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坚硬的石板路上,心情仍旧沉重,掺着一股子焦急,脚步不由得快了起来。 前几日,我正在四方游历,而此刻,却又这么快返回师门,实在是先前所不曾想到的。熟悉的房屋就在眼前,我的心情又是惶急,又是一丝如释重负--终于到了。 门前的守卫是小六子,远远见到我,奔上前来,惊喜道:“大师兄您回来了!”我顾不得擦去额上的汗水,问道:“师父在哪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小六子道:“师父正在后山石洞闭关修练,叮嘱我们除非大师兄您回来,任何人不得去打扰他。”我向小六子问道:“到底什么事让我如此着急回来?”小六子回答道:“大师兄,众师兄弟们都不知道,师父只说有要事交代与你,所以要你回来。”我说道:“那咱们快去!”小六子道:“师父只让你一人去,师弟不敢妄为。”我便道:“既如此,我一人去。小六子,收好我的包袱。”小六子恭恭敬敬接过包袱,道:“遵命,大师兄。”我不再理会小六子,运起轻功,急速向后山而去。路上一直在想:师父如此着急召我回来,定有要事,可到底有何大事发生?怎么也猜不透。于是不再去想。不一会就到了后山。看准路径,来到石洞前,轻敲石门,道:“师父,我回来了!”不一会,石门缓缓而开,开门的老人不是师父是谁? 师父慈爱的望着我,缓缓道:“回来了,小明子。”一只慈祥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我的心里洋溢着一股暖流。我跟着师父走进石洞,随手将石门关上。 这石洞是历代祖师或精锐弟子修练本门高深武学的地方,一般弟子未经掌门许可,是不得擅入的,也可算是本门圣地,因此我谨慎的跟着师父,生怕一时不慎,损坏这里什么东西。师父把我领进一座陋室,室中可说是空无一物,只摆了几个蒲团。师父示意我坐下。我待师父坐下,才拣了面对师父的一个蒲团坐下。 师父不再说话,闭上双目。我不敢说话,两腿盘坐,静静的练起本门内功。良久,我正处于练功的美好状态中,大周天运转了三个轮回,听得师父缓缓的声音:“小明子,收功,师父有话要说。” 我不敢怠慢,浑身真气聚回丹田,行收功法,这才睁开双目。蓦地发觉师父竟有些憔悴和苍老。我心中有些难过,一定有什么大事困扰师父,才让师父这样。我不知师父要告诉我什么事,但即使是天塌下来,我也要为师父分忧。 我期待师父告诉我,可师父竟又不再说话,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象是在下重大决定前的犹豫。我忍不住了,道:“师父,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告诉小明子,徒儿为您分忧。”师父不想我会这样说话,吃了一惊。他叹了一口气,道:“是该说了。” “小明子,你还记得在你五岁时,你曾因为逮蟋蟀,来到这石洞里,被我训斥么?”我低头沉思,好象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时间太远,我实在记不清了。我便答道:“师父,我记不清了。”我奇怪师父为什么要提我童年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师父巍巍道:“你是记不得了。可是你娘不会忘记的。”我大吃一惊,如晴空霹雳,浑身呆住,动弹不得。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师……师父,你,你……不是说……我、我是个孤儿么?我、我怎能……有娘?”师父道:“不能再瞒你了,今日不说,怕是没有机会了。”我心头有股不详的预感,难道我真的另有身世?师父向我讲述道:“十一年前,为师游历各地名山大川,一日……”十一年前?我暗忖:今年我不正好是十二岁么?“……为师在草莽丛林中遇见几个毛头小贼,居然向为师打劫,为师三两下摆平他们。那几个小贼向我磕头求饶,我逼他们发毒誓改恶从善,然后便放了他们。谁想他们没走一会又回来了,口中急呼:‘大侠,有死人!死人!’我想这荒山野岭无缘无故怎么会有死人,定是被山林中大盗所杀,便让他们领我去看。草丛上横七竖八几具尸体好不慎人。但见血流遍地,想见这里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搏杀。为师不忍死者暴尸荒野,便命那几个小贼与我一道掩埋尸体。为师将死者掩埋完毕,正待离开,忽听得有微弱的婴儿啼声……”师父望着我,稍顿了顿。我暗自思索:那婴孩必定是我,师父下来该说我娘了。想到这,我不禁精神大振,凝神听师父继续讲述。只听得师父说道:“ 为师循声而寻,发现声音是从离此不远的一块大岩石后传来的。原来岩石后有一位身受重伤的夫人躺于地上,在她身旁不远有个包裹散乱在地上,包裹中有一个婴孩在啼哭。为师抱起婴孩,见那婴孩身上也有伤,所幸非致命伤,为师急忙为婴孩止血,包扎伤口。