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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有难
网友【dreamer】 2005-06-22 17:45:34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22    1
第一章

美国乔治亚州亚特兰大春

一辆黑色奔驰缓缓滑进地下停车场。

向乙威耳边夹着行动电话,一手控制方向盘,一手不耐烦地敲着排档杆,举目逡巡停车位。

“知道了,外科病房六0七号房,你已经重复五次了!”他抑着气,继续找寻一位难求的停车位。一个楼层五千多坪的地下停车场,绕了两个楼层仍没见着空出来的停车位。

“我已经到医院楼下了,待会儿看完爸爸再去接你,早告诉你不用来的。”

好不容易,转角处有辆车正倒退着准备离开停车场。松了口气,他踩住煞车等待前人让出千载难逢的好位置。天知道这栋要命的医院总共盖了几层停车场,看每层楼都塞得满满的车辆,难保他开了五个楼层能侥幸遇上一个停车位。

“怎么这么说?”话机传来娇滴滴的声音。“我好歹该亲自来探望未来的公公啊,而且——我怕你一个人在美国会寂寞……”

他撇了撇唇,噤声不作答,将话机换到另一边的耳朵,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

“……反正我只是来美国玩玩嘛,顺便还可以采购婚礼该准备的东西,你说是不是?”娇嗔的口吻掩不住浓浓的期待。

转动方向盘,排至一档,踩下油门滑入停车位,拉妥手煞车,熄火,连续习惯动作完成。

“七点整。不管你飞机有没有误点,如果没看见我在机场门口等你,直接坐计程车去饭店。”语毕,收线关机。

向乙威脱下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上,扯松脖子上的领带,跨出车门;站定了六尺余的昂然身躯,他关锁车门举步走向电梯。

医院?好遥远而又熟悉的名词。

等待电梯数字往下爬,向乙威冷眼看着红色数字灯一明一灭地闪动,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思绪恍惚拉向尘封的记忆。仅仅几秒钟,他又甩了甩头,拒绝脑海里熟悉的影像再度盘据。

几年了?他苦笑,应该有整整五年的时间,他不想、也不愿去接触有关“医院”的任何人事物,苦涩的心情不自觉溢出心底……

当!电梯的门开了,拉回了他的思绪。他没有迟疑地步入,从容地按下六楼的键,闲闲靠倚着侧栏杆,开始他探病的路程。

一个礼拜前便知道父亲肾结石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次父亲决定住院开刀,所以他只好百忙中从台湾飞到美国来探病。这一路上,他顺道先在纽约巡视了分公司才南下过来。

六楼一到,电梯再度开启。向乙威跨出电梯,便见到眼前几个忙碌的医护人员匆匆来去。三三两两的病人游走于病房外,有坐轮椅的、有撑拐杖的,周围再多几个家属陪伴。医院是这个样,国内外医院也许硬体设施有差别,但病人就是病人的样子,医院的味道、气氛及忙碌,皆大同小异。唯一的差别,大概只是差在肤色、种族和语言而已。

找着了六0七号房,举手敲了两下门,他直接转动门把走了进去。

“终于来啦!儿子,我以为这把老骨头活不到你来看我了。”洪钟声响,从窗扇透进的夕阳余晖染在向鸿居的身上。睿眼清眸、福态身形,若不是手臂上延伸的点滴线,恐怕没人会相信这是一个卧床中的病人。

“声音还是这么大,恐怕上帝还不打算招你入天堂吓人。”向乙威慢条斯理地踱向床旁,准备随时与他老爸抬杠。

“不是我说你,一天到晚只会忙那些忙不完的公事。我生了病,你那些堂兄弟姊妹,甚至是表姨丈,早八百年前就来看我了。偏就你这个亲生儿子,连要通知你老子生病了都得排队预约!”老爸饱满的颊胀得气鼓鼓,如雷的嗓门吼得室内嗡嗡作响。

待片刻安静,向乙威不疾不徐地开口:“爸,忙公事没有理由。这几年来海外拓展市场大,我有责任管理、监督并交代完整,贸然抛下责任不是我的原则。况且,在台湾就已经劝过你动手术了,是你自己要跑来美国定居的,试问做儿子的该如何孝敬起?”

“你……你你……气死我了!”老爸没打点滴的左手愤愤捶向枕头。“你永远都有一堆理由!公司在五年前就打下亚洲市场了,我会不知道自己的公司有多稳固?偏偏你的野心还不够,硬是发了疯的想累死自己来开拓这么大的海外市场,年头到年尾总是忙公事,忙忙忙,你不要自己的身体不打紧,老头子我可不打送黑发人!”扼腕的口气,掩不住话里透露的关心,额上的皱纹显出他的苍老。

向乙威没开口,双手插于西装裤口袋,沉默地面对老爸的怒气。病房内静了约五分钟之久,老爸才再度开口。他压下了三分怒气道:“我知道你不爱听,倒是我年纪大了,没几年可以作儿孙梦了。纵使你五年前那次的婚姻不顺利,也都过去了,不值得你花这么大的心思去虐待自己……”

“知道了!”向乙威僵直的声音打断老人的叨絮。

“别再提这件事了,都告诉过您这件事根本没影响到我……”烦躁地扒过头发,他踱向窗边道:“况且都答应您年底前会娶姿文了,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得倒像是他这个做老子的拿刀逼他上礼堂似的。

向鸿居在心底叹息,看着儿子僵硬的背影,知道该停止在结痴的疤上剥皮。

“说到姿文,之前有接到她打来的电话,快到了吧?你别忘记去接她。”气氛终于稍缓,他调整枕头躺了下来,疲倦之姿可见。

“什么时候动手术?”见父亲态度稍缓,向乙威回头扯开话题。

“下礼拜一。”

也许是夜色渐渐降临,也或许是住院让人变得容易想睡,向鸿居不得不认,近来身体已大不如以往。

多花些力气讲话已使他觉得因累不堪,甭想多用脑筋去跟儿子斗智了。

“等下你珍姨会过来,她刚刚去买东西了。你也该去接姿文了吧,这个时候机场那边公路容易塞车,快去吧!”

他看得出父亲该休息了,纵有再多话也可以缓些讲。他决定待会儿去找找主治大夫了解一下情况才能安心。

“好吧!那您好好休息,我有空再过来。”他轻轻带上房门,离开了病房。

不是父子间感情淡,也不是刻意惜字如金,该说是男人之间本来就难开口说些亲密贴心的话语。从小母亲早逝,父亲未再娶珍姨之前一直专注于事业。自小到大,他与父亲最有频繁接触的那几年,便是刚踏入社会与父亲共同经营公司的时候了。工作时他们像老板与员工,有时候可以像伙伴;一旦离开了工作岗位,私下能聊的话题却少得可怜。甚至父亲在正式移交龙头宝座后便毅然携同珍姨前往美国定居。这距离一拉远,再加上五年前他婚姻失败后,忙碌于投身海外市场的疏离,两人更没有交谈的机会。

顺其自然地,他知道父亲不会去逼问他那段过往,更尽量拖延催促他再婚。但身为向家唯一的独生子,已没有理由再忽视老人家多年的期盼与心情。五年的逃避与自我麻痹,够了!他不能剥夺老爸含饴弄孙的权利而一迳沉溺在自怜自艾的疗伤止痛中。人不能太自私,不能为自己的问题而忽略掉周遭人的感受;而这次他决定依老爸的意思去走一段完整的婚姻,以延续香火。

他于八楼找到了父亲的主治医师,了解了病情与手术过程后,简单寒喧了几句便离开了医师办公室。

瞄了眼手表,五点,距七点到机场还有两个小时,时间尚早。见电梯前等着一群人,遂决定走楼梯散步。

稳定的步伐迈向电梯旁侧的扶梯,拾级而下。

“第九床病人、四十九岁,预定明天早上八点行左侧卵巢切除手术,x光片及心电图OK!血液检验报告血红素偏低,需联络……”

一连串叽叽呱呱的英文交谈来自数位围成一圈的白衣护士,显然正值交接班时刻。向乙威逢经过七楼妇产科病房时便是见到这群白压压的护理人员围在护理站内交班的景象;不经意地扫过一眼后继续往下走,在接近六楼不到三个台阶的刹那,顿住。经过两秒钟的迟疑,他猛地回转过身,一步并一步地跨开长腿往上冲。

说不出是什么该死的理由引起他的注意,但他好像……好像看见了……她?!不管了,没确定之前,他无法怀着揣测的心离开医院。

三两步回到七楼,站于楼梯口的阴暗处,他鹰般的眼逡巡着护理站内白压压的人群。扫视了一因由白人及黑人各占半数的成员后,他收回了视线蹙眉沉思。

是眼花吧?或许是太累的关系。向乙威告诉自己,转身准备迈回原路。

身后几句不同于交班的亢奋音调拉回了他准备离去的脚步。回头看见几名护理人员纷纷移向护理站左侧的更衣室,显然已经交完班准备回家。说不出原因地,向乙威屏着气、眯细了眼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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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钟应伶忍无可忍甩上热辣辣的巴掌,双眼冒火指控似地瞪着他。

“你当我是什么女人?连名字都不知道就当场批评起别人来了。你又从哪里了解我这种货色叫乏味了?凭什么让我困在这里听你的疯言疯语?快放开我,让我起来!”使出浑身吃奶的力气,她死命想挣脱他暧昧的箝制。

然向乙威根本不为所动,伟岸的身躯更往她逼近,直将她稳稳地困死到沙发最角落。她整个人陷在他的臂弯中,停在她脸庞的手指忽地紧紧扣住她下巴,逼得她只能被动地仰头瞪视他,看着近在眉睫的唇慢慢降落,耳边犹传来他半醉的低语:

“是不是乏味?等我试过就知道——”

他疯狂地吻了她,带着贲张的热力卷向她,充满霸气地藉着吻蹂躏她,需索、挑拨、戏弄,毫不客气地肆虐她的柔美,不留余地。

他压根儿当她是个随便的女人!钟应伶又羞又愤,心击如鼓。明知这男人纯粹想蔑辱她,偏她仍有几秒钟的沉沦,像连尝到他嘴中的酒也使她迷醉,她竟然昏脑不知耻地容许陌生无聊男子侵犯她!该死!

“喝!”他痛呼,放开了她。

她狠狠咬破了他下唇,成功地挣脱囚拥。狼狈地整了整礼服,瞄见他抚着沾上口红及血丝的下唇狠狠盯着她。带着胜利的微笑,她抢下他手中犹剩半满的酒杯,迅速灌下口,漱了漱,眼珠子转了一圈,接着朝沙发旁的盆栽全数吐出,这才满意地抹嘴。

“来路不明的宵小也想试我?真不知那张嘴带有多少病毒细菌。凭你?哼!我才嫌乏味!”终于有占上风的机会,钟应伶说什么都得扳回颜面。

饶富兴味的表情挂上向乙威的脸,他好整以暇地随手抽过面纸拭拭唇角。隐约的笑意,似有若无地闪现他眼眉,他淡淡开口道:“自我介绍。向乙威,向氏负责人。我不介意先学你用酒精先消毒我嘴巴里的病毒细菌,再让你试试我的吻是不是真的令人乏味;或者,你想看看我上个礼拜刚出炉的体检报告?”怎样都行,他发觉他对她有一尝再尝的渴念,她的芳甜令他心痒难耐。

不会再有机会让她说他乏味的,他在心中发誓。

眼看他又要蠢蠢欲动,钟应伶后悔不该光顾着扳回颜面而继续留在这个是非之地。他既危险又具威胁,她惹不起的。听他报上头衔又更让她警惕了,富家公子一向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能不碰就闪得远些最好;尤其是像他这类具有致命吸引力的男人,她不会是他的对手的。还是别较劲了,留得全身而退要紧。她理智镇静地告戒自己,并且生疏淡漠地道:“到此为止吧,再试下去也没意义,这场闹剧就当没发生过,我们谁也没欠谁,不要再——”来不及说完——

轰!

会场中央突地一声巨响,霎时间整个酒会散成七零八落,尖叫与哀嚎随后闹哄哄地传来。

炸弹?

谋杀?

钟应伶与向乙威面面相觎,而她正被他压护在沙发下。爆炸响起的下一秒内,几乎是反射性的,他动作迅捷地按下她趴到地上,以身体护她。反应得那么自然,两人都不知是被炸弹吓得多些,还是为这反应震撼多些。

会场陷入恐慌与一团混乱的局面,纷乱无章的人头四窜。看不清是否有人伤亡,也听不见正确出事方位,钟应伶由向乙威身下坐起,引领逡巡会场中央,企图找出姚世钦的身形。她希望这场谋杀不是针对他而来,他是今天酒会的主人,以他的身体状况而言,一场爆炸绝对会要了他的命!别出事才好,她挤命地祈祷。

远远地,在多数宾客散去后,她终于看到会场中央围拥着姚家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愕悲痛的表情。

她踉跄地爬起来向他们跑过去,向乙威随后也默默跟上。

在会场中央几具被炸得不成人形的尸体中,她认出了被围在姚家亲属中的那个尸体,赫然是姚大公子!英年早逝啊!她不免同他们一般难过。然而,在看到一旁即将软倒的人影时,顾不得悲伤,她大喊了声:“老总裁!”

在姚世钦昏倒前她承接住了他的身子,一边低喊:“振作点,姚老爹,你不会就这样倒下的,振作点!”

她力图维持他的意识。

在众人呼唤下,姚世钦仍是昏了过去,钟应伶急急测向他脉搏,探闻他呼吸,当下二话不说放平了他身子,动手扯开他领结,喝了句:“急救!催救护车快来支援!”

乱无头序的姚家人此刻乍然清醒,怀着依旧沉痛的心协助她拯救姚家大家长。钟应伶专心执行急救措施,无暇顾及其他,没注意到向乙威也开始协助处理善后,临时担任起控制场面的大使。只是,在一片忙碌混乱中,他饱含深思细索的目光常徘徊在钟应伶的方向,对她的身分与好奇益加浓厚了。

迟来的救护车为这场混乱画下休止符,接走了大部分伤患,连同姚世钦奄奄一息的身子;钟应伶更随伺在旁地一并上了救护车;直到救护车远远驶去的警笛声消失在街道尽头,向乙威仍望着离去的方向,久久没移动。

她回头了!他倨傲刚毅的唇角扬起微笑;她刚刚跨上救护车前匆忙的回眸一瞥,那像是无声地对他道再见。他相信他从她眼中看到了依依不舍,铁定是!他自信不会看错。自此他立誓,就凭那股他认定的“不舍的回眸”,他们一定会再见面。

因此,他们的邂逅,就在一场轰动世纪的酒会谋杀案中拉开了序幕……

“体检表我还留着唷,不放心的话,还有最近一次就在上个月才做完的健康检查报告,保证没病没毒,吃我的口水还免费奉送健康抗体也!”向乙威无赖般的笑语继续由话筒传来,打断了钟应伶的冥思。

刚自往事神游一周回来,再听向乙威这段话,让钟应伶莞尔之余忍不住开始鼻酸。他记得在酒会邂逅后的第三个礼拜,他以他独特的方式出现在她眼前。

在她以为两人不可能有任何牵系的时候,他现身在她当时工作的医院,带着证明他“清白”的体检报告单,雷霆万钧地向在场所有人宣告:他要追求她。

当时的震撼,现在想来仍是余波悸荡……

久不闻她反应,向乙威仍犹自喝喝吹嘘:“不信吗?连医生都夸我身强体壮、精力充沛得可比一只斗牛喔!而且啊!保证还有能力制造一卡车的小宝宝……”

“闭嘴!”钟应伶又红了脸,终于开口打断他愈掰愈离谱的瞎话。“别越扯越夸张了,能力问题请留给你将来的老婆。奉劝你,现在去追回来未婚妻还来得及;顺便一提,抗体如果光从唾沫相濡就可获得,这世界上就不会有爱滋研究中心了,别老是自曝你本身低级的医学常识!”一口气用力训完,她挥袖扇了扇凉;深觉跟一个自大逞能的男人说话,耗去她大部分的能量。

中午那顿“大餐”吃完还隔不到三个钟头,已经又开始饿了!

