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冷”石桥下的青石板地上已下了厚厚的一层雪,那样女孩拉着那女子的衣襟抬起一双怯懦的眼睛看着她。青衫女子正抬看着漫天飘飘扬扬的雪,几缕散落下来的头发被风卷着吹在她的腮边。她两颊透着一丝腮,红的很美丽但却和她那苍白的脸形成了很大的反差,看上去那红却红的有种病态。“妈妈,我冷”那女孩用冷的透红的小手拉着女子的襟轻轻的摇头。“好大的风雪,迎儿,好多年没有这样大的风雪了”那女子突然的笑了,两行清泪顺着绯红的脸落了下来,掉在地雪上转眼就已不见了。
“不怕,有这么大的雪那”她俯下身来将小女孩抱了起来,瘦小的女孩被她拥在了怀中。女孩半旧的桃红色夹布袄因穿的久了已看不太清原来袄上的金丝凤凰花纹,一双同样是桃红色的鞋子在鞋头处各绣了朵牡丹,看上去又娇小又可爱。“妈妈,我冷”女孩用双手紧紧的勾住了女子的脖子,把一双冰冷的小手塞进了那女子的衣领中。随后她又反脸贴在了那女孩了面颊上,似乎这样可以温暖一些似的。“妈妈,好冷呀”女孩喃喃的说着柔软的头发贴着青衣女子的脖胫上,那上面联坠着的一朵珠花淡淡的闪着一丝的珠光。
有雪的夜晚天地总是那要的明亮,尤其是静静的雪夜里,远远的天地之中只有白色。雪地上那青衫女儿呆呆的站在那里怀中抱着个七八岁的女孩,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就那样的抬着头静静的看着天空。大片片的雪从天空中落了下来,撒在了寂静的深夜里。孤零零的雪地中渐渐的雪没了那女子的鞋,就好象要将她们困在这里雪中一般,而那女子一动也不动的静静的抱着女孩站在雪地里。不远处的房屋房檐很快的被雪盖了住在雪是仅仅隐隐的显现出一个大概的轮廊。“好大的雪呀,好多年没有这样了”那青衫女子自言自语又象是对那怀中抱紧的女孩说。“妈妈,我冷”女孩声音微小的说,“不怕的,妈妈在这那”那女子微微俯下了头用嘴唇贴在了女孩的额头上。那女子一身单薄的青色衣衫,一双青色布鞋仅是秋天的装扮。一方青丝长巾将一头的青丝挽了两挽了两卷盘在头上后面甩下来些散在肩头,左侧发上插了朵极小的白色珠花,看样子穿戴素雅单薄。一张几乎未施胭脂的脸一双大大的眼睛如清泉一般清澈明亮,就是那里面含着种忧怨让人看了不觉有丝的心痛。不算很漂亮,但却是张极其清秀透着丝清气的脸儿。此时她那双眼睛里含着一种特有的温柔,微微的凝结着一种怜爱看着抱在杯中的女孩儿。“妈妈,迎儿还是冷”,女孩在她的怀中抱紧着她。女子将女孩放在了地上然后解开了青色长衫俯下身来给女孩围了上。
“穿上的妈妈的衣服就不穿了”她微笑着仅穿着那件淡绿色小夹衣看着围上她长衫的女孩帮她将衣服围好。雪落在了她的头上、身上,大片大片的就象是棉花一样。“妈妈,好冷呀”女孩抱紧着身上的长衫站在雪地上,“一会就好了”女子俯下身又抱起了女孩,这一次她仅穿着那件绿衣小夹衣将穿着她长衫的女孩又一次的抱紧在了怀里。“迎儿,雪快停了,妈妈好多年没有看过这样大的一场雪了,雪天并不冷,妈妈在这里那,迎儿不怕的”。雪已没过了女子的脚面,她们来时的路早已看不见了,四下里白茫茫的一片全是雪,连开始还能看得到轮廊的房屋此时已渐渐的混在雪花飞舞之中了。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长长的女子的长衫披裹在女孩的身上,这一次她没有用手来勾住女子的脖子还是缩成了一团被女子抱紧依偎在她的怀中,缩成了小小的一团。那女子穿出长衫后衣材显的极其的单薄,身材与手臂都是那样的纤细感觉弱不经风一般,而此时她却抱着这个七八岁的女孩,多少的显的有些的吃力。“迎儿冷吗,迎儿在妈妈的怀里就不泠了,妈妈抱着你那,好大的雪呀,迎儿”她又抬起了头昂着脸让雪落在她的脸上胫上,象是在接受上天所赐于的一切。野雪里也没有一丝的风,雪飘飘的直落下来一层层的堆积起,很快就轻轻的厚厚的一层了。石桥边空地上的这对母女就静静的相倚偎在那里。女孩已闭上了眼睛就俯在女子的胸口,而那女子很长一段时间就抬头看着天空,还有那么一会她的眼睛停留在女孩的闭着眼睛的脸上。“妈妈,你冷吗”,“妈妈怎么会冷那,如果妈妈要是冷了,迎儿不是更冷了吗”那女子悠悠缓缓的说,话单中充满着一种母亲对孩子的慈爱与温柔,淡淡的还透着一种无奈的淡然。“妈妈,我好冷呀,妈妈,这世界好冷呀”,女子将脸贴在了女孩的头上,“妈妈在这里呀,迎儿不怕的,妈妈一直的就这样的抱着你,妈妈和迎儿在一起,迎儿不会冷的”,“妈妈,不要离开迎儿,迎儿好冷”女孩的声音微弱了下去好象是要熟睡了一般。“妈妈是不会让迎儿一个人的,妈妈答应迎儿,永远和你在一起。”女子的手臂抱的更加的紧了,紧紧的将她胸前的那个弱小的生命拥紧在她的胸口。“妈妈……”那女孩的声音听不清,也听不到了,“妈妈不会让迎儿一个人的……”女子低声的在女孩的耳边耳语着。
