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微笑着送走了最后一位舍友,宿舍里只剩下我一人了,我寒假不回家。舍友们听说我不回家过年都纷纷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她们问,寒假学校里人很少的,你一个人住在宿舍里不怕吗?我微微笑,我胆子大着呢,怕什么。
又过了几天,人似乎都走光了,整个宿舍楼,整个学校变得冷清清、空荡荡的,十分孤寂,很适合拍鬼片。我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该吃饭了吧,我看了一下表,五点半。那是一块很旧的石英表,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看起来似乎有些老土笨重,还常常慢那么几分钟,我却一直对它不离不弃。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打开门看是王春燕。她是艺术系的,和我一个年级,也同住一个楼层,我和她不是很熟,见面会打个招呼而已。
她热情的笑着说:“周芮啊,我听说你寒假也不回家,我也不回家,以后咱两做个伴吧。”
我很高兴,有人做伴是再好不过的了,我微微笑着说:“好啊,去打饭吗?”
我们到食堂打好饭,然后回到我的宿舍里一起吃饭。她没吃两口饭就从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了,吐出一口烟圈问:“为什么寒假不回家?是不是和我一样与家里人关系不好?”
我用手一扇,摇头说:“我闻不惯烟味。”
她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洗手间借用一下。”说完她就把烟带进洗手间去云里雾里了。
我继续吃饭,然后洗碗,然后打开电脑看碟,看完了一集电视剧,王春燕还没从洗手间出来。我突然意识到她在洗手间里呆太久了,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我担心的叫道:“王春燕,你做什么,怎么还不出来?”竟然无人应答。我着急地走过去,敲门,还是无人应答,洗手间里是一点声响一点动静也没有。到底出什么事了?我轻轻扭转门把,门没锁,我一把推开,不禁惊声尖叫起来……
洗手间里通红通红。血!全是血!天花板上,墙壁上,洗脸架上,镜子上,最可怕的还是地上:满地殷红的地上飘着一缕缕黑色的头发,还零散着几件衣服,是王春燕的,可是,王春燕她人呢?她为什么不见了?
2
我打了个哆嗦,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趴在书桌上,一看手表,五点半。怎么回事?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冲到洗手间,目瞪口呆,根本没什么鲜血。淡蓝的地板,洁白的墙壁,干干净净。难道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可是这个梦也太真实太清晰了吧。感觉很诡异。
这时,咚咚咚的一阵敲门声把我吓了一跳。我打开门,王春燕正笑吟吟站在门外说:“周芮啊,我听说你寒假也不回家,我也不回家,以后咱两做个伴吧。”她说的话竟和我梦中的一模一样,我没回过神来,勉强笑着说:“好啊,去打饭吗?”
我们到食堂打好饭,然后回到我的宿舍里一起吃饭。她没吃两口饭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了,吐出一口烟圈问:“为什么寒假不回家?是不是和我一样与家里人关系不好?”我用手一扇,“我闻不惯烟味。”
她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洗手间借用一下。”说完她就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我突然反应过来,这完全和梦里一模一样,如果她进了洗手间的话就会可怕的消失,不行,我必须阻止些什么,于是声嘶力竭地大吼:“不行,不准用这个洗手间。”
她吃惊的看着我,完全不敢相信我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她,狠狠的瞪我一眼,把桌上的饭盒端起来就往外走,狠狠地摔上门。
我心里突突的,惊魂未定。许久才如释重负的吐口气,仿佛自己避免了一场悲剧的发生。于是接着吃饭,开电脑,上网,看碟,听了一会英语。
快熄灯的时候,我关了电脑,宿舍楼里死一般的寂静。我本是一个好静的人,可此刻的寂静却令我有些恐惧,我莫名的紧张,莫名的颤栗了一下。但是倔强的我仍然不断地给自己打气,不要害怕,要勇敢。
突然,楼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把我狠狠地吓了一跳,我紧闭双眼,都快要哭了出来。加速的心跳回复正常后,细细回想,那声音应该是瓷盆掉在地上的声音,真没什么可怕的。可是,声音怎么会这么大,仿佛出声地点就在我的宿舍门口,隔壁几个宿舍可都是空房啊。我想起了王春燕,我们这层只剩下我和她了,自己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梦而那样对她是不是太荒唐了点?而且,如果那个梦真的有预示作用的话,王春燕一个人呆在宿舍会不会有事呢?