都是他害的!平常她吃不多或没吃东西都可以熬上一整天,偏今天特别因为他才吃得饱饱的,没想到跟他一番口舌下来,这么容易就开始肌肠辘辘了。莫怪乎这男人有先见之明来负起监督她三餐之责,根本就是不安好心眼,这下她更能心安理得地吃定他的饭了!

“喂喂喂!你别又来了!别想藉机再叫我去追回别的女人。随便你怎么骂我没医学常识,反正就这件事情上,决定要不要跟别人再婚是我个人的事,你别老是无关系地怂恿我做不想做的事。刚才我已经把心意表明得一清二楚,你不要再给我装作听不懂!”向乙威信誓旦旦地撂下话,没得商量。

“……”她选择沉默作答,做得辩了。

向乙威却说得正顺口:“中午只是个开始,就像当年酒会的起点一样,从零开始。我会重新追求你,如果你记性够好,应该能记得类似的情况,只是场景从台湾换成了美国,不过仍是从医院出发,就和当时一模一样!”

她当然记得,几分钟前才回忆起他带着体检表宣誓追求她的那一幕,他竟不断要加深她印象地再度提醒,真是一刻也不放过!

重新开始……

他的话仍像当年一样具有震撼力,简单的宣言挟带不容抗拒的气势向她席卷而来,领她走进极度疯狂的情爱世界中。那段像乘船般的恋爱经验,时有骤雨狂风、时而绵雨微波,爱嗔痴怨的热恋滋味,如今仍令她回味无穷。

可能吗?重新开始……

不无动心的,恨不能马上跳上爱之船,再次共同携手徜徉其中,多么令人向往的旅程啊!可惜——

她不能。

她没一刻或忘离开他的理由,潜伏于她背后的危机,仍隐隐伺机而动。她从没松懈过,也不敢大意,身边一个奇奇已经够她随时风声鹤唳了,没理由拖着如今事业有成的他一起蹚这趟浑水。这辈子她已经够倒楣了,但她不怨怪任何人,只要她关心的人能平平安安,什么付出都值得。

会决定让奇奇认祖归宗,道理是相同的,为的是预防将来万一……

除了他的亲生父亲,没别人更适合了,她深情挚眸中霎时间盛满盈眶热泪。

怕是真有那一天的来临,她将无福再享有向乙威温柔霸气的情爱;想要留一口气多一刻待在他身边,都算奢侈了……

呜……呜……

自我多愁善感的想像,不知不觉低低呜咽起来。

悲不可抑,随着哭声哀哀传进话简,传到向乙威心坎里,听起来好不令人断肠!他急慌了。“喂?伶伶?唉!你哭什么啊?干么哭呀?有什么好伤心难过的?你别哭呀!”

向乙威在那头急得不知该将话筒摆置哪一边的耳朵才好,慌得手足无措。

“呜……呜……”

这会儿他实在汗颜了。

他不懂,他要追求她这么令她难受吗?

他哪里做错了?当年她听到他的宣言可没有这般反应的呀!难道场景变了,时间不同,连人现在长大后的反应也变了?

呜呼哀哉!

谁来告诉他该怎么做?如果这小妮子的乌龟壳只是硬梆梆的盔甲,他要应付起来当然得心应手,偏偏她不是!情况超乎他所料,她竟然使软的!这下他怎么忍心下手?光是听她的哭声,他已经伏地称臣。幸没让他亲眼见她垂泪珠落,否则他也早就包袱款款、弃甲檄械回台湾了,顺了她的心。

就怕她掉眼泪!

从认识她一直到他们离异,之间唯有两次情况让他目睹她掉眼泪:一次是在结婚典礼上套戒指时;一次是在得知怀孕时。两次都算是喜极而泣,从来没有一次情况是像今天这样痛哭流涕,真是……折煞他的命啊……

离婚时没见她掉过半滴眼泪,怎么五年后她的泪腺就特别发达?他惨了,现在连热锅上的蚂蚁都不足以跟他力拼慌张!他惨毙了!

就怕她会懂得开始利用这项武器!

不公平!这实在是不公平!为什么从以前就规定“男儿有泪不轻弹”?害他想拿这项武器回敬她都有失颜面,啧!男女不平等条约啊!

呜……呜……

换他想哭了!

呜……啐——

钟应伶伤心的嘤泣声有了不同频率,是她摄鼻涕的声音。

藉由话筒传声听在向乙威耳里可不一样,耳朵自动翻译为:抽噎!再怎么医学常识不足的白痴都知道,会哭到抽噎的程度,必定是极度伤心欲绝的悲泣!

事情大条了!

不再犹豫,他决定抛下卧病在床的老父,弃向伊人身边;狠狠将她拥入怀中,为她抹去泪水、洗去伤悲、赶跑恶魔……

才准备扔下话筒,脚步还没开跑就听见她在电话那头大声疾呼:“不准跑上来!”

怪哉!她怎么知道他正打算上楼安慰她?

他抓过话简仔细摸索,莫非这医院电话装有偷窥电眼?向乙威纳闷透顶,他可不信邪。

终于,哭到甘愿的钟应伶为他解惑。

“我猜的,依你爆发性的脾气,我正在猜你可能随时会跑上来制止我哭泣,抱歉让你见笑了。”事实上她早已让人见笑了,她的周身围满了凄热闹观望的人潮,她可不需要他也来凑一脚,否则会更好笑!

神算!向乙威好不佩服,他都不知道他前妻有这能力,随随便便猜到他的下一步行动,还将timing抓得那么嘟嘟好,太神奇了!他叹为观止,早知道当年该押着她多造访几趟“柏青哥”。

说什么都不能再心软放过她这头小肥羊了,向乙威笃定。好康一定要留起来自己用,管她什么眼泪攻势、珍珠飞弹,他决定不能轻易动摇;一旦被破功,放手后的结果是比损失几百亿的财富还要来得惨重,那将是要人命的锥心刺骨痛,简称:心痛!

打死他都不会再放手了。

豁出性命卯上软龟壳也要拼!

“喂?喂?你还有没有在听?喂?”被他视为肥羊的钟应伶,努力在电话那头穷担心。算算他从六楼冲上来的重力减速度,这段路程未免太漫长!

哪知这位仁兄此刻是蓄势待发、磨刀霍霍向肥羊,他中气十足道:“一直都在,而且我刚才说过的话,一个字也不会收回。除非你有合理、完整、能拒绝我的理由,否则你还是没办法阻止我付诸行动。”

铁横了心不为所动,决定有空先去买个耳塞子、眼罩什么的,以随时抵御她哭攻泪洒的奇袭。
 0   2005-06-22 17:49:0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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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显然再多说什么都动摇不了他的决心,钟应伶头痛不已,更无法谅解自己适才暴露的脆弱,太懦弱了!没事竟失神地对着话筒掉眼泪,除了让身边观众看见了世纪奇观,也害她破坏了形象在同事面前做了坏榜样。

看看她!占用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光阴霸着公务电话聊往事附带一地珠泪!护士长老大姐若想炒她十八回鱿鱼,她是连喘也不敢喘。

“Irene你还好吗?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伤心?”

“不要哭,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会帮你。”

“是啊是啊!光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Irene……”

呜……她更想哭了!

亲爱的同事们竟然这么富有同情心。看看她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决定帮助她,这样无私的关心,太……太令人感动了!

好一群热心盲目的外国人呵……

七楼护理站霎时间陷入愁云掺雾的奇景中,白衣天使上前相拥安慰,莫明伤感地一齐陪哭,局势一发不可收拾,看得过路病人家属们鼻酸掬饮一把同情泪……

这些人吃错了什么药?

向乙威不敢置信,钟应伶一个人哭给他听还嫌不够,竟神通广大到煽动一群不可数的民众替她壮大声势!摔电话的冲动不断交织。

“不要哭了,再哭下去你们医院就要淹水灾了!别以为用这种小水滴伎俩能引我同情,没这么容易打发的。”决定狠下心对抗钟应伶的眼泪攻势,他可不是唬大的。

“你……你好没良心……”她抽抽嗒嗒地指控,泛滥成灾的洪流不是一时半刻可蒸发。

苦恼啊!向乙威叫屈,不久前才听某人义正严词地高谈“上班时间工作至上”,这会儿那唱高调的正主儿竟先带头干起罢工事业来了!

不能再任这场“悲”剧继续坐大,需知七楼那票娘子军正掌控那层楼每位病患的生死大计,该是他身体力行,拿出男性的魄力来阻止闹剧的时候。

毅然挂下电话,动了动全身筋骨,回头对床上至亲老父做完临别巡礼,转身离开病房赶赴战场——

七楼在望,他傻眼了——

金毛小人医师竟然捷足先登他一步!

看这小子干了什么好事?!

此刻他竟敢公然大刺刺在众目睽睽之下——拥抱钟应伶!

天杀的!今天一定宰了你!

那群不务正业陪哭的笨护士怎么不继续哭了?还自动让出一条大马路供这尾金毛混小子乘虚而入,脑袋全糊了吗?为什么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

还……还有那个……那个已经哭得不分东南西北的笨女人,现在还不守妇道地乖乖窝在敌人怀里……

可恨哪……

孰可忍,孰不可忍!

努力做完最后一遍发声练习。

吐气……吸气……用力——

“放开她!”向老板终于大喝。

造势成功,在场民众将注意力转向他,不过也只维持三秒钟。

因为没人听得懂他在大叫什么。

愤恨交加的复仇者气到忘记自己站在哪一国的国土了。

他拧眉暗恼,再接再励。

“放开她!”标准的英文发音,这回他没乱吠。

气腾腾的脚步坚忍不拔地迈进护理站圣地,直捣黄龙。

而他的前妻呢?竟然还呆呆赖在奸夫手里,怔着一脸泪涟涟的花相楞望他。

还不马上离开!

“钟、应、伶!”

用吼的比较快!他恨恨地动手就要一把拉过她。

没想金毛医生动作了,快他一步防下他抢人的双手,挺身挡住钟应伶。这情形惹毛了向乙威,他错愕地瞪向金毛外国佬。

情敌当前,金发大卫不负众望开金口了:“嘿!老兄,原来你会说英文,不过病患家属是不能随便进入护理站的,请你自重。”

这回大卫先生可不再维持中午那样礼貌退让了。

原来人家外国人也有脾气的,而且还记得中午那笔帐。

美人被夺的戏码只能发生一次,第二回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即使是个来自台湾的老同乡也不例外。他全神戒备地观望向乙威。

杀气顿起,鹰眸进射寒光,向乙威掴紧了拳头,随时准备挥出致命铁拳。

进攻——

“向、乙、威!”女主角复出江湖了!

阻喝了前夫小人式偷袭出击的举动,娇瘦身形施施然距出金毛羽翼的保护区,泪痕满的小脸上闪动着两簇警告的目光,狠瞪向乙威。

肇事者眼见人质被成功诱出禁区,出袭的铁拳硬生生放软了力道。他转个弯,顺利抢下人质控制权。

老鹰捉小鸡似,他扯着她纤臂,厉声质询。“你还有脸叫我?该死的你最好撇清你们的关系,连带给我解释清楚,这些人为什么默许这男人的行为?你该死的干么让他抱你?”

掀翻了整条密西西比河的醋,气急败坏的向大男人,忒地一副被冠上绿草帽的吃醋大丈夫模样,撒泼叫嚣的本事不逊于时下的黄脸婆。

四点五十五分。

非常好!钟应伶瞄了眼墙上的挂钟,对这一整个下午虚晃的光阴深表无奈,更加佩服她前夫深谙搅局的功力,看看目前的局面就可以证明。可怕的是,他可以从中午一路闹到现在的下班时间!甭说她们的工作完全被耽搁,能不能在六点以前交班完毕都算奢想了,再加上……

此刻的红灯紧急大亮!几乎七楼的每一床病人都已开始正视他们的福利,按铃抗议。

如来佛祖!阿拉!谁来救救她?再不理清这一团混乱,她铁定会昏倒或疯掉!

误嫁匪类,是她此刻最深切的感受。

稳住!镇定!等收拾了这堆乱象之后,再来跟他秋后算总帐,不迟!不迟……

调匀吐纳、压制怒意,不理向乙威满腹醋缸的问题,她转头对着群龙无首的同事下达指令。“玛莉、洁米,你们两个先去发药;茱丽、露蒂,你们负责治疗项目;剩下的人准备针剂与交接班事宜,大家尽量赶在三十分钟内完成护理记录,最好在六点以前下班,开始行动!”

一声令下,乱无头序的人们各自领命去打捞,护理站眨眼间仅存余三人——两个闲闲没事干的男人和他们争夺的人质,三国鼎立。

“呃,Irene,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得上忙吗?”金发大卫首先热心服务。

“嗯,等她们回来可能需要你做些医嘱处方的处理。”钟应伶简短回复,大卫如愿衔旨待命,差点汪汪两句;得美人重视,满心欢喜。

“你还没给我解释!”被冷置一旁的弃夫发出不平之鸣。

“你搞不清楚状况吗?没看见我忙得都不知道几点才能下得了班,还好意思杵在这里要什么解释!”她终于对他发飙,看起来像随时会崩溃一般。

向乙威识相,噤声讨饶,可怜兮兮的。

钟应伶最是无法对他摇尾巴的低姿态狠下心不理,受不了地,她软言发号施令:“该去接奇奇下课了。”

向乙威快乐无比,前妻明鉴!

接儿子去!

这真是史上最难捱的一日!

如果她天真地以为能草草蒙混过这一天仅剩下的六个小时,那实在是太小看向乙威的能耐了。

区区一场医院水患悲情记吓不退他。

下班前的母猫发威也喝阻不了他。

现在更别想有办法对付他临时出招的——

挟天子以令诸侯!

钟应伶承认计穷。

她不得不佩服这男人善用时间的谋略。一天二十四小时里,除了睡觉之外,他几乎是分秒必争地对她的生活进行剥夺,而且成效显著。尤其对奇奇而言,更是不败之战。

眼前不就是最佳写照?

那一大一小的父子档正杵在角落那个靠窗的位置吃喝玩乐呢!而且照他们那副乐不思蜀的德行来看,不玩到她下班是不会买单了!

向乙威的无孔不入已臻淋漓尽致。

不管他们了,上班要紧。

钟应伶在好不容易处理完医院琐事后,火速于六点三十一分赶抵中国餐厅打工,没想到仍是迟到一分钟。

此时正值用餐时刻,现场的忙乱可以预料,更免不了挨上老板一串怨载责怪。

她理亏活该受骂,被念一念也就过去了,不料仍是有好事者鸡婆替她出头。

“如果你能省点口水歇歇嘴,后面的客人就不必大排长龙。你的生意也会更好,这位小姐才能替我们服务。”隐含挑衅的口吻,盛气凌人般自人头顶响起,冷冷的语调使人头皮发麻。

不用回头、不必特别介绍,这位见义勇为的仁兄,除了她那位向字开头的前夫,还会有谁?

唉!唉!唉!三声无奈。

先为自己哀声叹气一番,料想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必将面临另一番缠斗。

“说的是、说的是,先生好远见,我们生意太好了,不好意思让您久等,这就让这位小姐带你们去用餐吧!”

老板短肥的厚手拼命擦拭额角频频冒出的冷汗,畏惧地望了眼向乙威,赶忙低声下气,谢罪转移阵地去。

你们?
 0   2005-06-22 17:49:2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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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应伶纳闷,准备回头看看这回向乙威又带了什么样的朋友,却同时听见一声细软童音轻唤:“妈咪!“

她大震,转过身正巧迎进一古脑儿钻向她的小身体,稳稳落抱她怀里,好个温香暖玉!宠溺溢满心底,柔和了脸部表情,小家伙顺势香了她一记见面礼,乱体贴欣慰的。

可惜,天不对、地不利、时不妥。

“奇奇怎么来了?”话里问向怀里小家伙,可她一双责备的火眼正不满地瞄着向乙威。

他倒和蔼可亲地耸了耸肩。

“爹地没骗我,我们找到妈咪了!”小家伙天真无邪地叫着。

口声“爹地”叫得自然又习惯,叫得钟应伶心底麻痒痒的;搞不清楚那滋味,既感动又复杂。暂且挥去那感受,她一脸不赞同地斜睨向乙威,等他自动解释。

然向乙威毕竟是有备而来,他回得可顺口了:“吃饭时间到了,今天来不及下厨,奇奇想妈妈,干脆就顺应民意来这儿一次解决。既可吃现成的晚餐,又可免相思之苦,多划算!”他笑咧了一嘴白牙,呵呵暗喜这番精打细算。

鬼才相信他的话!钟应伶气恼,她儿子天天都跟她见得上面,只不过时数少了一些。今天太忙没空去接他下课而已,这男人就形容成“相思”来着?分明居心叵测!

