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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时间表
网友【dreamer】 2005-06-15 20:54:33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28    1
1、一封读迟了的信

这天早晨医院里特别忙。

一个初产妇在家里破了羊水,来医院的路上,又遇交通堵塞,耽搁了,母婴生命十分危险。

李慧一上楼就发现走廊上气氛不对,几个医生护士正手忙脚乱地在做紧急处理。

她二话没说,扔下包就投入抢救工作。胎儿过大,又没了羊水,正常分娩十分困难,只能手术取出胎儿。

手术前,李慧正要去趟卫生间,经过办公室门口,电话突然响了,她稍一犹豫就拿起了话筒。

电话是张丽丽打来的。

张丽丽是李慧上两届的大学同学,又是妇婴医院的理疗科主任,李慧来妇婴医院就是她介绍的。她为人老练、处事稳重,深得李慧信任,平时两人关系十分密切。

这几天,李慧正在请她帮个忙,不知道结果怎样了,虽然心里想着手术的事,急得要命,可还是想听听张丽丽想说些什么。

"李慧!你上楼来一下呀,我有好消息跟你讲!"张丽丽的声音很兴奋。感情生活一直不遂心愿的张丽丽,这种情绪高涨的时候是非常少有的。

但是李慧毫不犹豫:"不行,我有个急诊患者……"

张丽丽不给李慧讲话的机会,她抢着说:"你先上来,一会儿就行,听我的!"

李慧犹豫了一下,焦急地看了下表,这时护士过来,说手术已经准备好,请她快点儿开始。

这下李慧总算抓到了援兵,她顺势把电话往护士怀里一塞,就跑出了房间。

剖腹产手术整整做了一个多小时,母亲脱离了危险,窒息时间过长的婴儿却没保住。

李慧心里多少有点儿犯罪的感觉。

洗完了手,她心里沉甸甸的,觉得这孩子不该死。十月怀胎,花掉多少钱是小事,那个年轻的母亲受了多少折磨,小两口又做了多少关于孩子的美梦啊!现在,他们的所有努力都化为泡影。

如果没有张丽丽那个该死的电话,如果她早一点儿开始这台手术,也许……

李慧被这个念头折磨得心神不宁,她隐隐约约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因为自己的疏忽死去的婴儿,心里更加不舒服,便使劲摇了一下头,在心里教训自己道:"真晦气!想这个做啥?两回事嘛!"

在妇婴医院,每天要接生那么多婴儿,还要接治那么多患儿,像今天这种事已经被大家看淡,所以到了下班的时候,她也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这一天,她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一忙一紧张,眼皮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跳了。

下班后好一会儿,李慧才慢吞吞地下了楼。

经过收发室的时候,她猛然想起了早晨收到的信,忙了一天怎么把它给忘了?

本来想从挎包里抽出来看一下,但是想了想,那封信好像不是熟悉的人寄来的,因为早晨接过来的时候曾经扫了一眼,没有什么印象。也许是哪个产妇的家属给她的感谢信或礼节性的问候信件。

做妇产医生的,经常会遇到这种善解人意的产妇和他们的家属,他们每逢年节或者孩子的生日什么的,就会想起来给她写封信,她也已经习惯了。

这么想着,李慧就径直往医院大门前的路口走去。

晚上有个朋友请吃饭,说是要请教一下剖腹产的有关问题,因为他太太怀孕期间贪吃,胎儿超重,担心正常分娩有危险。

李慧刚从大门口的树阴下走出来,远远地就看到那部黑色桑塔纳2000停在路口上。

这个朋友其实是她丈夫汪洋的小学同学,名字很怪,叫大墩儿,听上去一点儿不像是上海人的叫法,李慧猜想这可能是他的绰号或朋友间的昵称之类的。

大墩儿做生意,很有钱。妻子怀孕时他恨不得把全世界好吃的东西都搬回家,结果孕妇的体重和婴儿的体积都盲目增长,现在快要生了,才来找李慧。

由于毕业后就跟汪洋多年不怎么来往,李慧还从来没见过他。头一次接到他的电话时非常意外,但毕竟是汪洋的老同学,又这么信任地来找她,李慧虽然不认识他,可还是答应得非常爽快。

大墩儿的脸看上去是那种憨憨的,没什么心计,可他不大的眼睛却有点儿深不可测,这使他的笑容看上去带着点儿莫名其妙的忧郁。

李慧一见大墩儿的身材,就有点儿忍俊不禁:一米八以上的个子,又肥又壮,难怪他的孩子会超重呢!

就在李慧刚要往大墩儿的汽车里钻进去的时候,突然看见张丽丽也从医院大门走出来,在大门口站住,边看手表边东张西望地不知道在等谁。

看到张丽丽,李慧突然想起上午电话的事来,心里就有点儿不舒服。

可她请张丽丽帮忙找装修公司装饰新房的事,已经好几天过去,不知道她办得怎么样了,她想趁汪洋回国前这段时间把新房子好好装饰一下,等他一回来就可以搬进去。

但是张丽丽没有看到李慧,李慧也不好意思再浪费大墩儿的时间,就没有过去跟她打招呼,赶紧坐进了车里。

大墩儿的太太就坐在后座上,个子不大,眼睛不小,脸蛋儿圆圆的,一副天真的神气,却骄傲地挺着个小山一样的大肚子。

晚饭是在大墩儿自己开的酒楼里吃的海鲜。

李慧对吃东西兴趣不大,她一直非常注意保持体形,多年下来,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晚餐一定不会吃太多东西,特别是不吃高脂肪高蛋白的东西。所以请李慧吃饭的人就往往以为叫的菜不合她的胃口,常常会惴惴不安,好像请她吃饭反倒欠了她的人情。

可今天李慧实在太累太饿了,加上在秋天里还能吃上这么多品种的海鲜,也算是一种奢侈,她吃得很尽兴。

在大墩儿夫妇热情劝酒时,还喝了一杯葡萄酒。大墩儿夫妻所有的问题,也都得到了圆满的回答。

桑塔纳2000把李慧送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关好了房门,李慧把鞋甩到了地板上,累得往沙发上一靠就不想动了。

那葡萄酒挺有"后劲儿",现在李慧觉得头晕晕乎乎,真想就此睡下去。

可是李慧有洁癖,她必须先洗个澡才能上床。

朦朦胧胧地走进了卫生间,她一边脱衣服一边打开了电热淋浴器的龙头。

这边把外衣、内衣一件一件慢吞吞地脱下,又在衣架上挂好,然后照例在镜子里挺胸、抬头,欣赏了一下自己那骄傲的体形,那边就习惯性地伸出手往龙头下面试试水温。

这一试不要紧,李慧"哇"地一下被烫得跳起来!龙头里的水怎么突然间就那么热了呢?

她忙把手放在洗漱盆的水龙头下面反复用凉水冲,疼痛是暂时止住了,可是手已经被烫得通红。

这个意外,把李慧的酒意也给去了八分。

她忙到药箱里去找烫伤药膏,等把手处理好了,才发现还没洗澡。李慧举着那只疼痛难忍的手,好不容易用一只手草草洗了洗头,冲了冲身体就算得了。

这会儿,她心情沮丧地坐在梳妆镜前,突然感到莫名的烦恼。

睡觉吧,手疼,一时半会儿肯定是睡不着了,看电视吧,没那个心绪。

她歪在沙发上,想起了早晨出门前眼皮跳的事,这会儿好像应验了那种民间说法似的,果然是祸呀!

真是莫名其妙,难道老太太们那些邪气十足的说法,居然是经验之谈?

得找点事来做,冲淡疼痛带来的烦躁。她忽然想起早晨收到的那封信,就从挎包里掏出来看。

黄色牛皮纸信封上没有落款,邮戳是本市的。

李慧愣了愣,掏出里面的信,原来是一张电脑打印纸,展开一看,画着一个表格,上面的标题用又粗又大的黑体字写着:"死亡时间表"。

什么?

李慧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

她单手擎着那张"死亡时间表",一时间整个人好像被钉在了沙发上。

过了几秒,努力眨了眨眼睛,摇了摇昏沉沉的头,再仔细看,还是那个赫赫然的题目,一字一字都像重磅的榔头,当!当!当!当!当!字字都砸在她的脑门儿上!

第一个格里的字样正是:

"第一天

惩罚对象:沾满罪恶的双手!"
meiguo.com 发布人签名/座右铭这家伙浪费了“黄金广告位”,啥也没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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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李慧终于调离了妇婴医院。

但是也没有去汪洋的公司,他们很快就遂了张丽丽的遗愿,分了手。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当然不是汪洋提出的,而是李慧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从从容容地为他做一回女人。

她的身心发生了严重的障碍。

现在,李慧已经恢复健康,在上海的另一家妇幼保健院工作。

她每天非常小心地出入,就像我们在大街上常常会看到的、那类树叶掉了怕砸破头的、谨小慎微的女人一样。

她开始相信关于善恶的因果关系,但却不再轻易相信别人。

大墩儿和杨先生都没有再出现,他们自有他们要忙的事情,李慧非常理解。

最主要的是,李慧不能再见他们,他们的脸就是一把钥匙,会不小心打开那把已经渐渐锈蚀了的时间之锁,李慧可不想再掉进那个回忆的魔窟里去……

可是张丽丽的名字她却一分钟都没有忘记,这名字代表着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每当年轻的女孩子叽叽喳喳、大惊小怪的时候,她就在一边抿嘴微笑着,笑她们太年轻了,还不懂得生活里面的种种玄机。

她仍然漂亮,身后还有许多追随的目光。

这回你该明白了:当一个漂亮又孤独的女人经过你身边的时候,最好不要对她想入非非。

当然,这是题外话。
 0   2005-06-15 21:03:5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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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eamer Lv0
20、没署名的电子邮件

汪洋已经回国。

现在,李慧只能在家病休了。

噩梦般的过去始终像一个乌鸦的翅膀,拖着一个巨大的黑影儿,在她头上盘旋。张丽丽留下的一大堆谜团,时时折磨着李慧,眼见她一天天地憔悴下去。汪洋安慰她说,等她病一好就到他的公司去工作,他正在注册一间规模不算小的医疗器械公司。

买车的事汪洋一直没有再提起,对汽车有了心理障碍的李慧当然也就不提。她明白,汪洋一定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些什么,于是她对他的体恤心存感激。

大墩儿再也没有跟李慧联系。他就像从来未曾出现过一样,在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她有时会想起大墩儿,但只是一瞬间的事,她看着鬃角上有了白发的汪洋,心里觉得愧对他那温情的目光。

这一天李慧正在家里上网,她看到网上说,恐怖小说开始盛行。心想,他们永远没有机会读到最恐怖的恐怖小说了,因为她的经历没有人能够写出来。

李慧突然起了一个冲动。

她下意识地点击了"outlook"。一封没有署名的电子邮件躺在信箱里。

李慧:

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是我写完它的一个月之后。

我用定时发送的方法给你寄出这封信,如果那时候我还没有出事,你就看不到这封信了。我会提前取消发送指令,然后,这封信的内容和所有恐怖的故事将随着时间一起消失。

如果你如期读到了这封信,我一定是凶多吉少,去了应该去的地方。

你知道么?我一开始是非常不愿意陪你玩这个游戏的,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你这个被幸福和宠爱泡坏了的女人,散发出来的甜得发腻的味道实在叫我恶心!我不得不给你换换口味,让你尝尝不幸的滋味。

本来只是想吓唬你一下,所以我只寄了一张"死亡时间表",在上面诅咒你,让你心里不舒服。可是没想到对你的仇恨已经深深地植入了我的血液,我终于走火入魔,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但是,说来说去这还要怪你自己。

你为什么总是对我炫耀你和汪洋的幸福甜蜜?你为什么处处比我顺心得意?为什么你一个眼神,一举手、一投足都会引得男人们神魂颠倒,想入非非?不论好男人坏男人,他们一律毫不掩饰地对你垂涎三尺:汪洋、宁坤、大墩儿、杨先生,包括那个表面上道貌岸然的陈主任,甚至还有那个收发室看门的糟老头子!

说来话长。

当初在大学里,你刚一入学那天,就吸引了全校男生的目光。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那里面也有汪洋!他刚刚在一个月前把我哄到他宿舍的床上,拿走了我最珍视的东西,也摘走了我的心。

汪洋开始找借口不赴约会,渐渐离开我投入了你的怀抱,而你就像一个吃腻了大鱼大肉的太太一样,每天在一大群崇拜者的簇拥下,在我的眼前趾高气扬、目空一切地晃来晃去!

后来,我发现自己怀上了汪洋的孩子,可是那时候,你们已经公开出双入对,成了公认的"天造地设一双"!我只能一个人偷偷跑到医院打胎,一个人躲到人工湖边的树丛里哭泣,而此时在我的身后,你和汪洋就常常手拉手说说笑笑地经过!

毕业后,我一直关心你们的生活。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汪洋和别的女人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我把你介绍到这个区级小医院来,就是为了让你离我近些,每天可以看到你脸上的变化,这样我的心才能够安宁。

可是我错了,我内心所期望的结果却一直没有看到。

我幻想着你脸上的红润会渐渐褪去,你们的日子会变得无滋无味,那时候,汪洋一定会再度想起他的初恋,想起我!我不求别的,我要让他在辜负我多年之后,被悔恨和愧疚折磨,痛不欲生!

可是你和他的运气都太好了。他风光地出国,深情地想念你,给你打越洋电话,许诺给你买汽车,让你过上最好的日子……而你,又源源不断地把这些剌激我的信息转达给我,你每次在我的面前展示你和汪洋的美好快乐生活的时候,都是在我滴血的心上再剌上一刀又一刀!

