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国智启同学的钟
国智启同学从杭州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口铜铸的钟。这只钟古色古香,外形好像虎跑公园里钟楼上的那只,钟口比食堂里盛米饭的碗的口小了一点,可是敲起来却很响亮。只要在五楼的寝室里关起门来敲一声,四楼化工学院的人便跑上来质询。国智启同学于是很喜欢这口钟,把它挂在自己写字台上方的栏杆上。
说实在话,这钟的价钱并不算贵,但想起当时购买它的情景,实在感到有点莫名其妙。当时国智启正漫步在灵隐寺外的竹林里,一个穿褐色僧衣的胖大和尚走上前来,手里提着这口钟要卖。国智启就问了:“你的这个东西要多少钱呀?”和尚说:“我们出家人是不太好谈钱的,可是既然说过要卖,总归有个价钱。要不,你把身上的硬币都给我吧。”
国智启觉得这个和尚说话太奇怪了,可是一想,自己身上也就只有两块钢崩儿,这买卖倒也划算。于是张口答应。可是伸手去口袋里摸时,令人诧异的事情出现了,那只口袋里竟有许多的一元硬币。国同学硬着头皮都掏出来,数一数,发现是十二枚。和尚笑笑,将钱取了去,把钟交给国智启,说:“千万要保管好这口铜钟呀。”然后就转入竹林走了。
“被骗了?”国智启于是想,但把那钟翻来覆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想想花十二块钱买这样一个工艺品其实也不坏,所以也没有很往心里去。
二、推销彩色石头的人
“见鬼,”国智启心里骂着,真是没有想到连计算器都有死机的时候。看看书上的一堆题目,真有点无所适从的感觉。人,尤其是国智启同学这样生得肥胖的人,在焦急的时候是容易全身发热的,脸颊变得通红,而且很烦躁。在这个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谁呀?!”国智启好像很气恼的样子,大吼了起来。
“请您开开门好吗?”门外的声音是陌生的,但是很温和。
国智启没有办法再吼了,只好站起身来去开门。猛一打开门,他不觉吃了一惊。门外站着一个奇怪的人。这个人的身材很矮小,而且肥硕,鼻子大得吓人,最有特点的是他的鼻子上一上一下生着两个很大的疣子,让人看过一眼就再也忘他不得。他的衣服色彩很素,但是很合体。他的右手里提着一只黑色的皮包。
“你……找谁?”
“请问,”这个奇怪的人微笑着,“您要不要我的这些彩色的石头?”
他一面说着,一面把黑色皮包打开,里面是五颜六色而且晶莹剔透的石子儿。
“这是玻璃吧?”
“不是不是,这的确是石头呀。在我们那里的河床上……”
“我不要的,”国智启同学很痛快地拒绝了他。
这个人一愣,然后又恢复了原有的微笑。“这是没有关系的。可是,”他咽了一口口水,说,“您可以让我喝一杯水吗?我有点累了。”
这可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那么你进来吧--但是不要再提起那些石头。”
“是的是的,既然您不愿意购买……”
国智启提了一下暖壶,壶里没有水了,再去提一下苏一鹤他们的,也还是没有。“你看,我们没有热水,我只有纯净水,是凉的……”
“这就很好!谢谢您。”
这位感觉怪怪的推销员端着杯子,狠狠地吸了两口,然后又一口一口地饮用,看上去喝得很甜。忽然,他的眼光停在悬挂着的那只小铜钟上,注视了约有十秒钟。
“这可真是好东西!”他指着钟说道。
“我在杭州买的。”
“手工真好!真是上等的工艺品!您……您愿意把它卖给我吗?”
“什么?”
“我十分想买下这口钟,希望能得到您的同意!”
这是多么奇怪的一个推销员呀!自己的东西卖不出去,一点也不说着急,反而要买别人的东西。国智启同学有点不安起来。
“我……不卖。”
“哦……”推销员显出很失望的神情来。就是刚才他的推销被干脆地拒绝时,他也未曾表现出这样惋惜的神情。“的确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卖吗?我的出价可以比您买的时候高一些……”
国智启同学现在觉得这个人讨厌而且可怕了,“不卖。你还要水吗?”
“哦,不要了,真是可惜……谢谢您!还有,就请让我再看看这只钟吧!”
“好吧,”但语气很不耐烦。
那个人把钟托在手上,抚摸着,欣赏着,最后还说了一些可能是赞美的话。之后他轻轻地将那略显神秘的钟放回原处,准备离开。
“真是,给您添麻烦了……”他提起皮包,说着感谢的话,走出门去。
国智启同学很快地关上了门。
三、陈邦幸
陈邦幸眯着眼睛从计算机中心出来,下午四点半的阳光算不得刺眼,可是刚走出机房,还是有些不适应。他现在正喜欢着的游戏是斗地主,而且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努力,已然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富农”。现在是四点半,吃饭么?时候早了些。还是先回寝室吧。
陈邦幸骑车子很快,短短几分钟的工夫,他已经在东区24幢的一楼大厅里了。大活动室里电视还开着,陈邦幸从门口瞄了一眼,没什么好节目,于是三步并两步上楼去。到了517门前,他刚掏出钥匙要开门,看见斜对门506苏一鹤跑了出来,向504寝室方向跑去。陈邦幸就改变了主意,不如先去串串门。
走廊里很安静,在506门口就可以听到陈周在不远的504昏天暗地地扯起嗓子白乎。
504里人很多。苏一鹤在同华容下棋,占据着张暖的桌子,陈周以其顶着风传五里的嗓门讲着上海话。“森奏,侬爱么困?(陈周,你还没睡呀?)”陈邦幸向陈周问道。陈周简直要被这六个字搞得神经质了,他无奈地看了陈邦幸一眼,认为这个人真是无聊得可怜。
的确是无聊呀,不如吃饭去吧,陈邦幸想。经过506门前,他发现门没有关,国智启站在写字台前,手里拨弄着那只钟,好像在努力地发掘什么秘密,真是好笑。他便走进去说:“你怎么啦?犯傻啊?”