纵有满心不愿,暂时也只能先压下,她身上的旗袍制服正提醒着她“客人优先,服务至上”,她没勇气一脚将他踢出餐馆,只能卑贱地以客为尊,真够窝囊!

反手将奇奇塞入他手中,她抽过两份菜单,转身带头领着父子俩去向餐桌,边走仍边叨念;“这里的菜太精致,不适合小孩子。你最好别常带他来这儿,太宠他会把他的胃口养刁了。”

同在这餐厅工作的员工,仅有少数几位较熟识的同事知道她是单亲家族,倒是没人看过她带儿子来过餐厅。一方面是她平常工作忙得没空招待朋友同事去家里喝茶,一方面是她只兼晚上几个钟头的班,匆忙来去之间,更没闲暇彼此交流了。久而久之,大家的交情也就淡淡的,保持一段小距离。有时候遇上别人好奇问起她的事,她多是含糊带过的,半是回避半是刻意:后来想想,这不啻是保护奇奇的好方法。

向乙威注意到了,看她畏头畏脑地左顾右盼,带他们到最没人注意的角落,那模样跟中午在医院诱拐她进父亲病房时的神态真是如出一辙!哼!又怕他害她丢脸了!难道他得一直这样见不得光?

“连在这家餐厅,你也还是这么害怕别人知道我是你前夫?我倒是怀疑,这里有什么头衔是你一个女服务生想维护的?或是怕哪个心仪的对象误会了?”吃醋大丈夫独自闷声冷哼,口气酸溜溜的,落座前仍是以她听得见的音量,哼给她听。

她丢足了大白眼,静静安顿好儿子,并细心为儿子围好餐巾。磨了半晌后,她轻声吩咐:“奇奇乖,妈咪说过,在妈咪工作的时候不可以吵妈咪,你乖乖跟爹地在这里吃饭,等回家后我们爱怎么玩都可以,好不好?”

这般商量的口气,明着是教导小孩子,暗着是安抚向乙威,他哪会听不出来?可恨这妮子三番两次以“工作上的不便”为藉口来敷衍他,他仍得受制于她缚手缚脚的时间问题而作罢,真够呕了。偏他现在还是只能做困兽之斗,无处发作!

也罢了,早晚我总会找到机会跟你话说从头,这段期间暂且就当是过渡期吧!小小的几场捉迷藏游戏,只消当成是重头戏之前的热身活动,好戏还没压轴呢!他只需伺机制动,不久的!他暗暗发誓,再过不了多久的。

脸色一缓,他拿起菜单目录,随手漫不经心翻看,一边说道:“点餐吧!不知道小姐你有什么好建议。是要介绍今日主厨特餐呢?还是有更好适合我们父子享用的经济大餐?”

几乎是感激地转移了敏感话题,钟应伶放下一颗心又半抱歉地看了他一眼,回头马上后悔。她没错看他眼中的那抹笃定,饱含着势在必得的神情,像在告诉她:等着吧!迟早而已。她太轻敌了,岂可轻易以为危机解除了?她前夫向乙威这种人可不能以等闲小辈论之!

揣揣戒慎地收回两本菜单目录,她平板有礼地道:“信得过我的品味的话,就由我来替你们点餐吧!小孩喜爱吃的东西,我最清楚不过了,您说可好?”语气里不无挑衅。

向乙威一迳笑眯眯,不忘提醒:“既然你好心替我们点餐,怎么好意思说不呢?不过这孩子的父母嘛……

就我所知是以前就不嗜吃辣,小姐你认为这孩子本身会不会受得了贵餐馆名产的满辣全席呢?”三两下点出新愁旧恨。这次他先声明了,免得又拿肚子舌头开玩笑,对她初见面时应付他的那招心狠手“辣”,仍是心有余悸,必须先防患于未然。

算他学乖!钟应伶为自己第一招的出奇制胜沾沾自满,想她前夫在她的地盘上尚且怕她三分呢!何况她一介护理人员,想要什么样效果的泻药怕会没有吗?呵呵呵……这还是头一回她的两份工作领域得以相互利用结合哩!向乙威放马过来没关系,她多的是君子报仇的手段!拿儿子当挡箭牌只有今天有用,下回他得想些别的方法了,否则……

嘿嘿……呵呵……

巫婆般恶毒的嘴脸邪邪浮现,她小声地笑在胸腹里,暗自得意,下战帖似地再看了眼向乙威,转身扭腰摆臀,张罗餐点去也。

目送她纤影款摆的旗袍衣角离开视线范围,向乙威心底浮起毛毛的感觉。她刚刚最后一瞥的那种神情他见过,影像清晰又深刻……可以预见他,他大限将至了!

钟应伶卯起来跟他作对的时候,往往是顾前不顾后的,而且非挤个你死我伤誓不甘休。她敢爱敢恨的烈性子,在他们那段短暂的婚姻中,他最是能领教个中滋味了。

希望她刚才临去前那“回眸一笑”不会应验才好,否则……好汉做事好汉当,儿子你请自重,当老爸罩不住你时,闪远些准没错!

“爹地?”儿子奇奇已经喊了第三遍,企图唤回老爸出游的神智。不死心地叫了第四次后终于气馁,小脸满受伤神情,小手举起一根筷子遥遥指控。“妈咪骗人,你一定不是我爹地!”

虽说有个爹地的确让他光荣不少,可这初来乍到的父亲,在小孩的心里仍是有些不确定。

这一声如泣如诉的指控吓醒了向乙威,回魂后仍搞不太清楚状况。怎么才几眼工夫,他儿子竟也翻脸不认老子了?他紧张道:“奇奇乖,告诉爹地发生了什么事?”

大掌抽过小手握紧的指控兵器,他细细审视儿子脸上微妙的情绪。他没有忘记两天相处下来的发现,他的儿子比一般同龄小孩来得早熟精明;不知是单亲家庭的影响抑或是来自他遗传的强壮基因——自豪后者必定得自于他本人。

“为什么你是我爹地?”小家伙终于提出质疑。

他就知道太精明的小孩不好骗!向乙威苦恼不已,想他在早上含含糊糊地天花乱坠扯了一大堆答案,还是混不过他儿子的脑袋瓜。看来这小子已经利用一整天的时间去过滤早上他所解释的“四年来父亲不在身边”的理由。现在这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小子开始导向问题核心了,向乙威不禁怀疑,若是对四岁孩童讲解性教育,会不会有点……

苦恼啊!

堂堂一介掌理海内外企业集团首领,仍是败给了这个千古以来身为父母师长迟早会面临的问题。一向矢志要当个开明父亲的他,不禁开始考虑使用古人那套骗小孩的说法:因为你从石头蹦出来,而我和你妈咪同时认养了你,所以我就变成了你爹地!

多顺口的说法!虽然有点不负责任,倒是此刻他完全能苟同古人骗小孩的心理,那是可以被原谅的卑鄙!

喝口茶,润了润喉,准备开始活用这套卑鄙的说辞:“嗯——”

他顿了大半晌,心理准备仍不充足。

再喝了口茶,给自己将脱口而出的说辞加油打气,终于,他鼓起勇气道:“因为——呃,你想听汉语版的还是英文版的?爹地也可以用英文说给你听!”

只见他亲爱的儿子还很认真地考虑了片刻,然后用力答复他:“我两种都要听!”

看他自己种出了怎样一个狮子大开口的儿子!活该了他伟大的遗传基因!

这会儿这个麻烦的问题被他自己搞得愈来愈复杂了。除了用中文解说以外,还自找苦头地翻译成英文再掰上一回了,认栽!

豁出去了,再怎么说儿子的头脑总是源自于他这头老电脑,就不信会没有办法应付他脑子里的问题。

“因为从前,爹地和妈咪彼此相爱,后来爹地和妈咪结婚,再后来就生下了奇奇。”

好不容易,他选择用笼统的故事大纲法简单带过去,既不卑劣,又不败坏儿童纯洁善良的风气。

可惜没有意外地,奇奇疑惑的小脸上已经布满了更多的问号,不用猜想,他大概可以归纳出是以下几种可能——

A、什么叫做“彼此相爱”?

B、结婚之后为什么没有“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C、奇奇是怎么来的?

救命!谁来教教他该怎么回答这一连串的问题?真是太不公平,严格算来他真正当父亲的时数尚且未满二十四小时呢,还没机会好好享受为人父的弄璋之乐,就得先面对儿子启智时期的敏感问答题了!不甘心哪!而那个造成今天这局面的始作俑者——钟应伶,还不知在哪个角落逍遥自在,狠心地丢他一个人对着儿子孤军奋斗,呜……真没良心……

“爹地……”看来奇奇要开始发问了。

啊!四碟小菜摆上桌。

救星来了!

向乙威几乎是痛哭流涕地,眼巴巴闪着求救讯号望着钟应伶。她没注意,专心忙着手上的工作还一边吩咐着。

“这两碟比较清淡,蛋白质又多,给奇奇多吃一点,这两碟就留给你开胃——怎么了?”她终于发现向乙威异样的表情,忙碌的手跟着停了下来。她狐疑地望着他,同时注意到儿子满脸的大惑不解,心下开始警觉起来。

他怨夫似地投给她哀恨莫名的一眼,喃喃抱怨:“你儿子怀疑我不是他的亲爹,还在问他是怎么生出来的!”

好不容易有机会丢出烫手山芋的问题,他倒要看看钟应伶这四年来是用什么手段哄小孩的。她比他多了四年当母亲的经验,应该不是第一次碰上奇奇问这些问题吧?

丝毫不见她多作考虑,几乎是立即的,她反射性地回道:“长大以后就知道了,妈咪不是说过了吗?”

对哦!他怎么都没想到?

这种最传统、最便捷、最敷衍的哄小孩的风俗话,他刚刚几乎想破了头都还没想过。人家多了几年为人母的经验就是比他老道,虽嫌太过草率,倒也成功地堵住了小孩问不完的话。甘拜下风,回头他会好好研究讨教这门:与孩童沟通的艺术!

向乙威才准备拿笔将这番心得记下来,不料奇奇又开口问了。

“我已经长大了,今天老师量身高,她说我长高了两公分也,妮妮她们都没有长大,只有我长大,妈咪——”哀求的尾音拖得长长的,颇有今天不赖出个结论势不罢休。

钟应伶真是上辈子欠他们向家人似的,今天一整天的时光里,她陆续被这两个有向氏血源的大小男人苦苦追讨一卡车的问题;还没摆脱那个大的就得应付这个小的,这样双管齐下的疲劳轰炸,真不知她接下来还能撑多久?也许她该考虑开始吃素、求愿、消孽障了!

“听着——”她终于摆出严母晚娘脸,准备来一段饭前精神训话——

“威?果然是你!我看到你的车停在外面,就知道你又来这里吃晚餐了。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家餐厅难吃死了你干么还——”

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打断了钟应伶差点出口的泄底话,一家子三口人同时看向这名不速之客——姿文小姐!

显然四个人四张脸都是一样惊诧。

万姿文的开场白终止在看见坐在向乙威对面的小奇奇后自动消音。她瞪大了一双牛眼,不置信又惊恐莫名地来回瞧着父子档,忘记要合拢还没关妥的嘴巴。

“你……你……你们?”她被吓得不轻,奇奇好奇的眼同时望向她。

“你来做什么?没看见我们在用餐吗?随随便便跑来打扰别人是很没礼貌的。”向乙威打破僵局,神色倏然凝肃起来,摆明了“不悦被打扰”的态度。

被他一吼,姿文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颤巍巍地道:“你……他……这小孩是……是不是……跟你……

是……父子?”她本来想说私生子的,偏在他狠绝的目光下硬生生改了口。

太像了,他们实在太像了!她实在想不出向乙威还有什么叔侄兄弟有可能有这样一个孩子!尤其向乙威是独生子,有哪一号亲戚会生得出一个再版的向乙威?

“没错。”向乙威给她肯定的回答,当下直接压低了头对着儿子来一场机会教育。

“奇奇你看,人家不认识的阿姨一看到我们,马上就认为我们是父子了,你看爹地没有骗你吧?”他兴冲冲地观察儿子深思的表情,像在等候判官裁决结果般猴急。

“妈咪?”奇奇打算问向在旁的陪审妈咪,当场逮住了正准备开溜的钟应伶。

完了!

在场三位年龄超过四岁的大人都知道玩完了!

钟应伶恨不得跟儿子来个六亲不认,顺便挖个地洞埋进去躲过这一劫。可惜今天铁定是老天要亡她,在劫难逃了……这一天为什么这么漫长啊?

万姿文想崩溃的程度不下于她,如果说刚才看到奇奇时她的嘴巴可以吞下一颗鸡蛋,现在看到钟应伶后,她吞下三颗泰国芭乐都没问题!而又再听见这孩子喊的那声“妈咪”,她相信自己离口吐白沫已经为期不远矣。

丧失理智之前,万姿文犹垂死地问着在一旁闲闲纳凉的“前任”未婚夫。“她、他们,就是你要跟我解除婚约的理由?”她几乎害怕听到答案。

“可以这么说。其实大部分原因,我相信中午我们已经谈过了,不需要我再多做解释。现在你既然看到这种情形,只好提早介绍你认识我的家人了。”向乙威好整以暇地回答她,刻意忽略钟应伶频频怒瞪他的双眼。
 0   2005-06-22 17:49:4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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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看着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更加惹得万姿文怒火中烧。早该猜到的,难怪中午就一直觉得这尾护士小狐狸特别眼熟,原来早在来美国踏上的第一家餐厅就已打过照面;莫怪乎当时她一直觉得未婚夫神色超乎寻常,原来!早八百年前她就已经踏进狐狸精的范围了!而这范围竟远及约莫四、五年之久,看眼前的小孩便不难猜测他们有多久的“奸情”!

“威,你要考虑清楚,区区一个服务生或小护士连替你提鞋也不配!千万不要被来路不明的狐狸精给骗了一辈子!”她不甘心,离披婚纱只差临门一脚了,说什么都不轻易让出向夫人宝座。

“注意你的用辞,姿文。”

“你说谁是狐狸精?”钟应伶愤怒的质问同时和向乙威的警告一并出口,像只随时准备扑向敌人的母猫,蓄势待发。

她本来不想闹大的,她一向避免跟人起冲突,可惜今天万姿文踩到她的地雷了。自从八岁那年父亲丢下她和卧病的母亲,跟个不知名的野女人私奔后,“狐狸精”

这类的名词一向就令她深恶痛绝。凡是有关夺人夫之类的品种她一律唾弃有余,怎料今天会平白无故被冠上这等低贱字眼!

心火愈烧愈旺,别以为她是好欺负的,论先来后到,她还是个进过礼堂的前妻呢!比起这尾戒指没套牢的未婚妻至少提早出现五年以上,谁才有真正的资格骂别人狐狸精啊?

“姓万的,别仗着你挂名未婚妻就可以站在这里撒野,有种在骂人之前先打听清楚,免得知道后吓得屁滚尿流!”钟应伶火大开荤了!

万姿文着实被她这股气势震慑了好一会儿,待回过神重新咀嚼这段话,差点没气到呛死,恼道:“你骂我什么?”撒野?屁滚……她尖声大叫。“你竟敢这样骂我?凭你这种人也敢骂我!你有什么名堂值得委屈我去打听?凭什么……”恼羞成怒的程度已几近歇斯底里状态。

“死三八、臭八婆、滥蝴蝶、疯婆子、大花痴、笨女人……”欲罢不能,钟应伶骂上瘾头,看来她的粗话本事也不是三天两头才练得。

在旁观战的父子档,啧啧叹为观止,好不佩服!