雪小了些却起了风,只一会的功风,风与雪就卷在了一起,风在狂飙,雪也漫天狂舞。转眼间天地中已是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
“昨天晚上又有人听到巷子口有女孩的哭声了”早上起来的王嫂正扫着门前的雪,边扫边低头和隔院来取‘描花样子’的宋婶婶说,“是的,又来了,她们就是不走,唉也是,孽债呀,赶明天我去买点纸在桥头烧了吧,多少心里安实些,要不走夜路时什么时候撞上她们再冲撞最她们,前年临庄一个赶夜路的就不小心撞上了她们,结果那年青人也不懂事跟她们喊了几句,结果回去一病就是二三个月,请了二个先生喝了几十副的汤药。
她们阴的很,而且总是在雪夜出来,虽说本庄的人都是同乡没出什么事,不过撞上了总是不好。还是烧了些纸钱心里安实些“。宋婶婶叹了一口气,”也是她们也够可怜的“王嫂停了下来站在那,”这也是笔孽债,你说她们也是不甘呀,也是孤魂野鬼,怨死的,死了两个站在雪地里也够可怜的“
王嫂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这事也得怪汤先生,他也是这庄上的头富,十年前他太太给他生了这个小女儿迎儿,就在迎儿三岁的时候她母亲就暴病不明不白的就死了,据说从发病到死没超过二个时辰,可以说是暴亡横死的。一口白槎棺材抬出来的,她的陪房丫环云儿抱着小迎儿全孝摔的瓦盆,一路上纸钱飘飘扬扬就是从巷子口的石桥抬出去的。那场面很大,也是人家汤先生有钱摆得起这排场。只是可怜了那孩子,三岁就没有娘,也不知道什么事被丫环云儿抱着在棺材前头走着。汤先生只是把棺材送出了家门口,也没送到坟地,说是不能黑发人送黑发人。云儿那孩子也是实心眼,七岁在太太跟前做小丫环,十四岁陪嫁到汤家,汤太太死的那年她也就十七岁。跟以汤家的太太也就这一个娘家人,云儿对汤太太忠心耿耿,于是从那天起迎儿就一直的跟着她,一切全是由她来照顾的。本来就这样也就没什么事了,平平安安的大家过日子就好。可偏偏第二年春天汤先生又娶了一位太太。这位太太读过书,会跳洋舞,还十分的厉害。小了汤先生十来岁,模样十分的漂亮妖艳,性子也霸道,汤先生被她管的说一不二。到后来她还插手汤先生手中的买卖,把个汤先生弄的大气了不敢出。也坏事就坏在这位二太太身上,二太太打心里就不喜欢迎儿,处处都和这孩子过不去,她总说这孩子眼睛阴阴的,心里嘴里只有那样‘妈妈’云儿,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也是迎儿是跟云儿跟大的,所以她一直都往云儿叫‘妈妈’,开始大家都不习惯,后来叫来叫去大家也都习惯了。这位二太太嘴也酸,还说什么是云儿让孩子往她叫娘的,这样好将来让汤先生娶她做姨太太。云儿那姑娘也是性子烈。听了这句站在二太太房门口抱着太太的灵牌哭骂了二太太一个下午。这下子可好,这位二太太可是与云儿姑娘彻底的过不去了,处处打云儿的错,动不动还那孩子迎儿出气,也是她自己没孩子就看着原来大太太的孩子不顺眼。“王嫂说到这里又摇了摇头。
