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坐落在北方一个极其偏远的地方。那里虽没山，水却很多。小河大河纵横交错，所以老家就有了一个很美的名字：水云泊
老家所有的孩子从小就都熟悉水性，我是其中的佼佼者，因为我可以一口气在水下憋上5分钟。所以我在村子里就有了个小小的绰号：“鱼娃”
我们村几乎所有的村民都靠打鱼为生。我们家也一样。爸爸每天天不亮就乘上我们家那条小船去河里捕鱼，有时候我也会跟着一起去。不过妈妈一般是不让的，她说远些的河里不干净，小孩子去了会看见不该看的东西。我对妈妈的话总是很迷惑，什么东西是小孩子不该看的呢？听姥姥说村里死掉的小孩子大多都仍到了远处的河里，这是上辈人传下来的习俗。于是慢慢的，远处的河里就经常会闹些奇怪的事出来。
有次村长去外边买东西回来时天就快黑了，当他走到村外那座名叫：“立天”的桥上时，由于脚下一滑，新买的秤砣就掉到了水里。奇怪的是秤砣竟一直漂在水上不下沉。村长看了看水里，却并不下去打捞秤砣，而是把一条毛巾也仍了下去，毛巾刚沾到水面就瞬间没了踪影！村长笑了笑，说：
“我知道你是来找替死鬼的，不过实在对不住，俺的阳寿还长着呢！”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姥姥说如果村长去捞那秤砣他就一定会死，那是水鬼故意弄的，是想把人拉下去替他，不这样水鬼就没办法投胎做人。我一直对这些传言将信将疑，毕竟自己没见过。
8月的一天早上，妈妈回姥姥家还没回来，我就缠着爸爸让他带我一起去捕鱼。爸爸考虑了一会儿，最后说：
“去可以，不过别告诉你妈。”我高兴地赶忙穿起衣服跟着爸爸朝河边走去。
那天的天气很好，早晨的阳光很清爽地照在河面上，微风徐徐吹动河里的芦苇发出“沙沙”的响声。偶尔会有一两只鸟儿鸣叫着突然从芦苇丛中直冲进云里。除此之外就是“哗哗”的摇橹声。船行了有半个多小时后，在一个芦苇很浓密的河道里停了下来。爸爸固定好船后开始撒网，我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第一网打上来的鱼很少，爸爸很泄气。我说不如把船再往里划些，那里的鱼一定多。爸爸皱着眉头往更深的河道里看了看说：
“那里鱼是多，可从来没人敢去那下网，听老人说那里去不得。”
我一心想去更深的河道里玩耍，因为我看到里边的芦苇丛里开有许多不知名的花，红红绿绿的很是好看。爸爸最终被我说动了，他也想多打些鱼。于是我们的船就缓缓的划了过去。
船停稳后爸爸就开始撒网，当网刚刚碰到水面的一瞬间，我突然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响。那声响来自水下，不会是鱼群游动的声音吧？我正胡思乱想时爸爸已经把网拉了出来。
“儿子，快看，好多鱼啊！”爸爸兴奋地把网里的鱼往船仓里倾倒着。
我也很高兴，可我突然发现这些鱼有些异样！它们身上有很多红色的条纹，而且眼睛都是黑色的，看上去空洞又恐怖。可爸爸没注意这些，他再次把网撒了下去。船就在他撒网的同时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未曾防备的爸爸一头栽进了水里，我吓坏了，忙站起身去抓爸爸的手，爸爸很快就露出头来，他说：
“别怕，没事，你站好别动！我下去把网找到再上来。”
他说着就又潜入了水下。我知道爸爸的水性和我一样好，可我隐隐觉得这水里有些奇怪，我担心爸爸会在水里遇见什么东西。于是我就趴在船边很认真地注视着水里的动静。过了一会儿，我发现有气泡从水下冒了上来，而且水泡越来越多。我正纳闷时，一股鲜血突然涌出水面！我吓的一下跳了起来，同时开始哭喊着：
“爸爸！爸爸！”
可水再次沉寂了。我担心爸爸真的出了什么事，便“扑通”一声跳下去打算寻找爸爸。我憋足一口气潜了下去。水下的水草很多，它们就象一只只长长的手，一不小心就会缠住人的腿和脚。我四处游着，可没有爸爸的身影！等我游出水面换气时，竟发现船不见了！我一下慌了神，难道爸爸在我寻找他的时候爬上船走掉了？不可能啊，他不见我怎么会就走掉呢？
我着急地在水面四处寻找着，这时候我隐约发现有条船的影子，它已经离我很远了，而且正在以很快的速度向远处驶去。一定是爸爸！我拼命呼喊着向小船招手，但小船依旧毫不知情地慢慢消失了。我开始奋力朝小船的方向游去，那会儿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追上小船，追上爸爸！
不知游了多久，我的手脚开始僵硬起来。我知道再游下去就会出危险了，于是我选择一处浓密的芦苇丛游了过去，等我爬上芦苇躺下休息的时候，满心委屈的我便忍不住大哭起来。爸爸怎么能仍下我一个人走了呢？等回到家我一定要告诉妈妈，让妈妈使劲拧爸爸的耳朵。就这样哭着想着我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经快黑了。我赶忙一骨碌爬了起来。我必须快点游到家里去，因为晚上的河道可不好玩。听老人说晚上河面上常常会有一群穿红衣服的小孩，他们在河面上来回奔跑嬉闹，有时候他们会突然一起倒在水面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嘴里不停地往外喷溅着鲜血……我发疯似地向家的方向游去，当夕阳被夜色最后吞没的时候，我的左脚突然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凭我的感觉，那绝不是水草。我吓的乱了阵脚，手脚乱舞着在水里拼命抵抗。就在我近乎绝望时，我的脚又被那个莫名的东西松开了。同时我听到了一串很尖利很凄惨的笑声，那应该是个小女孩的笑声！可小女孩又怎么会发出如此怪异的声音呢？那越来越清晰的笑声让我越发的恐惧，我吓得泪流不止，同时咬紧牙关没命地划水猛游。
当我爬上岸走到自己家院门前时，那股一直憋着的劲就泄了，我瘫倒在地！这时我听到从屋里传出一阵欢快的笑声。好熟悉的声音啊！我勉强站起来走到窗户前，借助屋里微弱的灯光我看到有四个人正在吃饭，一个是爸爸，另一个是妈妈，坐在爸爸腿上的…竟然是我！这怎么可能，怎么多出一个我？我惊得差点叫出声来。我又看到坐在妈妈身边的是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她这时正专注地盯着我看，突然，她张开嘴朝着我喷出一口鲜血，接着就很响亮地大笑起来。那笑声正是我在河里听到的女孩的笑声，那尖利又凄惨的声音穿过窗户，久久地在夜空里回荡……

转自：榕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