突然问。
徐超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来笑笑说:“探长,我还不知道死者是谁呢。”
“哦,真是对不起。死者是吉野茂,你认识吗?”当然,肖探长是故意的。这也是他的技巧之一:试探。看来这一环徐超没有问题。
徐超刚才的笑容突然消失了:“那个无耻的人……吉野茂,他死了?”他惊讶的眼神停留在肖周脸上。肖周摇了摇头。“无耻的人?”他把这个评价记在了心里。
中村吉和小孙进来的时候,房间里的寂静就被打破了。中村看到徐超显得非常惊讶:“徐超!你怎么会在做保安?吉野那个家伙,竟然把你派到这里让你做这种事……”
徐超没有说话,他背过身淡淡地说:“有些时候了。反正现在那个混蛋也死了。中村,你的工作时间还真早啊。”中村没有回答。肖周看着这个西装笔挺的青年想:“他是日本人吗,中文相当流利呀。”他也注意到中村疲劳瘦削的脸,好像经受了极大的痛苦。“那么,中村先生,我有些公务需要你合作完成。我们到走廊去谈吧。”
保安部的外面就是走廊,肖周挑了一个僻静的不会被打扰的角落停了下来。但是首先问话的是中村:“吉野茂……是不是死了?”中村的喉咙很干涩。
“是啊,今天早些时候被发现死在停车场里。好像听说你和他是一个公司的吧?”被问到这样的问题,这次轮到肖周有些意外。
“他死了……他死了……”中村对这三个字念叨了许久才继续,“是的。吉野这个家伙,他做我的上司好多年了。以前我和小徐都是一个部门的,但后来小徐就被调到中国来工作了,谁也不知道具体原因,据说是他和吉野为什么事起了争执。没想到他这么出色的人竟然会做保安……”中村显得有些伤感。
“我最想问的是,你今天早晨6:00的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停车场里?”肖周的问题毫不客气。
中村突然禁闭眼睛,全身发起抖来:“事实上,我是去和吉野谈话的,有人想让我杀了吉野……”说着中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肖周接过了那张皱巴巴的纸,皱了皱眉:“小孙,这个我看不懂,你给我翻译吧。”他把纸递给小孙。
中村留着泪水说了自己外遇的过程和接到这封传真经过,整个人接近崩溃。肖周思索着恐吓信的内容和中村的话,良久,他问:“那么你的决定不是杀了吉野茂?”
“我本来已经决定了,但挣扎了很久。我虽然深爱着雅子,愿意为她失去一切,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的不忠,但更不想让她的丈夫成为一个凶手,我不想杀人啊……”中村哭出了声音。
“那么,是你自己找到这个地址的?”
“不需要啊,我几年前来出差过一次。而且,我们这次半夜坐车经过了公司的,当时我还指给雅子她看呢……”
“当时你去见吉野贸时的情景是怎么样的?”肖周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好像不愿意再刺激这个可怜的人。
“我照信上指示的时间,6:00到了车库。我出差来过分部,认识吉野的车。他正靠着车读着什么,没有进车里。我就叫了他……和他谈话。”
“他的态度是如何的呢?”