还记得第6天的提示么?"小心你的嘴巴,它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我是多么希望从你口中听到汪洋的名字,可是我又恨死了你那喋喋不休的嘴,它总是反复咀嚼你自己的快乐,不停地往我的伤口上撒盐。

每天早晨我醒来,就觉得这世界欠我的太多!而你又是其中一个最让我痛恨的欠债人。你不仅毁了我的爱情和幸福,也毁了我的一生。自从大学的一场噩梦之后,我对所有的男人都恨之入骨,我失去了一个正常女人应该享有的一切,终日生活在极度失衡的情绪之中。

那些电子邮件就是在这样一种情绪的剌激下发出来的。每天早晨,只有发出那个电子邮件后,我才能心平气和地进入一天的工作和生活,否则,我就会失魂落魄,惶惶不可终日。即使你在麻疯村里根本没有电脑的时候,也无法让我住手……

我承认,我病得不轻,可是这种心理上的疾病是从来不会被人们承认的,直到你放火烧了自己的家,我才感到问题严重,我知道这个心病将彻底毁掉我本已残缺的一生。

其实我有好几件事都干得十分拙劣,几次暴露了蛛丝马迹,只要是有一点点头脑的人一眼就可以看穿。可是我没想到你这个表面聪明漂亮的女人,内心却如此愚钝不堪!我两次在红外线治疗仪上做手脚,而且事先还提醒你要当心"你的皮肤"!你居然都没有识破我的雕虫小技。

在超市里,我用三百元钱买通一个外地民工,在你头上推下了一只装着家俱的纸箱,还让他到你家里去反复敲门吓唬你,可你都没有表现出激烈的反应!你是一个割一刀子都不出血的麻木家伙!

由于看不到自己精心策划的"死亡时间表"在你身上产生应有的反应,这更加剌激了我进一步亲自对你下手的欲望!所以才有了夜间到郊区练车发生车祸和"误入麻疯村"的事!其实,那个地方我早就听说过,只是太远了。为了把你扔到那里去,我不得不给你打了麻醉药,以我那差劲的车技,在路上整整开了五个小时的车……

最可笑的是杨先生第二次请客的那一天晚上,我故意把你们扔在街上回了家,你居然还傻乎乎地跟着他到酒店里去吃喝玩乐!以他那好色的天性,在酒店里对你动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要知道,在大学时他就是你的一个暗恋者--对了,你怎么会知道?被你伤害过的男人和女人太多了,而你自己从来没把这当回事,你甚至根本就不屑于去察觉,你没有那个精力,你只顾品尝自己的幸福快乐了!那个可怜的杨先生其实根本不是为了追求我,我看透了他这一点,就顺水推舟地利用了他!我利用了所有能利用的人和事,其中当然包括那个傻乎乎对你单相思的宁坤……

你还记得那两个死婴吧?第一个是你到医院来的头一个月里做的一件自以为是的蠢事,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调走的小护士就是我的邻居,你滥用产钳使新生儿致死的事其实谁都明白,只可怜那个傻乎乎的家属还蒙在鼓里。而第二个,正是因为你的迟到和我在关键时刻故意打的一个电话,使你延误了手术时间……

你知道么?夺人所爱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上帝是公正的,谁得到的太多了,她终将要失去更多!谁蔑视别人的幸福,谁就将葬送掉自己的幸福!

算你命大,除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伤痕之外,你会恢复得同从前一样漂亮,还可以照样迷人,可是我知道你心里的阴影永远不会磨灭了。我在你家里布置的那个灵堂虽然被你烧光了,可是今后你平静的生活也已经被毁灭了!我要的就是这个,只要你不开心,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还有好多细节,留给你自己去慢慢地想像吧,我没有时间再陪你品咂这个游戏的滋味,对我来说,已经做过就足够了。

最后顺便告诉你一下,汪洋不是个坏男人,他只是太自私了。你们结婚后就分居两地,你太不了解他了。

不过,来日方长,走着瞧吧!

如果你能够看到这封信,你应该高兴,因为你终于胜利了。否则,这一切将永远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今后出门的时候,还是要小心高楼的窗户里掉下来的花盆或者别的什么;还要多多小心路上的汽车,尤其是女人驾驶的汽车;最后,提醒你千万要当心夜晚出来活动的幽灵!

记住:这个世界本来就到处充满险恶,一不留神就会有厄运临头……

知名不俱

李慧浑身已是冷汗淋漓。

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后喘着粗气。于是战战兢兢地慢慢回头,突然被身后的景象吓得大叫起来。汪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此刻,他正站在李慧的身后,脸色惨白地看着电子邮件。李慧觉得他的样子太陌生了,就像一个深夜里潜进来的小偷。

她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破碎了,看不见形状,却可以听得到声音,那东西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下,再也拾不起来。

电话铃突然惊天动地响起。

李慧牢牢捂住了耳朵,她现在最害怕电话铃声,因为从前是只有张丽丽和汪洋往家里打电话的。

汪洋急忙跑过去接电话:"喂?你是谁?什么?大墩儿!生啦?男孩儿女孩儿?男的!太好了!李慧?她在……"

他回过头来,房间里已经没了李慧的人影儿。
 0   2005-06-15 21:03:3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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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死里逃生

李慧梦见自己在沙漠里跋涉。

火球一样的太阳当头照耀,四周到处是枯死了的树桩、白惨惨的人和动物的骷髅,脚下是火一样烫人的黄沙。

她感到口喝得要命。

突然,她看到一片碧绿碧绿的湖水,在不远处熠熠闪光。拼出浑身的力气赶过去,眼看就要一头扎进去喝个够了,湖水却突然消失。

她刚要放弃的时候,那湖水又出现了,比刚才还近,她就又狂追过去……

如此反复折腾,她的最后一点儿力气也尽了,只好倒在沙窝里,面对着天上烤炉一样的太阳等死。

太难受了!她拼命想脱离自己的身体,站在一边,像一个旁观者那样地看着这场灾难怎样蔓延下去。

这时,她看到自己的躯壳被渐渐烤干,最后剩下一个皮包骨头的骷髅,两只脚丫像十根小小的木桩朝天竖着。她不眨眼睛地看着自己的脚趾上慢慢长出了绿色的幼芽,还在一旁颇费心思地猜测着,那到底是哪一种植物,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快点儿长啊。

她盘算着,等这些幼芽长成大树,她就可以在下面乘凉了。

焦急中的李慧听到了一阵阵嘈杂的声音。

"醒了!"有人说。嘈杂的声音一下子静了下去。

"好险呀!"

众人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李慧的运气算是不错,浓烟的窒息差点儿要了她的命,但火却只烧伤了她的一只手,当然,她的一头秀发也遭了劫。好在头发是可以长出来的。

公安部门的调查显示,宿舍的火是女主人点燃蜡烛照明时不小心引起的。除此之外,他们还在房间里发现了许多烧成灰烬的纸质物品和纺织物。

最让他们吃惊的是那个婴儿标本,明显是医院或医学院里的东西。而医院里接受问讯调查的医护人员,有的认为李慧最近有精神障碍,那标本可能是她自己从医院拿回家的。

至于具体用途,谁也说不清。

好在火没有进一步蔓延,主要的家具都没有太严重的损坏。

只是问及具体的失火原因时,李慧觉得无从说起。

她试着描述那天晚上在家里看到的一切,可是听着她讲话的人神色渐渐起了变化,这使她不得不适时地住了口。

她提到了"死亡时间表",可是警方在她的梳妆台抽屉里根本找不到那张A4电脑打印纸。

李慧被这一情形惊得再也说不出话一句话来。

对了!每天一封的电子邮件就是证据。它们还都被保留在信箱里!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连忙打开电脑,点击快捷方式的"outlook",李慧顿时目瞪口呆:信箱里已经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有人早就在她的电脑上做了手脚。

现在她就是浑身长满了嘴巴也说不清了。

她想到了张丽丽借给她的笔记本电脑,可是找到张丽丽的时候,她说那是借一个朋友的,早就还给人家了。警方连夜从杨先生那儿找到了电脑,信箱里依然空空如也。

李慧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地扼住了。

挂在她的床上、卫生间门口那些致命的绳索,终于以另一种方式套住了她!

大墩儿终于回来了。

李慧正把自己困在屋子里不敢出门半步。现在,每天没有了收看电子邮件这个程序,生活仿佛失去了正常运转的轨道。

房间的墙壁被烟熏火燎,裸露着一片片发黑发黄的肮脏痕迹,到处都是浓重的糊味儿。所有的软装饰都被烧光了,窗帘没了,床罩没了,席梦思和床已经变成了一堆弹簧和一个铁架子。

大墩儿按响门铃的时候,李慧正呆坐在黑乎乎的沙发上看着墙上的钟。她在数着那上面的分针转了几圈儿,可是数了半天老也记不住,只好找一只笔和一张纸来,边数边记录。

"呃!"李慧被门铃声吓了一跳,嗓子眼儿里不由得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

接着她就把自己的头藏到睡衣的领子里去了。

门铃响了一阵,传来大墩儿的叫声:"李医生!我是大墩儿!开门呀。"

啊?是他?李慧浑身颤抖了一下,愣了几秒钟。

当熟悉的声音再一次传来的时候,她居然毫不犹豫地就站起来去开门。

大墩儿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只很大的包,他看到李慧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点儿笑意,接着,马上就变了脸色。

"出了什么事?"

李慧不答应他,也不让路,她堵在门口,把大墩儿浑身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几遍,然后歪了一下脖子,好像在费力地考虑该怎么办。

"房子怎么被烧了?"大墩儿还在焦急地问她,边用一只手推开她,往房间里面走。"你怎么这样不小心?"他环视了一下大厅,回头来看李慧,只见她站在门口,做出随时准备逃跑的姿态。

大墩儿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下,掏出了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给我派几个人来装修房子,就现在,马上!我在这里等你们!"

大墩儿话音刚落,两个陌生人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李慧看到大墩儿惊厄的表情,只有她知道,那是两个没穿警服的便衣。

她扭过头,闭上眼睛,她不敢看那两个人怎样把大墩儿扭住,拖下楼。

可是过了几秒钟,她没有听到任何激烈的声音。

有脚步声慢慢从她身边经过,往楼梯口走去。

她听到大墩儿平静的声音:"李慧医生,一会儿有几个人来装修房子,你把要求跟他们讲清楚。有事给我打电话。"

几天后,李慧的房间就焕然一新了。

验收的时候,大墩儿突然出现在门口。

"我可以进来么?"

"……"李慧说不出话,今天早晨她已经知道大墩儿的确刚刚从深圳回来,他有不在现场的证明。这其实和她的直觉是一致的,可是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要那个暗中对付她的凶手一天不露面,她就一天别想过安稳日子。

"你为什么不让我报警?"李慧始终想不通这个问题。

"丢了东西是小事,千万不要影响了你今后的正常生活。"大墩儿说的好像是被盗的事。

现在她开始明白,打往深圳那个电话误会了。他在电话里说的和她所指的"报警"完全不是一回事!

李慧坐在新买的沙发上,听到大墩儿在耳边说:"给我讲讲,我走了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从骨子里排斥那些恐怖的情景,再从头去叙述一遍,无异于让她从头再经历一遭。

可是大墩儿的提醒,却使李慧从收到"死亡时间表"那天的情形开始,一幕一幕地把一个月来的桩桩件件想了一遍。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张"死亡时间表"上每一格显示的内容。

李慧好像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这些内容和电子邮件中那些血淋淋的提示,"等等!"大墩儿找来一张纸,草草画了一个表格:把李慧说的内容一项一项地填进去。把前后的提示性文字注明,一张"死亡时间表"就被复制完成了。

"这好像是一个医生干的!"

大墩儿的话一下子提醒了李慧。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个特殊点?

"继续说……"大墩儿催促她,"后来呢?"

后来就是那些没完没了,变化多端的电子邮件!她没有想到的是,每一天的电子邮件的内容,都刻骨铭心地留在了她的记忆里。因为那些提示,每一个都折磨得她形销骨立,永远都忘不了。

李慧想起了商场里从天而降的装着书架的大纸箱;在郊区深夜学车的情景和那个满是石头子的弯曲的下坡;茅屋乡麻疯村的经历;两次烤红外线发生的险情,还有医院里的死婴……

讲着讲着,李慧就会不时神经质地哭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得这样没用,那些在经历的时候也没有感到如此恐怖的情景,现在回想起来居然使她惊恐万分,她一次次体验了从悬崖边上爬回来、死里逃生的惊险。

她现在明白什么叫做"后怕"了,这种事后对恐怖的反复品味,比什么都让人心惊肉跳、死去活来。

李慧的故事简直长得过分,她讲累了,从坐着变成了歪着,又变成躺着。

大墩儿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鼓励地看着她。

随着故事的发展,张丽丽的面孔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脸上那种带着一丝冷竣的笑容,也一点点慢慢地褪去。她的脸渐渐变得模糊,而后又渐渐清晰,最后终于变成了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魔形象。

大墩儿把录有李慧两个多小时叙述的录音笔交给了警方。

他们根据李慧在录音里提供的线索,在茅屋乡麻疯村调查时发现,从郊区废弃的工厂大院到麻疯村的路,并不像张丽丽说的那样一条路直达目的地,而是要经过几个路口,而且,两点间距离足足有三百多公里,根本不是"就近"。

那天深夜张丽丽把李慧送到茅屋乡卫生所去的时候,遭到对方拒绝,因为麻疯村是个封闭的村落,外来人员不得入内。可是张丽丽说李慧流血快要死了,请求卫生所帮助抢救。

小小的卫生所根本不具备抢救伤者的条件,但是出于人道主义,加上张丽丽关于"事后将重金答谢"的许诺,还是同意进行一番临时处理。

就在医护人员给李慧包扎伤口的时候,张丽丽却偷偷溜出去驾车走了,并一去不复返。

张丽丽是个医生,她对麻疯病的传染性不会一无所知,但却舍近求远地把李慧送到那样一个地方,抛弃不管。

仅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她有犯罪嫌疑。

警方赶到张丽丽家里的时候,晚了一步,张丽丽吃了过量安眠药,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好像在闭目养神,又像是在策划着下一个阴谋……
 0   2005-06-15 21:03:11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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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特别的礼物

张丽丽又说了一番安慰的话,就回家去了。

李慧一个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她特别急切地想知道,明天一早接到的电子邮件会是什么内容?如果对方是大墩儿,他会挂出"免战牌"么?假

设对方是张丽丽,又会怎么样?