“你……可恶!给我住口!”万姿文气得浑身发抖,怒极下,伸出纤纤玉爪攻向钟应伶。

钟应伶轻巧闪身,险险躲过。同一时间,向乙威迅速跃出餐桌挡到她身前,大掌抓下万姿文出袭的五指功,微微使力,他凛着脸道:“闹够了吗?容我介绍,这位是我儿子的母亲,是我前妻,钟应伶。开口之前请放尊重,下次我可不会轻易饶恕随意侮辱我儿子母亲人格的人。”警告似地说完,他放松力道放开箝握,转身搂过钟应伶。难得她无心反抗,温驯地偎近他怀中,狡黠朝万姿文露出胜利的笑容。

这对“前夫妻”真是懂得适时相互利用,各自心怀鬼胎。向乙威是趁火打劫,伺机抱得美人归;而钟应伶则是藉此耀武扬威,乘机提升地位出出风头,逞逞一时快慰!各取所需,两人都不觉谁有吃亏。

可怜了当场被他们宣判无期徒刑的姿文小姐,这一刺激直下油锅炼狱,她不可置信地道:“她……她就……就是……跟你离婚了五年的前妻?”

她无法相信,也莫怪她不敢相信。除了钟应伶的样貌跟以前她所看过的照片完全不符以外,就连向乙威的态度,最是超乎她所想像之外。

不该是这样的。据她所知,向乙威一向最忌讳别人在他面前提起他前妻,连问都没人敢问。全公司(包括海内外的部门)皆知,若有人胆敢在他面前问起,或不小心提到任何有关“前妻”的字眼,那个人就可以开始考虑后路了。阶级连降三职等还算小罚,就怕前途将是从此惨淡无光。大家都相信,向乙威应该是憎恨他前妻的,没有人知道其中原因。但由他这般敏感痛绝的态度来判断,不难猜测有朝一日若让他有机会碰上他前妻这号传说中的人物,定会发生一场耸动世纪的分尸谋杀事件!

可……可……现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万姿文觉得她才是那只昏倒在钢琴上的猫。搞不清楚究竟是谁在骗谁,她究竟又被多少人耍了?

眼看面前恩爱异常的两人,她实在无法联想向乙威有可能会拿把刀砍了他前妻。他看起来甚至是根本舍不得放开她的,而且还如胶似漆!最令人眼红的是,他们早珠胎暗结,孩子都生这么大了!她招谁惹谁被耍着跟他订婚?又拿什么子儿跟人家竞争?

她好怨呀……

怕弄糊脸上精致完美的妆,万姿文一滴眼泪也不敢掉出来;仅用她一双哀凄无限的大眼,苦情悲绝地怨瞪那对黏皮糖似的人影,像要用眼神报复似的,千刀万刮尚不足泄她心头一整窝的鸟气。

“我们的确离婚五年,最近这几天才凑巧遇见。你知道我爸住院的那家医院吧?那刚好是她服务的单位。

真是意外的巧合!我们才会再度碰面。这几年我们是互不来住,也失去联络。跟你差没几小时之前,我也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活在世上。”基于道义或责任,向乙威认为有必要稍做注解。毕竟曾订过婚,她也白白浪费了一年的时光。若让她含冤带恨地一直以为订婚前就被欺骗,对她而言,可能是永久的伤害,一辈子都无法释怀。而对双方来说,更不是彼此所乐见。

呜咽一声,万姿文终究崩溃地哭了起来;不惜哭花了整张脸,宣泄积怨已极的委屈。她哭得肝肠寸断,教人好不同情。

“前夫妻”俩面面相觎,向乙威适逢今天第二度面对眼泪、他真的没辙。倒是钟应伶反应最快,瞥见老板已经发觉不对地向这头蠢蠢欲动,暗叫不妙,迅速推着向乙威坐回位置,反手抢过桌上“特调”开胃酒,讨好地趋近姿文小姐,软言劝哄。“不哭了、不哭了!乖,事实上姊姊我是不会跟妹妹你抢向夫人的宝座的,你就别伤心了。来,喝了这杯酒压压惊、提提神,摆个最美的笑给未婚夫瞧瞧。他这个人啊,最讨厌爱哭的女人了,我就是太爱哭才被他休掉的。”极尽安抚,使出浑身解数,她刻意忽视向乙威满脸的不赞同,哄到万姿文依言灌下整杯酒。

直等到老板观望了半天才撤退的脚步离开这圈禁区,向乙威、钟应伶,连同奇奇算在内,才敢放松地吐出一口气。

呼!总算好险。

“你是说真的?你不跟我争是真的吗?只要我不哭,他还是会给我机会?”万姿文怯生生地提出疑问,犹带一丝希望地向钟应伶寻求有效的保证。

钟应伶敢打赌,身后的向乙威必定快发飙了,再不离开他的暴风范围,难保他不在两分钟内闹翻整间餐厅,硬逼她收回刚才的“劝酒话”!

“呃,有什么问题你就问他吧!我想你也饿了,不如坐下来跟他们一道用餐。我还忙,必须工作——”她敷衍着准备开溜,不料身形才移动,下一秒——

碰!

枪声响起,一颗子弹凌空袭来,险险从她耳际扫过,显然方才她侥幸在转身时凑巧躲过第一波攻击——

“危险!”

碰!

第二声枪响与向乙威的警告同时出声,不及细想,钟应伶伏低的身子转眼被向乙威抱着滚离桌脚,他迅速地扑向她并护着她躲开攻击。

哗!

餐厅喧然,顿时陷入恐慌氛围中。只约略听闻两声不容置疑的枪响从前方大门处传来,却不见发射子弹的枪手。现下躲的躲、藏的藏,能逃的便逃,就怕被突然冒出的失心疯恐怖份子当成索命标靶。

钟应伶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眼角运巡餐厅内任何一处歹徒可能藏身的方向。轻轻地,她试图推开向乙威的压护。

“让我起来,歹徒的目标是我,你这样会很危险的。”不小心说溜嘴,她警觉地瞄向身上向乙威的表情。

他回她一句闷哼,眉头皱得死紧。额上冒着汗,脸色似乎有些白,她怪异地推开他些微距离,这一看——

“啊——”万姿文首先用尖叫反应,惊骇无比地指着向乙威。“他……他中弹了……”在场少数几位懂中文的员工全吓白了脸,纷纷抢着躲进厨房避难。

瞪着眼前源源冒涌鲜血的伤口,钟应伶几乎无法思考,累积了多年医护的经验,此刻她却怎么也冷静不来。“天……你中弹了……你中弹了!快放开我,抱着我你会更危险……”她慌得哭着想推开他,一手颤巍巍地按向他伤口,黏稠腥红的热液让她控制不住理智开始狂乱。

“别动!你这样会让我更痛,也会让我们更危险。”

向乙威咬牙低吼,腾出一只手拉下趴伏椅子上的儿子,塞进安全保护范围。

“让我出去引开他们,他们的目标是我,你的伤口再不处理……”她说不下去,虽然已经确定子弹仅仅从他右肩贯穿而过,但若不赶在有效时间内治疗,失血事小,发炎更严重。

向乙威不为所动,依然伏在她身上,拉直了全身神经细胞注意餐厅内的所有动静。

众人屏气凝神地倾听,喧然举寂,噤声观望歹徒的下一步动静。时间在窒人的沉默中流逝,一分一秒试炼着每个人的耐心。

歹徒似乎在射出两发子弹后便没下文了,不见任何持枪威胁杀人的歹徒窜出,更不闻第三发子弹响声,是歹徒开枪后便逃逸了呢?抑或是仍躲藏在暗处。

诡异弥漫在空气中,恐惧更腐蚀人心,餐厅内连汗水滴落的声音都教人魂飞魄离……

“啊——”万姿文响彻屋顶的尖叫声第二度划破沉寂,吓得众人没命似地更往角落缝隙塞,唯恐躲慢了,此生非死即残。

向乙威更将手上两条命根子——钟应伶和奇奇,搂得死紧。非常时期的紧要关头,不得不陪着众人风声鹤唳。

等了老半天,尖叫声稍歇息,不闻第三颗子弹来袭。众人怯怯探头望向发声源——

只见万姿文满脸痛苦表情,扭着身体滚落地板,这情形无异使得人疑云横生、惊恐至极——

她也中弹了吗?什么时候被暗算?

暗处的枪手握有灭音手枪?

“救……救命……”她发出微弱求救讯息,扭曲的脸上冒出豆大冷汗,可怜兮兮地望向全场唯一的老同乡,祈祷这对“前夫妻”不计前嫌,如今她己求助无门了……

“我……我想……上厕所……”她虚弱地宣布。

钟应伶心底暗叫糟糕,药效发作了!她心虚地将眼神瞟向四周游移,不期然仍是碰上向乙威一对了然的目光。没勇气迎视他眼底的指责,她讷讷地开口提醒:“危机……还没解除,你伤口……不痛吗?”她故意分散他的注意力,仔细地审视他的伤口,所幸子弹似乎没伤及大动脉,血流的速度也减慢了。

向乙威痛得已没力气计较,无法当场揭穿她歹毒的恶行,这笔帐暂时只能记着了。

“唔……”等不到好心的志愿义工愿意伸出援手,万姿文忍不住了。低呜了声,管不了埋伏的危机,身体的不适逼得她火烧屁股地冲向遥远的洗手间。

呼!解脱。

她得以宣泄一番,众人耳朵绷紧的神经也得以休息,子弹似乎也歇腿去了。老板从厨房探出头颅,斟酌决定解除危机,找来一把扩音器,从容站上发言台,嗯哼!宣布——

“啊——”熟悉的女高音尖叫声第三度响起。

众人相觑观望厕所方向,评估此次叫声是否又是放羊小孩的老把戏。

“啊——”尖叫持续,频率由远而近,叫声渐由厕所移出,歇腿观戏的众人悻悻然等着尖叫女前锋现形——

哈利路亚!

全场同时倒抽三大口凉气,姿文小姐竟已落入歹徒手里!

“不准动!谁敢过来我就杀了她!”脸上套了丝袜的持枪男子押着姿文小姐移出厕所藏身处,操着令人怀念的台湾国语放出场面话。

七成以上的美国人民皆苦恼沟通不良。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这位大哥要钱的话我可以开支票给你!子弹无眼,犯不着杀人触法。”老板操着广东国语出面谈判了,算准了再过不到两分钟就有警员来支援,说什么他都得防止餐厅出人命,这可攸关往后餐厅的生计与名誉啊!

“哼!”歹徒冷哼,不屑接受贿赂,撇头看向餐厅角落,他妈的!歹徒暗啐。这会儿哪里还有钟应伶的踪影?一家子三口人早已趁着尖叫之乱而逃之夭夭了!

行动失败,歹徒气极,抓人质的手泄恨般地用力。

可怜万姿文差点断气,早已无力发声尖叫。
 0   2005-06-22 17:50:0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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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钟的,这只是警告,老子下回不会让你活着开溜!”

歹徒押着人质移向餐厅门口,临出门前不忘对空气放话。直撤离到餐厅外空旷的停车场,凌空开了声空炮弹,将人质朝地上一丢,大转身逃逸无踪。

咻——

姿文犹如风中残烛,呆楞楞望着空无一人的停车场,冷飕飕的晚风袭来,无限凄凉。

怨啊……

那歹徒既然针对钟应伶而来,干么抓她当挡箭牌?她招谁惹谁来美国被吓这一遭!惨遭池鱼之殃不说,最丢脸是厕所上到一半,屁股没擦就被挟持,这……传回台湾去她还能做人吗?

呜……怨那死没同情心的向家三口子,迳自顾地落跑,狠心丢她一人被挟持,太……太没人情味了!再怎么说都是她做了人质才得以让他们逃跑成功,况且大家同是来自台湾小岛的老同乡,丢她一人在这里吹冷风未免太没道义!

不甘心啊……

万姿文坐在地上品尝人情冷暖,捶胸感慨遇人不淑,细数那前夫妻俩欠她的条条罪状,愈想愈不甘……

忽地,刺眼车灯直直朝她照来——

“快上车,快!”是钟应伶!

奔驰跑车紧急在万姿文身前十公分煞车。

不由分说,车门一开,在她仍没反应过来前,三两下已被拖上车,扬长而去。

比拍动作片还来得亲历其境!

万姿文尚且还没回魂,傻楞楞地望着身旁驾驶座的女特技员——钟应伶,脑筋仍无法消化刚才的一连串过程。

“坐好!绑上安全带,我们要快些赶到医院去。你有空的话,不妨挪出一只手去后面替他止血。”钟应伶边专心开车边吩咐。

万姿文这才回神注意到后座的父子。向乙威横躺、眼睛半闭;他儿子奇奇正跪在他身上用力按压他右肩不断冒血的伤口。

美目霎时间热泪盈眶。

姿文小姐单细胞的多愁善感又开始发酵。

他们来救她了!

他们没有抛下她!

他们不顾有流血愈来愈多的生命危险,回头来接她!光为了这个理由,前面所有关于他们一家三人的罪状都可以一一赦免了。

太感动了!

她就知道只有中国人才懂人情味。

伸出纤纤玉手,挤了老命也要把血止住!

如果万姿文猜得到,造成她拉肚子的原因,是因为喝了那杯渗了泻药的开胃酒,她大概会后悔太早特赦了钟应伶的罪,并且早已跳身逃逸。

现在的她,被人使唤利用了还力图感恩回馈地帮忙止血。

不是钟应伶特别有良心,更不是因为同是台湾人而拉她一把。说穿了,只不过临时需要多个帮手而已。毕竟她得专心开车,而奇奇年纪小力气又不大,待会儿若想单独处理向乙威的伤口,要搬运他庞大的体型可不容易!

这件事可不能闹大,她希望随后而来的警卫人员把这件枪击案当作疯子闯关来处理。这种私人恩怨别人插手不来,风声一过,几个礼拜就随着人们遗忘而云淡风清。她是这么算的,去医院不是要送向乙威去急诊医治,只是需要回她熟悉的病房单位,搜刮几样救急的医疗用品。她检视过他的伤口,子弹直接穿透肌肉组织,所幸没残留弹片碎骸或伤及筋骨要害,只是血流得多了些;只消止血包扎外加补充几瓶点滴体液,相信就不会有大碍。她的专业急救判断向来不会错,战地护理的丰富经验不是唬人。

看着拼命帮向乙威止血的姿文,钟应伶决定不跟姿文计较之前的口头恩怨,对她重新评估一番。也许心里多少是对她有些过意不去,人家无冤无故被卷进她个人的事件中,被歹徒吓得魂还没附体,就又一头被牵着耍得团团转;这对一个单独前往异乡又语言不通的千金小姐而言,这可是毕生一大梦魇呢!

