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是一个冬日的下午，虽然还不到18：00点，可天已经全黑了下来。路上行人稀少，偶尔有几片纸屑、枯落的小树枝从路面划过，发出“嚓嚓——嚓嚓”地支离破碎的声音来，在马路两边灰暗的路灯的映衬下，显的有点阴森的感觉。
路边的车站牌旁边，小玉和小林正在等公交车。深蓝色的路站牌在晕黄的路灯下，泛着冷冷的蓝的光晕，上面只写着一趟公交车：公交302，发车时间：早上8：00，下午：18：00。
小林和小玉是同班同学，他们几乎每天晚上都会乘公交302一同回家，小林从中途下，而小玉要到最后一站才下车，并且还要一个人走一段路才能到家。一直到初中到高中，三四年的时间里，小林和小玉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小林隐隐地觉得自己对小玉有种朦胧，但又说不出的好感——他是喜欢上小玉了吗？他经常为此烦恼，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向小玉说。
应该说小林是喜欢小玉的，而且是很喜欢。只不过他是那种性格有点腼腆，有点内向的男孩，喜欢把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可小玉就不一样了，她是那种性格开朗、活泼可爱的女孩，整天活蹦乱跳地就像是一条自由快活的小鱼，没事的时候总喜欢逗着小林玩，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被窘的发红的脸，心里就偷偷地高兴。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从小林的眼神里她知道小林喜欢自己的。
可是今天对小林来说是很关键的一天，因为小林早早地就写好了封情书，打算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封信给小玉，哪怕她拒绝也好。
“你想什么呢？这么专心啊！车过来了还不知道，快上车。”小玉拽了一下小林的胳臂，笑着看着她，自个就往车上走。
“我……呵呵！”小林红着脸笑着说不出话来。“我刚才是在想明天考试的事情，这次考试估计挺难的。”小林随便找个话题，免的自己更难堪。心里想着，等会我把信给你，你不就知道了吗！？
“你学习那么好，还担心什么呢？估计这次肯定有是咱全班第一了！”小玉一边甜甜地笑着，一边望着小林。
“那会那么容易拿第一呢！”小林说。
小林跟在小玉后面，一起上了车。投硬币时小林冲那个秃头的司机大叔像往常那样笑笑，那大叔也给他点点头：“刚放学啊！”，经常乘这辆车，他们都很熟悉了。
车里只剩下挨着后门口的两个座位，小林挨着窗户坐在里面，小玉就坐在她旁边的位子上。小林心想着，这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了。就在公交车刚刚准备启动的时候，前门忽然慢悠悠地上来一位老太太，看着年纪似乎挺大，掬髅着身子，拄着一根灰色的拐杖，满头白发，颤颤微微的在车上寻找着坐位，可是前面做的那些年轻人，只是用眼睛瞥了瞥她，就装着没看见的样子，根本就没人让坐，小林气乎乎地站起来，朝老太太喊：“老奶奶，你坐我这。”随即起身过去搀扶那老人就坐，可就当老太太坐下来时，他才忽然发现，那老人的确是有点太老了，脸上皱纹像是老树皮似的一样粗糟，而且两只眼睛冷冷地放着寒光，一看见就让人心理顿生寒意，怪不的前面那么多人却没一个人让坐的。他心里有点后悔不该把坐位让给这老太婆，不是其他原因，他是担心这老太婆吓着了小玉。
在老太太刚坐稳那会，公交302缓缓的启动了。车里没有暖气，阴阴地倒显得比外面还冷，车窗玻璃是那种深色的茶褐色的玻璃，透过车窗朝外面看，外面显得很模糊，只能看见那晕黄的路灯发着散淡，暗黄色的光。
小林抓着扶手，靠在小玉座位旁边，另一手伸在裤兜里，攥着那封信，想着该怎么向小玉说，可看着刚才那个老太太却一直盯着自己看，他心里就有些着急起来，因为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到站了。
“今天晚上这么黑，一会回去，还是让我把你送到家吧！”小林想好了就对小玉说。
“怎么今天想起来送我了，没事的，那条小路我走了好多年了，再熟悉不过了。再说，你回来的话也没有公交车了，还的你走很长段路往回走，算了吧！”小玉带着她那一贯的轻松的口吻说。
“我是担心天这么黑……”小林还想说就被小玉打断了。
“还能有鬼把我吃了不成，呵呵！”小林笑着，显得不屑一顾的样子。
“有鬼，我见过的。”这种苍老、沙哑的声音把小林和小玉都吓了一跳，小玉刚才还微笑的脸就僵在那里，吃惊地朝旁边那个老太婆望去。老太婆一脸的严肃，一点都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你见过？”小林吃惊地望着老太婆。
“是的，我见过，差不多就在前年的这个时候，我见过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也是在公交车上，我和她聊了很久，可等我下车的时候，一转身，我就看见车窗玻璃上的影子，那是一个满脸是血污，头发散乱的女孩——其实也就是和我一直说话的那个女孩投在玻璃上的影子……”
“别说了！你这老太婆就会吓唬人，那里来得鬼。”小林生气的打断老太婆的故事，一是他自己真有些害怕，另外更担心小玉被吓着。
“别担心，那些都是些哄小孩子的把戏，谁会相信她的鬼话，一会我送你回去。”小林看着小玉温柔地说。
“我说过不用你送，你别送了，我今天非得一个人回去，我就不信还真有鬼不成。”小林知道小玉的倔劲上来了，没办法劝她，只得由着她的性子，只是关心地告诉她路上要小心些，别到其它地方去，下了车就马上回家，小玉都点头答应了下来。
就在这时，公交车缓缓地停了下来，后车门“嘎——吱”一声就打开了。就在小林转身马上要走的时候，迅速把那封信塞在小玉的手心里，头也不敢回地跳下车去。等他站在马路边朝车里面看时，小玉正挥那封信想他招呼呢！她那甜甜地笑脸让小林心里像是吃了蜜一般甜。傻乎乎地看着公交车走远了，一个还在那里傻笑。