时间刚过零点,无法入睡的李慧就神经质地爬起来,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可是信箱里空空如也。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真是有点儿糊涂了,这种时候,那个凶手也是要睡觉的。

李慧起身到卫生间去。可是刚穿好了鞋却又犹豫起来。

她先悄悄伏在门缝上听了一会儿,确信外面没有情况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

房门被向里拉开的一瞬间,李慧觉得那扇门比往常显得有点儿沉重。

紧接着,她的手就摸到了一个凉冰冰、湿漉漉、滑腻腻、软塌塌的东西,那东西挂在门外面的拉手上面,此刻正随着拉开的房门紧紧贴在她的身上。

在惨淡的廊灯下,她看清了那是一个血淋淋的死婴!

李慧毛骨悚然地一下子跳开,她听到自己惊恐的叫声,那声音奇怪极了,就像一个婴儿临死前气若游丝的哀嚎。

竟然有人把死婴偷去挂在医生值班室的门上,这情节太恶劣了!

陈主任主张应该立即打电话报警,可是院长不同意,她觉得这件事闹出去对妇婴医院的名声影响不好,不知情的患者会对来医院就诊产生心理障碍。

这种自己敲掉自己饭碗的事,如何做得?

李慧受了惊吓,正躺在床上输液。她接二连三地做着噩梦,每隔一会儿就被吓醒过来。

她明白送来死婴的人是在提醒她,你的时间不多了!

"死亡时间表"所列的时间还剩下短短的三天,凶手开始变本加厉,加快速度逼迫她往绝路上走。

医院里为李慧的事专门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决定把她送回家里去休养,想指派张丽丽去照顾她。可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张丽丽突然病了,早晨,杨先生替她打来电话请了假。

没办法,只好又让产科的一个小护士跟她一块儿回家去。

李慧拒绝了,她宁愿一个人在家里,这样才能及时看到电子邮件,她现在最急于知道的就是今天的邮件里说了些什么。

而潜在的原因,是因为她觉得所有的人都没法相信了,包括每天早早地就在她的门前放一瓶开水、一日三餐给她送饭的周大爷。

李慧于当晚收拾了一下,就一个人搭乘出租汽车回到了离开多日的家。

楼梯间里还是黑咕隆冬的吓死人,李慧提着一只小包,一步一犹豫地上楼来。每一层都得跺脚让感应灯亮起来,每跺一下脚又被自己吓一跳,她怕脚步声惊天动地的,给躲在某一层正等着她的那个人通风报了信。

房门口黑乎乎的,好像蹲伏着一个怪兽。李慧记得她已经换过门口的楼梯灯了,就跺了一下脚,可是楼梯灯没有反应。这么快就又坏了,没道理的呀?

李慧希望对门那户人家有人在,可是她仄耳听了一下,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门缝儿里也没有灯光。她拿不定主意是不是上前去开门,但是身后楼下的灯都灭了,她被黑暗包围着,唯一的办法是马上进到自己的房间里去,打开灯,才能把心头的恐惧驱散。

她咬紧牙关,摸索着到了自家门前,手指抖抖地摸出了钥匙,却怎么也插不进去。"稀里哗拉"的钥匙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听上去非常清脆,像一种神秘而怪诞的音乐。

房门终于打开了,一股怪味儿扑鼻而来,好像是医院里泡标本的福尔马林溶液的味道。李慧急忙反锁上门,伸手往门口的墙上去摸电灯开关,可是灯不亮!

反复试了几次还是不亮!

她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鸟那样,一下子伏在墙上,一动也不敢动了。

四周静得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她隐约感觉黑暗中潜伏着一种危险。

过了一分钟左右,什么也没有发生,她的眼睛也逐渐适应了房间内的黑暗,这才摸到梳妆台前去找蜡烛。李慧的手摸到了一只打火机,"嚓!"地一下揿亮,马上看到梳妆台上放着两只像她的手腕那么粗的白蜡烛,端端正正地放在两只纸碟子里面。是那种商场里到处有卖的晚餐蜡烛,短短的,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倒。

她在吃惊的同时,已经下意识地点燃了那两颗蜡烛。房间的一角顿时明亮起来。

李慧的眼睛抬起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变成一个呲牙咧嘴、面目可憎的骷髅!那一口没了牙龈的牙齿完全是她每天早晨在镜子前刷完了牙时照到的那样,整齐的小小的珍珠一样的门牙上,右面的一只上面有一个明显的豁口,那是她喜欢嗑"小刘瓜子"留下的痕迹。

她觉得呼吸停顿了一下,全身立时瘫软了。

见鬼了!而且那鬼还是她自己!

奇怪的是她没有喊叫,好像声带出了问题,极度恐怖之下,她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蜡烛的火苗摇晃了一下,把她唤醒,再去看面前的镜子,才发现在骷髅的下方还有一行指甲大的黑字:

"你的死期已被提前,永别了!"

每个字都是打印好了再剪贴上去的。李慧这才明白,镜子上的骷髅是一张贴上去的画像,大小和真人一样,整张纸正好完全盖住了镜子,而且四周还环着一条令人触目惊心的黑框!

那个家伙已经进过她的房间里了!

结局终于提前到来了……

这一回李慧感觉自己受到了致命的惊吓,身体里有一根神经突然间绷断了。

她猛地回头,去看整个房间,这才发现大厅四壁到处挂着她的"遗像",放大得比真人还要大好几倍,上面也一律带着宽宽的黑框,画像上的她跟梳妆台镜子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黑暗中,整间房子鬼气森森,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的眼睛在沙发和茶几上扫过,这才看到,房间里到处都摆着白色的短蜡烛。

李慧下意识地把蜡烛一支支点燃。她发现大厅另一边的餐台上,整齐地摆放着刀、叉和一只餐盘。

餐台正中间一个两尺多高的玻璃标本瓶里,装着一只胎儿标本。小东西头大身子小,四肢聚拢,两只微型小拳头抵着下巴,浑身蜷缩成一只大耳朵的形状,本来红红的嫩嫩的皮肉,已经被福尔马林溶液长时间浸泡得发了白。

一张纸条就放在餐盘里,上面的字样是:

"这是你最后的晚餐,抓紧时间享用吧。"

墙上一幅幅大大的骷髅画像,就衬在这可怖的场面之后成为背景,看上去,那呲牙咧嘴的"鬼怪李慧"的群像,似乎已经对面前的美味垂涎三尺!

李慧的胃一下子窜了上来,直抵嗓子眼儿……

她退了几步,就要夺门而逃,可是到了门口又感觉到门外的黑暗中隐藏着的某些东西,比房间里还要可怕。

这时她再回头看去,梳妆台的镜子是被布置成了一个灵位的样子,那一左一右的两只白蜡烛好似鬼火摇曳,使这房间更像是一个真正的灵堂!

李慧大汗淋漓地靠在房门上,惊恐的眼睛从一幅幅画像上移过去,再移过来,除了眼珠,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一动也动不了。

游戏结束了!

她还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她还想再看看今天的电子邮件的内容,可是对方已经无法忍耐了,他要加快节奏了!

白天她打给深圳的电话,一定是惊动了凶手。

不管凶手到底是谁,他的魔掌已经伸到了她的脖子上,只要他一用力,她就可能立即变成面前这个呲牙咧嘴的骷髅。

李慧感到自己已经不能进行正常的思考,她的脑子里完全被恐怖的念头充塞得水泄不通。

她不敢到其他房间里去,也许还有更可怕的景象在这个黑暗的房子里等着她……

可是,鬼差神使。

她竟怎么也按奈不住想到卧室里去看看的念头。

那儿有电脑。到了这种地步,她更是无可救药地想到了电脑!

她的脚不由自主地往房子的里面挪了过去……

刚走到卧室门口,李慧手中的蜡烛火焰突然好像受到了惊吓,猛地跳了几跳,灭了。

可是晚了!她的眼睛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卧室里的一切:

她看到自己穿着那件平时最喜欢的鲜艳的大红色绸缎睡袍,被高高地吊在床前的天花板上,一抹黑色的头发垂下来遮盖着脸部,在她头上,是那盏她最喜欢的兰花吊灯。

自己已经上吊死了?她居然看到了自己暴死的现场!

李慧有些弄不清戏里戏外的自己,她感到自己好像已经进入了某种角色。

为了确认她所看到的一切,右手中的打火机被她一下子又揿亮了。卧室里到处都摆放着同样的蜡烛,电脑台上还特地多摆放了几只。

她把那些蜡烛一一点亮,房间里立即鬼影憧憧。

她看到自己那被吊在天花上的"身体",在墙壁上投射出好多个影子,长长的睡袍带子拖在地上,那黑黑的、蛇一样的影子映在墙上,就像是吊她的绳子那长长的另一头。

电脑屏幕上也挂着一张同样大小的白纸,上面打印着今天的电子邮件内容:

"死亡时间表最后一天:送你一份特别的礼物!"

李慧这才突然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这一切,只是那个凶手特地为她准备的,想让她发疯发狂……

她坐在床沿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吊死了"的自己,想上去把那个演得过分逼真的"演员"拉扯下来,可是没有勇气。

"吊死鬼",她想到一个词。

被吊在天花上!是别人把她吊上去的,还是她自戗?如果是自杀,她发誓绝不选择这种死法儿!如果自己死了就是这副怪模样,那她宁愿跳楼。

她的手在床上下意识地到处乱摸,好像一个落水的人想找到一个可以牢牢揪住,不使自己沉下去的救命的东西。

一个又凉又硬的物件一下子被她抓到了手上,拿到眼前仔细一看,是一把亮晶晶的短刀,是那把汪洋最喜欢的、朋友从新疆带回来的铜柄匕首!原来一直摆放在工艺品厨里的。

李慧就像被一个通红的烙铁烫了一样,嘶叫一声,把那个可怕的东西一下子甩到了墙壁上,"当啷!"一声又掉在了地下。

她从床上弹了起来,一下子摔倒在地板上,那个"吊死鬼"就悬在她的头上,在晦暗的烛光中微微摇摆着。

李慧心惊肉跳、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卧室,却又不敢回到厅里去。

她一头扎进了卫生间,可是被什么东西猛地绊了一下,当她双手下意识地抓住那东西,才感觉到那是一个挂在门框上的活结绳套,只一拉,就缩小为一个和她的脑袋大小相当的圈套了。

她想像着把自己的脖子套进这个东西后,一拉,自己可就真成了卧室里那样的吊死鬼了。

她居然下意识地把那绳套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但本能使她慢慢地住了手。

李慧退回到大厅里,她两手各端起一只蜡烛,转着圈子把整个房间仔仔细细地照了一周。然后,她咬牙切齿地点燃了墙上的骷髅画像,一张,一张,又一张,最后点燃了梳妆台镜子上的那一张。

火舌卷起来,在墙上跳动、爬行,她看到自己的牙齿变成了黑色,一片片地从墙上往下碎落着。

烟雾把她逼进了卧室。

卧室里的"吊死鬼"很快也烧着了,火焰顺着大红色的睡袍窜上了天花,吊灯上的玻璃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她闻到一股头发烧焦了的恶臭。
 0   2005-06-15 21:02:3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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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意外惊喜”

"李慧,深圳的东西还是蛮有特色的,你想要什么,我帮你带回来!"

大墩儿就像一个真正的情人那样在电话里对李慧讲话,语气中不小心带出来的感情色

彩不像是装出来的,让她听了不知怎么回答他才好。

她觉得大墩儿为了姐姐而向她报复这件事,怎么越来越不像了?

"死亡时间表"这事,似乎跟大墩儿其人竟越来越不搭界!

李慧的脑袋"嗡嗡嗡"地开始响起来,大墩儿下面的话都被这噪声给淹没了。

现在她发现,不知为什么,她在与大墩儿这么一个"凶手"对峙的过程中,其实一直心存侥幸,她的直觉告诉她,大墩儿在最后的关键时刻,会因为一个最通俗的理由--男女两性之间的情份,而自动放弃,向她缴械。

可现在不同了,如果凶手另有其人,那么……她的运气就像电子邮件说的那样--可就真的不妙了!

她感到脑袋累极了,虽然一百个不愿意再绞尽脑汁想这个问题,可是她还是必须想清楚!而且必须是现在就要想清楚!

那几封电子邮件的内容,一定是离她非常近的一个人发来的,这个人天天可以看到她的生活状态,对她的所有情况都了如指掌。

而符合这些条件的只有……张丽丽。

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法把自己这个分析结果肯定下来,她没法相信这个穷凶极恶、不择手段、疯狂地向她寻求报复的人,就是她最好的朋友张丽丽!这怎么可能呢?用专业术语来讲,她根本就没有"犯罪动机"呀!