“一开始他很不耐烦,说我打扰了他准备稿子,还说我又不用开会这么早来干吗。但后来,我告诉他,有人要我杀他……”中村顿了顿,好像在回忆当时的情景,“我把信拿出来给他看了。他就变得很平静。我当时可能很激动,我告诉他,‘吉野,这个人肯定很恨你,我不想杀你,但巴不得你死。我爱我的妻子,我希望你去告诉她是你害我的!’我说完就离开了。”
“那么,吉野听完你的话有说什么做什么吗?”肖周突然很严肃。
“他很平静地告诉我,说雅子是个好太太,为我牺牲了很多,而我毫不知道,他还说知道怎么处理这事。我听到这些认为他已经悔过了,就走了。”
肖周想了很久,又问:“当时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当时很激动……有些想不起来了。我记得好像他是做了什么,但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真抱歉探长,我……”中村这时候显得特别焦急,语气都很急促。
“没关系,想起来再告诉我。这也许很重要。”肖周拍拍中村的肩,“那么,你能联系你的夫人吗让她过来吗?”中村有些吃惊,但还是拿出了手机。
不一会,小孙就领着一位妇人来了。“我是中村雅子。”雅子的中文就有点生硬,小孙提议自己作翻译,告诉雅子可以用日文讲。肖周看着这位端庄的女士,年龄大约30岁,个子稍矮,但衣裙掩盖不住模特般的身材。
“中村夫人,小孙已经告诉过你这里发生的事了吧?”有小孙作翻译,肖周和雅子对话几乎没有困难。
“是的,他告诉我了。吉野是我丈夫的上司,我和他见过几次。”
“那么,你今天从5:30-6:30都在干什么呢?”
 0   2006-12-30 12:55:41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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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吗……6点钟的时候我头特别痛,睡不着,发现我丈夫已经出去了,我就自己去了医院。
“你自己找医院,没问题吗?”
雅子脸有些红:“基本的交际我的中文还是没问题的,我问了交警,走了些路找到了。”
“那么,你的头痛治好了吗,夫人?”
“没有,事实上,我没有看病。”雅子的脸更红了,看上去有些生气。
“为什么呢?”
“我到了中和医院想看急诊,但没进去就回来了。我看到那里有牌子:日本病患必须先承认自己国家所犯的罪行,对中国表示歉意后方可就诊。我怎么会受这种气呢!”雅子有些激动,音量提高了一些。
肖周知道“让日本病患认罪道歉才能就诊”确有其事。这是本市的同人医院首先搞起来的,那个医院当时在门口挂了很大的牌子来“警告”日本患者,表达“爱国心”。然后其他医院纷纷效仿,但不敢搞得太嚣张,而是在大厅的挂号处贴张意思差不多的纸,厉害一点的就是开个“日本病患专用窗口”。听说当时这个新闻在全国造成轰动,还传到日本去,让日本人咬牙切齿。
“那么,你大概几点回去的呢?回去以后在干什么?”肖周又问。
“到家的时间大概是不到7点吧,我在床上躺了一会,等头痛好些的时候去洗了澡。我刚洗完澡就接到丈夫的电话要我赶快过来,他还告诉了我地址,我就马上赶过来了。”
“你们住的是徐超的家吗?”
“是啊。但准确的说是他的客房。因为客房里有床,有配电话的卫生间,对我们来说就够了。我们昨天刚到就睡了,早晨又都出去,还没机会参观他的家呢。”
肖周点了点头,然后用很严厉的语气说:“中村夫人,我再问你一次你5点半的时候在哪儿。”
中村雅子显然有些被这样的语气吓到,她表现出了一丝紧张,但马上又恢复镇定,说:“5点半的时候我肯定还在徐超家客房睡觉。我醒来的时候是6点左右,我看了表的。”
“但是,这里有人可能看到过你。”肖周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雅子一愣,顿时显得很窘迫。小孙知道她听懂了,但还是翻译了一遍。
“对不起,语气有些重了。但是,我想请你见个人。”肖周说完,把苏磊叫了出来。
“啊,就是这位女士,我记不清楚是几点了,但是看到她从停车场出去。”苏磊显得有些激动。雅子的脸顿时红了。很显然,这句话她也听懂了。
“你确定吗?”肖周追问。
“衣服不一样,而且脸也没看清楚……但应该就是的。”苏磊的答案显然不能让人完全信服,肖周皱着眉头听完,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我们进保卫室吧。你的丈夫在里面……小孙,我还有几句话要问陈思,把他叫来好吗。”肖周领着雅子到了保卫室,又吩咐了小孙几句。
雅子走进保卫室的时候,中村坐在椅子上发抖,看到雅子进来连忙挤出一个笑容,故作镇定地耸了耸肩,坐到了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而徐超则显得非常吃惊和不解:“雅子,你怎么来了?”肖周探长笑笑说:“我刚才觉得中村夫人和本案可能是不无联系的。”
雅子对于在这里看到徐超显然也很惊讶,但她只是点了点头,安静地坐着。这时候,肖周盯着屏幕,突然问道:“三楼怎么了,一片废墟的景象?”徐超看了看屏幕,笑着说:“三楼企划部正在整修,重铺下水管道,所以看起来是一片狼藉。”肖周也笑了,然后马上低头陷入了沉思。
“肖探长,陈思来了。”小孙在门口告诉肖周。肖周快步走了出去。
在走廊尽头,肖周直接问陈思道:“陈思,我还有个问题:你当吉野茂的司机多久了?”