我看了一下手表,还有二十来分钟才熄灯,于是我走到王春燕的宿舍门口,想看看她有没有什么事,再跟她解释清楚傍晚的事,希望她谅解,毕竟这层楼里只剩下我和她,大家都挺孤单可怜的,应当相互关心。
我发现她的宿舍门没有关,还听到了洗手间传来的哗哗流水声音,我就边喊着王春燕边进了她的宿舍走到洗手间。她正凝神注视着她的盆子,听到我叫她后转过头来呆呆看着我。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可我没大在意,我以为她还在为傍晚的事而生我的气,于是笑着说,“在洗衣服啊,我是来跟你说对不起的——”
刚说到这里,我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因为我看到,她的两手鲜红,在她盆里的根本不是什么衣服,而是一堆血红的内脏!
王春燕阴森可怖地冷笑起来,嘴角还有一丝血迹,狰狞邪恶,令人毛骨悚然。
我瞪大眼,失声尖叫,一口气跑回宿舍把门锁上。惊魂未定时听到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音,停在门外。这时,灯熄了,一片漆黑。砰砰砰砰砰,猛烈的敲门声突地响起,仿佛随时都会把门敲坏,那哪是在敲门,那是在捶门是在砸门。我大声哭喊道救命。
是王春燕,她一边用力的重重捶门,一边冷冷的喊道:“开门,开门。”
我手忙脚乱的从桌上摸出一把水果刀,握着水果刀的手不停的颤抖,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3
我睡在床上,在一阵咚咚的敲门声中醒来,门外宿舍楼管理员在叫:“同学,开一下门。”我习惯性地看表,九点十分,是早上。我稀里糊涂地去开了门,那管理员说:“同学,你是不是寒假不回家,在这张表上登一下记。”我脑子还没清醒,稀里糊涂的登记完。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又是一个梦?梦中梦?这个梦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现在是否还在梦中?可是,怎么会有这样真实鲜活的梦?
我惴惴不安,心里老觉得不塌实,恍恍惚惚过了一天。
晚上,仍然是死一样的寂静。为了平复心里的恐惧感,我看了一部周星驰的搞笑片,笑得前仰后合。可是,电影还没放完,突然就停电了。四周是死一样的黑,死一样的静,我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全身上下都是恐惧。
叮零零叮零零叮零零,尖锐得刺耳的电话铃声陡然惊天动地的响起。我想起以前看过的《午夜凶铃》,手直发抖,不敢去接电话。电话铃一直响,一直响,我一咬牙,拿起听筒,是爸爸打来的,我大大的舒了一口气。爸爸问,钱够不够?真的不回家吗?还有没有别的没回家的同学?我敷衍的应答着。
接完电话后,我打开电筒看表,才十点一刻,不过黑灯瞎火的也做不了什么,那就早点睡吧。洗完脸脚后我便上床睡觉了,平时要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才能入睡的我今晚却很快地就进入了梦乡。用梦乡这个词好象不妥当,因为梦乡常常是形容美梦,而我做的则是一个可怕的恶梦。
在梦里,我被困在一个封闭而黑暗的洞穴里,水珠渗透洞顶滴答滴答滴下来,诡异的阴风旋着圈,丝丝缕缕地把我裹住,我清楚的感觉到有恐怖而邪恶东西在一点点的向自己逼近,心里直发毛,哆嗦着寻找出路,想要离开那令人压抑令人窒息的封闭空间。猛然,一个暗影从眼前晃过,我直觉觉得是王春燕。水滴声一下子停了下来,阵阵阴风也停了下来,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的在洞穴四壁震荡,我紧张地害怕地立着,不停地颤抖,想大声喊救命,可是嗓子哑哑的,什么也喊不出来。渐渐地我感觉到热,越来越热,越来越热,热到烫,刺痛的烫,像火烧一样,而四周也变得红通通的,火一样的红,血一样的红。我发现自己浑身是血。然后,有无数双手死死地扼住我的咽喉,我拼命地挣扎,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却无济于事,我快要死了……
早晨醒来,我的心突突直跳,大口大口的喘气,手心额头背部全是汗,久久缓不过颈来,心里想着,还好是个梦,还好是个梦。
梦,想到这个字的时候,我的心咯噔一下,为什么这两天老做这些恐怖而诡异的梦?