不到一分钟,李慧就反反复复几次推翻了自己的结论。

把大墩儿跟张丽丽相比,她还是宁愿相信张丽丽,因为毕竟大墩儿姐姐与她结下的恩怨是明摆着的事实。

内心矛盾混乱的时候,她只能向电脑去寻求答案。

天刚蒙蒙亮,值班室一片沉静。昨晚忙了一夜的值班医生们还在酣睡,李慧就再也睡不着,她爬起来打开了电脑。

"今天你将有意外惊喜!"

"惊喜"二字显然是个不怀好意的"反义词",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特殊经历的李慧,宁愿把电子邮件的某些用词反过来理解。可是她琢磨了半天对这个"意外惊喜"的含义仍然感到茫然。

这时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好像是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敲响。李慧仔细听了听,敲门人好像不确定是不是继续他的举动,听那情形,似乎敲错了房门。

她想问一声:"谁?"可又一想,谁会这么早来敲她的门呢?一定是患者家属要找别的值班医生,却找错了门。于是就不再理会。

那敲门声持续了一会儿,终于停了。李慧试图听到那个敲门人离开的脚步声,可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唉!也许是自己听错了,那敲门声也许根本就不存在。

李慧想起前些日子在家里被那个莫明其妙的敲门人弄得神经兮兮的情景来,还心有余悸。

窗外明亮起来。李慧起身,拉开窗帘。从三楼窗口望出去,医院大门口已经有送早餐的产妇家属,络绎不绝地进进出出了。

李慧想像着那些装满香喷喷的鸡蛋、小米粥或者面条的热气腾腾的保温瓶,突然感到有了食欲。她想,一会儿要让收发室的周大爷也帮她买点儿香喷喷的东西来吃……

李慧打开房门,想到旁边的卫生间里去洗漱一下。她刚刚拉开门,一眼看到一双大脚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与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儿撞了个满怀。紧接着,她只觉得嘴和鼻子都被热乎乎地堵住,窒息得一时间头晕眼花,浑身瘫软地倒了那人的怀里。

周大爷平时不值夜班,可是昨晚家里来了外地的客人,他就到收发室里来住了一夜。在家里的时候他从来习惯早睡早起,今天早上也一样,天还没亮就起来把开水烧好,又把房间打扫了一下,这才慢悠悠地上楼来,打算在李慧的门口放两壶开水。

这些天,李慧早晨起来吃药和白天饮用的开水,都是周大爷送来的。他想,天越来越凉了,早晨洗脸用热水也会舒服些。

刚一进三楼半的走廊,周大爷就觉得有点儿什么特别的动静。停了脚步仔细一听,那声音就来自李慧的房间,好像两个人在撕打,是那种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噼哩扑愣"的声音。

老人紧走几步上去就敲李慧的房门,没有人开门。他推了一下,门吱呀一下自己开了。还没来得及看清房间里面的情形,不料,突然从里面窜出一个黑影儿来,撞得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那人却三步两步地就没了踪影。

房间里乱成一团,被子都在地上扔着,李慧正坐在床边哭,刚才宁坤就像一只发情的野兽一样进攻她,差一点儿她就要支撑不住了,多亏周大爷来得及时。

"李医生,怎么回事?是哪个混蛋呀?要不要报案?"

李慧说不出话。宁坤虽然来者不善,可是并没得逞,如果报案,说什么?强奸未遂?她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

她真是后悔,最近为什么没有注意这个家伙,让他这么从容地来对付自己?原来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这个宁坤干的!她还一再地误会大墩儿和张丽丽……

宁坤终于公然出来对她下手了,而且居然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李慧恨不能随手抓一个什么硬物,一下子把那个令人恶心的变态家伙的脑壳敲碎!

可是让李慧感到奇怪的是,那一回夜深人静在浴室时,宁坤也只不过斗胆暴露一下他的生殖器,满足一下剌激的需要,现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胆?刚才他一进来,就去撕扯李慧的衣服,意欲直奔主题。

反常。

还有,他难道不怕李慧身上会有从茅屋乡带回来的病菌?

奇怪。

这事是不是跟那个所谓的"意外惊喜"有什么关联呢?

李慧突然止住了哭泣。她擦了下脸,请周大爷先回去:

"您先别跟别人讲这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张丽丽一进门来,就大惊小怪地上来察看李慧的脸色。

"哎呀,脸色哪能嘎难看呀?……对了,汪洋来过电话了,他打到家里找不到人,就打到我办公室了。汪洋问你的情况,我怕他担心就撒了谎,说你出去开会了。等过几天好一些,你自己再给他打电话好了。"

"他还说了什么?"李慧真想知道汪洋是不是真的没有察觉到自己出了事。

"他还让我告诉你,可能要提前几天回来。"

"你怎么不早说?"李慧的眼泪一下子迸了出来,她又哭又笑,最后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可是张丽丽坐在一旁却没有一点儿反应,她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张丽丽突然打破了沉寂,说:

"哎,对了,理疗科今天人少,你跟我上去烤红外线吧!"

李慧突然感觉心里有点儿不舒服,她条件反射地想起了上次烤伤了屁股的事。陈主任一看就知道是灯的距离太近了造成的,而张丽丽作为理疗科的主任,却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她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

"我怕……"李慧看了下张丽丽的脸色,只见她的眉毛挑了起来,好像有点意外。于是又补充道:"我怕把病菌带到外面去。"

"胡说,哪有什么病菌?早都严格消毒过了,昨天不是又检验过了么?走吧。"张丽丽几乎是不由分说地拉起了李慧,弄得她肋骨一阵疼痛。

这一回烤的是受了伤的肋骨。李慧仰面躺在床上,掀起衣服,露出了带着胸罩的前胸。张丽丽看了她一眼:

"把胸罩摘了,否则影响效果。"

李慧犹豫着,张丽丽已经亲自动手帮她把胸罩摘掉:"这里又没有别人,有啥要紧?"

现在,裸着两只丰满浑圆的白乳的李慧,乖乖地看着张丽丽把红外线治疗仪慢慢移到她的肋骨上方。她觉得那红通通的大灯泡有点儿偏离受了伤的肋骨,却正对着她的一只乳房,就用手指了一下确切的受伤位置:"是这里。"

张丽丽就动了一下灯架,可李慧觉得还是不够准确。又一想,算了,反正那红外线灯很大,只要伤处在照射的范围内就行了。

现在,张丽丽小心地调整好治疗仪的高度,再仔细地把灯架上两个转折点的螺丝拧紧。

由于有了上回的教训,李慧还心有余悸,她特别注意地看着张丽丽的手在螺丝上用力地做拧的动作,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听到张丽丽的脚步刚一走出房间的门,李慧就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她死死盯住那个硕大的、热辣辣的红外线灯,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突然,她隐隐约约感到那个大灯泡正以不易察觉的缓慢速度向下滑动。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神经太紧张,一时出了错觉,可是她眨了眨眼睛,却发现那红通通的灯泡越来越明显地往她的身上下降。

李慧猛一伸手,扶住了灯架,伸出另一只手去试了一下张丽丽刚刚用力拧过的螺丝,竟是松的!

她的心顿时狂跳起来……这就是那个所谓的"意外惊喜"么?

李慧闭掉红外线治疗仪走出来的时候,理疗科只有一个她不熟悉的医生在给一个患者看病,张丽丽已经没了踪影。

她抑制住心跳,快步走出了理疗科的大门,好像被狼追赶的一样,气喘吁吁地跑回了三楼半。

离下班还有几分钟时间。药房窗口已经空无一人。

李慧趁着没人注意,跑到了药房。

她站在取药窗口,强抑住心跳,轻轻地叫了一声宁坤的名字,不到五秒钟,宁坤就出现在窗口里面。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眼睛里往外窜火苗,刚才准备好了的"外交辞令"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刚才来药房之前她对自己的一番思想工作,现在都不再起作用,她只觉得宁坤的样子叫人看了禁不住一阵恶心。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宁坤一见到是李慧,就抢先道歉,黑脸上居然真的带着点愧疚的意思。

她硬着头皮来找宁坤,就是想看看他怎么解释早晨的事。与其说她是想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最快捷地辨别一下宁坤和张丽丽的"良莠",还不如说李慧想通过这样做,为张丽丽洗清嫌疑。她知道这种方法既笨又危险,可是她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谁让你这么干的?"李慧直逼他的眼睛。

"我……"

"告诉我,谁让你这么干的?否则我要报警,让你去蹲监狱。"

"张丽丽说……你想……。"

"你再说一遍,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不是你自己对张丽丽讲的么?"

"我讲了什么?"

"讲你喜欢……喜欢我……"

"你胡说!"

"真的,我可以当面跟她对质……昨天晚上,张丽丽对我说,你在医院里太寂寞,她还说,是你想让我去陪陪你。我就去了……"

李慧突然感到头昏眼花,浑身瘫软。

李慧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天空就倏忽间暗下来了。

夜晚又要到来……李慧觉得心里空洞洞的,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儿。

今天晚上又会有什么意外降临呢?她简直不敢想……她早早把房间的门锁好,便足不出户。她要好好想想最近发生的这些事的来龙去脉,还有一桩桩一件件之间的关系。

可是恐怖把她的脑子搅得七零八落,好像一只不小心被摔坏了发条的钟表。

李慧听到周大爷在门外叫她,"李医生啊,晚饭来了!"

这种时候,她不想相信任何人,包括她一贯信任的周大爷。于是她躺在床了,一动都没动,只是冲着门外应付了一句:

"周大爷,我吃过了,您拿回去自己吃吧。"

"那好,你早点休息吧,别忘记关好了门!"老人的脚步远去了,李慧把头埋在枕头上,她要好好考虑一下明天怎么办?

她已经明显地感觉到危险已经一步步地逼近,像一只饥饿的野兽,就在她的门口咻咻地吐着舌头。可她已经搞不清对手究竟是谁!越是这样,她越觉得恐怖。

赶快报警吧!

生命安全遭到威胁?证据呢?千头万绪,她没有一项能够说得清楚。对了!那张"死亡时间表"就足够了!还有那么多电子邮件。

这会儿李慧的心情完全变了,她悄悄走在医院走廊里,觉得这个熟悉的走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陌生而冷漠。走廊上的灯不明不暗的,一闪一闪,活像一处处鬼火。

她是趁着下班后人都走了,才悄悄绕过急诊室的门口,跑到三楼的办公室里来打电话的。

鬼差神使地,在拿起话筒的一瞬间,李慧原来的计划就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当她发现自己拨出的号码竟是大墩儿的手机号码时,顿时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

可是当大墩儿温柔的声音传来,李慧却立即感到有了主心骨。

"我要报警!"她急切地说。

"为什么?千万不要这样!你会害死我的!"

"不报警我简直一天也活不下去了!"她的声音下意识地高起来,又被警觉地压下去。

"先别轻举妄动!等我回来!一定等我回来!听到没有?"大墩儿惶恐的声音被她一下子切断--他为什么这么怕她报警?

朦胧中刚刚被她排除在外的大墩儿,现在又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难道"死亡时间表"确实是他一手炮制?

李慧站在办公室里手捧着电话,呆若木鸡。

突然,她觉得有一只手在她的肩头上轻轻一拍:"你跑到这里来做啥?"

是张丽丽的声音!

"啊!"

李慧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她张口结舌地看着张丽丽半明半暗的脸,浑身禁不住抖成一团。、

"你这几天太弱了,走,我扶你回去休息。"

李慧感觉不到自己的脚在移动,可是转眼就到了三楼半的休息室。

她从来没有感到张丽丽像今天这样不可捉摸,她略带疲惫的脸,有几丝蓬乱的头发,眼神飘忽,举止夸张,一点儿不像平常的张丽丽。平时她总是整整齐齐,沉稳镇定,对一切都充满自信的样子。

老实说,李慧这会儿真有点儿怕她。

"你今天怎么又烤到一半就跑脱了?上次也是,趁我不在就中途走掉,怎么对红外线那么害怕?"

张丽丽偏偏提起了李慧最怕提的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语气中有些埋怨。

她这一提,李慧就又觉得张丽丽内心还是坦荡的了,好像并没有存心要害她的意思,只是那架红外线治疗仪本身有点儿机械故障而已。

李慧的心稍稍宁静了一些,她感觉张丽丽本身对她不会构成什么直接的威胁,而且她还没办法确定张丽丽就是那个想加害于她的人。可是张丽丽对宁坤的一番煽风点火又怎么解释?难道是宁坤故意要中伤张丽丽,混淆李慧的视线?