“这个,大概有三年了。跟他以前的司机比起来算久了。”
“那么,你知道他的作息习惯吗,除了喜欢在汽车后座看东西以外,还有起床时间什么的?”
“啊,我知道吉野总是六点钟起床的,几年都不变,跟他共事过或熟悉他的人应该都知道。而且,如果碰到重要的事情,还会早一点。”陈思回答得很干脆。
肖周轻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盛夏的阳光铺在大街上,给这个城市带来一种慵懒的气息。
他再次走进了保安室,这时候中村突然抬起头,急切地说:“探长,刚才和你说的事,我突然想起来了,是手机,吉野那时候拿出了手机……”肖周摆着手,但还是太晚了,中村早已讲完了。他责备地看着中村:“这是办案,要单独跟我讲才对。”他又严厉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其他在场的人都自觉地把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中村觉得尴尬极了,雅子这时候抓住他的手,朝他笑了笑。中村马上回了一个微笑给雅子。
“算了。那么,应该是吉野当时给谁打了个电话。会是谁呢?”肖周自言自语道。“难道说……”肖周回忆着刚才一个人的口供,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肖周觉得有些蹊跷,马上招呼小孙:“死者身上有没有发现手机之类的通讯工具?”
小孙翻着笔记本,说:“奇怪啊,死者身上没有手机啊,腰带上倒是有手机套”
“没有手机……”肖周念着,“难道手机自己会跑了?”
突然,肖周想到了什么,对保安室里的人说:“你们谁有吉野的号码?”中村,陈思和徐超都拿出了手机。肖周指着中村的手机,让他给吉野拨号。肖舟想起马虎的自己平常找不到手机时的方法就是给自己的手机打个电话,让它自己现身。
在中村拨号的时候,肖周口气随便地问:“你们的手机到了外国也能用呀?”
“我经常出差,所以手机有国际漫游服务的。”中村解释道,“雅子的手机最近才买,而且她没出过国,没开通服务,所以手机就没有带来。”
“啊,没有手机很不方便吧,看时间打电话什么的。”肖周显得有些惊讶。对于探长来说,手机必不可少。
雅子摇了摇头,把洁白手腕上的一块很有中国特色的手表给肖周看,手表的指针是两只毛笔。肖周皱了皱眉头,正要想到什么的时候,中村把手机递了过来,打断了他的思路。肖周看见屏幕上的汉字“吉野”,对着屏幕周围的日文发了会呆,然后按下了键盘上电话听筒图样的健。
电话通了。
“小孙,马上通知所有警员分散到大楼和停车场,如果听到有不明出处的手机铃声马上通知……!”
