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妈的亲生女儿,不是在孤儿院抱养的,也不是垃圾堆里捡拾的,我是妈亲生的。
可我一点都不像我妈,我妈是个美人。而我呢——。
大人说我小时也是白白胖胖,甜美可爱。可到后来,人说女大十八变,我越变越丑,容颜黯淡,面黄肌瘦。
丑就丑吧,可偏偏不仅如此。
读书时,周围的同学都避开我,遇到心直口快的则说:“你身上是什么味道,真难闻。”
我身上有味道?
是什么味道,我的鼻子无法闻出自己身上的味道。
我问妈,她不瞧我,只冷冷地说:“没有。”
妈很少用眼睛瞧我,她怕我看到她眼里隐藏的厌恶。
但她的眼神还是告诉我答案,我是有味道的。
我每天在身上涂抹厚厚的香皂,然后用刷子使劲地刷,一遍一遍,直到有血痕沁出。可是人们还是避开我,无论我怎么努力,味道还是无法消除。
在这世上,这味道让我倍感孤独和冷漠。
有件事我一直没法忘记。
那是在初中,同座忍受不了我的味道,把我的书包扔出了教室外面,一大群同学围着我起哄。我只能低头哭泣着,为什么这样对我,这味道我也不想有啊。
后来他出现了,他捡起我的书包,递到我的手中,他说:“别哭。”
我记住了他的话,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哭过。眼泪挽回不了什么。
后来老师安排我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一个人一张桌子。这样也好,至少我再也不会影响同学,而同学们也会忘记我的存在,我可以安静的读书。
他叫孙昊,德才兼备,是班上女生谈论的中心。由那时起,当她们七嘴八舌议论他时,我总是躲在一边偷偷的听着。
然后把我所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一切,全部记在一本印有紫色小花的笔记本上。
毕业那天,我拿着笔记本,请他在首页留言。我心怦怦地跳着,我害怕他随意的一翻,那么所有的秘密就会暴露。可他没有,他笑容可掬的写下了‘一帆风顺’四个字,将那本子递给我。那个本子是我至今最宝贵的东西。
读完初中后我就呆在家里,虽然成绩很好,但我已不想读书了。邻居有位阿婆,是个孤老,只有她不嫌弃我,她是位老中医,她说我对这行有悟性。长这么大没人夸我,就她。既然这样就这样吧,我就开始跟着阿婆学中医。
有一天傍晚,阿婆对我说:“小离,我不行了,你以后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那夜,我坐在阿婆的床边,看着她很长很长的出气,很弱很弱的吸气。就这样,过了一晚,到了黎明,她停止了喘息。阿婆走了,我亲眼目睹她这般寂寞无声地走了。
人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孤零零的来去,留不下一丝痕迹。
中午,来了几个人,呼啦啦地把人抬走。没过几天,阿婆的这间屋子就被他们卖了,他们是阿婆的远房亲戚。
阿婆的屋子我后来再也没有进去过。
想念阿婆的时侯我就更加勤奋的诵读她留给我的中医书籍,还有她记下的关于治疗血液病方面的笔记资料。
我最先的病人是我家人,他们有什么不舒服,我就开药方把他们的病治好。后来是邻居,再后来是附近的居民,于是我开了间小诊所,顾客也络绎不绝,我请了两个小女生当下手。而没事的时侯我就继续研究中医治疗血癌。
经过努力,我研制出一种治疗血液病的胶囊。它显示了神奇,我很快出名了,在病人眼里,我能起死回生。我是神。
我的诊所以治疗血液病而出名,而我的胶囊也上了电视。钱滚滚而来,诊所重新扩建,我请了专门的人才管理。
现在,我是让人尊敬和羡慕的江医生,年轻而且有为,要名有名,要钱有钱。
这是表面。
我,一点都没感到快乐。我感到自己的皮肤越来越湿,皮肤上还产生分泌物,味道更加浓郁了。
不仅如此,皮肤上开始长出了灰黑交错的花纹。从身上扩沿到四肢,到后来连脸上都有。
我究竟得了什么病。我很恐慌,偷偷跑到大医院找专家诊断,无论是皮肤科还是神经科,但我从同行那犹豫不决的眼神里看到失望。我属奇难杂症,他们没见过相同的症状,所以束手无策。
我悲哀,为自己悲哀,医生治病救人,而我却连自己都诊治不了,真是讽刺。
花纹越来越深,越来越明显,看着镜中的自己活像个怪物。
明天还会有什么变化,无法预知的恐惧让我每日惊慌不安。
庆幸自己是名医生,每天我都戴着口罩和帽子,身上穿着长长的外衣还有手套,专门配置了咖啡色的平光眼镜。我的怪异并没有引起人们注意,因为我是医生。而在一般人眼里,医生本来就应当区别常人的。
有一天,我近距离的给一位病人应诊,他突然问道:“你们医院养蛇呀。”
我说:“没有啊。”
他说:“奇怪,我闻到蛇的味道,我的鼻子很灵,不应当出错嘛。”
回到家里,我脱掉外衣,看着镜中的自己,活像一条长着四肢的蛇。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会变成了一条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