李慧觉得,倒是大墩儿坚决不让她报警这件事,使她原来对"死亡时间表"的判断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

她到底该相信谁才是呢?
 0   2005-06-15 21:02:0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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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张丽丽的故事

妇婴医院接到茅屋乡的电话,已经是出事后的第三天。

陈主任带着小卫生所在电话里漫天要价开出的医疗费和妇婴医院的救护车,赶到了所谓的"茅屋乡"。

结果发现,那是一个与江苏临界的小山村,里面一共只有十几个人,全都是麻疯病患者。那个小卫生所,其实是麻疯病患者日常就医的地方。

救护车开进村子,几个被可怕的疾病摧残得面目皆非的麻疯病人,正拖着残肢,稀稀拉拉地坐在几间小房子的门口晒太阳。

陈主任一见这阵势,当场惊呆了。

他小心翼翼地拉开车门,抽了抽鼻子,皱了皱眉头,才下了狠心跳下救护车,以他从未有过的速度,冲进了小卫生所的破旧病房。

进了屋,陈主任把钱往桌子上一扔,发票都忘了要,上前拉过李慧就往门外走,弄得李慧痛得"哇哇"乱叫。

车要开了,女护士才追上来递过一张纸:"这是医药费收据。"陈主任用两个指尖夹住那张纸,一转身就放进了一块消毒纱布里包得严严实实。

从一上车,他就开始给李慧消毒。已经顾不得矜持,李慧的衣服被脱得只剩下最起码的乳罩和三角裤。所有从她身上除下来的衣物,都被陈主任像刑警对待物证一样小心地装进了一只塑料垃圾袋,再紧紧扎牢袋口。

一路上,车边跑他边忙,还没到上海,车上带的所有几瓶消毒酒精和所有的杀菌消毒药水全都被他用光了。此刻,陈主任带着橡胶手套的两只手还扎撒着举在半空,犹犹豫豫地不敢往任何地方放。

他环视着救护车箱,带着几分神经质地自言自语着:

"这部车回去要彻底消毒才能用。对了,还有这部担架!所有的衣服和消毒棉花都要烧掉!不要心疼那套衣服……"

而此刻最害怕的是李慧,陈主任的情绪严重地感染了她。昨晚那个"弄坏了脸的泥人"原来就是一个麻疯病患者!他跑到她的房间里来,还偷偷接触了她的身体!说不定他还吻了她!

天啊,李慧恨不能把自己全身的皮肤统统剥去一层,可即使那样也不能保证不被传染!

李慧躺在担架上,看着陈主任那心神不宁、手足无措的样子,再想想自己的狼狈现状,欲哭无泪。

一个更大的恐怖又将她死死地攫住。

李慧被医院接回上海后,立即进行了隔离消毒。

经过检查,除了肋骨裂痕之外,其他地方都没有骨折。"茅屋乡卫生所"之所以尽量把她的伤情往严重里说的目的,无非是想在医疗费上做点儿手脚,多索要一点儿钱。

现在,李慧浑身伤痛,又不能肯定是不是有感染迹象,只好临时住在医院三楼半值班休息室旁边一间特地腾出来的房间里,便于治疗,便于观察,也方便照顾她。

就在这一天,张丽丽也回来了。

李慧听到这个消息,不知是高兴还是害怕,她突然脸色苍白地失声大叫起来:"陈主任!快快!快给张丽丽消毒呀!"

白天,别人都在忙碌,李慧一个人睡够了,就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这几天她没有回家,电子邮件恐怕已经积攒了好几封了。那些信的内容已经不重要,现在,麻疯病菌对她的威胁,比判了死刑还要令人恐怖。

搞不好,她就会被感染,连同张丽丽,两个人会像茅屋乡的那些感染者一样,只剩半只鼻子,一片嘴唇,还有两条残缺的腿,像鸡爪子一样变了形的手。然后,半死不活地在偏僻的小山村里了此残生。

想到这儿,李慧就觉得寒彻骨髓。

张丽丽昨天来过了,她说自己当时不知怎么,心慌意乱之间就把车开到了一条公路上。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车灯也坏了一只。那条路上没有一个岔路口,而车上当时躺着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李慧,她心里急得冒了火!好在路上一部车也没有,她只好加大油门,一直开呀,开呀,就像被鬼引领一样,也不知开了多久,就一直开到了那个"茅屋乡卫生所"。

多亏了那辆摔下山去的破桑车还能开!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夜色中的山丘之间,只有她一个人面对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李慧,周围是一片黑暗。而大墙外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奈,不用说,李慧就完全能够体会得到。

可是,李慧最为感动、也最想了解的,还是张丽丽把她送到卫生所之后那一段两天的时间里,究竟是什么处境。可是张丽丽只是轻描淡写地对她说,自己开车回来的时候走错了路,结果迷路了,一直转到天黑,又没了汽油,只好在路边等待天亮。

"天啊,那真是死里逃生呀!"

张丽丽只用这一句话,高度概括了那个夜晚的历险过程,然后说楼上办公室里还有事,以后再详细讲给她听,就离开了房间。

现在她知道张丽丽并没有在麻疯村里逗留,所以,现在她到李慧这里来探望她,也是冒了风险的。于是,也就原谅了张丽丽的来去匆匆和语焉不详。

好在,第二天张丽丽就又来看她了。她一进屋就从提包里掏出一个IBM的笔记本电脑:"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张丽丽神秘地笑笑,"这回你可以在床上上网消磨时间了!"

李慧只条件反射地兴奋了一下,立即就感到呼吸不均匀了。

她觉得那个自己一直以来想逃开的阴影,重又追随她而来,她知道,张丽丽送来的这个电脑,正是她眼下最想要、又最害怕的东西!

张丽丽刚走,她就急不可耐地打开了电子邮箱,今天是第25天了,六封署名"SW"的信件就在那儿等着她呢!

她不知道是不是该打开它们,也不知道先打开哪一个好。

"今天是第20天!

"算你运气好,又逃过了一次灭顶之灾!

"不过,你不可能总是这么好运气!看看窗外,你会吓一跳的!"

这正是她在"茅屋乡"麻疯村的第一天!那天护士以"窗帘坏了"为借口,坚持不给她打开窗帘,也不让她开门。如果当时她真的看到窗外,真是"会吓一跳的"!可是,这个"死亡时间表"的制造者,他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前一晚的"灭顶之灾"肯定是指汽车从山丘上栽下去的事。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今天是第21天,但愿你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满意,祝你心情愉快!"

那一天正是她被茅屋乡卫生所的环境困得快要发疯了的时候。

"今天是第22天,再过几天,你就要同幸福生活bay bay了!"

如果她再继续在茅屋乡呆下去,感染了麻疯病菌,后果将不堪设想,她今后的生活肯定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

天啊!他……到底是谁?怎么对她在茅屋乡的生活一清二楚?大墩儿以"出差"的名义来迷惑她,原来就是为了跟踪她,偷偷加害她……难道这几天他一直都在暗中监视着她?

那天晚上跑到卫生所里来的那个"弄坏了的泥人"难道就是大墩儿?可是那股腥臭的味道,却明明白白是一个长期不洗澡的麻疯病人才会有的。

李慧身上的冷汗一个劲儿往外冒,她的脑子像被掏空了一样。

周大爷每天三顿给李慧送饭,中午来的时候,他把一封黄色的牛皮纸信封递给了李慧。

李慧的手好像被烫了似的猛地缩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接过信来放在床头,勉强陪着笑脸说了句"谢谢周大爷。"

"好好!我不打搅了,你看信吧,啊!"老人说着出了门,门还没有关严,李慧就一把抓过那个信封,猛地撕开,里面薄薄的一张纸,轻飘飘地掉了出来。

落款竟是大墩儿!

"李慧:

这几天一直往你家里打电话,你每个晚上都没在家。非常惦念。

我正在深圳,事一办完就回来看你。收信后给我打电话,新号码:139163……

另外,因为你身体不好,我太太最近没有去麻烦你,不用担心她,一切都正常。"

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邮戳上的地址果然是深圳。发信时间是两天前。

为了这个"死亡时间表"计划的顺利进行,专程坐飞机去趟深圳,再从那里发一封迷惑对手的信,也不是不可能吧?

李慧简直快要被大墩儿字里行间的淡淡温情所迷惑,她半信半疑地把那封信拿在手上,心想,打一个电话给他,看看他怎么讲?
 0   2005-06-15 21:01:4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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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被困“茅屋乡”

醒来的时候,李慧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小医院里肮脏的床上躺着。

李慧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动弹不得。

她试图动一下,右边的肋骨突然钻心地疼,让她实在忍不住地呻吟起来。她的一只手被固定在床边,手背上扎着一根输液的管子。

想起昨晚的事,她只记得车大灯前面那条白花花的道路,一下子变成了黑黝黝的草木,直扑她的眼前,接着自己就像掉进了黑暗的深渊之中,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在哪里?"她喘息着,平复了一下肋骨的疼痛,想问问情况,可是那个正站在墙角的小柜子前忙着准备棉花球的小个子护士,根本听不见她微弱的声音。

那护士手里不停地忙着,这时,好像突然听到了点儿什么,又不能肯定。她回头看了一眼李慧,见到她睁开了眼睛,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声:"噢,你醒了",就又低下头继续忙她的去了。

"这是什么地方?"她又努力提高声音问了一句。

这回护士听到了,随口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地名。李慧模模糊糊地感到自己好像被抛弃在一个穷乡僻壤的荒郊野店里了。

张丽丽呢?

"你没事,肋骨有点儿伤,好好养养就好了。"这时那个护士安慰她说。

李慧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前襟上都是干燥了的血迹,她感到头疼得厉害,抬手摸了一下,前额已经被纱布包扎起来,这回恐怕是真的破了相了!

"噢,你的额角头划破了。"那女护士好像一个解说员一样,随着李慧的动作不停地做着解说。

抬了一下手,她才发现自己的右手也包成了一个白色的馒头。

"你的一个手指关节错位,现在已经复了位,没事。"

"谁送我来的?"

"你那个朋友睡觉去了,她说早晨会来接你。"

李慧躺在床上,想起了"死亡时间表"。真的是那个"意想不到的灾难"终于再一次降临了么?

她感觉到这只幕后黑手的威力,好像在冥冥中控制了她的一切行动!

她一次次地蔑视它,结果,就一次次地被它打翻在地。

这一回,厄运似乎是利用了张丽丽的热情,也利用了杨先生的汽车,更利用了她自己一时的忘乎所以。

昨天是第19天,正像电子邮件说的那样:"你的时间不多了!"

她想起当时张丽丽正在不远处的草丛里解手,她一个人开着车走到一个弯曲的下坡……

对,那个下坡有点儿怪,弯弯曲曲,路上还有不少小石块儿,方向盘被颠得根本握不住!而且偏偏她一紧张就怎么也挂不上档了。

紧急时刻挂不上档怎么办?张丽丽那时还没有来得及教给她,当然要出麻烦。

可是奇怪的是,张丽丽事先居然没有跟她提起过那个可怕的下坡!

也许是张丽丽自己根本没有把那个下坡当作一回事,她的技术已经熟练到了不把一个有点儿石子、有点儿弯曲的下坡当做一回事的程度。她根本没想到李慧一个小时前刚刚学会驾车的基本操作程序,到了那种地方会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否则她怎么会放心让她一个人驾车往那儿去呢?而且当时张丽丽正内急,只顾解决自己肚子的"紧迫问题"了。

现在,李慧躺在这间小破屋里,对周围的情况一无所知。她心里有种排遣不开的恐惧。

到今天正好是第20天,早在第11天的时候,电子邮件就曾提醒过她,说十天之内,她每天都将遇到"意想不到的灾难"。

这一次算不算呢?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暗中有人操纵,那么,这说明凶手果然加快了迫害她的进程,从今天起,她的日子可能会充满了恐怖和邪恶。

这所小小的、弥漫着恶臭味道的乡村卫生所,弄不好真会成了她的……葬身之地?

李慧想到这里,浑身顿时紧张得硬梆梆的像一块石头。她忽地一下坐起来,可是没能成功,肋骨疼得她嘶声大叫,眼泪不听话地涌流出来,和汗水糊在一起。

"你不能动,你的腿也有伤。"那护士又说。

李慧顿时惊呆了。

她瞪视着女护士那一张一合的嘴唇,觉得她就像一个魔鬼附体的人,不停地诅咒她身上的每一个零部件,她说哪里有问题,哪里就有问题;她说她该死了,她就必须得死?

"你不信?你的腿可能也骨折了,这里不能拍片子,所以不能确诊。"一定是李慧的怪异表情吓住了那个护士,她又补充说明了一句。

她的毫毛慢慢竖立起来,不得不用包成了白色馒头的手抹了一下眼睛,这才看清面前的女人。其实她已经很不年轻,而且长着一口"四环素牙",使她的脸看上去说不清什么地方有点儿脏兮兮的。

"什么是'也骨折了'?我身上到底还有什么地方骨折了?"

"大概是肋骨……不过,还不能确诊。"

"你告诉我,你们这个医院是什么名字?"

"茅屋乡卫生所。"

"在什么地方?"

"茅屋乡呀!"

这个女人好像故意在玩"绕口令",她就是不痛痛快快地说出这个该死的"茅屋乡"的所在地。而这个茅屋乡,是她闻所未闻的地方。当然了,她对这一带的郊区根本就不熟悉。

李慧突然感到毛骨悚然。

现在她躺在床上,无能为力。听不到周围的声音,感觉不到这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昨天她们练车的时候,她怎么没有注意到练车的地方附近有这么一个"茅屋乡"呢?

大概是那附近没有医院,而张丽丽为了抢救她只好把她送进了就近的乡村卫生所吧?

李慧一想到张丽丽,心里的情绪马上就平稳了下来。对了,还有张丽丽呢,不用怕,她会来救自己的!

"你刚才说我的朋友去睡觉了?在哪里?"

"不知道。"

"她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一会儿,就在天亮前吧?"

看来张丽丽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当她从山丘上掉下去的时候,她一定是吓坏了。她要摸黑从一个个起伏的山包上跑到出事地点,然后从浓密的树丛中找到半死的她,再把她弄到医院来。天啊,真难为张丽丽了!没想到本来是来练车的,却惹出这么大的麻烦,那部车一定是报废了,张丽丽该怎么向杨先生交待呢?

她悔恨愧疚得不知怎么办才好,躺在床上如卧针毡。

外面的太阳很好,透过百叶窗帘的缝隙,李慧感觉到这里没有城里那种高楼林立或是树阴遮挡之下整天阴乎乎的气氛。

她让护士把窗上的百叶窗帘打开,想看一看外面。可是护士迟疑了一下,说:"这个窗帘坏了,打不开。"

"那就开一下房门吧,这个房间里太闷了!"

