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雪梅/文

2005年11月18日临近晌午的时候，距甘肃省会宁县1小时车程的柴门乡通往集市的崎岖山路上，不时有衣着灰旧破烂的农民，赶着几头瘦弱的毛驴迎面而来。越野车正颠簸着往曹金龙的家驶去，车里，这个15岁的会宁二中学生坐在校长张神明身旁，显得有点紧张，一句话也不说。他上一次回家，还是放暑假的时候。

车里还有从北京专程来会宁二中考察的联想控股市场部员工李明。他是第二次来这个素有“陇中苦瘠甲天下”的历史名城了。今年九、十月间，他就受公司委派，到这所学校及学生家庭实地探访，为今年联想控股捐资56万元设立“联想进取班”“打头阵”。

屋子里家徒四壁，冰凉的炕上只有几块千疮百孔的褥子。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后，曹金龙和奶奶一小一老无以为生，生活艰难。但是，曹金龙从小学到高中每一次获得的奖状都整整齐齐地贴在墙上，金黄色的奖状成为这间屋子里唯一的点缀。

在第二天的“联想进取班”开班仪式上，当5个贫困家庭学生走上讲台，讲述他们不幸的命运，并以“联想控股来到会宁二中，我们如干渴的人在沙漠中找到一汪清泉，如黑暗中前进的人看到一盏明灯，如抽穗的麦苗忽逢一场喜雨”之类的赞美之辞感谢联想控股捐助自己读书时，联想控股公关外联部副总经理张涛悄悄地抹掉泪水，说：“看着孩子们在那里感激涕零，我心里其实非常难受——因为联想并不是救世主啊！”

是的，联想只是来贫困地区履行社会责任的一家企业而已。除了会宁二中，联想控股今年还在贵州都匀设立了一个高中“联想进取班”，出资约130万元，受惠学生109人。来自“联想系”成员企业(包括联想控股及下属子公司联想集团、神州数码、联想投资、融科置地、弘毅投资)的员工也自发捐款25万元。

社会责任也讲“战略”

一提起联想，人们首先想到的绝不是“公益”。这家中国企业刚刚完成对IBM的个人电脑业务的全球整合。在去年联想集团20周年的庆典上，联想控股总裁柳传志说，联想要做“企业公民”，尽“社会责任”，“联想之于中国，就像鱼在水中。”

这一次，柳传志个人还捐资9000元，副总裁曹之江在甘肃之行前也掏出9000元，一对一地资助学生。但这不是联想人第一次为社会公益事业掏腰包了。从1995年至今，“联想系”成员企业的社会公益捐助总额已达到6000万元。2003年“非典”期间，联想向北京市捐助1000万元人民币；今年年初东南亚海啸时，又向中国红十字会捐款50万美元；收购IBM PC业务后不久，在加拿大承诺未来5年向渥太华大学提供至少700万元的捐助，并向学生提供先进的计算机技术……

但是，联想控股的常务副总裁李勤很不满意，他批评说这些公益工作“缺乏系统性”。言下之意，过去投了不少钱，却并未树立起联想企业公民的好形象，这种分散的、偶然性的公益行为，其效果只称得上是差强人意，距联想成为“首善企业”的目标还有不小的距离。“公益工作像我们制定公司的业务发展战略和总体预决算一样，每年同样要制订出年度公益规划，使公益活动进入一个系统规划与实施阶段。”李勤说。

2004年11月18日，题为“与你在一起”的主题公益活动在北京举办，是联想社会公益事业的新起点。每年的这一天被确定为“联想公益日”，把公益提升到企业战略层面，要“使企业对社会负责任的回报工作有更大的价值和意义”。

大原则制定好之后，如何确定资源投向？联想控股的高层与公关部人员多次讨论，最后圈出两个重点区域。一类是为见义勇为负了伤甚至牺牲的人解决后续难题及家人的抚恤问题，专门设立100万元的“联想首都英模暨见义勇为人士专项基金”，以“弘扬社会正气，鼓励见义勇为”。另一类是设立“联想进取教育基金”，捐资教育，因为“教育是属于建设性的，一棵树种下去，能够发芽、长大”。长远来看，公益投入纳入企业年度战略设计，系统设计，长期投放，并依据企业规模和经营状况确定投放额度。

于是，第一个“联想进取班”去年出现在北京郊区延庆二中。联想控股捐赠100万元帮助该校70名成绩优异的贫困生完成高中学业。联想捐助高中学生，是经过了一番考虑的。“全国状元县”会宁的县长常守远介绍当地教育的突出问题时说：“这里的学生初中升高中的比例远远低于高中升大学的比例。”因为在小学初中9年制义务教育和可以通过贷款就读的大学教育之间，高中阶段成为一个断层，经济困难的学生很容易被迫放弃升入高中。“很多人跃不过这个坎儿！”

