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璃·离

一天一夜，无眠。静静地坐在璃的床边，看着她，傻傻的。

终于，她醒过来了，眨了眨眼睛。看到我，微微一笑，面无血色的苍白笑容，惹人爱怜。

照例痛快地喝下一整杯羊血，随即有了些朝气。

“还疼么？”我轻轻抚着她身上的伤，她触电般的躲开。

心，痛。

“不是不叫你去的么？”

“我担心你啊……。如果有一天，我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你也会去找我的吧……”

“当然”无可反驳。

“你……还有殇他……都是因为我……看着你们这样，我心痛啊……”我没有勇气告诉他，殇已残了，没有了左臂。

“我们去看看他吧……”

“好……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离天黑还有几个小时，璃洗了个澡，换了件白色连衣裙，宛如山谷间的白蝴蝶般纯洁美丽。我也给殇挂了个电话，一是让他有个准备，二是问珏的情况。他还没走脱失臂的阴影，只淡淡的说没有珏的消息。不免又一阵心痛……

与璃走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好久没有逛街了，上次还是以人类的身份呢！街道依旧是灯红酒绿，偶尔有喝得似醉非醉的人来找碴儿，还是老样子呢。这个城市并不大，但住了十几年还像刚来时陌生。还有什么东西隐藏在这个城市的阴影之中呢？吸血，魔宴，未知的盟派，未知的敌人或朋友，未知的未来。。。

手拉手，肩并肩，一路无言。已经习惯了，与璃在一起的日子，没有吻，也没有遗憾。很多事都心照不宣了，太多的事。就好像她是我的影子一般，让我如此不能割舍，却又让我如此心痛。也许她和殇比较合适，合适，为什么用这个词？那么我和她又算什么呢？不合适吗？

无意中瞥了她一眼，忽然发现她在一直看着我。依旧明亮的眸子，笑容酸涩……

“我们不合适吗？”她的眼中一闪一闪的，那是碎裂的心……

“我们……”她看透了我的心，是巧合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爱你，用我百分之百的爱情……”我们之间不需要谎言，可没有谎言就没有承诺。

“是吗。”她盯着我的眼睛，好一会儿，才一字一顿的说“我信你的……”她的笑终于露出星星点点的灿烂“如此相信……”

她把身子安心地放在我的臂弯中，那个只属于她的位置。

混混沌沌的，已经走到楼下，懒得爬楼梯，便纵身上了窗户，大大方方地进去。

殇隔着门上的玻璃盯着走廊看，一眨不眨，对于我们的从天而降浑然不觉。

“看美女呐？”璃笑道“哪个护士这么漂亮啊？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你们来了！”殇勉强地笑了一下。

“怎么了？我们打扰你的相思梦了么……连好朋友来了都无精打采的。是不是喜新厌旧了？坦白从严，抗拒从宽……”她一屁股坐在床边，习惯性地拍了一下殇的左肩，空荡荡的。换来的是他的一阵巨痛。

我的心瞬间跌下万丈深渊，左臂，他最擅长使用的左臂，没了，眨眼间就没了，为了我，没了。不敢再看他，我有罪啊，我又有什么脸在见他呢？木然地，强迫自己面对，强迫自己牢记。

“这是……你的左臂呢？”她掀开厚厚的被子，一无所有。“你的胳膊呢！说呀！你哑了么？”晶莹的泪从璃的眼中放肆地涌出，大滴大滴的，透明的泪，一颗一颗，砸碎三个人的心。

“你别哭啊……”看到璃哭，殇反倒不忍心了“我还能用两把刀啊，我还很强呢。其实。。。少条胳膊不算什么，可以赖着不干活，参加残疾人运动会，去公园都是半价……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再担心会没完没了地工作了……”他滔滔不绝的说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其实？其实他是最担心不能再出任务，不能再杀吸血，不能再报酬了吧。

可璃还在哭着，她哭的时候像小猫一样，只发出很小很小的声音，眼泪却不曾间断。很早以前有人告诉过我，只有隐忍着撕心裂肺的痛苦时，才如此哭泣。

她，很坚强……

“其实……”殇还想说些什么，但又难以启齿。

“其实……他是可以好的……”我再也不忍心看到她这个样子，再哭下去，她会瞎的。

“是呀，是呀”殇接着说“我福大命大，怎么会有事呢？”

“真的吗？”璃噙着泪看向我，使劲咬着嘴唇，已经咬破了。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那天都被打成筛子了，现在还不是活蹦乱跳的？”我尽量使自己放松，尽量说服自己，虽然自己也知道这不可能。

“可……我们是吸血啊，他是人类……”

“可他杀了吸血呀，他比吸血还强呢！”我坚持着谎言。

“不对，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如果你骗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这有什么联系吗？不要混为一谈。。。”