然后扶起那夫人,点了她的几大穴道止血。她仍旧昏迷不醒,只因她受伤实在太重。为师下山寻一民房临时借住,好为她治伤。过了一日她才渐醒,半昏迷中喊道:‘我的孩儿,我的孩儿!不要伤我孩儿!’为师暗想果然慈母之心天下最为珍贵。”听到这时,我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道:“师父,那是我娘,是吗?”师父缓缓点头,道:“正是你娘。”我悲鸣:“娘,娘!”我从来不知我还有娘,现下听到这消息,不由得又是惊喜交加,又是不知所措。师父道:“那一日若不是你啼哭,恐怕你与你娘要葬身于荒山了。”我不觉得一阵寒冷,心头发抖。师父说的对,若不是我啼哭,现下早已没我了,连我那从没见过的娘也不能幸免。我惊惧道:“师父,我……”嗓子一哑,无法再说下去。师父握紧我的手,道:“小明子不要怕,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要怕。”师父的语气象是对童年的我说话。小时侯,在我害怕的时候,师父就这样哄我,驱走我心中的恐惧。我流泪道:“师父,我娘,她、她现在还……活着么?”我生怕师父说出一个令我害怕的答案。我……我不愿,我不愿!我不要那种答案!! 师父轻轻道:“为师……不能说。”什么?我万万没有料到师父竟然说出一个如此大相径庭的答案。我头脑一阵混乱,刹那间似要晕倒,可又不曾倒下。师父抚着我的头,轻轻地说道:“可怜的小明子。”我哀求道:“师父,请告诉我,您一定要告诉我!要不然,小明子一辈子……一辈子……”我不知我想要说什么。我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整个人竟似已混乱。茫然中,看到师父眼中的心痛。师父的眸子中有一丝亮光,难道,师父也流泪了吗?我哭泣道:“师父,小明子不好,小明子不该逼您。小明子知道您是为我好。师父,不要再生气。您再生气,小明子会更难过的。”师父用颤抖的声音道:“乖,我的小明子真乖……” 过了一会,师父才道:“……当年你娘伤好之后,将你托付给我,言她有不得已的苦衷,为保你性命,必须得将你送人。并送我一本武学秘芨以谢恩,也要你修炼秘芨上的武功。为师感激,特将你收为大弟子,以后为师收的徒弟就算年龄再大,也只能做你的师弟、师妹。”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本门只以入门先后次序排长幼,我只道本门向来如此,谁知这规矩竟是师父专为我立的,我不由得一阵感动。师父继续道:“师父少年失意,是以一生未娶。你我虽是师徒,实则情同父子。师父不能透漏你娘行踪,只因你娘云千万不可去寻她,否则你将性命不保,师父怎忍心害你?”我语不成声,道:“师父,我……明白。”师父又道:“你娘传的武学秘芨,我只教与你一人,你不可将所学武功传于你师弟师妹们,以免多生事端,切记。”我点了点头。师父接着道:“你五岁时,我偶遇你娘,她随我来看你,却不能认你,你可知她有多心痛。你到石洞玩耍时,与我相谈的女子就是你娘。小明子,你可有印象?”我竭尽全力回忆,但却找不到一点印象。只好无奈地摇头。师父道:“为师该告诉你的,全告诉你了,这下可没什么牵挂了。我死也瞑目了。”我大吃一惊,道:“师父何出此言,不要吓徒儿!”师父叹道:“我是该死的了。本派前几代祖师曾传下一套威力惊人的功法,录于秘芨之中,言门人不可轻学,我却自不量力要学。原来这套功法非有非常深厚内力为基础不可,否则就要走火入魔。那时我并没起学这门功夫的念头,可练了你娘所授秘芨中的功法之后,内力大进,以为练这套功法没有问题了,唉……真是自不量力,自不量力。”师父连连摇头,脸上说不出的凄凉。 停了一会,师父道:“前二年我已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没有放在心上,谁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隐疾现在发作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厉害了,就算大罗神仙也逃不掉了。唉,我真不明白,本派祖师为何传下这套功法,没有修炼深厚内力的法子,要这功法又有何用?难道……我派另有练出深厚内功的功法,但是早已遗失不成?小明子,此间事一了,你可下山探访此事,若真有此功法,你务必要寻回它,以了却为师的心愿。--罢罢罢,我已快死,还理这些身外俗缘干什么?”我颤声道:“师父,不许你这么说,您还能活一百岁,日子还长着呢。”师父道:“小明子,死生有命,这不是俗人所管的了的,你不必悲伤。我死之后,对外人只说我是染疾而亡。为师一生纵横天下,武林中人都道‘*—*’先生内力深厚、武艺高强,谁想为师是内力不足,练功不当而亡,若让他们知道,为师在九泉之下亦难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