"走廊里什么人都有,不好。"护士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点儿局促,李慧知道她在撒谎。

她知道这间房子根本没有什么走廊,因为她刚才躺在床上还听到门前沙石路上不时有行人和小动物经过,那些猫狗的脚步声很轻,偶尔发出互相不服气的"哼哼"声,可是小鸡经过的时候却"伊伊呀呀"地唱着它们特有的悠闲小调。

这是最典型的乡下院落里的声音,李慧曾经在一个大学同学位于江苏农村的老家度过了一个暑假,她太熟悉这种和谐的声音了。

李慧让护士扶自己坐起来,在床头靠一下。这一回护士照做了。

她想等护士不在的时候,掀开窗帘看一看外面到底是什么地方,可那护士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直不肯离开房间。直到李慧坐得实在支撑不住了,只好躺下来。

她的头晕,想睡。

李慧梦见自己在茅屋乡的街上走,想买一包饼干吃,她觉得自己好像几年没有吃东西了,饿得快要走不动了。

她一间间地去敲那些破房子的门,可是开门出来的人个个都穿得破破烂烂,一律向她伸出了乞讨的手,吓得她赶快逃开。

一只狗在她的后面紧紧追赶着,眼睛死死盯着她腿上的肉,她知道那狗一定也饿坏了,吓得失声大叫,可是她的腿却软软的,怎么跑也跑不动。

她听到耳边"嘁嘁嚓嚓"地有谁在低声说话。睁开眼睛,只见昏暗的房间里,有一团黑乎乎的人影儿,正凑在一起,好像正在议论她。见她醒了,其中一个人说话了:"你感觉怎么样?"

"我……我的朋友来了么?"

"还没有,她说是要来的,可是现在还没来,我看不一定能来了。"一个听不出年龄的男性医生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已经黑了嘛,她要来早就来了。"他的声音有点儿冷漠。

"她白天要上班。"李慧想起来张丽丽也许在上班。

"现在几点了?"一个老年妇女声音嘶哑地在一旁插话,"现在是晚上九点多了呀!"

"是啊,上海离开这里也不算远,开汽车也就两三个小时嘛!"女护士说。

"打电话给她!快打电话!"李慧突然觉得伤口处处都疼起来,她呻吟着想翻个身,可是没有做到。

"可是她连一个电话号码都没有留下。"那老年女人说。

"这个人真怪,长得那么漂亮,说话那么好听,没想到是这么一个人!"女护士自言自语着走出去了。然后,另外两个人也都走了出去。

一个人又返回身来,关闭了那个昏暗的小灯泡。

房间里只剩了李慧一个,她呆愣愣地躺在床上,好像不明白那三个人说的话,她反复琢磨着他们话语中隐含着的意思:张丽丽把受了伤的她扔在了一个乡村小卫生所里,十几个小时过去了,直到现在也没回来!而且现在她一没有医药费,二没有饭吃,三没有水喝,总之--受了伤,躺在床上动不了的李慧,没人管了!

这是真的么?

不会!张丽丽一定是在路上遇到了麻烦!她一定是又在自己开车,说不定出了车祸!否则她怎么会对李慧不管不问呢?

眼下她最耽心的问题是,如果张丽丽真的出了事一直不来,这间小小的卫生所里的医护人员会把她怎么样?他们会在没有医疗费的情况下,继续给她用药治伤,好好照顾她,让她快点恢复么?他们会不会把她作为一个人质扣押在这里,直到有人来送还拖欠他们的医药费时,才肯放人?

李慧有一种被人抛弃了的恐怖--远离上海,一个人睡在这样一个黑洞洞的小破屋子里,无人问津……

她想喊人,可是那扇虚掩着的小门后面是什么地方?当然是人人都可以经过的一条路或是院子,或者根本就是一块有野兽出没的荒野也未可知!

医生护士们现在究竟睡在什么地方?她一概不知道。

万一喊声引来了坏人怎么办?

李慧躺着一动不敢动,黑暗像一口大锅,把她反扣在里面。她感到恐怖,感到窒息,她感到自己正与黑暗中那股巨大的压力对峙着,神经都快要绷断了。

她得起来,先把房门锁好!

可是挪动了一下腿,疼得汗都出来了。她试了试,另一条腿还可以动,只是也一样钻心的疼。

她用那只白天被针头扎得疼痛不堪的手拼命撑着,刚刚使自己坐了起来,就一下子又摔倒在床上,嘴里忍不住发出一阵呻吟。

门外有响动!好像一个人轻轻走过,李慧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清楚那个人究竟去了哪里,心想,也许是一阵风吧。

她重新躺好,想着脱身的办法,只有明天天亮之后叫人给妇婴医院打电话,请陈主任来接她了!

这下,明天医院里又是满城风雨了。可是,比起在一个弄不清确切方位,也不知道准确地点的小卫生所里等死,她宁愿接受所有人对她的议论纷纷或白眼相向。

真热啊,李慧掀起了被子,想凉快一下,她知道自己的烧还没退,就强迫自己睡觉,睡到明天早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是,她觉得那扇没有锁好的门一直是一块心病,让她想睡又不敢睡。

李慧就这么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好像又做起梦来。

李慧看见大墩儿向她弯下腰来,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捉摸不透的含义,好像需要她,又好像排斥她。

他的脸非常怪,鼻子、嘴和眼睛的分界都模糊不清,好像用黄泥糊成了一片,不,好像一个刚刚捏好的泥人,不小心被弄坏了五官,样子十分可怖。

他慢慢地向她伸出了手。

李慧的心里怕得要命,可是身体却违拗着理智,渴望着他的触摸。

她想问他:"你是不是想取消'死亡时间表'的计划?"可是李慧看不见大墩儿的表情,她只觉得他的手在她的脖子上,胸脯上乱抓乱挠,她的肋骨疼痛难忍,终于失声大叫起来……

李慧醒了过来。惊恐中,一个模糊的影子在她的面前一晃,她感觉那正是刚才在似梦非梦中见到的那个"弄坏了脸的泥人"!

李慧闻到了一阵剌鼻的腥臭,接着,脚步声拖泥带水地往门口移过去,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灯亮了,李慧听到一阵混乱的脚步和女护士不耐烦的声音:"怎么了怎么了?叫什么?真吓死人了!"

"有鬼,有鬼!"李慧只说出这两句,就迷迷糊糊地昏了过去。

高烧使李慧不停地做着各种各样可怕的噩梦,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记不得头一天晚上经历的究竟是梦境,还是确有其人其事了。

她看了看那个护士的脸色,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是她隐约地记得,昨晚明明是有坏人进来过,但又没法确定。不过,那股剌鼻的腥臭仿佛还在剌激着她的神经,那种味道只有墓穴里爬出来的恶鬼才会有的呀!

但是李慧是个医生,她明明知道"鬼"那东西不可信。

这个地方简直太可怕了!李慧连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

她说出了一个电话号码,让护士快快去给妇婴医院打电话,可是护士说,卫生所里的电话早就坏了,打电话得到五里地以外的乡里去。

天啊!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呀?莫非是孙二娘的黑店?

李慧觉得绝望像一个黑色的大旋涡,一下子把她吞了进去.
 0   2005-06-15 21:01:2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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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汽车"嗡!"地一声,又像一只撒欢的野兽一样窜出去了。

李慧站在院子里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觉得这院子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气息。

她偷眼看了一下那幢空楼,老觉得好像里面有什么人,正心怀叵测地从某扇窗户的后头窥视着她。

现在她站的这个位置已经看不到张丽丽的车,也听不到汽车的声音,也许她已经把车开到山丘的后面去了。

李慧不知道这个院子究竟有多大,但是她从后面的山头的高度可以猜测到它的大概范围。

张丽丽怎么会知道这么一个地方?一定是杨先生带她来过,而且这里还是她学车的地点,否则她怎么对楼后面的山坡那么熟悉?

在山上的盘山小路上开车?李慧觉得不敢想像,那太可怕了。可是就在这时,她看见张丽丽驾车从楼的后面一转弯,跑出来了。

老实说,她已经感到心急了,再加上她不愿意一个人留在这个空空荡荡的大广场上,就急忙摆手示意停车。可是车速却丝毫不减,直到她忍不住,快要跳开去躲避那直冲过来的车了,张丽丽才紧急刹车,汽车猛地抖了一下,愣在了李慧的面前,距离她的腿只有一米多。

"天啊,你的技术可真够可以的,吓死人了!"李慧埋怨道。

"哎呀,太过瘾了!你要不要上来试试?"张丽丽还坐在车上,没有下来的意思。

"我……能行么?"李慧突然对自己有点儿不自信起来,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去。

"来吧,先让给你吧,让你过下瘾!"张丽丽下了车,打开了驾驶员座的门,刚刚还缩手缩脚的李慧,竟然毫不迟疑地坐了进去。

张丽丽坐在副驾驶员座位上,对李慧进行简单的"速成培训":

"看着,你左脚下的这个是离合器,中间的是刹车,右脚下的是油门。这个,是变速箱,里面有五个档,从慢到快有四档,还剩一个是倒档。记住了?"

"嗯……差不多吧。"李慧似懂非懂。

"起动的时候,左脚把离合器踩到底,右手把档加到一档,然后右脚踩油门加油,左脚再慢慢松开离合器,车就起动了。来,试试!"

"哪个是一档?"李慧眼睛都看花了,她比比划划了半天,才算把那四个档位一一找到了。李慧手忙脚乱地踩了这个踩那个,踩完了又找不到档了,找到了一档,左脚和右脚的动作又衔接得不连贯,一下子死了火。

"再来!"

又死了火。

"我来,你看着!"张丽丽把李慧从座位上推开,自己直接从右边蹭到驾驶员座上,一下子就起动了汽车,李慧看着她操作得那么简单,又觉得手脚痒痒的,想立刻试试。可是当她一上去就又不灵了。

"哎呀!你这个人,哪能嘎笨啊?"张丽丽不耐烦了。

"我再来一下试试。"李慧简直是有点乞求的口吻了。

又试了几次,突然,车"轰!"地一声窜出去了,"起动了起动了!"李慧刚刚欢呼了一声,可是发现汽车不停地往前奔去,紧接着她就叫得尖叫起来:"哎呀怎么办呀?怎么办?"

"踩刹车!快踩刹车!"张丽丽坐在旁边,恨不能自己长出一只脚来,帮她一脚踩下去,可是这种轿车不是驾校里教学用的吉普车,她帮不上忙。

李慧早忘了刹车的位置:"在哪儿?在哪儿呀?"

"中间!中间!中间……"

李慧用了全身力气一脚下去,两个人的额头一齐碰到了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汽车尖叫着停下了。

"乖乖!你胆子还是蛮大的,不知道怎么刹车就敢猛踩油门!多亏了挂的是一档!"

"要是挂了别的档呢?"

"别的?那……也没什么。"张丽丽没有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她,如果如实告诉她挂上三档和四档的后果,李慧一定会吓得再也不敢贸然摸这个方向盘了。

不到半个小时,李慧已经把"起步、停车"操作得过了张丽丽这个"教练"的关。这一下,李慧的热情高涨起来,她不肯放开方向盘,围着广场转起圈子来。反正是用二档开,车速慢慢悠悠,安全可靠,张丽丽也不再跟在车上担惊受怕了,她索性坐在树阴下看着李慧自己随便转,不跟她争,也不催她了,由着她的性子来。

天渐渐晚了,李慧一点儿觉察不到时间的流逝,她那意外地征服了一个庞然大物的兴奋劲儿,掩饰不住地流露出来。汽车在她手里越来越顺当,只是方向盘和脚的配合还不太熟练,她一边不停地转圈子一边美滋滋地想,汪洋回来她会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天黑下来了,正是下班高峰期,马路上行人车辆川流不息。

张丽丽对自己的车技信心不足,提出先在外面吃东西,休息一下,等高峰期过去再回家。

两人在附近的小吃店里吃晚饭时,还兴奋得叽叽喳喳,不停地交流开车的体会,说到好笑的地方笑得前仰后合,吵得小店里的其他客人都对她们侧目而视。

两人不好意思地住了口。可是忍了不到五秒钟,就又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你练了多久了?"李慧问。

"一共来这个地方才三次。"

"前两回是杨先生陪你来的吧?"

"我这个人呀,聪明,他一讲我就会了。其实开车一点不难,关键还是要熟练,要反复练,熟能生巧。"

"你练了多少时间了?"

"嗯……都加在一起,也就十几个小时吧?有一天晚上,我们吃过饭在这里一直练到十二点多,晚上练车精力集中,又安静,效果比白天好。"

"那……今晚我们再练一会儿再回去吧。"

"你不累呀?"

李慧其实真是很累了,可是她又特别想趁此机会好好利用一下这部车,所以她觉得还可以坚持,"不要紧,好不容易来一次,以后也不一定有时间呀!"

"那……我只好奉陪了!"张丽丽无奈地看了看她,两人又把车开回了"练车场"。

四周黑鸦鸦的,李慧遵嘱打开了汽车大灯,照得前面白亮亮一片,汽车在广场上不停地转来转去,张丽丽在她的车灯光柱里不时地挥挥手,示意她向右拐,再向左拐,直转得李慧有点儿晕头转向。

她停了车,让给张丽丽,自己要坐在一旁休息一下。

汽车很快消失在黑乎乎的大楼后面的山丘上,只听到微弱的引擎声隐隐约约地传来。

李慧出过汗的衣服在夜风吹拂下,凉冰冰的,她觉得自己想打哆嗦。忽然间,她感到今晚自己太疯狂了,怎么竟敢跑到这样一个地方,黑灯瞎火地练开车!

