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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叶青青
网友【小梦】 2007-04-06 02:59:42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2    1
八月的扬州,荷花别样盛。大朵大朵的烟霞,笼着水雾在湖中浓浓地燃烧。偶尔有游鱼掀了水珠,在碧青的菏叶上滚动少倾又尽数落下。
真好啊……总算是撑回这里了。颜骜紧了紧手,握稳了怀中的羊脂玉瓶。熏风一拂,僵硬的肌肉皱地酥软了起来。总算是回来了啊……颜骜轻叹。突然眼前一黑,那疲惫不堪的身子终于重重地摔倒在了西湖桥头。

醒来的时候已然深夜,清冷的月光从竹窗中漏了进来,温柔地盖满了屋里的竹器。
“水……水……”颜骜嘶声唤道,眼睑却还是沉重地不肯睁开。
醒了?竹屋门敞开着,屋外的女子正坐在石阶上把玩着一支碧玉簪。簪修长,通体碧绿,圆滑的尾端凿有小孔,其间系着长长一束银色璎珞。听到唤声,女子忙将玉簪插入发髻。
“竺儿,我好渴。”颜骜仍紧闭着双眼,干枯的双唇轻轻地翕动着。一旁的竹桌上端放着那只羊脂玉瓶,虽已被竺儿仔细清洗过了,浑圆的瓶身上仍隐隐透着几分黯淡的血色。
竺儿咬了咬下唇,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颜公子,拿到天山雪水了么?”
“恩。”床上的人漠然应了一声,马上又补充了一句,“竺儿,水呢?”
“哦、哦,这就来。”竺儿脸上显出些微慌张,忙起身向门外走去。
这里是扬州西郊的一片荒地。江湖多年来腥风血雨,有疲倦了的剑客多半会寻一处清净之地隐居。而这个地方竹海连天,又有十里菏塘,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仙居之地。如果不是那把撕天,自己和颜骜早该过上神仙眷侣的日子了吧……
还在眷恋那冷血之人么?竺儿脸上忽地闪过一丝凌厉之色。已到了菏塘边,月色中的湖丝毫波澜不起。穿梭在菏叶间的水妖此时都织了透明的茧,各自钻入温柔乡了,每一只茧的尾端都缠在一杆菏柄上。水妖的身体太柔太轻,怕被水冲了去。
颜骜,不惜万苦弄来天山雪水,你还是不死心么?
竺儿伸手掐了一蓬菏叶,浸入湖中兜了水。远远从竹屋处传来呼喊声,竺儿不再多想,一点足,一身青衫跃起,翩然向竹屋掠去。

江南气候多是温和,即使是最寒冷的冬天,也不过是在衬衫上多裹件轻裘的事。竹屋临水,用的只是极普通的文竹。当初建时匆忙,硬是舍了门窗,于是乎一睁眼便可看到漫天碧荷。后来自己收留了竺儿,她虽是个魅,却能歌善舞更是舞得一手好剑,只可惜怯寒,纵是炎炎夏季也直嚷着冷。颜骜坳不过她,也就由着她买来垂帘将竹屋掩了个结实。竺儿出去取水时扯下了门上的垂帘,便只剩那一口窗透着些光亮,萧萧地透着冷清。
转眼间,已是华发满鬓了啊。吟月,我知这生生世世都无以得你原谅。当年你欲刺还休的那一爪,待到你平安归来,颜骜定当还你!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头颅裂开般的疼痛,再度昏睡了过去。
沉……
然后是无尽的黑暗,他一个人在永无止境的泥路上奔跑。四周空空荡荡,只有飒飒的寒风和冰冷的雨滴漠然地注视着这个过客。
这里是哪儿?他顿足,亮出手中的撕天直指苍穹,却只有浓浓的黑暗无声地回应着他。
撕天在手,天地间还有谁能与其一争高下?然而此刻的他,不要说弑神了,人都不见,还杀什么?天地间只剩他独自一人,在这漫漫黑暗中浪迹。
时空变幻了……依稀露出了几缕阳光……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厥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很小的时候她便有着出色的歌喉和琴技。江南荷花好,映天红霞中她总在莲心湖旁支一把古琴等他归来。扬州城里的麻糖,一文钱一大包,最廉价的享受在她眼中却是无上的奢华。他们是一对师兄妹,从小无父无母,好心收留他们的师傅坐化便成了孤儿,从此在莲心湖旁过着清贫的隐居生活——练剑、挖藕,偶尔的闲暇她为他弹琴唱歌。
那是生命中最初的也是仅有的温暖。象所有相依为命的师兄妹一样,保护她、让她过上好日子成了他拼命练剑的唯一理由。她黯蓝的眸子是他最初的也是仅有的信仰,于是承诺;“我要你,然后要撕天,来保护你。”
终于,他们携手踏进了魔宫,向力量的颠峰——撕天冲刺。血战三月,他为她挡下无数兵刃,将鲜血挥洒了整个魔宫,只为献祭他年少的爱情。终于杀到藏兵室前时,他横剑挡下门外无数看卫,另一只手已然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入内室:“月儿,去拿啊!”
