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我时常会想:如果当初女娲娘娘没有找上我一切会是怎样。但往往我只想了个开头就想不下去了——不愿、也不敢。我能感觉到自己深处那些潜在的、模糊却坚定的抗拒。况且,虽然我不聪明我也懂得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再怎么想也是无用。
看到招妖幡的时候我正在朝歌街市上穿行,寻找血食。我慢慢穿过来去匆匆的人流,带着与生俱来的对血肉的欲望打量每一具移动的肉体,用一种深藏着贪婪的眼神扫过他们每一寸裸露的肌肤,判断他们的血的味道——一千个人的血有一千种不同的味道——我一直以为这个真理只有我知道,后来才知道是我错了。
我被告知去勾引商纣王,毁掉他的江山。
需要说明的是我并不美丽——虽然我是狐——而且修行了千年。
我曾经愤然,我曾经不平,我曾经悲哀,我曾经颓丧——我可以吐出最甜蜜的谎言,我可以递出最诱人的眼波,我可以摆出最妩媚的姿态——然而当我忍耐了千年寂寞后才发现上苍给予的回报只是一个平凡的躯壳。
这就是我最喜欢采捕美貌少女作为血食的原因——她们的美丽让我嫉妒到浑身发抖。只有她们的血——温热的、腥而稠滑的液体才能让我平静下来。这个习惯后来一直伴随着我,直到最后一刻。
我并不美丽,然而我媚到骨子里——大多数女人、或者有着女人躯壳的妖,只是媚到眼神。
女娲娘娘——她懂。
我决定去借用苏妲己的肉身。
她是翼州侯苏护的女儿,据说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连我也不得不承认。
我吸掉她的魂魄,附上她的躯壳。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丑狐而是姿容绝代的佳人。我端详着铜镜里的容颜——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我忍不住起身轻盈旋转——真好,这纤细柔曼的腰肢、这流若素束的身形——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风情万种,眼波流转处秋水汪洋。
我开始急不可耐,想要毁掉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
我曾见过他,在朝歌。那是个看上去很强壮剽悍的男人,据说能够生擒猛虎、托梁换柱。
我注意到他的眼光总是色迷迷的。
男人只要好色,就死得快了。
他把我安置在寿仙宫,然后匆匆忙忙就散了朝。果然,他一来便摒退所有宫人,急不可耐地开始撕我的衣裙。
我当然不能这么容易就让他得逞。
来之前我在身上裹了层层叠叠的纱衣——全是很薄的蝉翼纱。我灵巧地在他掌下四处闪躲,偶尔让他撕去一层,脸上显出惊惶的神色——我注意到他瞳中的征服欲望,还有那一脸的兴奋——他是王,他也是男人。男人穷其一生想征服的只是土地和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