一个微弱的声音引起了房间里全部人的注意。“叮~~~铛铛~~~……”声音很轻,但有规律而急促,随着肖周耳边的拨号音的频率起伏着,好像是来自地底的某个空间的召唤。说是死者的召唤也许更加贴切些。
保安室的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在这层楼,手机,离这里不远!”肖周的喊声打破了突然出现的死一般的寂静,同时打破了所有人的沉默。
“怎么可能在这里?!”中村叫道。
“不可能会响了呀?!”徐超的冷静也不在了。
“难道,死人的手机自己过来了吗?!”雅子禁禁抓着中村的手。
“不对……好像……不像老板的手机啊……”陈思擦着头上的汗,喘着气小声地说。
肖周管不了这么多,一个箭步冲出了房间,循声跑去。他知道自己冲向的不仅仅会是一部手机,而是解开这一切迷题的钥匙,是破获这一起凶杀案的关键。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肖周在一扇门前停住了。他抬头,看到了门牌:吉野茂。“是吉野茂在这里的办公室吗?”他想着,对随后赶来的小孙说:“去保安室拿钥匙。”
小孙开了门,和肖周一起走进了这个房间。肖周手中的手机没有挂断,急促而响亮的铃声就在他们耳边响着,越来越强烈。他们看到那个发出铃声的东西:吉野茂办公桌上的一台固定电话,正在把木质的办公桌震动得嘎嘎作响。
“什么啊,是中村打错号码了吧。”小孙抱怨道。
但肖周不这么想。他看着手机屏幕上“吉野”两个字下的数字若有所思。小孙上前挂断了电话,肖周看到手机的屏幕从通话状态转换到待机状态。他看着中村的手机,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两只互成角度的毛笔,皱起了眉头。
“小孙,手机是不是有个呼叫转移的功能?”肖周问正在检查吉野办公室的小孙。
“是啊,如果手机没电或者关机了就可以把来电转移到固定电话上的……难道?!”小孙突然转过头看着肖周。
肖周轻轻地点了点头,去找吉野办公室的电视开关:“我还在想,你刚才翻译的那封恐吓信,没有翻译称呼,是写的什么,中村吉?”
“不是吧,中村君,应该是中村先生的意思,但照日语的习惯,也可以说是太太的。”小孙没有明白肖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电视开了,新闻频道。
电视上是某个会场现场的外景,一个记者正激动地对着镜头讲着什么,她的背面挂着横幅“预祝XX金融峰会圆满成功”。
“各位观众朋友,这里是会议现场,离8点整大会开始还有2分钟,但是XX跨国公司的社长吉野茂先生还未到场。警方有消息透露吉野茂先生可能遇到了意外……”肖周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只有那种身份的人才会说出那种话!”他兴奋地叫出了声,把小孙吓了一跳。
“怎么,难道你知道了,探长?”小孙急切地问。
“是啊,我知道了。吉野一眼就看出了恐吓信是谁写的。”肖周显得很自信。
“那……凶手呢?”
“凶手?也知道了呀。”肖周笑得讳莫如深,“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清楚了。那么,我们回保安室吧,真相马上就要大白。”
小孙跟着肖周探长走向保安室,他看到久违的笑容回到了肖探长的脸上。
三。
肖周和小孙走进保安室,所有的人抬起头看着他们。
“吉野的手机找到了吗?”中村急切地问。肖周把中村的手机递给他,没有回答。
“现在,我想大家都在这里,我就公布真相吧。”肖周用低沉的声音说。音量不大,但有穿透房间里每个人心灵的力量,“凶手……就在我们之间。”房间刹那间死一般寂静,所有人盯着肖周,他们的脸上是惊讶和惶恐。
“那么,我们开始吧。”肖周在局促不安的众人中间坐下,看着面前的中村吉,中村雅子,徐超,陈思和苏磊,缓缓地说。
“这次的案子是从一封恐吓信开始的。”他扬了扬手中全部用日文写成的那封传真,“有人发传真给中村吉,用公布他的私人秘密为要挟,让他杀死吉野茂。”肖周看了一眼慌张的中村。
“但是,写信的人也许不知道,这封信在中村太太身上也起作用。这封信的用词模棱两可,没有指代对方性别的词语,确实容易产生误会。”雅子好像没有听懂,在等着中村翻译,但中村只是呆呆地坐着,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中村太太今天到过地下停车场,在这点上,她撒谎了。”雅子听懂了,脸变得通红。肖周顿了顿,说:“首先,她说今天去了中和医院,看到让她生气的牌子,没进大厅就回来了,这很明显是在撒谎。中和医院顶多在挂号处贴了类似的牌子罢了,不进大厅根本看不到。这说明中村太太今天没有到过医院。其次,苏磊的证词是今天看到了中村太太走出停车场……”