藏兵室乃魔宫重地,常有几十年不得一开之说。阴暗的密室里透着腐败的味道,一旁的铜架上杂乱地排列着各种找不到主人的上古神器。刀、剑、枪、铁扇、鞭、锤,所有人世间所能想以及不能想的利器竟都被魔宫收集至此,一旦有活人气息逼近,便争相发出轰鸣,期望在沉睡百年后能遇上一个主人,从此伴随他杀遍疆场,笑傲天下。然而,这一切辉煌、这一切神奇,都无法与撕天相争辉!——此时,它正安静地躺在属于自己的座台上,似丝毫没有察觉生人的入侵。吟月深深呼吸一口,压下心口的激动只步上前。
这是一把外貌似爪刺的的兵器,刺刃并不显尖锐,却闪着奇异的兰色光芒,仿佛是地狱的照明灯。爪柄上雕刻着古老而繁琐的花纹,而外围竟环着一圈似流质的微粒!微粒呈七色,似流淌着的七色水,却又浓浓地缠绕在爪柄上不能散开。魅惑的冷光直直射入她的眼底,她怔怔地站住,竟不能移开丝毫目光。仿佛这一刹那,已叫她等待千年。终于,她俯下身,哆嗦着伸出了双手,眸子里渗出无限的崇敬和期待:“撕天,求求你,为了骜儿,接受我!”
爪柄上的封印在瞬间破碎!七色光芒暴盛,一时间竟如绝堤的洪水般倾泻而下。她的瞳孔骤缩——成了!成了,撕天的封印真的碎了!在魔宫中所有人喜悦、惊恐、畏惧、慌乱、愤恨的注视下,撕天实实地扣上了她的右腕。
“走!”趁着那一当的喘息,颜骜飞身扑来直提她腰际。手中青刃向上,一点足,便直直向藏兵室顶端刺去。整所魔宫设计重在防,外围有重重封印,外人若想破壁而入是难上加难,而其内侧却柔韧无比,不过是些松木打的底。只听“哗啦”一声响,室顶已被颜骜整片捅碎。月光夹杂着木屑飞散而下,颜骜足下再度发力,眨眼已携着吟月消失了踪影。

莲心湖旁,颜骜终于停止了奔跑。放下怀中的吟月时他已是气喘吁吁,俊秀的脸上虽满是疲惫,却掩拭不住年少的得意和巨大的欢欣。小腿一软,他跌坐在草地上,抬起满是汗珠的脸热切地看向吟月:“月儿,你看啊!我现在两个都有了!我都有了!”
她微笑:是呵,居然真的叫他成功了呢。夫君的快乐,自然也该是她的。迎着月光她莞尔一笑,低头去褪臂上的撕天。
下一秒,她的笑容便僵硬在了唇角。
撕天,竟已牢牢嵌进了她右手小臂的肉里。
“这、这?”她睁大了双眼,只觉得有彻骨的恐惧溯上心头,“它长进我肉里了,骜儿!骜儿!”