唉!钟应伶叹息,无声在心底对她说抱歉,感慨仍是多拖了个无辜者蹚进她的浑水来。向乙威已经够令她头大,现在姿文大概也已脱不了关系!当作给娇娇女一番磨练吧!若不是身不由己,她相信自己会很乐意多交她这个女性朋友的。就看在她是向乙威的未婚妻分上,说什么都得尽到地主之谊好好照顾人家。而且……尽量避免让她波及危险,这得好好构思计划一番。如果可以,她必须鼓励向乙威尽速带着万姿文回台湾,远离这个是非区。

思及此,心头不由得又浮起淡谈愁绪。已经有五年,她不曾也不准自己再度陷人这种感伤的低潮情绪;那容易使人脆弱、失去生命。

割舍……做起来简单,要欺骗自己却不容易;像是注射了吗啡仍无法止痛的癌症濒死期,除了要对抗无边上瘾的思念离情,还得用力压抑绝望意念不断侵袭。

往事不堪再回首,她甩了甩头,努力挥去这番思绪。不期然,发现肩上不知从何时起竟覆了只厚实大掌,恍然明白,后座负伤的男人,一直紧紧地、牢牢地、用着他仅存的意志力,向她证明他的决心。

尚存余温的热度,稳稳由他掌心传来。不安分休息的他,撑着车门和两分力气,从靠窗的这方空间伸手诉说感情。像要将她全身重量都依入这只手掌来承受,是支持,也是保证,无声地坚持为她遮风挡雨……她听到了,她听到他的誓言,从掌心传进她的心底,是绝不妥协的心意。

她不禁颤抖,断线的珍珠沿着脸庞滑落。今天第二度,她允许自己再次展现脆弱。这铁血据傲的男人,负伤中仍不断坚持他强悍的温柔,怎能不被打动?就这回吧!让她短暂释放她许久不曾流露的温驯,享受片刻被保护的娇柔吧!等今晚过后……不知道能否还有机会再次拥有……

任由大手静静为她拭去收不住的热泪,模糊中,医院在望。轻轻按下大手,不着痕迹地将之推回后座。车子于停车场停妥之前,她已恢复平稳自持。没多拖时间,煞住车的同时,一脚已跨出车门,临走前吩咐道:“你们全留在车上等我,我马上回来!”仅稍回头瞥了向乙威一眼,不再耽搁。

“咦?为什么不直接送他去急诊呢?”万姿文疑惑的问句追在后头。得不到答案,纤影已没入电梯中。

“妈咪很快就会回来的。”一直乖巧默不吭气的奇奇,出奇坚定地回道,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他小手仍尽责用力地按住父亲受伤的部位,不顾整双手已沾满殷红,一刻也没移开。

姿文又急又懊恼,无计可施下只好留下来等了,继续协助奇奇止血的工作。她怀疑地问:“小朋友,你知道你妈咪到底在做什么吗?再这样让他流血下去,可是会死人的!”怪不得她乌鸦嘴,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看人中枪,又流了这么多的血;到现在她还没昏倒,连自己都正在怀疑这是个奇迹。

“妈咪说她会回来,她就一定会回来!”奇奇肯定无比地说道,小脸已皱起一丝不耐烦。这表情像极了向乙威生气前的样貌,仿佛非常厌烦别人对他们的质疑,是火山爆发前的预兆。万姿文噤声不敢造次,实习约一年的未婚妻下来,别的没学会,察言观色倒是看得快。这小孩将来一定不简单,小小年纪就有虎啸生风的架势,连她这么大个人都已经畏惧七分了,少惹为妙!

于是乎,她乖乖等了。

倒是看到已经痛到右肩几乎全麻的向乙威,微眯半歇的眼睑下,一双深思究判的眸光是直勾勾注视着儿子的。骄傲、怜惜、不舍、了然……种种情绪在他内心翻涌。他已经约略领悟了某些事,看奇奇遇事的冷静及见血的反应,如果他猜得没错,这孩子跟着钟应伶,必定经常遇上这种事,而且是习以为常。他痛心,他们母子俩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多久了?早在奇奇出生后?抑或更早,在他尚未出生前?

如果钟应伶真是瞒着他,独自一人带着痛苦的秘密与他离婚,他怀疑这辈子是否能原谅钟应伶和他自己……最好都不是,不要让他发现她想尽办法跟他离婚是为了隐瞒他而独自涉险,要不他可能再也控制不住,会想亲手扭断她的小脖子,和举枪自缢一百次!

他会查清楚!今天的事件已经给了他一条线索,这点小头绪也许对五年前的他而言会稍微棘手,对五年后现在的他来说,要调查个前因后果简直易如皮毛。明天!顶多不出十二个钟头,“向氏”情报网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他只消静待石毓主动跟他联络。不会太久了,他笃定!

“啊!她回来了!”姿文首先看见由电梯跑出来的钟应伶,她手上抱着大纸箱,匆匆忙忙跑来。

的确是快去快回,前后不超过五分钟!

抵达后,她先将箱子放置车尾行李箱,从中取出几样用具后迅速钻进车子里,动手调整向乙威的姿势。摆妥之后,她直接命令:“姿文,你先帮我脱掉他的衬衫。”

装作没看见姿文一脸的糗红,她忙碌地摸索旗袍腰侧的暗袋。

“你车里有没有准备水?”这次她问着向乙威,从暗袋里掏出一颗胶囊,看来是准备拿来喂病人的。

他嫌恶地皱起眉,仍是不甘不愿地举起一只手指指向矿泉水的方向。他们心知肚明,向乙威这辈子最最痛恨吃药。

钟应伶耸了耸肩,伸手取过矿泉水,无辜又坚持地将胶囊递到他唇边,哄劝着:“这颗药可以预防你的伤口发炎,而且也可以让疼痛减到最轻。吃了它,你才会好得快,要不然再过几小时你可能就发烧昏迷了。乖,它有胶囊包装不会苦的,吞下去之后,包准你明天又是一尾活龙:“她谆谆劝诱。

万姿文真是膛目结舌!啧啧不信地看这天下奇观。

向乙威大人曾几何时这么像个赖皮的小孩子?区区一颗里了胶囊的消炎止痛药,需要这样死皮赖脸地诱哄半天,然后还得捏着鼻子如临大致地被喂服吞下!太……

太教人跌破眼镜了!再看看他儿子,仿如一副感同身受的苦瓜相,真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很好,现在我们得开始了!”趁着她发呆,钟应伶已迅速剥除向乙威身上最后一件上衣,二话不说地开始清理伤口上的血渍。

“你……你要自己来?医院就在这里为什么不直接送他去医治?万一……万一伤口感染或继续流血怎么办?”万姿文不可置信地怪声大叫,惊恐地看着向乙威皱紧眉头忍着痛。

“如果你再不帮忙我替他包扎伤口而杵在那里哇哇叫,他伤口发炎的速度就更快了。现在能不能请你帮我打开那罐紫红色的药水递给我?”钟应伶没空多做解释,直接教她做事才能让她乖乖闭嘴。

倒是一旁的奇奇动作比较快,在钟应伶说完后早已先一步递上她需要的药水罐了。这行为立即获得双亲投来溺宠眼神的奖赏,他呵呵咧嘴理所当然地承接。

万姿文不服了,她继续怪叫:“喂!喂!抢功劳可不是这般抢法,我又不是不做,干么抢我的工作做?”

看来她的心智成熟度真的有待评估,这会儿倒跟个孩子计较起来了!不过也罢,至少接下来她会努力抢着协助处理伤口了!

只见这一大一小两位流动护士,一会儿抢绷带、一会儿夺纱布,抢着看谁最快呈上卿点用品,忒地效率十足!钟应伶顺利加快治疗速度,毫不拖泥带水;没多久,在绷带尾端绑上固定的活结后,宣布大功告成!

吐了一口气,钟应伶抹去满脸的汗,开始收拾残局,不忘继续叮咛:“血已经止住了,但不能大意,待会儿回家至少要吊个五瓶点滴才能安心。不要跟我吵,你流失的血还得补回来呢!我可不希望让你软趴趴地随时昏倒。好了,我们先送姿文小姐回饭店吧!今天也够她累了。”

说完,拿起最后一件沾血的丝质衬衫,朝停车场内标明垃圾分类的感染区一丢,全部搞定。她拍拍屁股,启动引擎迅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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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两点整。

车子在一栋独院洋房前熄火时,已是深夜的凌晨了。

钟应伶在决定开来向乙威这里前,先送了万姿文回饭店,顺道绕回公寓。没有意外地,她的公寓已经被人闯入弄得一团混乱。习以为常地当作没看见,她收拾了几样细软,决定今晚就带着奇奇去他那边过夜。今晚他得吊一整夜的点滴,她也打算看顾他一夜。反正她那里目前不方便住人,只好选择他的窝了。

向乙威他父亲在亚特兰大购置的房子还真是阔绰。

奢侈地住在这将近三、四百坪的美式洋房,多住个三十个人都不成问题,钟应伶咋舌感叹,人家有钱人就是懂得享受。不但独户独院,四周还依树林伴湖泊,好不惬意!看来向乙威可以舒舒服地养病了。

将车子停妥后,她先下车抱起已酣然熟睡的儿子进屋。不多久,屋里迎来了一位满脸惺忪的胖黑人老妇,黑暗中看不清妇人脸上的五官,只见她露一排白牙冲着来客直笑。

“晚安,我看到少爷的车子回来了,想必你是他的客人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喔!这小孩先交给我来安顿吧!”说着已顺手接过小奇奇,钟应伶没错过妇人近距离注视奇奇之后的诧异神情。唉!又多了一个人发现向乙威他们父子的关系了,未来的麻烦事可想而知。

她放下手上的小行李,随口说道:“你的少爷他受了点伤,我送他回来,等会儿顺便替他打点滴。如果你方便,也许可以帮我扶他进屋,唔……我后头还有东西要搬。”

她简单地做完解释,转身回到车子,才想起忘记做自我介绍了!耸耸肩,决定回头再说,倒是老妇人转眼已随后跟到。她壮硕的身子三两下从车子里扛出了向乙威,颇有微词地喃喃着:“一整天跑哪去了,连老爷开完刀没人顾也就溜了。幸好你珍姨马上赶回去,真不知你来亚特兰大还有什么事好忙的,陪父亲度个假也会玩到受伤!”

向乙威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撑靠在妇人的厚肩上,用残余的力气开口道:“能看到你真好,苏菲,我就是特地留着这口气回来听你唠叨的。跟你介绍,她是我的前妻,Irene·钟。刚才进门的那个小孩,相信不必我说你也猜得到,是我流落在外的儿子!你可以叫他Ricky。”

故意忽略钟应伶投来的不赞同,他继续说道:“伶伶,这是我的管家,苏菲亚。”

朝妇人管家好奇的黑脸简短地点了个头,钟应伶从车后抱起大纸箱跟在他们后头进屋;苏菲亚管家忍不住发问:“那是什么东西呀?”她听到箱子里头的东西,随着走动会发出玻璃碰撞的声音。

“点滴。”向乙威闷着声音告诉她,苦着一张脸想象待会儿的一番长期抗战。他的静脉等一下得被喂服五瓶点滴,想起来就令人不耐烦!

“不能用喝的吗?”他犹自垂死挣扎地回头跟他前妻打商量,就盼她能额外卖个人情。

“不行,那效果太慢。”钟应伶摆出老护士的晚娘脸,判给病人没得商量的结论。

抗议无效,向乙威垂头丧气地进了屋子,一副认命大丈夫的模样。跟在后头的钟应伶,看了不禁莞尔。她前夫仍是老样子,当个病人老是这么不合作,拗起来比小孩子还赖皮!

“你整个晚上都没吃东西吧?”他这句话是早在带奇奇去中国餐厅时就想问了。需知钟应伶从医院下班前就已延误交班时间,又是迟到赶去餐厅打工,其间根本没时间先吃晚餐裹腹。而这几个钟头折腾下来,也都一直空着肚子。过了宵夜时段,她不担心,他都开始替她的薄胃壁捏冷汗了;这妮子根本就是利用胃酸来折磨自己!

“苏菲,麻烦你先煮点面给她垫胃,她至少有十二个钟头没吃东西了!”管家扶他于沙发躺下后,他随即吩咐。

钟应伶没反对也没停手。放下箱子后,她马上动手取出点滴、针头,以及注射延长管,开始打针前的准备作业,一刻也没休息。

向乙威又开口了。“拜托!别这么赶了,你没听到我叫苏菲去替你张罗晚餐吗?不妨先吃完再来吊点滴也不迟。”他继续为自己做最后拖延战术的努力,希望前妻大人法外施恩。

钟应伶找来了挂勾,刚好可以利用装饰的吊灯来悬挂点滴。架好装备后,她取来止血带,回道:“等她煮面的这段时间,少说也有十来分钟;而我替你打上点滴只需要几秒钟。再浪费时间下去,除了你的体力会继续耗损,我们大家也不得休息。”说完已不容辩驳地将止血带绑上他手臂,凉飕飕的酒精棉球随后擦上他皮肤表面,向乙威不举白旗不行了!

“可不可以少滴两瓶点滴?”他不放弃地讨价还价。

只见他前妻下针前仅仅回给了他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难怪小孩子最怕看见医院里的白衣护士,看她这般冷血便足以解释一切。

来不及感觉,热辣辣的针头已经成功地穿进他血管里;随后点滴的水分凉呼呼地流遍他静脉血液中。真不是盖的!他就知道他前妻的技术是一流的,随随便便就一针见血无误地命中,让人连痛也不会痛。

“OK!现在开始,每一瓶点滴大概会滴个四、五个钟头,你可以休息了,睡个觉,伤口才会好得快。点滴快滴完的时候我会来换,你不用担心。”钟应伶尽职地交代,全然一副职业化的态度。

调好点滴速度后,她还伸了伸懒腰。

向乙威是有些感动的,不过他还是想挪揄一下。

“喂!一个尽职的护士不会连基本的保暖被盖也不给吧?还是你能够提供更实质的?”他冲着她笑得色眯眯的,有垂涎三尺之虞!

她敢打赌,现在若不是他伤口仍痛,点滴绊住他的行动,不用想,她绝不能在他的地盘上全身而退。这男人根本不会放过任何恶虎扑羊的机会!

“我刚来你家参观,不晓得你家的棉被都长在哪里。

相信你的管家会很乐意提供,况且依她的体型,可是比我这副皮包骨来得更实质!”最好压死你!她暗暗诅咒。

“啧!啧!啧!你这老护士实在恶毒,我可还没提醒你一般护士该尽的职责,像擦澡、换衣服之类什么的。别忘了,点滴输进我体内,膀胱可是随时需要排泄的!”他继续坏坏地提醒她,爱看她脸红无措的表情。

她的确刷红了脸,不过仍不认输地抬杠。“你的皮厚得可以预防细菌偷袭你了!想换衣服的话我可以指导你那位亲爱万能的管家执行,而生理方面……等会儿我会找找看有没有花瓶或保特瓶之类的东西,够你排泄一夜了!明天早上等你有体力,自己就能单手提着点滴进厕所了!”她相当的经济实惠!

可怜他在自己家住院比他老爸住医院的服务品质差,不但得委屈临时睡沙发,还让前妻恶护士对他作威作福。他这番牺牲是为了谁啊?有朝一日,哼!他会连本带利全讨回来,昏昏欲睡的脑中仍不安分地勾画着将来要回馈给她的甜蜜折磨……

“药效也早该开始了,真不知道你哪来的体力,撑了这么久,流了一堆血,竟然连安眠药也能抗衡这么久,真是输给你。乖乖睡个觉吧,这瓶点滴结束之前,量你是没精神继续说话了!”她的声音在向乙威快被睡神征服前清晰又遥远地传进他耳里,他不甘心地吼着。

“可恶!你在点滴里加了……”没多余的意识继续抱怨,药效终于战胜他的意志力,他无奈地被周公找去下棋也!

她嘴上挂着得逞的奸笑,柔荑轻轻抚上他的睡脸,坏兮兮道:“睡吧!睡吧!我可怜的坏脾气男孩!不需要你多操心,你的生理问题我怎么会没考虑到?呵!呵!呵!就等管家睡了,再替你好生伺候伺候,包准你这一夜将无后顾之忧!”瞄了瞄地上的纸箱,邪恶念头蠢蠢涌现。

好坏唷!她实在太坏了!可是……谁教他老爱先在言辞上占她便宜?不管了,红着脸也要干!反正她老本行就是护士,况且……她一向坚持——君子报仇,三小时不晚!

现在,先祭好她的五脏庙去,等养足了精神和勇气,她的行动才要开始……

向乙威这回惨了,闭上眼前没先预警地偷瞄一眼他前妻这番神情,要不他会预料得到她又将有一番报复行动了。比起以前的种种恶名昭彰的记录都来得恐怖诡异。这一役,恐怕他会有半年到一整年的时间,晚上睡觉都不能安稳成眠了。

嘟嘟……嘟嘟……嘟……电话铃声?

他沉甸甸地,撑开昏重的眼皮。

入眼的晨光几乎刺得他放弃清醒。

呜乎一啸,他抱头低低呻吟……

像被困在笼中的猛兽……

哪里不对劲?

他浑身使不出力气。

左手臂上的管子提醒他……

他还没脱离酷刑!

看向窗外的阳光,再瞄了眼头上那罐液体,客厅里一片安静——

谁来告诉他?

天杀的这到底是滴到第几瓶!