 0   2006-12-30 12:56:0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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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监视器上根本没有嘛。”徐超轻轻说了句。
“是啊,那是我等一下要说的问题。从监视器上看,5:30-6:30的死亡推定时间内,苏磊看到的出入停车场的人除了中村太太外,其他人都和监视器录像符合。但奇怪的是,苏磊说最早看到的中村太太不在录像里,并且,他还提议让我们在5:30以前的录像里再找找……我们先不管5:30以前的录像里有没有中村太太,而是这样考虑:如果中村太太是5:30或更早的时候出入过停车场,她为什么要在证词中说自己是6点左右起来去医院的呢?中和医院离这里确实有不短的路程,中村太太也试图用去医院作不在场证明,但奇怪的是她为什么不说成是自己去停车场的那段时间去的医院呢?”肖周停下来,看着中村太太,雅子也正在看着他,表情很微妙。
“我们不妨这样想,是两边的时间不统一了。”肖周笑着说。小孙感到很纳闷,对肖周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中村太太,告诉大家现在几点了。”肖周冷不防指着雅子说。
“是……七点十分。”雅子忙看了一下表说。
小孙突然“啊”的叫了起来。肖周看着他点了点头。
“没错,中日时差1小时,中村夫妇昨天刚从日本赶到中国,中村太太也从来没有出过国,不知道应该把表调到当地时间。看来她也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时间还是日本时间。”
“中村太太来停车场的原因,我想,是想杀死吉野茂……”肖周不顾在场人的吃惊,继续道,“前面已经提到,这封信在中村太太去年6月4日有外遇的情况下,是对她也完全成立的。外遇的原因我不清楚,但根据中村对于自己外遇和升迁的描述,我想和中村太太有莫大的联系。”肖周停下来,看到雅子表情非常痛苦,但她身旁的中村看起来要痛苦几百倍。
“也许是吉野茂以占有中村太太为条件使中村先生升迁,而中村先生并没有察觉。中村太太看来非常地爱中村先生,宁可作出这样的牺牲。吉野茂在和中村谈话的时候也提到这一点……”
“等等肖探长,中村难道不是有很大的嫌疑吗?”小孙打断了肖周。
“中村先生没有嫌疑。原因很简单,如果他是凶手,那么他是完全按照恐吓者的要求做了。那么他应该赶快逃离现场,而不是在现场逗留,问刑警吉野茂是不是死了这种问题,更不会把对他不利的恐吓信拿出来给我看。再一点,从影像看他没有携带凶器。现场并没有钢管之类的东西,他刚到中国才几个小时,没有时间准备凶器。
“再回到中村太太的问题上。中村太太深爱着中村先生,甚至愿意为中村先生杀人。她应该看过那封传真。照中村的描述,他收到传真的时候纸是放在桌上的。我想如果没有人动过的话,传真的纸应该需要从传真机上撕下来才对。中村太太看了那封传真而没有处理掉,也许是来不及处理,又被中村先生拿走了。但是她记住了信的内容,她准备照信上说的做。
“但是,由于时差的原因,她早来了一个小时。我想,中村太太是从那个几乎没人用的安全出口进来的。一个想要杀人的人是不会希望自己从保卫面前经过的,这种心理很正常。另外,她当时还带着一根从小巷后面的建筑工地找来的钢材,目的是要完成恐吓者的指示:砸毁吉野茂的车。但在5点左右的时候,停车场当然没有什么人,更没有吉野茂。况且,中村太太并不认识吉野的车,她在停车场陷入一种矛盾的境地。
“中村太太决定查看每一辆车,因为恐吓信里写着‘他会坐在车里等司机’。当然,她不会找到吉野。清晨的停车场一个人都没有。于是她等在那里等着吉野的出现。大约5:30分左右,她决定放弃了。试想执行这样一个计划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时间和不知所措的恐慌会极大地消耗这种勇气。最后她把钢材随手丢在停车场里,从入口出去了,这时候被苏磊看见。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为什么监视器录像里没有拍到中村太太了。到了这一步,我想我可以告诉大家凶手是谁了。”肖周探长叹了口气。逐一盯着众人的眼睛,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徐超身上。
“徐超先生,凶手就是你!”肖周的声音低沉,语气表现出一种遗憾。
“你在胡说吧……探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徐超脸色苍白,声音有些发抖。
“我马上就要开始解释。而且,恐吓信也是你写的。”
房间里仿佛突然爆发了定时炸弹,刚才的沉寂一下子消失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徐超!”