“当然有联系，你既然爱我就决不能骗我。。。”
“你们别吵了，璃，你先出去，我和他谈。”殇赶紧帮我解围。

璃看看我，又看看殇，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乖，先出去……”殇催促着。

璃抹抹眼泪，不情愿地出去了，临走前狠狠地撞上门，门上的玻璃顿然碎了，宛如我心。

“我……是治不好的吧……”

“不，还有希望的。”我依然在固执地自欺欺人。

“好吧，不说这个了……璃也是吸血了？你也是了？”

“是，可不像你想的那样，吸血也不全都是坏的……也有……”

“我不想听你说！” 他瞬间变得异常暴躁。

“……” 我知道他的心情，是吸血杀了他父母。

“对不起……”他突然软了下来“其实应该谢谢你，帮我挨那几枪。。。”

“那是过去的事了，不是么？”

“是，都过去了。”他长叹一口气“还是那句话，如果我去了，照顾好璃……”

“什么话，你要重新振作起来，你还有仇要报呢。”

“珑……有件事我想了很久，不知该不该和你说……”

“什么事？关于璃？”

“不，是关于兕……”

“兕，你什么时候转移目标了的？你一向都很执着的呀？是不是因为我……”看他心情好些了，我决定开点儿玩笑，好久没和他聊天了，好久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了。

“你胡说什么呢！我说的是大事……”他有些急了，还好控制在开玩笑的范围内。

“婚姻大事，是应该谨慎一点，而且‘朋友妻，不可妻’……”继续，继续。

“不是，我是说珏……”

“啊？珏喜欢兕？他也太过分了，枫喜欢上的女人也敢追，他不怕枫暴走吗……”

“不是！！！你不要瞎猜。枫还是很正派的……”

“那就是兕不正派？”我就是喜欢殇百口莫辩的样子。

“不是！！！你都撤到哪里去了？我说的是正事！！！”

“那就是珏不正派，那小子，虽然表面正人君子，心里想什么却从来不说……”心里狂笑中。

“对！”

“什么？哎……有没有搞错啊，我是在开玩笑，你不会当真了吧……”

“当真什么？这正是逻辑指向……”

“指向什么？珏欺负兕？还是枫暴走？”我满脑子糨糊。

“我怀疑珏会背叛！”他不可思议的坚定，震慑着我的灵魂。

“你胡说些什么，珏是我们的一员，身为队长，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任何一个组员！”

“那好，我先问你，珏他有没有背景资料？”我不由得一颤，珏确实没有任何背景资料！

“你失踪那天，应该有场激战吧！我们第二天看到很多弹壳，还有打斗的痕迹。那是陷阱！而这条消息，是珏亲口告诉我的。他让我和兕去，可我偏偏临时有事，就私自找你，我知道璃会跟着你的，可没想到有如此后果。那天我做完自己的事，刚要回咱们的宿舍楼，忽然看到琉发疯了似的从里面跑出来，一路狂奔。而珏在她后面紧跟着，但不靠近。我本想去问个究竟，可他们跑得太快，而没有跟上。当我再看到琉时，她……她已经……”他犹豫着该不该说。

“变为吸血？”我问，这一切太突然，心里像有根钢针，一次次扎向更深处。

“是……珏抱着她……附近并没有打斗的痕迹。”

“这只是巧合……并不能代表什么的……再说珏他是个人类呀！”

“如果那天不是你和璃去的话，后果只能是一个：我和兕都消失。”

是呀，我长叹一声，他是死也不会当吸血的人，他就这样执着着自己的做人原则。而兕又没有什么作战经验，他们一起去，简直是鸡给黄鼠狼拜年……

“还有……”他继续说“前天，为什么没有交易？而来了几个杀手？因为有人告密！你一开始打跑的那个家伙掉了一件东西……你自己看看吧……”他用右手拉开身旁的抽屉，里面是一枚闪亮亮的戒指，是琉的！我一辈子也不会忘，因为，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琉现在将在我怀中，而我会被这枚小小的圈子套住。虽然我不爱她，而只是爱上爱情本身。

可是一切都扭曲了，说什么都不再有任何意义了。

“是真的吗？！”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了，或许她根本就没有离开也未可知。“珏背叛？”在她推开房门的一瞬间，背后的窗户突然发出声音，离我如此之近，仿佛就在耳边一样。

“谁？”璃大喊，此时我以在窗户之外了。璃也跟了出来，一起上了房顶。眼前一下子变得黑暗，总归有些不适应。只模模糊糊看到有一个影子在前面奔跑，在房顶上！没有犹豫，我们一同追了上去。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得一阵寒凉，从一个屋顶越向另一个屋顶，从一条街穿到另一条街，从十点追到两点，踩在同一片月光上，却并没有拉近什么距离！这简直是不可能的，我和璃变为吸血以后，体力已经是以前的多少倍了，但却追不上一个人类！那确实是个人类，因为只要一直盯着看，就能看出红色的轮廓，那是热量，是吸血没有的东西。可是人类为什么能跑这么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