为什么客厅里除了他,连只蚂蚁也没有?

几点了?日头正直直烤晒他右肩的患处。

那个失职的护理师兼护士躲到哪里去了?

管家苏菲亚呢?不会连她也一起失踪吧!

仿佛应和他的问题,女黑人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她探出一颗黑头颅,似乎料准他早已清醒。“少爷,你公司的石毓从台湾打越洋电话过来,他说如果你不方便接电话,他直接把资料传真过来。”

石毓?好小子!真有他的!这么快就有下落,下次回台湾他会记得给他加薪。向乙威好心情地想,没注意方才管家说话的方式比平常多了些吞吐。

“打开传真机让他把资料传过来,顺便替我拿那支无线电话过来。我没关系,还有力气讲电话……”

“少爷!”

他的话尾和管家的惊喊同时消失在他从沙发上坐起身的瞬间——刺痛!!

这是怎么回事?这股痛不是来自肩伤……

他惊恐又茫然地瞪大眼,无法立即消化此刻身体某器官传来的感觉。

有某种异物……烧灼般地……杵在……不敢确定那是什么东西……他甚至害怕去确定!几乎没有勇气掀开身上的毛毯一看究竟。顺着毛毯下明显突起的痕迹一路瞄到沙发下……!老天,杀了他吧!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那妮子竟然对他做出这种事……“喝——啊——”

他发出困兽般的嘶嚎……愤怒又凄凉!吼到声嘶力竭!眼角余光依旧瞥见沙发下那个东西——那个毁他一世英名的东西——“喝——啊——”

野兽悲惨的叫吼再度冲破晨曦。

钟、应、伶!

这三个字咬自他心底,几乎令他内伤!

他已经气到不知用什么字眼去骂她了!

那可恶的、该死的、天杀的——

“少爷,别生气了,钟小姐这样也是为你好,装了个尿管才不用一直跑厕所……啊!对了,你还要不要讲电话?”管家手里握着无线电话,努力将他拉回现实世界。向乙威几乎快哭出来,管家苏菲何其残忍地明白指出了那令他万劫不复的两个字——尿管!更惨绝人寰的是——她竟然还握着话筒大声说给别人听!

喔!老天,让他一死为快吧!电话那头的损友石兄弟,这会儿不知已经笑到天边的哪个角落去了!
 0   2005-06-22 17:50:4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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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拿把刀给他痛快吧……

钟应伶……我恨你……

他再次抱头呻吟……

弯腰再度扯动了毛毯下的管子……

下身敏感的侵入感受不断提醒他——

这是真的发生了!他真的失身了……

那驮躺在沙发下的……蓄尿袋……

那些液体就是铁铮铮的证明了!

不——

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这是像他老爸那种情况才会用得上!她怎么能这样对待他?他以后还拿什么脸去管台湾那群嚣张的部下?

呜……死了算了!他不想活了……

轻生念头顿起,电话那头马上传来极力忍笑的声音。

“喂!老板,不要想不开啊!反正大部分受伤不太能动的病人,住院也多半都是用插尿管来解决排泄的,你就别大惊小怪了!”听得出他憋笑欲得很难受,说话有一半是藉由鼻子发声的。

这是什么话?讽刺他吗?明知道他现在是住家里不是住医院,这姓石的兔鬼子还不知死活地激怒他,别想他会好心为他加薪了!向乙威发狠。“笑够的话就把屁快放了,我可没空陪你用越洋电话聊无意义的事!”

是石毓不幸倒楣,没算准时间打来,这会儿理所当然要当炮灰了!他勉强地收住笑,稍作正经道:“喔!我只是想向你表达我对前任老板娘——钟小姐的一百二十万分的敬意,她的历史记录真够精彩丰富的,而且啊!她的财产恐怕有并驾老板你的嫌疑,待会儿传真纸上会有‘洛洛长’的资料够你看上大半天消磨点滴时间了!呃!如果您方便,不妨替我传达她……若是她嫌钱太多或股份太重太棘手麻烦,可以考虑找我合伙创立一间新企业,或者把那堆股份卖给我!”

向乙威慢慢地消化吸收这段话,迷惘的脑袋已暂时忘了“尿管之耻”。显然这番消息来得太让人讶异,他不太相信地过滤着石毓的话,好久才提出疑问。

“她既然像你说的这么富有,干什么白天晚上都得累得像条狗一样兼了两份差?”她拼命工作的态度是他亲眼目睹,她瘦了那么明显的好几圈更是证明。最教他气恼的是,现在正值他受伤卧病期间,那女人还不知请一天假来陪他!若不是确信她非常在意她的工作,他会以为她必定是畏罪潜逃!

罪也,即所谓“插他尿管”之罪!

想到这不免又燃起熊熊怒火。

脸上由刚褪去的青色瞬间转变为猪肝色!

“我想这大部分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了。事实上,我发现这些年是一直有人在背后罩着她的,只是随时想暗杀她的人防不胜防。否则她如何能独立带着拖油瓶的儿子存活这些年?况且她的绿卡拿得也太容易,如果不是有人保护,我实在已经想不出能有什么方法供她这般遁逃。若是论花钱走后门,她却也不曾动用过半毛她名下的财产……”石毓陈述他的诸葛论。

向乙威静静听到这,忽然想到什么地破口大骂。

“什么叫做拖油瓶的儿子?你他妈的狗嘴吐不出象牙!

她儿子不就是我儿子?讲话给我放注意点!别以为我不会扣你薪水!”他向来以薪水掌握实权,更用来对付威胁他弟兄!

石毓苦笑。“看来你已经确定他就是你儿子了,我还在猜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承认。现在似乎不需要再给你更多的证明了,枉费我动了一番心思取得他的出生资料。”他有不胜唏嘘的感慨,他老板的钱真不好赚。

“你这一副要死不活的假相要装给谁听啊?想故意邀功就大声说,我可不是昏君呐!全部大大小小的资料,包括我儿子的,统统给我一并传过来,一个字也不能少!”向乙威龙体微恙,圣旨照颁!

“遵、命!”石毓回得铿锵有力,收线前仍好心劝道:“老兄啊!你自己千万要小心啊!这次子弹没要了你的命,下次可就不只是让你吊点滴、插尿管而已唷!建议你不妨多买几家保险,现在出了好多红利优惠不错的保险,这是给你儿子将来的保障,免得……”

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在太平洋那端真是活得太无聊了,没见到他上司此刻已气得浑身发颤,径顾着唠叨这些不吉利的话!哗——

大拇指重重按下关机键,谈话终止。

无线电差点被摔上墙壁!

向乙威改变主意,话机离手之前又重新握回,开机赶紧联络台湾公司的帐房部门:扣除石毓下个月薪水总数末尾那个零!哼!让他知道谁才需要买保险。向乙威龙颜大怒,不借动用“私刑”!

嘟嘟……嘟嘟……

几组号码没拔完,话机先响了。

也好,这小子自动来请罪省得他麻烦。

按下对谈键,他没好气地道:“又有什么事?”

向乙威成功吓住来电者。

“石毓,有屁快放!”他不耐烦了。

“……威儿?”温吞慢火的女性嗓音传了出来。

是珍姨?!

“珍姨!”向乙威大惊。当下正襟危坐,这一动又扯到了毛毯下的管子。他龇牙咧嘴地恨瞪那尿袋,却是无力改变事实。

“珍姨,对不起,我以为……是别人。”他压下怒气,对老人抱歉连连。

“没关系,我以为你应该是受伤没力气讲话才是,怎么开口就这么中气十足的?看来你精神不错喔!”老人带笑,口气却是关心。

向乙威眼角扫向厨房那位“报马子”管家,看来他的惨况连爸爸和珍姨都知道了!

老人忍不住苛责。“怎么那么不小心呢?你爸爸开刀的伤口都还没开始愈合,你就先找了个伤口来吓他了,这会儿你是想让我分身乏术是不是?光是想压制老头子激动的情绪就用尽我全身力气了,还拿什么精神回去照顾你?”

向乙威无奈又抱歉地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你跟爸爸说我没事,精神好一点就会去医院看他。这里有苏菲亚在照顾我,放心好了。”

幸好没让大家知道这是枪伤,目前为止尚没警察上门询问,否则怕不把他老爸吓得从病床上赶回家里来?就恨那前妻恶护士!没事把他插个点滴、弄个尿管,害他行动受制之外,让外人看更以为他受伤严重……他好冤啊!

“嗯……”珍姨似乎欲言又止,半晌,她饶富兴味地问道:“听说昨晚有一位特别护士照顾你?”管家苏菲果然是“尽责忠心”的报马子,显然她没漏提钟应伶的身分,恐怕……珍姨最好奇的便是奇奇了!

他相信这同时也是他老爸迫切要她来套话的。哼!

什么有特别护士照顾?他现在的情况比他老爸还不如,那个女人害得他陷入生不如死的丑境!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拔掉身上这一堆管子,直接到医院去揪她来骂个爽快!

“别提那女人了!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告诉爸爸,他早有个四岁的孙子了,迟早我会带他去见他。不过之前还有一些事要办,没弄清楚以前,恐怕还不太方便马上认祖归宗,你先好好安抚他吧!”那女人的小辫子资料现在已经躺在他的传真机上了,就待他一一批宗阅卷,慢慢抽丝剥茧之后,还怕不能手到擒来吗?

向乙威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自信。

“这样啊?不过别让他等太久,我可没办法保证能压制他激动的情绪,不影响到他的伤口愈合喔!”珍姨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老江湖的把戏耍起来比他老爸还有效。向乙威到现在仍在怀疑,上次会被老爸说服去订婚,背后主谋者一定有珍姨全力参与。毕竟他早摸透了老爸那几招,只有老狐狸珍姨的伎俩他还没完全拆招!不得小觑!必要时,他会不惜重金礼聘、屈膝跪地找钟应伶那尾更多诈的小狐狸讨论应对策略。虽然有辱志气,并且他还没走出受害者阴影,不过……要想对付两老姜的攻势,不得不暂时顾全大局,卑躬屈膝在所不辞!

他没承认的是,他已经默默认输了。

要是他早八百年前对他前妻俯首称臣,今天也不会活活白受这么多罪,沦为她报复的羔羊!

“知道了,你至少也要警告老爸,叫他好好留着那条老命来见孙子,提醒他收敛一下那种容易脑充血的脾气,别让孙子吓坏了!”他闲闲陪着老人家打太极拳,反正他有空!

“你这孩子!老爱跟你爸顶嘴,就不怕他真被你气到中风?”珍姨老归老,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本事也不落人后。

嘟嘟……嘟嘟……

他借力使力的抬杠还没说完,电话就传来插播声,珍姨只好先开口告辞了。

“不跟你聊了,好好照顾自己,有空我会回家看看。

记住你说过的话,孙子跟媳妇儿我们都要见到,拜了!”

今天是怎么回事?

电话线快烧起来了,热线不断!

“哈罗?是苏菲亚吗?”插播马上传来。

熟悉的嗓音是他绝对预料不到的意外!

这女人竟然有胆打电话回来!

钟!应!伶!向乙威连续对着话筒喷三次气,新仇旧恨一并涌现,失身之耻现在开庭上诉。

“你这疯女人还敢打电话来啊?”一开口便不留口德,似乎忘了教训。那头沉默三秒钟,才慢条斯理地道:“我找管家苏菲亚。”全然当他疯狗乱吠,与她无关!

“你……你……”向乙威气到怒火攻心,一口郁血梗在喉咙。

“咦?你伤口很痛吗?讲话都讲不出来了?我看……需要再多吊几瓶点滴才能治得好。”她坏坏地装傻,似乎以逼人发疯为毕生乐趣!

“混帐!”想了半天的脏话,到口却只剩两个字好骂,向乙威暗恼安眠药害他口拙!

“骂累的话麻烦帮我找你亲爱的管家,她是我今天早上临时收授的徒弟。如果你再不把她找来的话,可以先抬头看看你头上的玻璃瓶,没算错时间和滴数的话,现在应该剩不到10cc了,还是你准备让血管吃空气?”

钟应伶不慌不忙地提醒他:生命诚可贵!

不得了!头上那罐玻璃瓶哪还有10cc?必定是他刚才太过生气、血液速度加快,血管扩张……造成点滴早已变空瓶!向乙威目眥欲裂,不可置信地瞪着点滴管上入主的空气正渐渐逼近他血管……真的没戏可唱了……

“完了……”他惶恐喃喃,世界末日来临都不比他此刻惨,老天终于要来接走他了……

这男人顿呈自暴自弃状态!

“喂喂!到底还剩多少?空气跑下来管子多远了?快!赶快叫管家过来!”钟应伶听出不对劲,死命唤醒这傻男人的求生意志!

可惜向乙威置若未闻,一心归西,了无生趣,直想带着满身的耻辱赴黄泉……

“Whoops!”管家黑人的惊叹号响起,救火队来了!许是电话那头的叫喊够大声了。

“苏菲亚?苏菲亚?”钟应伶杀猪般的尖叫从向乙威呆滞握着的话筒传遍客厅大小角落。

管家收回看点滴的视线,急急抢过主人手上的救急线!她马上回道:“钟小姐?我在,我太晚来看点滴了,现在空气已经跑下来管子约十公分了,我该怎么做?”

她大半辈子的管家不是白当的,遇到状况虽然心急,却仍能稳住阵脚。

钟应伶在电话那头明显地吁了一口气,她喃道:“还真会被他吓出心脏病!”换过气,她稳稳指导。“苏菲亚,先把管子开关关起来,别再让空气继续跑下去。然后你照我早上教的方法,换一瓶新的点滴。慢慢来,你记得步骤的。”她停下来等老妇人一一执行,屏息以待。

半晌,苏菲亚以兴奋的声音告诉她:“换好了!我做到了!不过现在管子里还有一小段空气,可以打开点滴开关吗?”她是好问的好学生,更是关心主人生命的好管家。

“很好,先别开管子,现在你试着用手指弹弹管子,看看空气有没有变成小气泡浮上去?”钟应伶放心了,事实上一小段空气并不足以使人致命,但一般为了让像向乙威这类大惊小怪的病人安心,她只好多此一举地将那些放屁就能解决的小空气给处理掉,有劳管家了!

不一会儿,管家果然传来深富成就的笑语:“真的也!弹一弹就跑光光了!好神奇啊!少爷!少爷!你看,都没事了!”她企图摇醒垂头丧志的向乙威一同分享她的成果。

管家乐得俨然以“主人的救命恩人”的身分来自捧!

“喂喂喂!别忘了还要打开管子的开关啊!要是没赶快让点滴的水分继续流,没多久血液凝固,可就会全部阻塞了!”钟应伶仍在那头提醒,她讨厌有功亏一篑的情形发生。

一语惊醒梦中人,管家幸好没酿成前功尽弃。她徐徐打开开关,对着时钟调好滴速。

直到凉凉的、熟悉的液体流进他血管里,向乙威才终于回神!

活着?

他仿佛还不能置信,自己还没被他前妻折腾死,他视为奇迹!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向乙威深信他负有世界和平的使命!

几乎是泫然欲泣地,他充满感情地望着那一罐差点定他生死的点滴,庆幸仍是捡回了一条命!感谢冥冥中埋伏在他头上三尺的那些神明,她们的法眼果真是雪亮的!

命不该绝啊……

“喂?苏菲亚?你还在听吗?你主人到底口吐白沫了没?”钟应伶的声音仍在电话那头问着,管家早已功成身退地将话筒摆回向乙威耳朵边,刚巧让他一字不漏地收进耳里。待大脑将这串英文翻译完毕后,嘴巴马上反应。

“你这女人就恨不得我早日向阎罗王报到吗?最毒妇人心!古人说的一定就是你!”他咬牙切齿,感觉在一连串被愚弄、惊吓的整个早上下来,右肩的伤口现在才开始隐隐作痛!