以会宁二中为例，按照公司制定的“联想进取班”招生办法，学生将从成绩名列全校前200名的初三毕业生中选拔，必须是农民家庭出身或城镇双下岗职工家庭的子女；培养目标定为“通过高中三年学习，在德智体美劳诸方面要全面发展。高中应届毕业，100%考入本科以上院校，其中90%以上要考入全国重点院校”。每学期结束，学校将该班学生考试成绩、思想品德考核情况向联想控股作书面汇报，并随时接受联想控股有限公司的检查、指导。

从许多跨国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经验来看，它们大都将公益事业锁定在三个领域：儿童教育、环保和体育事业。当然，可选的公益项目很多，但联想希望“雪中送炭”，而不是“锦上添花”，需要确定哪些事业可以通过自己的参与产生一些变化。张涛觉得，如何选择项目，关系到是否把公司和员工的钱用在刀刃上，责任重大，要十分谨慎。

既出钱，也要动心

安利公司全球总裁德·狄维士曾经说过：“亲自，而不是派代表参加公益事业，是为了表明公司对公益事业的重视，不能只出钱，不动心。”11月16日，联想控股副总裁曹之江到会宁的当天晚上，就到学校跟孩子们见面座谈。他是柳传志在上世纪60年代西安军事电子工程学院的大学同学，一位可信赖的朋友，1988年回国并到联想工作，曾作为副总工负责过联想6型汉卡、防病毒卡、加密技术等研发。现年62岁的他已从技术一线退下来，专门主管联想控股的公益事业。

在会宁的几天里，曹之江反复回忆起自己和柳传志当年在西安读书时去陕北社教的艰苦经历。“我跟柳总这批人不怕艰苦，因为自小都是苦出身。我们搞社教的时候，几个月都没法洗一次澡；天天喝腐烂的江米水；住在老乡的窑洞里，蝎子半夜出来咬人；在窑洞里开会，会开到半截儿当地的社教干部就往外跑，我们也赶紧从炕上下来往外跑，还没跑到外面，窑洞就塌了。”会宁之行，40年的变迁让曹之江感慨不已。

联想希望教育员工的是，扎扎实实地做一点实际的事，哪怕100元、500元的小额捐助，对员工的心灵也是一种非常好的净化。“而且有责任感的员工，他不可能对公司没有责任感。”曹之江若有所思地说。

这次的教育捐助，联想内部反响之积极，出乎组织者的预期。11月2日，李明和同事们把《“联想大家庭”捐款倡议书》和花了两个月拍摄的贫困学生日常生活和学习的照片挂到公司内部网站上之后，BBS上立刻热闹起来。令高层颇感压力的员工的声音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再多的钱我们也愿意捐，但这钱能不能用到孩子的身上？”另一个他们非常担心的问题是，“公司做这些公益事业，是忽悠大家一把，还是持续地、踏踏实实地做下去？”

不过，大家觉得这一次跟以前的若干次不一样了。那些来自同事的文字和所拍的照片，真实、详尽得让人流泪，一些来自贫困地区的员工更是感同身受。过去接到捐助灾区的通知，大家很难有这种感觉，即使捐了钱也不会动感情。“捐了这么多款，只有这一次捐款这么痛快。”一名员工写道。“真要想做点对社会对员工有益的事，就要花工夫把它做实做透，挠到人们的痒处。”张涛总结。

其实，联想这一次的捐资助学算不上是一项全新的举措，只不过更有针对性，事前考虑更周全，事后还有跟踪考察。会宁二中的校长张神明说，这次联想捐助的款项完全计入学校财务，每一笔开支都会详细记录并知会联想的相关部门，费用公开，大家监督，随时接受联想的审核。

张涛说，以后会派一名专职人员过去，进一步了解学生的真实情况。目前联想还只有3个“联想进取班”和1个“见义勇为基金”，将来项目多了，如何管理和评估这些项目，联想还需要有一些新的思考——跨国公司一般都很重视捐赠项目的管理，80%捐赠额的项目在执行中受到公司的监控，86%的项目必须进行事后评估。

在送联想控股人员离开会宁之前，会宁二中的校长就在心里暗暗计算着：学校过去一直用的三四百元一台的杂牌电脑，明年也该换了，也许可以买80台联想的台式机。当地教育局的王副局长也说，教育局采购电脑从来只挑联想的，因为联想的售后服务最好。

企业履行对社会的义务，同时会收获令人高兴的副产品——对企业声誉带来某种积极影响。看来，公益活动不仅树立了联想的良好企业形象，它也将给联想带来多方面的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