国智启转过脸来看着他,似乎很茫然。
“啊……陈邦幸,你跟我一块儿去吃饭吧?”
“去就去啰。”
国智启于是背起空书包,换上鞋,与陈邦幸一起走出寝室。
陈邦幸无意间转身,看见那只钟还是挂在写字台上方。
四、迷路
大一宿舍区通向食堂有一条很长的水泥路。路的两边都是工地,正在施工。右面竖起蓝色铁皮的围墙,把工地和生活园区分隔开来。要去食堂的话,就要先沿着这条水泥路走一段长长的直线,这段路程大约是五分钟。
陈邦幸开始感到事情不对头了。因为他好像走了很长的路,往前看,好像再走不多久就到路的尽头了,然而又走了两分钟,尽头还是那么远。
而且路上似乎没有别人,只剩他和国智启同学了。
他看看国智启,好像也是走得很吃力呀。
“怎么回事……”陈邦幸嘀咕着。
渐渐地,天也黑了。路灯却一反往常,一盏也没有开,前面的路模糊不清。这肯定是出什么问题了。
忽然,国智启停了下来。
“陈邦幸……不对了!”
国智启好像很慌张地解下背着的书包,发疯一样地拉开拉练,伸进手去,摸出一件东西。
等到看清那件东西,陈邦幸也糊涂了。
那口钟竟然在国智启的书包里……
乱套,全是乱套!
“怎么回事……”陈邦幸同学重复着,但已经是下意识地说这句话了。
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两个人四下里看着周围的环境,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完全陌生的。脚下的水泥路不见了,现在踩着的是松软的厚厚的落叶丛。围绕他们的是密密麻麻的参天大树,从浓密枝叶的空隙里零星可以看到几颗星星。树枝上有发着光亮的眼睛,随着扑扑拉拉翅膀翻动的声音消失了。
风吹过来,让人瑟瑟发抖。他们现在在一座森林里了。
陈邦幸再怎么聪明,这回也不知道该表现出怎样的表情。他转身看国智启,国同学正在掐自己的手背,不知是要笑还是要哭。
人的一生有多少时候是这样可怜:看上去有不止一个人在一起,却面对着迷茫的如同梦境一般的现实束手无策;这时候的人多么需要帮助,可惜真正有效的帮助总是不会及时出现。
好在这两位同学的运气很好,我们的故事仍然可以继续下去。
五、天竺鼠
“那是谁?你们两个!”灌木丛后响起一个严厉但是清脆的声音,接着,从那后面跳出一只一尺来长的小动物。这个小东西左爪子里提着一只小巧的灯笼,微微地放着红光,因此我们的两位同学可以看清它的外貌。它像兔子,但是没有长耳朵;像老鼠,但是个头比老鼠大,而且肉滚滚,皮毛黄一块,白一块,比老鼠也可爱得多,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
但是它竟然能说话,还提着一只小灯笼……
这真的是在梦里了,两位同学好像不再关心它的真实与否。既然人家提出了问题,无论如何应该先跟人家一个答复。
“我们不知道……”这个回答实在是不伦不类。
“你们是人类!人类是不能进入风舞森林的!”这只兔子一样的老鼠眨着小眼睛,严肃地说。
“我们不知道……”
“不知道?这可真得好好查问一番。你们站着,不许动。”
真是滑稽,两个男生,一个高高的,一个胖胖的,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听着这一尺长的小动物的吩咐。
小动物把灯笼挂在身旁灌木的细枝上,拍拍前爪,转着圈子跳起舞来。它扭动着肉乎乎的身体,一边跳舞一边唱着。
“趁着今夜的月光,
快欣赏风的波浪。
在风与月下舞蹈的是谁呀?
可爱的天竺鼠像美酒一样!
美酒,芬芳;芬芳,歌唱,
月亮上洒下的是霜。”
只见从月亮的方向,黑压压飞来一群鸟。是鸽子!鸽子“咕咕”地叫着,纷纷停在四周的树枝上。
“天竺鼠,你又有什么事情吗?”一只雪白的鸽子问那只小动物。
“秋津姑姑,我想请你们帮忙看看,这两个是什么人,对森林有没有危险。”天竺鼠说道。
叫秋津的鸽子飞下树枝,绕着国智启与陈邦幸飞了三圈,又回到刚才停过的树上。
“我不认识。各位姑姑们,大家都下去看一看呀。”秋津姑姑叫道。
鸽子们扑扑拉拉全飞了下来,同样兜了三圈就飞回树上,互相小声咕咕叫着,好像在交谈。过了一会儿,一只黑白相间的鸽子向秋津叫道:“青玉津姑姑认识他们!”
一只看不清什么颜色的鸽子接着叫道:“我只认识那个高个儿的,他叫陈邦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