“有力气骂人了?看来止痛药的效果比我想象的还要持久,下一瓶点滴可以不加药了!”钟应伶若有所思地道。

“本来就不需要加!”他随即回应,恨恨道:“不经别人同意就擅自在点滴里乱加药,这种行为最是小人!竟然还趁……趁我被你下安眠药、睡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偷……偷装尿管!你……你罪该万死!”被害人终于得以一一陈述遇害经过,怨声载道。

“呀!你这人怎么好心没好报?是你自己说点滴进去也是需要排泄掉的。我看你睡得那么熟,怕你忘记起来排泄会造成膀胱胀爆破,好心替你装个导尿管,这样你才能安稳睡得一觉到中午,怎么你这人反倒怪起我来了?不知感恩图报也就算了,亏我还替你设想那么多,连花瓶、保特瓶的瓶口的size都设想进去了,才想出这么一劳永逸的办法!”真是服了她!有理都给她掰到没理,连歪理也被讲成有道理了!

她这一番褒贬大论下来,向乙威早已哭笑不得了,惨遭滑铁卢是应该能预料到的。他就知道,凡是有关医学专业知识方面的论题,他永远也辩不过他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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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无论如何,我命令你下班后马上过来这里、将我身上每一样被你附装的管子统统拆掉!”向乙威再也忍无可忍,下着最后通牒。

从他醒来一直到现在,整整将近三个钟头的时间,他的耳朵一直贴在话筒上,电话持续占线。算一算,这点滴总算是滴到倒数第二瓶了,但是他决定只容许让钟应伶玩弄他到第四瓶点滴结束,没余地再任她作威作福了。

需知,躺在传真机上热腾腾的资料,到目前为止连一张纸也没碰到,竟然还这般磋跎点滴时间,他可是分秒必争的商人啊!

“可是……”钟应伶想反驳,他比她更快!

“没有可是!不要以为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餐厅老板会若无其事地容许你大刺刺地回去打工。他不会希望他的餐厅变成弹孔废墟的!你最好换个理由再可是!”

他头头是道,似乎抓回了主控权一般。

“我知道我知道!事实上早上我也跟老板联络过了,他从昨天开始就严格开除所有姓钟的员工了!”她说得好惋借,实是不想因她一个人的关系而害了其他人没头路。

要怪就怪那个不会交代清楚的歹徒,要嘛干脆指名道姓地点她,干么临走前只丢一句:“姓钟的……”真不干脆!现在她又变成了众矢之的。偏偏那家中国餐厅的员工包括厨师算在内,名字里有钟、中、忠、终……

等类似发音的人,竟然多达十余位!

唉!她罪孽深重啊……

叮咚!一个点子乍然成形,算盘开始打到电话线那端的有钱前夫身上,她开始阿谀道:“我知道你一向最有爱心了,不如这样,你拿点零用钱出来投资一家餐厅;那几个姓钟的凑一凑,少说厨师、伙计、服务生也都俱备了,包准帮你经营得世界出名!”她算得好得意,向乙威却听得头痛不已。

算盘算到他头上不打紧,他更不介意白白投资一间会让她弄到倒闭的餐厅,那都不足以影响到他雄厚稳定的财力。唯一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石毓对他描述的情形。他尚未去翻阅传真机上她的经济证明,但若是真如石毓所言,她的财富有并驾他的嫌疑,她又何必要求他来投资呢?她自己就能轻易办得到的。

诸多疑点值得怀疑,不过目前她似乎还不打算对他开诚布公,暂且先陪她打哑谜吧!

“要我投资可以!”他宽宏大量地允诺。

“真的?!”她好兴奋。

“有三个条件。”他下但书了!

她早该知道天下没有白拿的好运!

“什么条件?”她防备地问。

“嘿、嘿、嘿!”他奸笑三声。

“你到底说是不说?”她毛骨悚然。

卖足了关子,他抬眼看了看天花板的点滴,再动手拉了拉尿管,才开口道:“待会儿你下班过来再告诉你。”

真有够奸诈的!不忘先替自己把握先机,至少要等到她乖乖帮他拔除身上这堆管子。在这之前,他必定已经看完了她的档案资料,正好有充分时间来一番规划算计。

他几乎要感谢那位餐厅老板发狠开除员工的决定了,天赐良机啊!

钟应伶踌躇了半晌,她本打算下班后先回公寓整理的,昨晚到现在,除了曾回去拿些换洗衣服,还拨不出空闲回去收拾干净,最主要的……她想看看那位歹徒这回有没有又留下什么线索了……也罢!反正先过去向乙威那里,她早晚都得为他拔管子,就先完成这件事,再跟他谈妥那三大条件。要回家找线索不怕太迟,就这么决定!

她轻松地答复向乙威。“OK!下班后我会先去接奇奇再去你那里,拜了!”

“我等你。”他语重心长地应道。

各怀鬼胎的两人,同时心平气和地收线。

另一场战役,才正要开始……

姚世钦?

看完了传真资料,向乙威怔怔然咀嚼着这名字。

一切事情似乎该回到原点了!

他颓然苦笑,笑这些事情早在他认识钟应伶便已出现了关键;笑他跟她结婚了一年多却不曾瞧出任何蛛丝马迹;笑他白白浪费了五年的离婚岁月还蒙蔽在他个人的情恨中,笑……

笑这个分明已经归土六、七年的老家伙,竟然死不瞑目地耍得他妻离子散、流离失所……

他笑得苦、笑得凄凉,恨恨地揉碎了整张钟应伶的财务证明表。扯痛了伤口,更扯掉了点滴管线,霎时间一道细长血丝随着管子的脱落而喷出针孔表皮。一滴、两滴、三滴……鲜红色血液覆上那三个醒目刺眼的字——姚世钦!

姚、世、钦!

“喝——啊——”

向乙威发出今天以来第三度心肺欲竭的嘶嚎。

他不甘心——

那个该死千万次的老家伙!死前给他留了这么一手,拍拍屁股嗝屁去!最好被阎王判去第十九层地狱,否则他会不借请来道士作法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害人匪浅啊……

他们一家人便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先从第一个受害者说起……

她,他的前妻,钟应伶,不过才曾经担任过那老头半年多的特别看护,竟然就被他在临死前陷害了!她平白无故又莫名其妙地承继了那老头的全部遗产,害她从那之后便过着被人怀疑、追杀、讨钱的惊险生活。

何其无辜啊……姚老头嗝屁前虽然已经失去了大儿子,可他还有姚老二这个残存的余孤啊,干什么偏要将他以前所赚的黑钱全数都归到钟应伶名下?她一个非亲非故的外人,当然会惹来恶意中伤的谣传,诸如:靠裙带关系、在他的药里下毒,更甚者,最大的传闻是指称她利用职务而趁那老头临死前逼他更改遗嘱!什么跟什么!亏这些人全掰得出来!

向乙威心里清楚,姚老头死后半年,一直到钟应伶结婚后,她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拥有了意外财富。那老头早在死前几个月将手上所有股权、产业、积蓄、不动产权等,全数分散存放世界各地律师保管。当时轰动一时的爆炸案及姚氏垮台,是商界众所震撼的新闻。向乙威当然最记得当时他和钟应伶还是邂逅在那场爆炸案中,没多久姚老头便于医院中宣布死亡。最让大家意外的,便是姚氏一夜之间的垮台。

没人料得到,是姚老头一手策划财团四分五裂的局面。

在全世界的人都在找寻那老头死后遗产的去向时,在一群无头苍蝇敲砖挖角地企图翻出那老头千分之一的金银珠宝时,就在那老头尸骨臭了两年后,也正是他与钟应伶结婚幸福美满的一年半,有了奇奇的第一个月——事情发生了!

向乙威当然是完全的不知情,他没想到会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律师正瞒着他,悄悄与钟应伶联系!而他的前妻、他当时的妻子,一夜之间变成了亿万富婆,也开始了她流亡的生活!

太有钱真的是一大忧患。

尤其又是来路不明的财富!

可以想象,要争夺这笔遗产的有心人士,范围多到不胜烦数,向乙威咋舌,额角开始发酸。

不需要重复翻看那姚老头的创业史迹,他都能倒背如流了。早在七年前爆炸案发生后,自动有各家媒体去挖出姚老头成功背后的历史故事。姚世钦出身黑道,原本只不过是混街头小帮派的一个小角色,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偷得一笔交易的黑钱之后竟脱离了黑道。他一夜致富,并且金盆洗手、漂白他的一帮兄弟开始做起生意。姚世钦的确是个有头脑的老狐狸,几年的光景,他便成功地将“姚氏”搬上国际商业舞台。号称国际商圈上,一株最具传奇性的奇葩。

碰!

向乙威一拳击上茶几,手臂针孔处再次沁出一道细血丝:桌上染上血渍的三个字,血液渐渐凝固。

“可恶——”他愤吼。

那只老狐狸明知自己背后有数不清的仇家,除了贪心的亲戚、一起创业的兄弟,更有黑道帮派那群被他出卖洗劫的毒枭!“可恶——”他禁不住咆哮。钟应伶何其无辜,得替那老头背负这么重的财富与债务?想她为了避免拖累当时正努力发展国际商圈的他,不借离婚来保障他的生命!他竟然一直活在她刻意的撇清和蔽阴下,一路心无旁鹜地成功走来。

她何苦?太傻了!宁可逼得他恨她的代价,选择伤心又放心地离开他,也不愿冒险拖着他一起涉险……她是最了解他的,知道一旦让他了解真相,定会不顾一切、赌上事业、拼了命也会陪着她。所以她不惜离开他,拒绝做一对亡命鸳鸯,成就他国际性的远大抱负。

固执又善体人心的钟应伶呵……他的小妻子……

交握的拳头,微微发颤,浓眉紧锁。闭上眼,他仍然清晰记得那一天的诀别……苍白、脆弱、绝决,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滑落……

湿意模糊了他的视线,男人的泪,无声滑落。窗外夕阳西沉、薄暮罩笼,向乙威的情绪,久久沉浸在悔恨交加的激荡中。

漫长无知的五年岁月啊……

无法想象他们母子如何度过这五年的惊险生活,甚至是刚开始学走路的奇奇,是否得提早学会逃跑?他无法想象,却可以猜想,从昨天枪击案的发生到结束,奇奇一直是超龄出奇的镇定,不但没慌得哭叫,连看见血肉模糊的伤口也不吭一声气。从头到尾他一直跟着妈妈,也坚信钟应伶永远不会放弃他。这是怎样一段骨肉相依的牵系?是共同经历了多少风雨才磨练出来的默契和勇气。

钟应伶,你了不起!

他打从心底敬佩她这样一个女人。是她的牺牲才能使他无后顾之忧的将“向氏”导向国际,创立今天的成就。她独立辛苦地抚养他们的孩子,舍去享受青春的代价,抛却过往一切繁华,与天竞争,向命运挑战,更不向恶劣的环境低头。是怎样一个韧性坚强的女性能做到这般无私、无畏、无我的境地?

他真的好爱她。

不会再有逃亡或恐惧,他将重揽她所有的忧喜,一肩扛起她的重担和压力,让她栖身在他的羽冀下,不再有风雨。

在此之前,仍有部分疑点有待澄清,他怀疑……最大的关键在遗嘱里面,那是调查无法触及的死角。除了钟应伶本人和几位死守岗位的律师,目前为止,还无法突破这些疑点。没有人知道姚老头到底留了哪几手,让钟应伶甘心为他保管庞大的遗产、四处躲藏,却没动用分毫钱财来私用。到底背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他会计量一番,一一突破……
 0   2005-06-22 17:51:2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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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地!”

奇奇兴奋的叫唤由大门口响起,叮叮咚咚一路跳进客厅直跑到沙发前蹲了下来,小脸仰头望着他,试探道:“爹地醒了?”

他眼底霎时间溢满柔情,心里暖暖的,伸出扯落点滴的大手,宠溺地揉抚儿子一头卷发,爱怜道:“爹地在等奇奇回来,怎么可以一直睡呢?”冲动地,他俯低了头,轻轻在他小脸上香了一记亲吻,才缓缓放开了他。

“爹地……”小脸依旧望着他,眼中闪着新奇。几乎反射性地,下一秒,小身体已经爬上沙发,一骨碌窝进他胸前。站立在他大腿上,双手一勾,拉低了向乙威脖子,“啾”的一声,他回给父亲一个大响啵!

向乙威着实楞了好半晌,几乎感动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流泪的冲动,再度威胁着要跑出来破坏男人的尊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逼回悬挂眼角的脆弱。拢紧了双手,用力拥抱怀中让他感动的生命,真实感受这副温暖的小身体,不舍松手……

她,伫足看着这一幕,静静分享他们的感动,不想介入父子之间情感的交流。五年骨肉分隔的鸿沟,在这一刻消失瓦解。不需解释,没有理由,血脉连心的牵系,自有它归属的轨道,没人拆散得了,再多的言语都嫌多余了……她转身,决定暂时留给父子俩单独相处的空间,更留时间让他们适应彼此……

“妈咪,你要去哪里?”儿子抬头叫住她。

“呃?”钟应伶回头,父子俩皆不解地看着她,唉!

她双肩一耸,嘲笑自己多此一举。

“你想开溜?”向乙威灼灼地盯着她,声音粗嗄,激动的情绪没完全平息。

她愣了愣,随即反驳:“什么话!奇奇还在你这里我怎么会离开?”她回避他烫人的目光,走近沙发。说不上来什么原因,她总觉得今天他的眼光不太一样,像要一口吞噬她似的!

“老天!你干了什么好事?竟然自己拔点滴!”她惊叫,赶到他身前,抓起打针的左手,审视上头已经凝固的几道血丝。

“干什么不等我来拔呢?差不过几分钟而已呀!你看这样喷得到处是,幸好血液已经凝固了,要不真不知道你要浪费多少血了!”她翻出酒精棉,轻轻擦拭干涸的血迹,没忽略他灼人的视线依旧紧紧跟在她的身上打转,她觉得快被他烧出火来了!

“喂!你该不会连尿管也扯掉了吧!”她只想打破这种窒人的气氛,随口问问;顺便低下头审视沙发下的尿袋,再沿着毛毯下管子的痕迹一路往上瞄……她脸红了!连自己都怀疑昨晚她是哪里来的勇气去对他……

不经意对上他的视线,霎时间后悔!向乙威正邪邪地、富深意地,看穿她的糗相。他俯近她耳边,性感低语。

“我怎么会拿那话儿开玩笑?那可是对后半生的幸福与否影响重大哩!而且我也不想错过你的亲手服务……”

暧昧的一番话,成功地惹得钟应伶脸红熟似虾子,都快冒烟了!她怒瞪他。

“啧啧啧!怎么先脸红了?昨晚在下手之前可有脸红过?这样害羞哪来的勇气瞄准目标?真是让人怀疑,该不会是梦游的时候做的吧?”他继续使坏,爱看她这般可爱害羞。终于有机会将她一军,顺便让她知道每回报复时,顾前不顾后的结果,这次是非常好的机会教训!

“你……你再噜嗦我干脆就不帮你拔了,让你留着烂掉好了!”老是处于下风实在没用,她红着脸、凶巴巴地威胁他。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这是她手中的筹码。

“好啦好啦!算我怕了你,顶多你等下再当成梦游,闭着眼睛拔就好了!”他终于妥协,大方找个台阶让地下,仍坏坏地小声喂语:“我会配合你的,连痛也不喊出声!”

“你……”她实在想拿针线将他的嘴巴缝起来,想了半天,啐道:“夸张!”便撇过头不再理他,决定先支开儿子。“奇奇,你渴不渴?去厨房替妈咪倒杯水好吗?”

小家伙立即意会跑开,迅速隐身厨房。

向乙威啧啧称道:“你真是训练有素,不过是多此一举。我这个开明的父亲不介意提前替儿子上健康教育,让他了解人体的奥秘!”

钟应伶横了心当他在胡言乱语,从纸箱里找出一支没附针头的空针筒,直接放入毯子下摸索,这行为惹得向乙威又开始怪叫。“喂喂喂!你干什么?闭着眼睛找也不是这样……”

他没机会叫完抗议,一阵酥麻感觉过去,管子已释然离身。

呆呆地,他看着钟应伶熟练地提起尿袋,由毯子下方抽出尿管。前后不过三秒钟,又是像她打针一样的迅速,让他来不及感受便已完成。不痛也!真的一点也不痛!她甚至没有翻开毯子来处理,害他乱失望的……

不过总算是解脱了!