“什么?”他惊起,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站起扑身向前。“怎么会,怎么会?”他猛地抓住吟月的小臂,仔细查看起来,方才被凉风吹干的汗水很快又布满了白净的额头。忙碌的少年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吟月异样的眼神。
他第一时间检查的,不是她的小臂,而是臂上的撕天。
月光漫漫,菏叶萋萋。泪水在她心里无声地滚落,身旁的他却无从得知。
而后便是奔波。他发了疯似地查阅典籍,访遍天下寻求解答;而她,只能在他身后挥舞着撕天斩无数前来夺取者于爪下。一次次鲜血的浸泡,一次次寻觅的未果,他和她的心都早已疲惫不堪。
再回到莲心湖时,已是三年后。她瀑布般的黑发因长年使用撕天已隐隐地透出冷蓝色,凉风袭来的时候混着清风翻飞,加上一副黑得发蓝的眸子,竟似阿修罗降在人世。
颜骜悠悠地叹了口气:“看来,魔物终究是魔物啊…”一转身揽住了她的腰身,抬起手慢慢地摩拭起她那微蓝的头发,“感觉,撕天都快跟你融在一起了。”他微微蹙了眉,眸间闪过的不知是怜惜还是嫉恨。
“我拿着,真的不可以么?”她低下了头,懦懦道,“你说过,你想要我,也想要撕天。”
“现在,我和它融在一起了,不好么?”
“啪”一粒石子投入了湖中,惊散了几只潜游水中的水妖。颜骜摆弄着手中剩余的几颗石子,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是啊。”
沉默。
良久她接上了口:“骜儿,你停手吧。”顿了顿,她继续道:“撕天在这里,我也在这里,骜儿你停手吧。出门菏叶连天,开窗竹林苍翠。我们就在这里砌间竹屋,可以弹琴唱歌,可以吟诗作画,还可以……”
“还可以把酒论剑是么?”颜骜冷笑,“亏得撕天,你早胜过我百倍了吧?”“啪”,又一颗石子入湖,四周却是静得出奇。
冷笑渐渐散去,漠然的疲惫重又浮回了颜骜脸上:“破解的法子,我三年前就知道了。”
“三年前是我疏忽了,当时乱了神,本不该让你去拿的……撕天为千古以来魔族第一大斜器,一旦认定寄主便终其不舍。除非寄主死,否则又有谁强扳得下这邪器老祖?”
“所以,要我死么?”吟月轻轻扬起了下颌,冷冷地看向湖中的菏叶。良久,无力地抬起了右手:“原来终究还是它比较重要的。”
语音刚落,颜骜剑刃已逼向了吟月的咽喉。剑气携着内力汹涌而来,却挡不住撕天的轻轻一按。吟月脚一踮,翩然向湖中飞去。
颜骜,你……最终还是对我动手了啊。拼命压抑了三年,我到底是抵不过这把撕天……
吟月刚在菏叶上落稳,颜骜已挟着一股凛冽的剑气直逼而来。昔日明澈如清泉的眸子如今已蒙上了厚厚一层水雾,让人看不清究里。吟月忽地恍惚了,仿佛飞身扑来的不是欲取他性命的恶魔,而是年少在湖边奏曲等待时飞奔着拥向她的少年。曾经,他与她一起练剑挖藕;曾经,他把偶尔买得的麻糖全让给扎着两个羊角辫胡闹的她;曾经,在冲入魔宫时他曾那样不顾一切地为她只身挡下所有刀剑。而现在,一切物是人非。
杀,手中的撕天在呼喊着她。她愕然,看着自己的右臂乱了神。原来,自己也会生出背叛恋人的念头么?剑气渐逼心脏,她终于举起撕天,毫不犹豫地向颜骜灵台穴直指而去。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厥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她突然顿住了,瞳孔皱地收缩。多少年的柔情蜜意啊,她如何下得了手,如何下得了手?