“怎么可能……为什么是他……”
肖周探长等着所有的嘈杂归为平静后,缓缓地开口了:“其实,吉野茂在读完那封恐吓信后就知道谁是它的作者了……这点我都做不到,但是经常来中国的吉野茂可以。”
“这个,还是时差的问题。信上说,‘明天早上八点各国的电视台都会直播这次峰会的进程。但我希望明天早上八点我看到的会场能少一个吉野茂……’为什么说是八点?如果是日本人的话,看到这次峰会的直播时间应该是九点。作者说‘我希望明天早上八点我看到的会场能少一个吉野茂……’很明显,作者身处中国!而你,徐超先生,人在中国又同时熟悉中村夫妇和吉野茂的你,只有你符合这个条件。
“吉野茂和中村在今早对话完之后,中村先生说看到吉野茂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你当时人应该确实在保安室里,想象着中村正在如何完成你的计划。为了让吉野茂的惨叫不被门口的保卫听到,你操作了一楼西边的警铃,让警卫在六点的时候离开。因为最近反日热情高涨,警铃经常会响,所以也不会有人感到奇怪。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但是,你想不到的是当你在监视器看到中村离开后,竟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吉野茂打来的电话!你当时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吉野茂知道了你是恐吓信的作者,知道了你企图制他于死地,而且他现在应该还算是你的上司。你不知道等待你的是什么。于是,你决定,自己亲手杀了他。
“你离开了保安室,坐电梯到三楼,从施工的楼层拿了凶器――楼上在装修水管――钢管这样的东西应该不难找到。然后你坐电梯到地下一层,你知道吉野就在那里。然后,你杀死了他!
“当然,你也意识到了一件事:吉野死前用手机给你打过电话,如果警方追查电话的话,你就危险了。当时站在他的尸体旁边,急于逃离现场,你没有时间在短时间找出手机,给陌生的手机删除记录,再把手机放回去。于是情急之中,你把手机带走了。当然,把手机给关机了。
“你的动机,应该是吉野茂把你从日本的总部调派到这里当一个和你的精明的头脑格格不入的保安,你对他记恨在心。当然,还有一个理由……”肖周探长顿了顿,看了看目瞪口呆的雅子,“就是中村夫人。”
“我一开始在奇怪你为什么要把中村太太出停车场的那段录像给替换了――身为保安队长,你有这个能力,并且,你极力地想让苏磊不在这件事上争辩的行为也早引起了我的怀疑――如果雅子小姐出去的录像存在的话,和苏磊的话吻合,应该更不容易被怀疑才对。
“中村太太进来的时候,我知道了大概。你看到她进来这个房间――这表明她被牵扯进这个案子了――那个时候你的惊讶的表情,让我觉得这个女人对你很重要:你宁可冒着自身被怀疑的危险也要把她的录像删掉;而且,我觉得你被吉野突然从日本调到这里的原因也和她有关……也许你为了她和吉野争吵过。
“中村先生说他接到来中国的通知后就第一时间通知了你。当时接到这个电话,应该就想到了这个计划,于是马上写了恐吓信发传了真给他。对于这封恐吓信,我想你的目的是让吉野茂死,可以了却你的心头之恨;同时让中村处在危险的边缘,你的录像是对他定罪的有力证据;而对于中村太太失去了丈夫后,你可以出现,然后拿着那些中村先生不忠的证据,让她投入你的怀抱……我说的没错吧,徐超先生?”肖周冷冷地看着抱着头缩在椅子上的屈超。雅子和中村吉目瞪口呆,中村狠狠地用日语冲徐超说着什么,被雅子制止了。徐超还是缩在椅子上发抖,声音断续地说:“你……你……凭空……证据……”