呵呵呵……

自由的感觉真好!

“别高兴过头了,你的伤口还没愈合,还是别做太大的动作。”她回头提醒,准备到厕所处理尿袋。

他完全当她的话是出自关心,只是她拉不下脸说温柔话罢了!下一秒,他被她怔楞的表情拉回注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茶几上的传真纸忘记收了!

他观察她脸上细微的反应,只见她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转身,向厕所走去。

他盯着厕所合上的门,猜测她可能会有的反应。

也罢,他并不打算装作不知道她的事情。开诚布公坦承他的好奇及调查,也许能提早进一步逼她澄清疑虑,让他能提防下一个上门攻击她的仇家提前想个万全的办法应敌。再拖下去只会使危险继续上演,而他这一家子也不得安宁。

他等那阖家团圆、幸福美满的日子,可是等得望穿秋水了!

“少爷,你管子都拔掉了吗?太好了,我煮好晚餐了,可以叫大家一起来吃饭了!”管家苏菲亚适时出现,手上抱着小奇奇。他正专心啃着手上刚搜刮来的小饼干,吃得不亦乐乎。

“咦?钟小姐呢?”管家四下张望,看向乙威手指向厕所方向,她收到讯息,马上扯开嗓子大喊:“钟小姐,你听到了吗?不要在里面蘑菇太久啊,赶快出来吃晚餐。菜都快凉了,大家等你一起开动喔!”老管家精明的目光早猜到这对前夫妻波涛暗涌的阵仗,索性胳臂往内弯,助她少爷一把!

“知道了!”随着厕所门的开启,钟应伶不甘愿地回道,从里头走了出来。

她脸上是湿的,显然刚用水泼淋过,没看向乙威一眼,她径自走向厨房。

管家抱着奇奇,同向乙威离开沙发,随后一起进了厨房。

待大伙儿安静用餐到一半,向乙威才忽然出声。

“记不记得三个条件?”他边吃边开口,状似随意。

钟应伶停箸,扪心自问,她差点儿忘记今晚为何羊人虎口了!

“说吧!”她决定不误了正事,情绪问题暂搁一旁,没忘还有一帮钟姓同志靠她谋差事。

她也不拖拉,搁下碗,就事论事。“目前我只想到一个。只要你应允,我可以先安排让那几个人马上有工作做,餐厅的计划也会开始进行。等以后想到其他两个条件后,餐厅大致也找妥了;就看你点头与否决定,是不是让这伙姓钟的人在这家餐厅撑场面。”

他不傀是个成功的商人,谈条件除了会吊人胃口外,更懂得为自己铺后路。最厉害的是,他不是贪得一时获利的小业务,向乙威是擅用放长线吊肥鱼的角色!

“那么你的第一个条件?”她决定干脆先答应了第一个条件。横竖那群人都能有工作了,餐厅的事,也可以暂缓了。

“我要你跟奇奇搬来这里一起住。”他卖足了关子,终于公布第一条款。

“什么?!”她当场反应。

“先别反对!”他直接挡下她的反驳,解释道:“我不会要求任何名义上的关系。你可以继续你跟奇奇单亲家庭的生活,在这里自由进出;也可以选择离我房间最远的西区阁楼居住。在那里有绝对安静的私人空间,绝不受外力侵入打扰。”总而言之,他明白地告诉她,他要开始保护她了。

显然那些资料已经让他知道她的身价有多危险了,而且他打算介入,当起她的保护者,共同涉险……不行!她绝不能答应!

“我不会答……”她开口拒绝。

“听我说,伶伶!”他打断她,强迫她看向他,道:“现在的我跟五年前的我已经大不相同了。我有整个跨国际的集团和顶尖精英足以和全世界抗衡,论权势更不输当年的姚世钦。五年前我自认没办法保护你,但是五年后的今天,你不妨重新评估我的能力。”几乎是迫切地,他期盼她的认定,恨不得当场展现他五年来的成果。她如果再不答应,他考虑等一下抽空拨个电话给美国总统,让他直接到她面前让她求证!

她足足跟他对望了十分钟之久,眼神在空中进行拉锯战,半晌,她终于道:“让我考虑一下。”

说完她埋首继续吃饭,不理他胃口全失的颓然样。

这妮子忒地会磨人!向乙威瞪着她,心中有气。明明是她有事求他,现下反而是他干着急,磨煞人也!

“爹地?”小奇奇突然唤起他的注意力。

当下他表情三百六十度转,一脸慈爱地看向身旁的儿子,温和应道:“什么事,奇奇?”

只见他儿子一脸痛苦,无奈地望着他,小声求救道:“爹地,我吃不完了……”他怯怯地瞄了对座母亲一眼,活像伯被逮到的心虚。小手在桌底下扯着父亲衣角,一副食难下咽的表情。

向乙威当场升起被需要的英雄心情,了解地拍了拍儿子肩头,再看了看对面边扒着饭边专心想事倩的钟应伶,知道刚才奇奇饭前吃了太多饼干了。二话不说,抓过儿子手中的碗,一口吞了碗中剩不到一半的米粒,完全负起做父亲的使命。

满足地抹了抹嘴,接受来自儿子感激似的祟拜,自豪不已,终于当了真正的父亲!

真忒的一副愚父相!钟应伶暗付。她从头到尾装作没看见,却不禁开始替他的未来担心。现在就任儿子予取予求了,将来什么时候被卖了真可预料得到。

好一个宠儿子的向乙威啊……

“好!”她突然没头没脑地喊,差点害向乙威一口帮忙吃的饭哽死在喉咙里:

“咳!咳!咳!你吓谁啊?突然叫这么大声……”

他顺过一口气,捧过儿子体贴奉来的茶水,咕噜灌下腹。半晌,他马上被自己呛到,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道:“你……你……刚才的意思……好?”他被呛得不轻,却不想错失好运。

她肯定地点头。“我答应你。”

随即——

“呀喝!”

顾不得右肩的伤口,他像中了头彩似地抱起儿子高兴地又叫又亲,莫名所以的管家和奇奇也陪着笑得傻呵呵的。钟应伶镇静地微笑着,餐桌上的气氛一片温馨快乐。

“待会儿,吃完饭后我陪你回去搬行李。”向乙威迫不及待说道,就怕她马上反悔。

她为难地想了好一会儿,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才回答道:“明天吧!你的手还不能太劳累,明天再过去搬行李吧……我们今晚就住下。”

没有意外,厨房内再度响起中奖的欢呼!
 0   2005-06-22 17:51:45  回复
dreamer
2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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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空气沉淀淀的,天色灰濛濛的,似乎暗示着午后将随时来一场大雨。

搬走最后一件行李,这栋C栋公寓的三楼屋子,显得空荡冷清。

为了奇奇,她真心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的逃亡。除了期望能给他安心稳定的未来生活,也为了弥补她这些年无法完整供应他的精神得失。不可讳言,奇奇是她值得欣慰的骄傲。单亲家庭一路相依走来,不需她多花费额外心思,他便比一般小孩来得体贴懂事。

如果可以,她衷心希望能从头给他一个循序成长的环境,让他在规划健全的体系下,有固定的生活、固定的游戏、固定的朋友……可惜到如今,她依旧给不起。

唯一能在能力范围内能做的,便是教育上尽量用心。私心是期望他能认祖归宗的,她从不隐瞒他父亲存在的事实,也教导他将来长大,回台湾寻父、落叶归根,她是这么期望的,所以更加强他母语的学习,双语并用,在知识上更要吸收到足以不辱身为向家子嗣,这是她可以做到的,不亏欠向乙威的地步。

何其幸运?这辈子得他这般专一。不管他对她还有没有爱,只要知道他当她是奇奇的母亲,并且依然关心,这便足够了,她不奢想更多。能释放他对她的恨意,对她来说,比什么都值得。

站在三楼阳台往下看,他站在车旁向她招手;永远是她记忆里头的潇洒。

“下来了,东西都搬完了,回家吧!”她听见他朝她这样喊着,脸上是帅气的阳光笑容。

回家?这名词真让人心动。

“好!”她大声回应,学他用力挥手,并回给他灿烂无比的微笑,一个真正开心的笑容。

转身,她跑过空荡荡的房间。走出公寓,关上门前,做最后一次巡礼。逡巡了一因,她耸肩。“这次他们大概忘记留线索了吧?”不再回头,将公寓上了锁。

才准备下楼梯,向乙威却已经冲了上来,他冲得很快,差点撞上她,他们站在楼梯口,呆呆相望。

“怎么了?”她问。

他看起来似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怔怔看着她。

是她哪里不对吗?她不禁四下前后仔细摸索,脸上似乎也没什么外来的异物。

“怎么了?”她再问,不懂他干么突然冲上来直直盯着她瞧。

他仍是继续站在原地看她,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岁月是女人的天敌,希望这些年的奔波,不致让他觉得她太苍老……

“再笑一次。”他终于开口。

她发誓,她完全搞不懂他说话的前因后果。

“像刚才那样,再笑一次给我看。”他终于将前后文贯穿连线,完成了一个句子。

她懂了。原来她刚才不经意地展露了足以让西施逊色的倾城笑容!实在很想应观众要求再来一次,可是……

历史教训有学到,好戏上演第二次就没看头了。因此,为了保值,她不能太早自贬身价。她应付似地咧嘴假笑道:“太阳的角度不对了,笑起来就不具效果。等哪天又刚好照射得天时地利人和时,再免费笑给你看。”

他垮下脸,一副讨不成糖吃的孩于气。“不要、不要、不要!人家要你现在就笑!”

唉!男人赖皮的本色,从小孩到成人全是一个样。

她尝试软言安抚。“乖,别闹了,我们回家去,等哪天角度又刚刚好了,我再笑给你看哦。”她走近他,劝哄地轻拍他的背。

他却一古脑儿将她紧紧抱住,嘴巴仍是不依道:“不管,要不我们再到阳台去,那里角度最好,我爱看你刚才那样笑。”他说着便硬搂着她走回公寓门。

“喂喂!你有完没完?”她死命拉住门把,不让他打开。“即使是站到同一地点、同一角度,没有刚才那一刻的情绪也是不成的,你已经在强人所难了!”她挣脱他,直接下楼梯。

他马上跟进,亦步亦趋地走在她身后,追问:“你刚才为什么突然心情那么好?”他努力找原因,就盼她随时有那种好情绪。

因为那时她正在想他。钟应伶在心底回答他,嘴上仍是守得死紧。“因为我高兴。”抛给他一个到此为止的表情,她绕到车子另一边,开门上车。

向乙威站在车门旁,抬头留恋地望了三楼阳台最后一眼,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前仍不甘心地咕哝。“女人的情绪永远是善变的。”

引擎发动,驶上“回家”的路。

事实上,如果向乙威仔细留心注意,他应该会发现:钟应伶今天的情绪一直是半亢奋的。她心情好得很,只差没吹口哨暗示他而已。

“你刚刚在楼上找什么东西吗?”开了近三分之二的路程后,向乙威突然问道,眼光仍专注在路面上。

“呃?喔!只是看看有没有漏掉东西忘记搬的。”她回答得心虚,幸好她的脸正撇看向窗户外的街景,否则真怕被他看出端倪。

可惜向乙威早发现端倪了。会问她也只不过想探看看她有没有准备要跟他吐实,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

她不知道的是,要找的纸条正躺在他的裤子口袋里。刚才一进门,她东翻西找的,只有他一个人认命地搬行李,也就无巧不巧地拣到这张被夹放在橱柜缝上的纸条——恐吓的纸条。

他没错过刚一入公寓时眼前的景象,一团混乱。那天受伤后没陪同钟应伶上楼,他猜想在当时她进门前就已经遭人闯入过了?她是知道的吧!这两天她一直没回公寓去整理,而刚才仿佛进门前就已经有所准备,似乎是为了找出这张恐吓纸条。

这纸条有什么关系吗?她看起来很重视,莫非是一条线索?

不是没有可能。

“嗯……好像快要下雨了……”或许是怕向乙威起疑,钟应伶开始找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只是效果显得太突兀。

“大概吧!”他懒懒回应,不想点破她,却开始考虑该怎么诱她说出实情。

轰!

一记雷响,打断了两人同时想出口的话。各自回头沉思半晌,还是决定暂且先按下,会有机会的……

钟应伶决定,有机会她一定会全盘托出。

向乙威更笃定,找机会一定逼她说出来。

就这样,他们有默契地在接下来的回程上,一路沉默。

雨,真的开始下了,滴滴答答落在车窗上,细密且繁复,像他们的心思。就等倾盆大雨过去后,迎接崭新的阳光。

大雨滂沱的夜里,屋内的气氛显得格外宁静。一连七天,亚特兰大一直持续下雨。

算算也是从下雨那天正式搬进这栋屋子,过了整整一星期相安无事的口子。

生活是相当规律的。每天早上用完早餐后,向乙威会载着她们母子分别去上学、上班;然后各自忙各自的事。等到中午十二点钟声一响,钟应伶会乖乖放下手边的工作,准时到停车场被挟持一个半小时。这段午休时间其实是温馨又有些令人期待的;连续七天的午餐,向乙威带着她每天换吃不同风味的美食,从日本料理、美式烧烤、韩国火锅……到墨西哥食物等等,她吃得目不暇给、眼花缭乱,仍是乐此不疲,每天陪着他吃遍世界美食。

她发觉向乙威变得比过去更懂得享受生活。以前他为了事业,常只是随便吃个足以裹腹的三餐。除了特别纪念日和应酬,他们甚少上餐厅吃大餐;多半是为了省麻烦。现在他却一反常态,中午时间一定拉着她挑餐厅,也不管她是不是穿着一身不搭调的T恤、牛仔裤,随兴挑中了餐厅便一头钻进去吃了!真不知道他是突然转了性子,还是要弥补过去太忙碌而没空吃的份,反正她得奉陪。

感觉上,这段午休时光像是他们每天固定的约会。

黑暗中,听着雨声,她坐在落地窗前微笑。回想着几天来点滴的相处,内心暖烘烘的。

重新开始……

这句话不自觉流过她心底,记得不久前,他似乎曾对她下过这样的咒语……当时她是惶然的。所以现在,她几乎不能确定他说过这段话。

可能吗?重新开始……

眼中染上回忆的濛氲,她看见当年那个拿着体检报告单站在她面前的男子……

“明天我必须赶去纽约一趟。”他告诉她,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这么对她说。

“喔。”她记得自己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这一趟来回最快是三天,慢的话恐怕会拖上一个礼拜。公司那边有些事比较棘手,非得亲自过去处理不可。”他是这样交代的。

“喔。”她还是只能发单音,就怕出口更多的话,舍泄漏了心底太过泛滥的离情。

不知道为什么,五年都熬过来了,却突然害怕即将跟他分别一个礼拜。是这几天生活太安逸,还是她已经变得太过于依赖?明明自认是独立坚强的现代女性,况且她身边也还有奇奇,怎么会在今天他宣布即将远行之后,变得这么不习惯?

纽约也会像现在这样不断下雨吗?一滴、两滴、三滴……她数着窗户上凝结的雨滴,心烦得睡不着觉,想着明天来临的远行……

毅然地,不再多想,她一骨碌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宽大的长睡衣,提起裙摆,踮着脚尖,轻轻走出房间。通过西区相连的廊道,她一鼓作气屏息走进东阁楼的“禁区”,直直走向最底端的那扇门。她在门前迟疑地停伫,极力控制不断威胁着要跳出胸口的心脏。

撑着最后一股气,她举起手,敲门。

叩、叩!

声音是极细致的。

“谁?”门内的人发出浑厚低沉的嗓音问道。

她的勇气霎时间从肺叶里榨光,呆呆盯着门板,吐不出一句话来。

得不到她的回应,门内的人显然有些不耐烦。他低咒了声,没多久,门板在她面前开启。她憋着气不敢用力呼吸,等着门后的人发现她时的讶异。

他的确被她吓得不轻,光看他呆然无法置信的表情,够她为今晚的突击喝彩一番了!

“晚安。”她问候他。
 0   2005-06-22 17:52:1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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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6-22 17:45:3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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