转眼胸前已溅出一串血珠。冰冷的剑刃透体而出,森然的剑尖粘着鲜血从她后背穿出。她无力地抬起头,终于看清了颜骜的脸。他的眸子依然绕着雾气,僵硬的面部毫无表情,却有两行清泪清晰而流畅地顺着双颊流下。
抑着穿心的痛楚,她却淡淡地笑了,够了,够了呢,至少他还会为自己的离去悲哀。她忽地伸出双臂,决绝地搂住了他。“月儿……”他张了张嘴,似乎要解释什么,却终究没有出口。“骜儿,对不起,你要的我都不能给你了。”她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左手立刻发力,准确地点住了颜骜身后的穴位。左手握住剑刃,吟月挣扎着让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抽离剑刃。剑尖拔离她胸口的一瞬间,鲜血再也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向后猛然一跃,身体便如盛开了血莲的菏叶般向后坠去。喷涌的鲜血在半空中盛开出了一蓬又一蓬的血花,为他哭泣,为她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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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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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这绽放的血花,却与当日魔宫盛开的光芒是那般的相似呢。群摆已浸下了湖水,冰冷的水渐渐灌上了她的口鼻。只觉得脚下如山的沉,是莲心湖的水妖在把她往下拖吧……
她淡淡地笑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公子,公子?”朦胧中似有人不停地擦拭着他的额头。月儿?!他突然清醒过来,感觉五脏六腑一震,挣扎着想要抓向额上的纤手。
然而,他的手只径直穿过了空气。
——竺儿只是个流利失所的魅,她的手,不用灵力是抓不到的。看到颜骜睁眼,一只手扶住他后背,另一只手迅速将菏叶端到他嘴边。转眼,半盏水已见了底,代之以干涸的水痕。
饮足水,颜骜涣散的瞳仁渐渐清亮了起来。只是梦呓吗?他努力揉了揉眼,确定了面前的人是竺儿,不禁一声轻叹。自己果真是太疲惫了,那么遥远的事竟在这个时候记起。他忽地笑了,苍白的脸上浮出淡淡的温馨:“竺儿,你跟我多久了?”
竺儿一愣,没想到他醒来第一件事是问这个,一时支吾了起来:“七八年了吧……”
“你是什么时候成魅的?”
“不记得了……”竺儿低下了头,不愿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异样。
“是么?”颜骜推开了身上的褥子,踏上鞋,负手踱到了窗边。看着这居住了十年的竹舍,似有不舍又似有欣慰。“竺儿,你虽为魅身却灵力极高,倘若我不在了你身边,也当能照顾好自己吧?”
竺儿语塞。心头的温暖刚刚蔓延,旋即又被漫天的冰雪覆盖。拿了撕天,从此驰骋天下,自是再也顾不上她这魅了。她在心里冷笑着,嘴上却是一贯的温和语气:“公子不会有事的。”
颜骜笑了笑,又忆起了什么,脸上现出一抹顽皮;“说不定,她更适合陪你呢!”说罢,径直取了羊脂玉瓶,一阵袖风拂过,人已向莲心湖赶去。
“她更适合陪你呢!”“她更适合陪你呢……”竺儿心中一阵陡寒,长袖一展,便牢牢缠住了窗外的湘竹。手腕稍一沉力,正个人便似冲天的雀儿从窗中跳出。

是时正当傍晚,墉懒的阳光缕缕照上菏叶,水妖们振动着小小的透明的翼,在水中穿梭嬉戏。佛教以莲为净,莲心湖千年以来孕育清莲无数,乃得天独厚的至纯至净之地。当年吟月手中的邪器撕天处于湖心时便立刻消去了六七成功力,再加上她当时心神动乱,在悲伤、愤怒、不舍中欲挡还休,被颜骜一剑钉住了胸口。她最后跃入莲心湖时怨气缠身,又加上邪器附在躯体上,硬是被封印在了莲心湖底。
连天碧叶,往事历历在目,颜骜猝然合了双眼,面露痛楚之色。那个时候的自己太年轻。力量,本是为了守护而生。如今斯人已去,世上再无他恋,要来力量又作何用处?