二
第二天期中考试，小玉居然没来。
这有点出乎小林的预料，在小林看来，虽然小玉平时学习不是很认真，有点调皮，可是她是个很要面子的人，更何况这次考试还要排名次的，她怎么能不来考试呢？但这的确就是事实，小玉考试的座位号就排在他的前两排，一整天的考试那种桌子都是空的，没一个人，桌子上面贴着小玉的准考证好，还有她的名字：张小玉。
考完了试，小玉就赶紧找那些和小玉来往比较多的女生去问，她们也都说奇怪了，小玉怎么能不参加考试呢？会不会是忘记了？小林马上否定了，说我昨天还和她提起考试事来的，怎么就会好好地忘了呢！“你们不是经常一块走吗？怎么连你也不知道？”那些女生倒反过来问小林了。小林觉得这样也问不出什么名堂，决定打电话到小玉家里去问问。
接电话的是小玉妈，还没等小林先问，小玉妈却着急地先问起小林来，听小玉妈说的情况来看，小玉昨晚就一直没回家，而且家里人也正四处寻找小玉呢！小玉妈说着就着急地哭了起来，小林一边宽慰小玉妈！一边使劲脑汁地在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小林越想越感觉奇怪，忽然就想起了昨晚那个满脸皱纹，隐森森的脸来，想起那个沙哑的声音讲的那个鬼故事，心里就开始嘀咕起来：一个老太太，那么晚了一个人出去做什么呢？又为什么去乘公交车呢？她是不是……小林越想心里越发地发冷。更担心起小玉来，对呀！小玉就和那个人挨着坐在一起的啊！
“我怎么这么糊涂啊！怎么让小玉和那样的人坐在一起啊！是我害了小玉，是我害了小玉，小玉……”。他边使劲用拳头砸自己的头，嘴里不停地骂着自己，眼泪就“哗哗“地往下掉——她猜想着自己可能永远也见不到小玉了。

三
那天下午，等小林意识到该回家时，天已经全黑了，看看手表：17：50，心想着还能赶上最后一趟车，整个人就昏昏沉沉，晕晕乎乎地朝公交站牌走去。
等小林走到车站牌旁时，却发现那里居然一个人也没有，就小林自己一个人，寒风飕飕地吹打在他脸上，他禁不住想起和小玉昨天晚上，也是在这里，他们还有说有笑的，可是今天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不禁伤感起来，眼泪又流了下来。
18：00点整的时候，那辆破旧的公交302居然很准时的到站了。
车门“哐当”一声就打开了，小林抓住扶手，缓缓地上了车。就在他抬起头找坐位的时候，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她看见小玉还好好地坐在昨天坐的那个座位上，正朝他看呢！
“小玉，你跑到那里去了？你知道大家都在找你啊？你今天怎么不去考试呢？怎么不说一声你就走了呢？你快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小林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他是太高兴了，“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你的，你记得以后无论到那里去，都告诉我好吗？”平时内向的小林此刻或许是太激动的缘故居然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来。
小玉看起来似乎也很激动，嘴唇翕动，眼里面闪着泪光，不过，那白皙的脸上却泛着冷冷的光。
“来！小伙子，坐我这边来，你们俩慢慢聊。”一个沙哑的、苍老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这时小林才注意小玉旁边还坐着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小林昨晚给让坐的那个老太婆，小林瞪着眼睛盯着面前这个老太婆，看她从座位上离开，然后自己径直就坐过去，连声谢谢也没说，反而是坐在一旁的小玉似乎已经和那老太婆似乎很熟悉的样子，冲她笑笑说：“谢谢阿婆！”然后就看见那老太婆和慈善的样子冲他们笑。小林心里却越觉得恐怖，他低着头悄悄对小玉说：“这人可能是……”。他本来想说那个人是鬼的，可看见那老太婆一直盯着自己看，话说到一半有噎住了。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小玉忽然开口了。
“小林，我非常谢谢你对我这么长时间的照料和帮助，你写的信我……我只看了一半，真的对不起。我早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可是你一直都不说，我一直在等你的，终于，你没有让我失望，我很高兴，谢谢你！你或许想不到，我至尽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的样子，那是三年前，你穿着那件浅蓝色的T恤，还有那条深色的牛仔裤，冲我很开心的笑，你还记得这些吗？不管怎样我都会永远记得的，永远的……”。
小林刚开始，心里只觉得小玉今天说话有些奇怪，似乎这些话不像是以前那个死要面子的小玉了，可是还没等他多想，那种幸福的感觉就冲晕了他，他只觉得脑袋晕乎乎地，只知道冲着小玉傻笑。
公交车正在公路上缓缓地爬行着，公路两边昏黄的路灯穿过那种茶褐色的玻璃，斜着照射进来，随着公交车的颠簸而不断变化，车厢里也就显得诡异而恐怖。
小林不留意间朝车窗外瞥了一眼，透过那深褐色的玻璃，他看见车窗外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贴着玻璃飞，再仔细看时，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那里是什么飞着的鸟啊！分明是站着的一个僵尸啊：鞫髅身子，脸和头似乎已经粘在了一起，已经分辨不清了，头发好象被什么烧过似的，连成了一块粘在额头前，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肉，完全是一个骷髅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