“当然,我也有证据,这个证据在座的各位都可以给我证明。”肖周突然提高了音量,这个声音让徐超猛地抬起了头。肖周看到了他颤抖地双唇和满脸的汗水,整个人快要崩溃的样子。
“你没有想到,吉野茂给自己的手机设定了来电转移功能,他来中国的时候,会把手机无法通话时的来电转到他的办公室的座机上。
我正在担心找不到你的证据的时候,你自己露出了马脚。
“当时大家听到座机铃声的时候,你说了一句话,暴露了你自己。你当时说的话很不寻常:不可能会响了呀……只有你才知道手机不可能会响了――因为就是你,把吉野茂的手机拿走,并把它的电源关上的。我想那个手机现在应该还在你的身上,徐超先生,请问能不能让我搜一下身呢?”
“不需要了,探长……是我做的……”徐超的声音冰冷异常。他坐直了身子,已经不再发抖,不再流汗,只是看着地面。周围的人都震惊了。
“我杀他,不是因为怕他再给我降职了,我自己根本已经无所谓了……他当时还说了雅子的坏话……他怎么说得出那样的话……”他用双手捂住了脸。
“还有中村,我认为他是个不合格的丈夫,我要惩罚他,她竟然不知道雅子为了她牺牲这么多。雅子跟着他,根本不会幸福。我用这个计划就是要看看他会不会为了雅子作出自我牺牲……”
“你错了,徐超,我深爱着我的丈夫,他对我的爱是你这种人永远无法理解的。我们甘愿为对方牺牲自己!”中村雅子站了起来,目光中透着怒火,狠狠盯着徐超。肖周竟然没有听出刚才的话是一个中文不好的日本人说的。
“是啊,我现在知道了……探长,刚才你的推理非常精彩,但是,你说错了一个地方。”徐超叹了口气,用一种几乎绝望的眼神看着肖周。
“我把雅子的那段录像删掉,不是因为我不想让雅子牵扯其中,我看到她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几乎马上就明白了一切……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她来,肯定只有一个目的……”徐超哭了。
“我是不想承认,不想承认雅子对中村的爱竟有这么深……深到愿意为了中村的爱去杀人……我不愿相信,不愿相信啊……”徐超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到几乎没有人能听见……
警车带着徐超和他的罪恶飞驰而去,车轮卷起一阵盛夏的喧嚣,但马上又归于平静。听着警笛声越来越远,小孙问他身旁正在喝着豆浆的肖周探长:“你是怎么开始怀疑这个案子和中村夫人是有关系的呢?我一直想不通这点。”
肖周呵呵的笑出了声:“纯粹是因为好奇啊。”
“好奇?”小孙百思不得其解。
“是啊,一个会让丈夫爱到愿意为她杀人的妻子,我很想见识一下呢。”肖周说完喝了一大口豆浆。
“………”
“那么,这是一个发生在中日矛盾背景下的悲剧咯……”小孙站起身,和肖周探长准备离开。
“或者说,是个喜剧也说不定呢……”肖周意味深长地说。小孙转过头,看到阳光透过玻璃门的折射,柔和而均匀地洒在一对紧紧相拥的夫妻身上,他们流着泪水,仿佛永远不愿分开。

转自:榕树下
 0   2006-12-30 12:56:44  回复
meiguo.com 创始人

emotion

1   2006-12-30 12:54:2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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