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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果园
网友【小梦】 2007-11-14 09:17:56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2    1
小时候的我是个典型的馋嘴少年,天上飞的麻雀,地上蹦的蚂蚱,水里游的虾米,我全吃过。毫不夸张地说,我的馋劲可以和电影《甲方乙方》中,那个在村里逮着什么就吃什么,人称“黄鼠狼”的大款相媲美,幸亏冯小刚不认识我,要不我自己都会认为自己就是“黄鼠狼”的原型。但最引我馋涎欲滴的还是果园里的各色水果。我家当然没有果园,果园是我老爸工作的农场的。从我家到果园走路只需10分钟,每当各色果子成熟时,从园子里飘出的阵阵果香总是我引得我肚子里的馋虫极不安分,直恨自己没孙悟空72变的本事,那怕就是变成一只老鼠能钻进果园高高的围墙也好啊。
机会终于来了,随老爸去果园拨草时认识了守果园的周大爷。周大爷时年60多岁,是个很精神很干练的老头。他原本是农场的退休职工,只因性情直率因此与年轻漂亮却风流成性的儿媳妇“油辣子”水火不相容,所以才要求来果园当看守,他不希罕农场给多少补贴为的是图得耳根清静。与别的老人不同,周大爷不吸烟也不喝酒,最大的嗜好就好看小人书。那怕是已被别人扔到了垃圾堆的小人书,只要被周大爷捡回来,他也会一动不动,津津有味地看上无数遍,直到能将所有内容背下来为止。虽然痴迷看小人书,但周大爷从来就没忘过自己的职责,只要果园内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马上起身,带着那条他称为“黑狮”的大狼狗出去细细巡视一番。
知道周大爷的这一嗜好,可高兴坏了我。我铁哥们强子的妈是中学图书室的保管员,看最新最带劲的小人书,对我们俩来说那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每次从强子手里借来最新的小人书后我便第一个去找周大爷,不仅是因为可以和周大爷讨论看过的小人书,请教不明白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能吃到香甜的各色水果。不过我也知道,那是成熟的果子落地后,周大爷挑好的洗尽后给我留着的。
一天放学后,我和强子为争看《闪闪的红星》在楼梯上打了起来,我们只听老师念过小说,小人书却谁也没看过。见书被我率先抢到了手,强子一时性起,狠狠地推了我一把,我没防备一下就滚到了楼梯下。到县医院经X光检查,我的右手臂骨折了。医生为我上夹板打石膏,还要让我在医院躺一个月。躺在病床上我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一向节俭的老妈见我躺着实在可怜,居然一下给我买了好几本小人书。
总算等到了康复的那天,作完一系列检查后已是下午。吃过晚饭后天都快黑了,我趁爸妈不注意将新买的小人书放进书包,飞一般去找周大爷。我平时都是白天来找周大爷,晚上来这还是第一次,尽管果园对我有无限的诱惑力,但晚上黑漆漆的果园还是令我有感到有点恐惧。周大爷的小屋虚掩着屋里也没见灯光,我有点害怕但还是推门进去了。“周大爷,我给你送人书来了,我妈新给买的,可带劲了”。没见周大爷应声,也没见他开灯,只隐隐看见床上有个黑色的影子。“周大爷,你睡了啊”?床上的影子一动不动,又连喊几声“周大爷”还是不见回应。我只得把小人书从书包取出来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然后退了出去。
走到果园边我突然想到,周大爷睡觉了,也没见黑狮的踪影,这么好的机会实在太难得,虽然这时的果园已快完全被黑暗吞没,但我还是猫着腰几下就闪进果园深处。那里有十几棵枇杷树,我住院前树上的枇杷已开始有一点泛黄,现在应该黄得正是时候。水果里我最喜欢吃的当数枇杷,可它就算是熟透了也难得掉下来了。园子里的这十几棵枇杷树长得太高太大,每次打树下路过,我总在想:樱桃好吃树难栽,应改成枇杷好吃树太高。
我往手心里吐上唾沫准备开始爬树,突然发现另几棵枇杷树后面好象有个土堆,绕过去一看,真的是有一大土堆,摸了摸上面的泥土还有点湿湿的感觉,肯定是我老爸他们前几天给果树松土后积这里的,只是这土堆的形状有点奇怪,前面高后面低。我沿着较低的一面上了土堆,几步就跑到了最高处,然后稍一用力就上了一棵枇杷树。一会功夫,挂在脖子前面的书包就装满了黄澄澄的大枇杷。看准方向,“咚”地一声从树上跳下,正好落在地土堆上,然后几步跑下来,毕竟作贼心虚,我得趁周大爷还没察觉赶快离开。
落地刚跑几步,就见周大爷正在离自己四五米的地方站着,一身黑衣黑裤,满头的白发在黑暗中闪着淡淡的银光。忙把书包顺到脖子后面,嗫嚅着招呼道:“周大爷,你起来了。”周大爷并不回话,只直直看着我。“我把小人书给你放桌子上了,全是刚买的”。我边跑边喊,想绕开周大爷后跑出园子。可跑了十几步后,我突然感觉不对劲,我应该早绕过周大爷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周大爷现仍是在离我四五米的地方站着直直看着我。我感到有点奇怪也有点不服气,又继续跑了三次,可仍没能跑过周大爷,不管我跑多快,他总在我前方不远的地方站着。站下想了想,突然有了注意。偷偷看了一下周大爷,他只站着没走近我的意思。我突然一转身快速往反方向跑,可等我停下脚步时,周大爷仍在我前方站着。这下怎么办?我记得离这不远有条宽宽的排水沟,趟过去再走几步就是果园大门。虽然明知沟里流的全是脏水,我还是把鞋脱了跳进沟里。当我爬上沟沿时,两脚已粘满污泥,同时一股浓浓的腥臭味直钻鼻孔而来。我没听见周大爷趟水的声音,他肯定还在沟对面,再跑几步我就可以出园子了。只要一出园子,他周大爷就是有八条腿也别想跑过我。正为自己的小计谋暗自得意,不想看到的却是周大爷仍在前面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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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充满生机的棵棵果树,这时已变成了一把硕大的黑伞,将整个果园罩入无尽的黑暗中。我在离果园大门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不敢再动,我也知道周大爷还在前面。今晚农场开大会,露天会场的灯远远射了过来,周大爷的白发在微弱的光线中时隐时现。我现在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穷途末路了。我知道如果我再不冲出果园回家,等我爸开完会回来,等待我的不是棍子就会是耳光。我还知道我现在唯一的出路是为自己的偷盗行为向周大爷认错,要不周大爷今晚不会让我走出果园。当我发自肺府地向周大爷承认了错误,发誓保证以后再也不乱拿别人东西,并将书包中的枇杷取出放地上后,一直紧追我不放的周大爷眨眼已不见了踪影。
确信周大爷离开后,我三步并作两步向大门跑去,正要迈出门槛,突然射过来两道的长长光柱,并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经验告诉我,那是农场的大卡车准备启动了,将送开会的人回家。在车灯的照耀下,我赫然发现果园门上竟然贴着一张海报。借助车灯看完后,我两腿打颤,还差点尿了裤子。天啦!那不是海报,那是周大爷的讣告,他死了已有十几天了,死因是突发性心脏病。
现在的我早已长大成人,但就算你扔一书包金光灿灿的黄金在马路边,我也不会去伸手。因为我知道周大爷天天都在枇杷树下看着我。

转自:榕树下
 0   2007-11-14 09:18:33  回复
meiguo.com 创始人

emotion

1   2007-11-14 09:17:5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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