她想起白天看到的废弃的大楼那可怖的样子,就感到黑暗中有一双可怕的眼睛,正在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她想叫张丽丽快点儿回来,可是汽车连个影子都没有,她忍不住想失声大叫,可又不敢,只能抱着双肩在原地转圈子。恨不能浑身上下长出一百二十只眼睛来,好及时发现周围可能发生的危险!

就在她心急如焚,失魂落魄的时候,汽车明亮的灯光从某一个山头上面一闪一闪地向山下照过来,李慧连忙往车来的方向跑去,刚到大楼的旁边,汽车也开过来了。

她边跑边向张丽丽摆手示意停车,车停在了那座可怕的大楼拐角处。李慧呼地一下拉开车门就跳了进去:

"快开车!我怕……"

"有什么好怕的?这里晚上连一个鬼影都没有!我来过还不知道么?"张丽丽还是精神抖擞的兴奋样子,她那看着李慧的眼神里有着明显的不屑。

"坐好,我们再上山去兜兜!"说着,她猛地掉转车头,汽车往黑暗中的山包上驶去。

车在山路上盘旋着往上爬行,一个弯,又一个弯,张丽丽一边开一边讲解:

"我这是在练习中途换档。你看,现在是上坡,就要换成一档,最多二档,档次越低,汽车动力越大,上坡就容易。下坡了,又要换成三档或四档,档次越高,动力越小,下坡时不需要太大的马力,就用高一些的档。明白了?"

看着车在张丽丽手里乖乖地如听话的小马驹,上坡,下坡,左转,右转,道路两侧的树木花草顺从地往后退去,李慧的手又痒得难受了。

"让我试试吧。"她终于没能忍住,憋了半天还是提出了请求。

李慧就在一个山坳里接替张丽丽坐在了驾驶员座上。她没有注意张丽丽的表情,只是非常认真地按她的要求操作着,换档,加油,再换档,再加油!

"怎么样了?"张丽丽问了她一句,然后就要下去"找地方解个手"。

李慧一个人坐在车里,听到张丽丽在路边的草丛中说:"你先转一圈儿,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开,就会回到原地,我在这儿等你。"

李慧坐在车里,她只听到声音看不到人,以为张丽丽可能还需要一点儿时间才能解决问题。刚刚"放单飞"的喜悦和兴奋,使李慧一时忘记了一切,她手脚一起动作,汽车顺着一个慢坡缓缓地滑向了山谷。

一个人夜里驾车,紧张中透着兴奋,她有点怕,可是又一想,自己是坐在车里,什么人也伤害不了她,只要她不停车,难道还有人敢拦车不成?

车大灯明晃晃地照着前面的路,随着地势忽高忽低,忽左忽右。这条小路好像专门为练车的人修的一样,宽度刚好,又起伏曲折。李慧心里默念着张丽丽教给她的要领,上坡:换低档,下坡,换高档……

张丽丽说得对,上坡一定要用低档才有劲儿,而下坡,换上高档,不用加油,车就轻松地自己往下跑。

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个急转弯的下坡路段,李慧急忙换档,可是挂了半天没有挂上,汽车空着档就直往山下溜去。

车轮在大大小小的石子上颠簸着,她的右手还在忙碌地试着重新挂档,只用一只左手握着的方向盘被颠簸得一下子脱了手,滑到一旁,李慧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连人带车从山坡上栽了下去……
 0   2005-06-15 21:00:5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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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下坡

"猜猜看,今天将有什么意想不到的灾难临头?"

当连续几天看到这个一成不变的提示,又连续两天没发生什么严重事件之后,李慧渐渐感觉到了阴谋策划者的黔驴技穷。

看来,大墩儿已经对他的计划产生了动摇,他在给她一个喘息的机会,也在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台阶儿。

大墩儿的妻子至今还没有到医院来体检,可是李慧觉得她不会来了,大墩儿一定把产前保健的地点转移到别的医院去了。

现在,她只能依靠电子邮件了解他的动向。但是邮件的内容还是说十天之内将要如何如何。已经过去了七八天了,除了那天晚上在酒店里受的惊吓和张丽丽酒后的反常举动之外,李慧基本上每天可以保持正常的工作状态。只是下了班回到家里还是提心吊胆。

张丽丽最近忙得不再来陪她,她好像正在跟杨先生密切来往,忙得不亦乐乎。

为了安全,李慧上下班时不再搭公共汽车而改乘出租车,每次一坐进车里,都要牢牢锁好车门,眼睛一眨也不敢眨,一路上警觉地盯着车门外的动静。

也许是这些天来的经历使她得到了锻炼,李慧的情绪渐渐平稳,这两天居然还做了两例手术,而且效果很好。

陈主任忧心忡忡的脸上终于又露出了欣慰,每天上班后、下班前,他都驼着他的背,特地到李慧办公室来转一下,看看她,关切地问候几句。

可是这一天,一个患者又狠狠地剌激了李慧一下。

那个患者得了子宫癌,发现时就已经是晚期了,可她才三十岁!女人身上的性别特征有三个地方最易得这种不治之症,子宫、卵巢、乳腺,一不小心就会致命。

每个人其实都可能有各种各样的灾难像影子一样跟在身后,只是通常人们没法知道那影子将在什么时候扑上来咬你一口。现在李慧觉得自己一直没有摆脱这个影子,她好像正在等待那个灾难扑上来把她撕得粉碎。

回家去的时候,李慧情绪又消沉下去,她锁好门,进了卫生间,脱掉衣服,站在镜子面前,把自己的两个乳房捏在手里,从上到下,一寸一寸地检查过去,每遇到一个小包块儿就吓一跳,再试试,噢,活动良好,是健康组织!

然后,她又在胸脯周围所有的淋巴组织上抚摸了一遍,还好,自己没有问题。她还没有生育,怎么会得那种病?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精神病患者,比如癔症患者,妄想狂。

还是那张该死的"死亡时间表"在作怪!原来她内心里一刻也没有忘记那个可怕的东西,它已经深深植入了她的神经系统,无时不在影响着她的心理和肌体健康。

这天晚上,李慧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她梦见自己乳房里长了一个手指甲大的癌肿,用手一摸,一动不动地死死钉在她的肋骨上,就像一只钻到她皮下的毒蜘蛛。她对自己说,完了,我才二十多岁,还没生下自己的孩子呢!

可是就在这时,她感到肚子里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那里面是一个怀孕至少七八个月的胎儿呀!怎么自己从来没有发现?一阵欣喜过后,是深深的悲哀:天呀,这可怎么办呢?孩子快要生了,而母亲得了乳腺癌!

她感到一下子掉进了无底的深渊。

醒来的时候,李慧浑身汗湿,心里如同刀绞。她翻身起来,坐在床上愣了半天,才明白这是一个噩梦,可那种透骨的惊悸,还像冷汗一样粘在身上挥之不去。

最近这几天,由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她反而感到惶惶不可终日了:没事发生,就意味着随时会有事发生,而且随时会有更大的事故发生。不定什么时候,一个巨大的灾难就会从天而降,使她措手不及。

可怕的是,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每况愈下,一天天虚弱下去,夜里失眠,又不敢吃安定药,一旦睡过去,却总是噩梦连篇,不是梦见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就是梦见被人推下了悬崖。

今天早晨,她终于在电子信箱里看到了一个与往日不同的提示:

"今天是第19天,你的时间不多了!"

还有十天,这场暗中的较量就见分晓了。可是她在屡屡遭到挫败后,还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不管现在大墩儿在哪儿,她总该有一点儿他的线索才好啊。可是他太太已经不再来妇婴医院,他的酒店里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算起来,从他自称"出差"到现在,也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剩下的几天,可能就是他们之间最后的较量,他不可能等到第三十天才出来对付她的,那个时间表只是一种形式,是他向她施加精神压力的一个砝码。

李慧感到刚刚缓和了几天的精神和肉体的压力,又一次排山倒海扑向已经力不能支的她,她快要支撑不住了。

奇怪的是,从今天早晨开始,宁坤竟两次跑到自己的诊室来,恬着那张令人生厌的大脸跟她说同一件事,说有个"朋友的亲戚"要从郊区来医院看病,请李慧务必给接待一下。过了不到半小时,又第二次跑来提醒说,他有事要出去一下,请她到时间在门口等一下那个"朋友的亲戚",他怕她找不到李慧这里。

虽然李慧对宁坤从心里厌烦,可他毕竟还是医院里的同事,当着其他医生的面,她不能流露出任何不正常的情绪,只好耐着性子接待他。

宁坤同"死亡时间表"的关系虽然表面看是排除了,可是谁知道呢?一个人的表面和实际情况的差距之大,她已经在大墩儿的身上见识过了,所以她现在谁也不打算相信。

李慧刚给一个患者开了药,然后约好了下次来医院的时间,这时电话就好像早就在等着她似的响起来。"喂!李慧呀,下午没事吧?"

"丽丽,什么事?"

"好事呗!上来上来,到理疗科来,我再跟你说!"

李慧对那天晚上张丽丽喝醉了在她家里的表现还有点儿耿耿于怀,可这会儿她听不出张丽丽口气中有什么异样,她好像把那些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李慧知道现在张丽丽全身心都在杨先生那儿,叫她上去肯定又是杨先生又要请客之类的,她真的不想再跟他们搅在一起。于是她懒洋洋地说:"我这里还有病人。"

"算啦算啦!好心请你,你又不来。那好吧,我自己去啦!"电话就此撂下,李慧被晾在一边愣了半天,不明白张丽丽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下午三点,李慧刚处理完了一例剖腹产,洗完手换下手术室的衣服,觉得累得不轻。

最近真是需要吃点儿补品了,身体差得要命。李慧感叹着,回到诊室刚坐下喝了一杯水,张丽丽就走了进来。她见房间里还有其他医生在,就俯在李慧的耳朵上,一股热气夹杂着耳语直冲她的耳膜:"快走快走,别问去哪儿,跟我走就是了!"

李慧被张丽丽拉着,她身上的白大褂还没来得及脱,就被拽到了楼下。

院子里靠近大门口的一侧停着一辆灰色的旧桑塔纳轿车,张丽丽把车门打开,将李慧塞进了副驾驶的座位上,自己坐上了驾驶员座,汽车嗡嗡响了几下,就徐徐开出了医院的大门。

李慧看见周大爷从收发室的窗口探出头来,好像不放心地看着她们。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开车?"刚才还没精打彩的李慧,现在饶有兴致地看着张丽丽熟练地打着方向盘驾车的样子,禁不住流露出几分羡慕之情。

"我这个还不算学会,现在我们就去练车场,还得反复练习才行。"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岔路口,张丽丽犹豫了一下,然后向左打方向盘,可是晚了,红灯亮了。只见她咬了咬牙,一踩油门就冲卡,交通警察不知从哪里一下子冒出来,打着手势让她们靠边停车。

李慧坐在车里等着张丽丽出去接受处罚,她的眼睛还不停地在那些仪表盘、离合器、油门、变速箱上打转转。她想起了汪洋说过的话,等他一回来,就买一辆新款微型家用轿车"赛欧"给她上班开,她在汽车销售中心见过那辆车,小巧玲珑的样子,可爱极了。

现在好了,赶快拜张丽丽为师吧,跟她学学怎么开车,等新车一买回来,她马上就可以开上路了。

李慧心里的兴奋劲儿,比一个得了新玩具的小朋友还有过之无不及。

这时,张丽丽满脸坏笑,像一个被老师抓住的坏学生,边吐舌头边跑回到车上:"啊唷!乖乖,我还是头一回被罚款呀……20块!不多不多。"

"不是扣证么?"

"现在只要肯交罚款,就可以不扣证了,有钱能使鬼推磨。"

"天啊,这样下去一路上要被罚掉多少钱呀?"

"哎唷,乌鸦嘴呀!下面注意点,不可能嘎倒霉,老给人家罚的!"

"哎哎!慢点慢点,有人!"车又起动了。既然知道了张丽丽尚未出徒,李慧就不知不觉地进入了角色。她坐在张丽丽旁边喳喳呼呼地,一会儿喊"危险!"一会儿又大惊小怪地给她提着醒儿,不仅把自己吓了个半死,也搞得本来不怎么熟练的张丽丽手忙脚乱,一路上真是险相环生。

到了她们要去的练车场大门口,两个人身上都被汗水湿透了。

"天呀!坐你的车真要被吓死了!"李慧拍了拍胸口,大喘一口气。

"没问题,胆子太小学不了车的,我才学了没几天,就已经可以开到闹市区去了!"

"谁的车呀?肯给你开出来?不知道多心疼呢!"

"杨先生公司里的破车,已经买了保险,就是撞坏了也不要我们赔的,放心。"

"噢,知道了,我现在才明白你一路上为什么像个拼命三郎似的。"

"怎么样?跟我出来好玩吧?一会儿让你也试试!"