颜骜俯身跪在湖边,撑开臂膀将右手浸入湖水。少倾便有数只水妖簇拥而来,嘤嘤地低鸣着,用脸蛋亲昵地贴上他的掌心。
“天山雪水我拿来了,”他颔首微笑,峭利的眉舒展开来如春风般柔和,含了不尽的解脱和欢喜,“等等,一定要帮我把月儿来回来哦!”他点出手指,轻轻挠了挠一个水妖的脸蛋。其余水妖背上剔透的翼一起微微扇动,算是应允了他。
说罢,颜骜伸手入怀取出小瓶,拇指稍稍用力,挤出了软塞。“去了!”他右手执剑,运起力道猛向地上刺去,借者反弹力跃进湖心。是了,就是这里,当年吟月沉湖的地方。昔时噩梦,仿佛重生般又回到了颜骜的思绪。他甩甩头,沉下心抖了抖僵硬的左腕,一瓶天山雪水缓缓倾下。
那水静看无异,落入莲心湖后竟似一朵透明的莲花盛开。莲心湖本是至纯之物,其中盈着的水自是空明澄澈,而此时在天山雪水的映衬下竟也显出些污浊。那雪水似极重,成莲后又慢慢坠成了一段水柱,徐徐向湖底流去。
月儿,回家吧。
不多时,湖面渐起片片浪花,席卷着的浪花缓缓拖出一名女子。她面色安宁,却在眉宇间纠结着一股莫名的怨气,似永世无以解脱。雪白的衣袍浸满了水,紧紧地贴在身子上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胸口的鲜血仍妖艳如花,冰冷地诉说着过去。一切都与当年无异,只是她臂上的撕天冷光消逝,外围裹着一层透明的液体——天山雪水。她身下有数百只水妖正举着小小的手掌,用力将她拖起。
成了,颜骜心中一阵欢喜。莲心湖水虽纯,却也只能封印住撕天,而天山雪水却能抑盖撕天上的邪气,解除封印,得以让水妖们从湖底带出吟月。
月儿,真的是你!颜骜跃上浪尖,一把抱住了女子,足下用力,正将吟月抱至湖边。
“月儿,醒醒。”颜骜从怀里掏出手巾,轻拭去吟月脸上的水珠。十年了,他风里来尘里去,早已有斑斑白丝爬上鬓头,而卧在地上的月儿却依旧那样年轻出尘,风中残花般娇弱。
“该醒啦。”颜骜塞回手巾,伸出双手摇了摇吟月的肩膀。怎、怎么一点动静都没?一种不祥的预感浮出,颜骜忙翻开吟月的眼睑。
——一片空白,魂早已不在。
怎么会这样?瞳仁抽搐般一点一点收缩,颜骜只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躯壳,曾经设想的千种万种重逢的景象顿时在脑海中化成了灰。
一丝冷光已悄然爬山了吟月苍白的脸庞,方才在天山雪水的浸渍下收敛了妖气的撕天此时已恢复了它那诱魅的蓝光。颜骜大惊,它在吞噬吟月的身体?!
原来是这样,寄主死后,撕天并不是自行从其臂上脱落,而是将寄主全部的力量包括躯体一并吞噬,难怪会那么厉害……吟月魂魄不在,莲心封印接触,雪水功效已失,不想办法阻止的话,吟月就再也回不来了!已顾不得想那么多,颜骜住起佩剑,狠狠地向撕天撬去。
剑刃着满了力抵在撕天上,撕天却分毫不见松动。颜骜心中慌乱,咬紧牙关再度加大力度。月儿,我怎么可以再让你孤身一人、长眠黑暗!
“颜骜!”一声厉喝,似惊雷乍起。回头望去,却见竺儿飞速从林中赶来。
“对撕天还是不死心么!”竺儿冷笑,只刹那间已近在咫尺。俏丽的脸庞布满了杀气,丝丝血红爬满了那原本温柔似水的眸子。手腕一翻,赫然现出一把软剑。所有的怒火、怨气、绝望均在这一刻爆发,转眼间剑刃已从背后直贯颜骜心脏。这情这景,竟与十年前分无二样。颜骜体内血海翻腾,万痛钻心中只挤出这一句话:“竺儿,你怎么……”
“我忍了十年!不停地对你留情,分分秒秒都在说服自己,当年你不是故意不是真心的!结果、结果……到头来,你眼里还是只那一把撕天!”撕心裂肺的话语一字字从竺儿口中吐出,她头上的发髻因癫狂的剑式而披散,嘴唇因牙齿的撕咬已泌出鲜血,顺着下颔流下,混进了垂于胸前的发丝。
这是她第一次在颜骜面前拔出发簪,他终于看清了——那发瀑中竟泛着诡异的黯蓝,那分明是当年吟月被撕天侵蚀时留下的印记啊!
