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
希望城,南160公里处,环城高速。
“莱恩,我想,我们可以再谈谈。”在一辆飞驰的太阳能动力车中,一位美丽的夫人对他身旁的一个中年男人说道,可以看出,这位夫人刚刚哭过,眼睛还是通红的。
“不!不!不!”那个叫莱恩的中年男人不知为何一下子暴怒起来,高声的叫喊着,“凯丽,这个问题没有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没有?她与仙蒂有什么不同?其他人可以接受,为什么你就不能?”凯丽争辩道。
“不要再说了,她们当然不同,仙蒂是我们的女儿,唯一的女儿!而她,她是人类科技公司的一个价值300万美元的商品,她们当然是不同的。”随着莱恩愤怒的话语,这辆太阳能动力车已经达到了最高时速220公里。
“可你能看出他们不同吗?”凯丽争辩道。“她们的外貌,性格,全析扫描复制的记忆,这与原来的她都是一模一样的!可以说,她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不,她们不是一个人,我们的女儿死了!你清醒点吧!不要再用这样一个高档玩具来寄托你的感情了!”莱恩的话语中可以听出,他心中的怒气渐渐被悲伤所淹没。
“为什么其他人可以?他们为什么可以用复制人来代替自己逝去的亲人?而我们却不能?”凯丽还的做最后的争取。
“因为他们以为自己的感情可以转移到复制人的身上,可结果决不像他们想像中那样!复制人是不可能有真正的感情的!他们全部是在欺骗自己!”莱恩重重的拍了一下方向盘。
“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复制人可以拥有真正的感情。”凯丽含着泪看着他。
“是的!克隆躯体与电脑扫描复制的大脑……这怎么可能产生真正的情感?就算她们再逼真,她们还是复制人!”莱恩依旧在坚持自己的看法。
“可是现在社会上复制人已经随处可见了!社会都已经承认他们的合法性,甚至可以给他们原有的身份……”凯丽还想再说下去,但却被莱恩打断了:“够了,我们不要再谈了,马上就到人类科技公司了,到那里办完退货手续,这一切就结束了。”说完莱恩将车转入了环城高速的一条支线。
而在这辆飞驰的电动车的后排座上,坐着一个满脸泪痕的女孩,虽然她年纪不大,只有三四岁的模样,但可以看出她长得很漂亮,就像凯丽一样漂亮,而她眼中的泪痕却说明她远远比凯丽还要伤心。她为什么伤心?因为父母在为了自己不能理解的事情而争吵?因为爸爸不再向记忆中那样疼爱自己?还是因为她小小的心灵中预感到了自己不幸的命运……
第二场
梦想海滨,人工智能别墅。
人造植物永远生长的那么茂盛,有时候真的可以让人们忘记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几株真正的植物了,但至少它们看上去还是一样的,所以在其中游玩还是十分惬意的事情。
莱恩就在别墅后的这片人造植物丛中,与自己唯一的女儿仙蒂一起享受着通过人造臭氧层过滤后的阳光。
莱恩看着在草地上玩耍仙蒂,幸福的笑容洋溢在他的脸上。在他眼中,仿佛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天使,她插着洁白的翅膀,头顶着神圣的光环,带着足以溶化南极冰盖的温暖笑容,一步一蹦的跑向自己,那是自己肯为了她放弃一切的天使,仅仅是看着她,就可以让自己感到无比的快乐。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漂亮的夫人,她一直在注视着莱恩与仙蒂,脸上的笑容中满含爱意,那是对丈夫的爱,对孩子的爱还有对未来的憧憬。
第三场
青山公墓,北侧墓群。
这里很平静,尽管病魔刚刚夺走了一条鲜活的生命,但却没有什么人来送她,只有两个人,莱恩与凯丽。
莱恩与凯丽哭得很伤心,但却尽量的不发出任何的声音,因为他们不想任何人知道他们今天所做的事情——埋葬他们最心爱的女儿,仙蒂。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凯丽在仙蒂死后说服了莱恩,并与人类科技公司签定了一份秘密的购买合同,合同中规定,此事除直系亲属外,任何人不得知情。这样做不仅可以保护莱恩与凯丽,更主要的是为了保护他们公司的“产品”,并让他们公司的“产品”更好的容入社会。
虽然莱恩万般的不情愿,但看着伤心欲绝的妻子,听着人类科技公司关于复制人仿真程度的介绍,最后,他还是在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也就在那以后,原本已经从医院中被接走的小仙蒂又回到了医院中,而前些日子还让医生们束手无策的小仙蒂,竟然奇迹般的康复了,并以一名痊愈病人的身份走出了医院。
可也就是自这一刻起,莱恩的眼中就再也看不到幸福,只能看到一种如冬天一般的冷漠。
这种冷漠凯丽看得出来,仙蒂也看得出来,但她们没有办法。凯丽没有办法给老公一个真正的仙蒂,而仙蒂没有办法让自己父新重新的快乐起来,尽管她自己完全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第四场
希望城,南270公里处,环城高速叉路。
“你又在回忆从前了?”凯丽看着丈夫出神的表情,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
“是的,我想起了与仙蒂一起在草地上玩耍,想起了她的离开,也想起了我们去签那份荒唐的合同。但好在最后这一点我们还有办法弥补。”莱恩回过了神来,向着凯丽答道,但车速却一点也没有因此而减慢。
凯丽不再劝他了,而是回过了头去看着后座上的仙蒂,尽管自己心中清楚的知道这的确是一个复制人,是人类科技公司按自己的要求提供的产品,但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她那同样如天使般可爱的脸庞,自己又怎么能忍心再失去她呢?不管这复制人是否如莱恩所说一般没有真正的情感,但自己的情感不能欺骗,自己决不可能再承受一次失去女儿的痛苦。想到这里,凯丽对着仙蒂略带哭音的说道:“仙蒂,你求求你爸爸吧,他不想要你了,他要将你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到那里,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我说服不了你爸爸,你自己求求他吧!”