李慧心里一直等着的就是这句话。

所谓的练车场,不过是郊区一个搬走了的单位的废旧大院儿。灰黄色的围墙,圈住了一排闲置已久的大楼,楼的前面是一个开阔的广场,除了一只建在正中央的圆型花坛外,一马平川。楼的后面是几个连绵起伏的大小山丘,在浓浓的绿阴里有几条白色带子一样的山路随山势上下环绕着。

山坡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树木花草,由于长时间无人打理,与杂草一起疯长,已经分不出哪是花,哪是树,哪是草。

整个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影,人去楼空的建筑物上有一些窗户已经玻璃残破,张着一些黑洞洞的大嘴。四周静悄悄的,由于院子太大了,桑塔那引擎的声音听上去也显得很小了。

张丽丽让李慧先下车,到一边儿去等着,她自己开着车围着广场绕了几圈,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嘎!"的一声尖啸,在她的面前刹住。然后兴致勃勃地从窗口伸出头来:"你再等等,我去后面山上兜兜,练练上坡下坡。"
 0   2005-06-15 21:00:41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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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凶手出差了

就在李慧慌慌张张下了楼,刚要跑到大墩儿的酒店去找他的时候,周大爷在收发室的小窗口里又递出了一封信。

李慧心跳加快,她感到浑身的汗毛密密麻麻地发痒,好像有汗出不来似的一阵躁热。

她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医院大门,才打开了信封,里面掉出一张纸条。

纸条是大墩儿写的,说是他出差去了,恐怕要十多天,他妻子的事交给她了,希望她能在生活上给他太太多多指点,等他回来后再向她道谢。

李慧看着这张用圆珠笔草草写成的小纸条,一时间没了章程。

大墩儿一定是察觉了李慧的动静!

他知道今天她要去找他了却这桩案子,所以就及时地躲了出去!他不想见她,是怕自己在她的面前把持不住动了恻隐之心,毕竟他对她还是有点儿感觉的。那种男女之间的微妙情绪,有时候会让一个硬汉子做出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没出息事体来,他是害怕自己的计划半途而废……

李慧绝望了。

她知道他所谓的"出差"不过是个托辞,至于他会躲藏在什么地方暗中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就无从知道了。

从现在开始,他在暗中了!而她还在明处。他要对她实施真正恐怖的迫害了!这个出差的主意想得真太妙了,他可能先到南京或是杭州的什么地方转一下,让所有的证人都看到他确实来过,然后一夜之间潜回上海,从从容容地做他要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

而这时候,李慧会被他的纸条蒙蔽、麻木,她一点儿都不会怀疑自己身后的暗处,正蹲伏着一个致命的危险,随时可以置她于死地!

李慧把那张纸条翻来覆去地看了无数遍。

他把妻子托付给她,让她多多指点?这不是给她留下了一个"人质"么?他难道舍得用自己的老婆孩子做为赌注和诱饵?

一个对她有着如此仇恨的人,怎么可能对她丧失了起码的警惕性?

她再仔细看了一下纸条,才发现上面既没有电话号码,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以与他太太联系的方式。

她明白了:这纯粹是大墩儿设下的一个用来迷惑她的烟幕,他根本就没打算让她真正接触到自己的老婆孩子。

李慧是越来越认识到对手的厉害了,她的心止不住地哆嗦起来,有一种被算计得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的感觉,强烈地震撼着她那颗已经脆弱不堪的心。

这个自称"出差了"的凶手,像诈死的人一样,此刻就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窥侍着下手的机会!而她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只剩下一个已经被他搞晕了的脑袋,也快要进入逻辑混乱状态了。

李慧强烈的欲望是:自己一定要挣扎一下!绝不轻易放弃。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顾不得像往常那样算计要花多少钱才能到家,现在她要做的事远比几个出租车费重要得多。

一闪身进了家门,她就飞快地反锁好了房门,就好像身后跟着鬼一样。

电话很快打到了妇婴医院的产前保健科,李慧在电话里对许主任说,如果大墩儿的太太再来做产前检查,一定马上打电话通知她。

"哪个大墩儿的太太?"许主任被她弄得迷迷糊糊,听不懂。

"就是那个怀孕了九个月的小个子女人,胎儿超重的那个。"

"胎儿超重的小个子孕妇有好几个,是哪一个呀?"

"长着大眼睛,小鼻子,大嘴巴的那个,讲话声音细细的。"

"好吧,我问一下医生们,也许他们认识。你放心吧。"

李慧的第二个电话是打给张丽丽的。

"丽丽,你能不能来一下,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呀?你在电话里讲好了。"

"不行,你现在就到我家来一趟,我跟你说,很重要。"

"晚上吧。我下了班就去。行吧?那么你晚上等我好了。"

"千万别忘了!"

"啊唷,要死!你这是怎么了?神经兮兮的!"

"我不行了,你一定要来啊!"

第三个电话是打给汪洋的。时差的关系,汪洋还在呼呼大睡。电话一接通,李慧就哭了。

"是阿慧呀!你怎么了?"汪洋在那边朦朦胧胧地嘟哝着,满嘴的被窝味道,"你不舒服了?"

"没有,我……"李慧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知道一旦控制不住自己,汪洋马上就会被吓个半死的,他会在一夜之间长出一嘴燎泡,然后慌慌张张跑回来,他绝对不管机票是多少钱一张的,也不会管手头上的工作究竟是不是放得下。李慧想到这儿,突然止住了哭声,"我想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里的事差不多好了,再过十多天,就到上海了!再等等,最后十几天嘛!"

"我……我快要死了……"她不知道怎么表达此刻的感受。汪洋还以为这又是女人感情用事的夸张说法,他也就用男人们惯用的手法来打发她:"我知道我知道,等我一回去,马上买一部汽车,你上下班再也不要那么辛苦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就等那么十来天!"

"呜……"李慧觉得,这种时候她就是浑身是嘴,都没法表白清楚自己的真实意思,而且她仅存的一点点理智也不准许她表白清楚。只要他听到她的哭声,知道她现在的难处,她的心里就好受一些了。

哭了一会儿,她突然停住了,每分种要花好几块钱,打国际长途对着电话哭!神经啊!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刚想收线,听到汪洋在那边说:"感觉好点儿了吧?过几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哭完了,她的心里轻松多了。李慧觉得现在自己可以冷静地处理眼下的事情了。

只要大墩儿的妻子到医院来检查身体,她就可以及时把事情跟她说清楚,请她叫大墩儿出来跟李慧面对。这件事,她需要张丽丽帮忙,她是李慧现在最亲近的人了,如果有什么意外,张丽丽会帮她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可是等到晚上十点钟,张丽丽还没来。

李慧知道她正在谈恋爱,可能现在正在跟杨先生在哪里寻欢作乐,说不定已经把她忘了。

还可能是杨先生故意用计拖住她,使她不能脱身来陪李慧。杨先生现在彻底被她得罪了,他想起李慧来,一定是咬牙切齿的,说不定跟张丽丽讲了她多少坏话呢!他在李慧面前不是也在说张丽丽的坏话么?这种男人!她要尽快把杨先生的为人告诉丽丽,不让她陷得太深。

她睡不着,看书也看不下去。那本张小娴的书,她只看了个开头就再也读不下去了。

唯一消磨时间的办法是上网,只是由于近来的这些变故,上网这件事,简直让她感到需要莫大的勇气。

李慧打开了电脑,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说服自己没有直接跑进电子信箱里去。

她想在网上找一个人聊聊。她平时是不习惯与别人聊天的,她一直固执地认为在网上泡着的人都是些不务正业,图谋不轨的家伙,个个心怀鬼胎,所以不屑与他们为伍。

现在她突然觉得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安全感。起码,有人跟你说说话,能够分散一下注意力,不至于老是那么强迫性地去想那些可怕的事情,不再有空闲惶恐不安。

"喂!你漂亮么?"一个家伙对她说。

"不。"她懒得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免谈。我要找漂亮的美眉!"

"去你妈的!"李慧生平头一遭骂了人,多亏是在网上。

"喂!你好?"又一个家伙对她说。

"你好。"

"你情绪不高嘛!"

"是。"

"有什么放不下的?是失恋了么?"

"又是老一套。baybay!"

"喂!是小姐么?"很快就又跳出一个家伙。

"你是谁?"

"我是你的快乐天使呀!"这一个嘴巴甜得很,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你怎么让我快乐?"李慧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算作对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以为幽默作出的回应。

"我给你讲鬼故事!……有一个小姐夜里独个坐在家中,突然!她听到了敲门声……"

李慧心惊肉跳,立刻关闭了对话框,心还止不住咚咚乱跳。

就在这时,门外真的响起了敲门声!

李慧不小心从电脑椅子上翻滚下来,她听到张丽丽在门外叫她:"李慧!开门呀!我是张丽丽!"

门外站着的是在杨先生搀扶下的张丽丽。她面如桃花,两眼血红,站立不稳,一望而知是酒喝得过了量。李慧怔忡着,不知怎么办好,杨先生早把醉熏熏的张丽丽扶进门来,放在沙发上。

"快给我点儿水吃吃,渴死我了!"张丽丽半睁醉眼,指挥得杨先生团团转。李慧冷眼在旁看着这一切,心里无比失望,今晚她想向张丽丽求援的事看来是不行了。

"嗳!李慧,你怎么不高兴?不欢迎我呀?"张丽丽喝了水,斜过眼来看了看李慧,"我是专门来看你的呀!你怎么还不开心呀?"

这肯定是杨先生故意把丽丽灌醉的,他明知道李慧盼着张丽丽来是有事要跟她商量!

杨先生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慧:"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呀,又不是我要她喝这么多的!她不听我的,非要喝那么多葡萄酒,还说是为了美容!"

李慧把张丽丽不停地比比划划的手放好,用毛巾被盖好,

"你可以走了,我来照顾她。"李慧对杨先生下了逐客令,可是他坐在沙发上,并没有走的意思。

"李慧,不要让杨先生走,让他陪着你嘛,今晚要是我睡着了,没人陪你说说话怎么行?"

"丽丽!你喝醉了,别说话,快睡吧!"李慧对张丽丽喝了一声,就站起来去开门。

"杨先生……是很喜欢你的呀,你不知道么……?"张丽丽又在说着醉话。李慧不理她,她看着杨先生走出去,又转回身来递了一张名片给她:"如果有事需要我,就打这个电话。"李慧不接,杨先生手一松,任由那张小纸片飘落到了房间里的地板上。门在他的身后重重地关上了。李慧一脚把那张名片踢到角落里去。

"李慧,你为什么赶杨先生走?我还要坐他的车回去呢!你怎么赶他走了?"张丽丽说着半醉半醒的酒话,她看也不看李慧,自顾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李慧松了一口气,走进了卫生间,她要好好洗一个澡,再好好想一想,明天早晨丽丽酒醒之后,该怎样对她讲?

屋子里有点儿冷,水却有点儿热,李慧坐在热气腾腾的浴缸里,泡了一会儿,就觉得昏昏欲睡。她太累了,这么多天没有好好洗过一个澡,前些天怕伤口化脓,总是冲一下了事。像今天这样,有一个人陪着她在这套房子里过夜,使她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不知不觉,她就进入了梦乡。

她梦见自己在床上躺着,什么也没穿,什么也没盖,就像她在夏天的晚上经常一个人裸睡时那样。

突然,房间里有一个人影儿渐渐靠近了她。那个人影似有似无,像一团雾一样,飘着飘到她的床头,然后停住了,看着她的裸体,一声不吭。

"谁呀?"她觉得浑身发麻,吓得大叫一声,那个人影儿就一下子不见了。当她翻身爬起来想找东西盖住自己的时候,发现衣服、被子,什么东西都不见了。她明明记得刚才那些东西还都在床头上的。

李慧突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做了一个短暂的梦。她看到卫生间的门欠着一条缝儿,门还在微微地动着,好像什么人刚刚闪身出去的样子。可是因为有蒸汽,她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实的。

张丽丽进来过么?

"丽丽!丽丽!"她叫了几声,外面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李慧眼看着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密密麻麻地长出来了。

李慧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昏暗的灯光下,张丽丽正在沙发上端坐着。她脸上的潮红已经退去,衣服也很整齐,头发一丝不乱,看上去,端庄而冷漠。

"你怎么还没睡?"张丽丽的声音听上去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一点儿感情色彩都没有,好像一个机器人发出来的,听着令人毛骨悚然。

"丽丽,你是不是想洗澡?"李慧镇定了一下,走过去,看了看她,觉得今晚张丽丽有点儿怪怪的。

"今晚跟杨先生谈得不开心么?"她想,张丽丽在外面一定是玩得不愉快。

张丽丽好像听不到她的话,只是用眼睛盯着李慧的身体,从上到下地打量个没完。

"那个姓杨的,人到底怎么样?"

"你说呢?"张丽丽突然反问道。

"我?我……不了解他。"

"真的么?你们不是都在酒店里睡过了么?"

"谁说的?"李慧心惊肉跳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别紧张,我猜的,哈哈哈哈……"张丽丽歇斯底里地笑起来,看她现在那样子又好像还没有醒酒。

李慧被她那不自然的笑声震得心头乱颤,她连忙去拉张丽丽:"来吧,先洗澡,然后好好睡一觉,今晚你太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张丽丽一把甩脱了她的手,自己站起来,径直走到卫生间里去了。她听到里面哗哗的水声,想着张丽丽反常的表现,不由得心头惴惴地,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这一夜,李慧和张丽丽都在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可是两人却谁也没有主动跟对方讲话。

李慧对张丽丽今晚的反常感到十分理解,一个到了如此年龄的女人,在这样一个躁动的年代,还在跟一个几乎阅尽天下女色的男人玩"恋爱"的游戏,实在是太难为她了,她一定心烦得要命。

还有,也许杨先生跟张丽丽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李慧决定等张丽丽情绪稳定一些以后,再跟她好好谈谈。她听到沙发上的张丽丽也在辗转反侧,可是她不去揭穿她的心事,只尽量装作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起床时,她们发现自己的眼圈都是黑黑的,两个人心事重重,一路无话地到了单位
 0   2005-06-15 21:00:1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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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6-15 20:54:3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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