“那么恨我,不惜舍弃肉身,变成不人不鬼的魅么?”最初的震惊已然退去,剩下的,只有被命运捉弄的深深无奈。总是这样,错,然后永远失去。颜骜忽然笑了,如此疲惫却又如此纯澈的笑。他艰难开口道:‘肉身我已救出,月儿你回去吧。”
“再不快的话,就要被撕天吞噬了。”
近乎疯狂的少女此时才注意到,自己十年前的尸首已现出淡淡的透明,仿佛不是什么肉身,而是又琉璃拼凑的一个人形,稍碰即碎。
“月儿,还不快!”见竺儿愣在原地一动不动,颜骜的声音再也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我撬不下撕天,你再不回去它就要吞掉寄主了!”
竺儿心神剧变,仿佛失了魂般喃喃回问:“撬撕天,为了……我?”良久,她苦涩地唤出那个自己生生世世再不愿提及的往名:“为了吟月?”
“过去……不懂事。”颜骜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在那瞬间右掌赫然出袖,凝聚了灵力之后沉力打向竺儿后背,直直将她推向吟月的肉身。
魂魄打入了肉身,吟月终于有了知觉。痛苦的底嘶从她喉底滚滚而来,却象在忍受千蚁穿心的痛苦。刚被打进肉身的魂魄正是脆弱之时,又怎么抵得过撕天这巨大的吞噬力。“还是……不行么?”颜骜苦道,他的身体早已感觉不出什么痛苦,只机械地捂住胸口来稍稍拉住死神的步伐。
“月儿啊,还记得么?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厥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颜骜浅浅一笑,手掌一泄,松开了胸口。鲜血涌出,他终于支撑不住地俯下身去,靠在了吟月身上。软剑还插在他背后,血和汗溽湿了他整件白袍。承受着好似千斤的重量和剐心的痛楚,他缓缓从身下抽出双手,握紧了撕天的刺刃。灵力从周身积聚而来,沿着双手的筋络丝丝绵绵地撞上撕天。灵力因身上的重伤而极度微弱,有几次都近乎截断,却又强行被推上撕天,与刃上的邪气纠缠片刻便尽数消散。而很快,又有下一波灵力续上。
月儿,我欠你的,都还清了。眼前的女子还在辗转,丝毫听不到他的唤声。颜骜咬紧下唇,狂地加力,体内所有灵力被催逼到极致,呼啸着朝撕天卷涌而上。
沉……
女子的脸上终于润开了一抹红晕。月儿……回家了,颜骜只觉周身一阵抽搐,终于,泄下了双手。

清晨,懒惰的太阳终于攀上了宏宇。莲心湖里的水妖们得了光照,乐不可支地闹腾了起来。美丽的翼扑扇中溅出了水花,浇湿了岸边女子的脸庞。
她身旁蔓延着浓浓的鲜血,一寸远出躺着一个显然已身亡多时的男子。只是,仿佛一切的血污都近不了她身,白皙的脸象玉莲般在一滩血水中盛开,宁静而安和。
许久,她终于睁开了双眼。朦胧中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怔住了。
清风拂水,风过无痕。
良久,她似忆起了什么,表情由震惊、愤怒、绝望、恍悟、偏激最终归于宁静。终于,她无言地拥紧了身边的男尸。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厥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岸上传来美妙的歌声,翻飞的旋律明明是欢快的,却又掺进了莫名的凄凉。一时间,喧闹的水妖们停止了嬉戏,只静静地听这歌声,飘飞天地间。

转自:榕树下
 0   2007-04-06 03:00:1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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