尽管仙蒂还不明白这其中的真正意思,但她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爸爸想要抛弃自己,而自己今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见到妈妈了。一想到这里,原本默默哭泣的小仙蒂突然放声痛哭起来:“不、爸爸不要仙蒂了,呜……妈妈……爸爸……仙蒂要和你们在一起,仙蒂那里也不去,仙蒂要回家,仙蒂要回家,爸爸你不爱仙蒂了吗?”
莱恩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仙蒂的话,但泪水却已经夺眶而出。
“求求你了,爸爸,带仙蒂回家吧,仙蒂那里也不去,仙蒂要和你们在一起。”仙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从后座上伸出了手去,抓住了莱恩的双肩不停的摇晃,虽然力量不大,但莱恩可以清楚的感到仙蒂的决心,而在莱恩一直认为,这份情感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一个复制人身上,莱恩的信念动摇了,难道复制人就没有真正的情感吗?
“爸爸,求求你,不要不要仙蒂,我以后一定会很听话的,求求你,带我回家吧,我那里也不想去。”仙蒂继续摇晃着莱恩的肩膀。
“是啊,我们回家吧,与我们的女儿一起!”凯丽也流着泪说道。
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车箱内除了抽泣声以外,谁也没有说话。
“好吧!我们回家!”莱恩在距人类科技公司15公里的地方改变了自己的决定,因为他清楚的感到一种真实的情感,一种难舍难离的情感,一种父母与孩子之间才会有的情感。
“嗯,我们调头吧,回家去!”凯丽为仙蒂擦去了脸上的泪珠,而小仙蒂也伸出她白白胖胖的小手为凯丽擦拭泪水。看着这一幕,莱恩咬着下嘴唇轻轻的摇了摇头,暗自祈祷:希望自己的感觉没错,希望自己不是被这复制人大脑中的某个程序欺骗才好。心中想着,手上的方向盘已经打向了一边,可还没等车身旋转过来,莱恩便听到了一声巨响,紧接着是金属与地面磨擦的声音还有凯丽的尖叫声,最后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第五场
国民公立医院,急救室外。
“不……不……不要管我,去救我的妻子和孩子!”莱恩大叫道,鲜血从他头上不断的流出,可他却毫不在意,甚至拒绝护士为他包扎伤口。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与他一同在车祸中受伤的凯丽与仙蒂,可她们现在已经被推入了急救室接受抢救,莱恩根本就无法了解她们的现状,而这样,只能让他更加焦急。
医护人员在莱恩面前不停的穿梭,从他们紧张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抢救并不顺利。莱恩低着头,默默的流着泪,一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大腿,十个手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腿部的肌肉。他后悔自己要把车开得那么快,他后悔没看清后面跟上来的货车。但这些,对于改变现状起不到任何作用。现在他只能向上帝祈祷,保佑凯丽与仙蒂渡过这一关。
“莱恩先生?”一名医生走到了莱恩的身边问道。莱恩抬起了头,猛得站了起来,用还带着鲜血的双手死死的抓住了医生的肩膀,用力的摇晃着,然后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她们怎么样了?”
“莱恩先生,这次的车祸很严重,你之所以会受伤较轻,完全是因为……”尽管莱恩心急如焚,但医生还在用他们惯有的口气一字一句的向莱恩解释着。
“不,我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受伤较轻,这根本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她们怎么样了,你不要再说那些没用的废话了!”莱恩愤怒了,抓着医生双肩的手更用力了。
“哦,你轻一点……”医生痛呼了一声。
“闭嘴,我问你她们怎么样了。”莱恩完全没有意示到自己的失态。
“那个小姑娘伤到了脊柱,现在深度昏迷,还没渡过危险期……”医生说道。
“我的妻子呢?”莱恩紧张问道。
“她……”医生沉默了,回避着莱恩的目光。
莱恩也意识到了什么,松开了抓着他肩膀手,颓然的坐了下去。
第六场
国民公立医院,急救室内。
莱恩紧紧的握着凯丽的手,虽然泪水早已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但他还拼命的挤出笑容,对医床上的凯丽说道:“亲爱的,别担心,医生说你马上就会好过来的。等你好过来,我们再带着小仙蒂一起去梦想海滨玩,你会好过来的。”
凯丽吃力的摇了摇头,然后用手比划着想要笔和纸,因为看上去她现在还没有能力说话。
莱恩马上取来了笔和纸,然后将笔交给了凯丽,自己将纸举在她的胸前,让她可以尽管省力的书写,尽管这样,凯丽的字还是写得异常艰难,但她却依旧执着的要写完这段话,终于,但她的手停下来的时候,莱恩手中的纸上已经出现了三段文字。而凯丽却闭上了眼睛。
“凯丽,哦,不!你醒一醒啊,求求你,睁开眼睛吧!你再看看我,再看看我啊!”莱恩痛哭的叫着,但凯丽却没有任何的反应,急救室内一下子又忙碌了起来,医生们围拢了过来,各式器械也推了过来,而莱恩却被护士推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