“那年冬天雪非常的大,二太太不知道怎么突然心血来潮,非要带迎儿去听戏,正好那天云儿出去办事没在。于是二太太就拉着八岁的小迎儿出去了,等晚上回来时孩子就说头痛,当时只是以为冷着了,就喝了点热姜汤哄孩子睡了。第二天孩子还说头痛的厉害,跟她同屋一起睡的云儿姑娘也头痛,都以为是受了风寒就抓了两副药吃了,到了第三天下午孩子已经病的起不来了,云儿勉强的爬了起来想让人出去请先生来看病,结果二太太站出来了,说什么‘不大的病,偶感了风寒就象大小姐似的起不来了,摆的好大的谱’不让人请先生不说还掏苦了一通云儿。云儿那姑娘性子就是烈,她转身回去用了两层被子把孩子包了背了起来,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就去先生那。结果走了两里多路到先生那一看,先生当时脸就变了,他就说了两个字‘伤寒’当时还有看病了几个人,一听这话一下子屋子里就没人了。那先生了吓坏了,他给云儿写了张单子就让云儿快走,他说迎儿得的是‘伤寒’而且已经传染给了云儿,他让她们快离开。云儿背着迎儿出来时天就开始下起了大雪,那场雪是这些年里最大的一片雪。云儿也病的不象样子了可是她背着迎儿就咬着牙在雪地里走着,她也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天黑的时候总算是回到庄上。可是万没有想到的是二太太不知道从哪得的消息说云儿与迎儿都得了‘伤寒’于是她把大门让人拄了。会云儿在外面怎么样的砸门她都不让开,她还说云儿是要害死他们一家子,就是让她们死在外面也不能让她们进来害人。而汤先生那段时间一直在外地忙着做生意,家里的一切全是交给这位二太太的,二太太的话没人不敢听,她不让开门就是没人敢开门。可怜那位云儿姑娘背着迎儿站在门外把手砸出了血,喊破了嗓子二太太就是不给她开大门。那晚上庄上的汪二正好给汤家做事,后来他偷着说他曾隔着门听到小迎儿一遍遍的低声和云儿说她冷。开始还有声,后来渐渐的就没声了,迎儿还是一口一个妈妈的叫着云儿。再后来那位二太太嫌烦就进屋去了,云儿就抱着迎儿在大雪地里哭,再后来就隔着门听着云儿嘶着嗓着喊道:”你听清楚了,云儿与迎儿就是化成永世不得超生的怨魂野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生生世世的绕着你们让你们永不得安宁‘。然后云儿背着迎儿走了,等第二天大清早才发现云儿和迎儿死在了石桥边的空地上。厚厚的雪把她们俩个全都快要埋住了,当时云儿一直把迎儿抱在胸口,后来装棺的时候怎么也分不开她们,最后只好把她们装在了同一口棺材,一口棺材两条人命。唉,同样也都是白槎棺材。“王嫂说到这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还远不止这些那”宋婶婶拿着手里的‘描花样子’说道。“因为她们俩也是横死的,道士们说她们死的冲,怕对汤宅不利事前事后还做了好几天的道场,结果前一天灵前的烛台就倒了烧着了幔子差点着起火。二太太心虚的很,当天下午就硬是他们抬出去埋了。而且二太太也不积阴德,她硬是让远埋,埋的越远越好,她说一个丫头死了怎么还能入了汤家的墓地,再说也是横死的怕对先人不利。硬是不让将迎儿与云儿埋在迎儿亲生母亲的身边,远远的找到了片坟岗子就埋了。为这了事汤先生回来后头一次和这位二太太吵了一架,吵的好凶呀,据说汤先生还打了二太太一下。
就是打这以后每一年的冬天都有人说看到过年青的女子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在冬天的晚上站在雪地里,那女孩一遍遍的说着‘妈妈,我冷’,就连二太太自己也遇上了回。那回她听戏回来晚了正好遇到了她们,当时二太太就倒在雪地里了,还是跟班的把她扶了回去。从那天她就病了,迷迷糊糊的时候总是喊‘你们不要掐我,你们不要掐我’,好一点的时候就坐在那里头也不梳脸也不洗的发呆。也就半年的功夫人也就没了,发出去的那天是春天草都绿了,晴晴的天,可她的棺材刚一出门天就开始飘起雪来,后来是雪和雨一齐下来的,抬棺材的还在青石桥上滑倒了,结果把棺材盖摔开了,二太太的尸体从里面摔了出来掉在了桥面上,身边看到的人说,才在院子里停了三来可全烂的不成形了。还有人说远远的看到野地里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年青女子站在那往这面看。还有人说那个女子就是云儿,而那样孩子就是迎儿……“
一阵有些怪异小风突然的卷来,宋婶婶刚说到这里莫名的打了个寒颤,手一松,那手中的‘描花纸样’就被那阵风卷走了,就象是纸钱一般随风飘在了空中,转眼就不见了……
“妈妈,好冷呀……”
转自:榕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