我拿起手表看时间,九点十分,和昨天早上醒来的时间一样。
一整天,我的精神都非常不好,总有着挥之不去的焦虑、紧张与恐惧。我想,再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疯掉?
下午,感觉到肚子有点饿的时候我看了一下表,五点半,于是准备去打饭。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我的心猛然一沉,仍然去开了门,是王春燕!她阴森地笑,手上拿着一把刀,一下子插到我心窝里去……
4
我尖叫着跳了起来。
在一旁看书的舍友被我吓得一愣一愣的,“这样趴在桌上午睡也能做恶梦,我真服了你了,到底梦到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什么?以前的种种都只不过是我趴在桌上午睡做的一个梦,这,这,怎么可能?那么现在的我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中?我混乱到极点。
舍友拿过一张单子给我说:“开始订寒假回家的火车票了,在上面写上你要订的车次和日期。”
我忍不住问舍友:“你确定我们还没有考试?我们还没有放假?我刚才只是趴在桌上睡了一觉?”
舍友好奇的看着我,笑道:“我们当然还没考试还没放假,还有一个月才放假啊,你怎么了,怎么古古怪怪的?”
我思绪混乱,愣在那里,梦里的种种画面生动地浮现在脑海。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只是一场梦?发生了那么多事,怎么可能只是一场梦?
一想到梦里寒假一个人留在宿舍遇到的种种可怕的事,我就无比的害怕。难道,难道这一系列古怪诡异的梦只是要警告我寒假不要留在学校吗?一直以来坚定的寒假不回家的计划开始动摇,还是回家吧。我在单子上写下了自己回家的车次和日期。
忽然,我发现我的手表不走了。
手表是母亲的遗物,她已经去世五年了。这么多年,有的事我仍然无法释怀。后母对我不坏,即使在她为父亲生下个儿子让我多了个弟弟后,她仍然没有为难过我,我不恨她,只是偶尔会觉得她的笑容有些虚假,偶尔因为她取代了母亲的位置的忿忿然。我不能原谅的是父亲,不是因为他娶了后母,而是因为他在母亲还没离去时就已经找好了下一任妻子。那时候,母亲肝癌晚期,吃不下半点东西,整个人瘦得不成人样,父亲竟然还有心情去相亲。后母和父亲一起出现在母亲的葬礼上。从那一刻我就盼着远离那个家,远离父亲。所以我不顾父亲的反对考到遥远的北方上大学,所以第一年上大学我就下定决心不回家过年。
然而现在因为这一连串怪异可怖的梦,我胆怯了,我觉得还是家里安全些吧,于是决定回家过年。
5
寒假在家过得不好不坏。时时想起那诡异的梦,仍是心有余悸。
寒假过后回到学校,宿舍楼的管理变得严格了许多,进出都必须出示出入证。我上楼回到宿舍,门似乎换了新的,墙也新刷过,桌子椅子都换新了,床上的被褥却变成了一堆灰,书架上的书也烧成了一堆灰!
“这是怎么回事?”我叫了一声。
正好有舍友刚从值班室问了回来,她摇头叹气道:“哎,寒假楼里出了事,王春燕寒假期间带了两个社会上的男人进宿舍,半夜在楼道里抽烟喝酒,酒洒了一地都是,烟头随手扔在我们宿舍门口,引起火灾,把我们宿舍给烧了,烧得差不多了才被管理员发现。王春燕已经被退学了。哎,真倒霉,怎么这么巧,偏巧烧到我们屋和隔壁屋。你看,我这些平时舍不得穿的衣服,平时舍不得在上面多画一笔的书,全都烧成这样了,真郁闷。还好是寒假,宿舍里没人,没人出事,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忽然之间,我终于明白,是母亲留下的手表救了我,它知道如果寒假我留在宿舍会有悲剧发生,于是耗尽了所有力量,一次一次让我回到悲剧发生之前,让我选择回家过年。
我满心感激的把手表从书包里找出来紧紧握在手心,带到修理处,修表的人弄了半天说:“这表的零件早就坏得不成样子了,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零件了,没法修,你还是重新买一块吧。”
我笑着摇摇头,麻烦他把手表组装好,依然把它带在手上,用手轻轻摩挲着。然后,我看到,它缓缓的往前走动起来。
转自:榕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