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的薰風撂過溫洲的沉劍湖上,湖面立即泛起了一陣幽幽的漣漪,鑲金的雲彩倒映在吹皺的湖泊上,形成片片金鱗,剎是好看極了。
唐深穿著一身黑布大衣,手持一把烏金黑劍,怔怔地立於沉劍湖的岸邊,眼底的湖泊就像一塊強有力的磁鐵,令他愁眉不展。聞名江湖的沉劍湖有誰不知?可是世間上還沒有一個人能夠持劍渡過這片湖泊,也沒有一個知道,湖底之下,究竟埋葬了多少把叱吒風雲的劍?
烈日當空,四周的草木枯竭得無助低垂,在這個花不開鳥不鳴的沉劍湖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永遠長存。唐深手上的烏金黑劍一塵不染,這是他第七把烏金黑劍,也是最後的一把了。
熾熱的空氣燒紅了他的臉,唐深一躍而起,飛拔到沉劍湖上,手中的劍早已出了劍鞘,冷冷地發出一片精光,唐深緊握著劍柄,以極快的速度凌空拔起,人便翻到湖上,剎那之間,手中的劍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吸啜著,就像以前一樣,手心但感到一陣劇烈的震盪,劍柄便脫手飛出,被湖水吸了下去。
唐深躍到湖的對岸時,烏金劍早已消失無影無蹤,他長長地嘆了一口大氣,心中又是失望又是悲傷,唐家的七把金劍就這樣埋葬在沉劍湖下,令他一心想揚名江湖、重振家聲的夢想成為泡影。
就在這時,背後忽然傳來了一把清脆的聲音說:「唐公子為何嘆氣?」唐深大吃一驚,回身一看,但見一個穿著翠綠衣裳的女子手持綠傘站在面前,不禁問道:「你是什麼人?」
綠衣女子笑道:「我在這裏居住了二十年,從未見過一個能夠持劍渡過湖泊的人,唐公子又不是第一個失敗者,何必嘆氣?」
唐深橫了她一眼說:「你永遠也不會明白。」綠衣女子淡淡說道:「唐公子是四川唐家的第十二代後人,唐家經過一百年的風光後,這十幾年家道中落,一歇不振,令尊唐天龍更因此鬱鬱而終,可不是嗎?」唐深忍不住盯著她問道:「你怎麼會知道?」
綠衣女子冷冷一笑:「凡是來沉劍湖的人誰不希望揚名立萬?可是一心想打敗沉劍湖的人,結果都只有鍛羽而歸。」唐深眉頭一皺:「為什麼?」綠衣女子搖頭說道:「因為沉劍湖並不是一面普通的湖泊,它就好像一面有靈性的鏡子一樣,當你持劍飛渡湖面的時候,湖水不但反映了你的形像,同時反映了你們的武功,所以你要對抗的並不是劍湖,而是你自己本身。」
唐深臉上一凜:「你的意思是說,劍湖吸取了我們每個人的能量,武功越高,劍湖的力量就越大,可是不嗎?」綠衣女子微笑說道:「很多人都以為要打敗的只是一個外在的湖泊,實則自己才是真正的敵人。」唐深聽罷,不禁對綠衣女子另眼相看,說道:「還望姑娘指點迷津。」
話剛說完,但見綠衣女子手持綠傘凌空逸到沉劍湖上,輕盈地翻了一個筋斗,便躍到對岸的平地,揚起手中傘子向唐深說道:「沉劍湖反映的不但是你的武功,同時也反映著你的內心,言盡於此,後會有期。」
唐深還想說些什麼,可是那綠衣女子早就飄然遠去,消失於對岸的山野間。唐深禁不住拔起身旁一節樹椏,飛躍於沉劍湖上,就在他在半空中翻身的那一剎,他從湖面上清楚地看見了自己的映像,唐深微微一震,隨即躍到對岸上,睜眼一看,那節樹椏仍在手中,心中一凜:「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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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唐深已變成了一個名滿天下的劍士,唐家的威名亦遠播四海。這一天,他再次來到那個沉劍湖,一陣柔軟的微風輕撂過湖面,他嘆了一口大氣,忽然聽得一把熟悉的聲音在背後說道:「唐公子已是名振天下的劍士,為何又來到這兒長嗟短嘆?」
唐深不禁驚喜交集,回身一看,但見那綠衣女子手持綠傘立於面前,心中一動:「當日若不是姑娘指點迷津,唐某現在還是一個寂寂無名之人,可是唐某連姑娘的姓名也不知道,豈不是一個極大的遺憾?」
綠衣女子微笑說道:「唐公子心願已了,還有什麼遺憾呢?」唐深望向沉劍湖對她說:「人的心願又怎會有了結的一日?就好像這面沉劍湖一樣,深不見底!」綠衣女子聽罷,不禁收起傘子,望著天邊的雲彩笑道:「人間匆匆,就好像天上的雲彩一樣,去留不定,變化無常。沉劍湖雖然深不見底,可是卻留不住一片雲彩,唐公子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唐深拱手說道:「唐某愚昧,請姑娘賜教。」綠衣女子連忙把手中傘子遞給他說:「這把傘子就送給唐公子作為唐家重新名列武林第一家的賀禮罷!在下要告辭了。」唐深接過傘子後說:「可是唐某仍不知道姑娘的姓名呀!」
綠衣女子走了幾步,隨即回頭淡淡對他說:「你手中所執著的,就是我的名字!」說完後轉身離去,唐深心中微微一動,連忙打開手上的傘子,見傘底寫著兩個清秀的字跡:綠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