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那年,她是个问题少女,父母眼中一向乖巧听话的她竟闹着要退学,无奈之下,父亲带她去了心理咨询中心。豆蔻年华的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巴,瘦弱得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大眼睛里却满是倔强和自负,一脸不情愿地随父亲踏上那一层层的台阶,走进坐落在小山坡上那座绿树掩映的医院。
早已预约好的年轻医生正在忙碌着,热情地冲着父亲俩点点头,然后倒水让座。父亲拿出女儿写的日记,放在医生的桌上。在征得女孩同意的情况下,他一页页认真地翻看着。也许女孩被一个陌生人窥视到了心中的秘密,她有些羞涩地垂下了头。年轻的医生温和的话语如一阵春风拂开了女孩心中的郁结,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委屈地哭了。他伸出修长的手给她递过了一块洁白的手帕,少女的心中有一阵暖流越过。医生留下了电话,告诉她随时可以找他倾诉。
这以后,她回到学校用功读书,成了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清高、孤傲的她却没有男同学敢接近。高考那年,她所有的志愿都是医学院,谁也不知道她心中守着的那个小小的秘密。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她拿出了三年来一直想打却从未打过的电话号码,那个号码已经在她心中默背了无数次。电话那端传来的依旧是他那温和的男中音,她告诉他自已考上了医学院,和他读一个专业。年轻的医生觉得很欣慰,却不知道三年前的少女就些在她心中埋下了初恋的种子。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她推开了他办公室的门,他完全没有认出眼前这个青春活泼的女孩子就是三年前那个有些忧郁的小女孩。她静静地端坐在他的对面,他误以为是个病人。他脸上浮起的微笑让她觉得那么亲切,这笑容常常出现在她的梦里。他用修长的手指翻着病历,询问着她的姓名。那是三年前她的病历,她还一直保留着。他终于知道她是谁了,她调皮地冲他眨眨眼睛。
窗外,一丛嫩黄色的迎春花开得正艳。都说大学校园是滋生爱情最好的场所,同班的女孩子纷纷都有了护花使者,唯独她是个例外。四年里,除了图书馆,她最常去的地方就是他的办公室,她喜欢看他穿着白我色工作服的身影。当她蹦蹦跳跳地和他走在一起,常常让人以为是他的妹妹,而他对她的恶作剧总是无可奈何。
时光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流走,作为优秀毕业生的她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选择了和他在同一家医院工作,他们成了同事。丹桂飘香的季节,当她束起长发穿上白色工作服时,犹如天使在人间。他们似乎成了医院里公认的一对恋人,因为他和她的身边从来也没有别的亲密异性出现过。然而,他们谁也没有勇气先去捅破那层隔在他们中间神秘的心灵窗纸。
一天下午,她的办公室来了一位奇怪的病人,大热的天却捂着口罩始终不肯摘下。她仔细看过他的病历,病人曾经失恋过,后来患有严重的社交障碍,不敢和异性进正常的交流。
就在她起身放一段轻音乐,试图让患者放松下来时,那位病人突然从背后抱住了她。她猝不及防地惊叫起来,谁知越挣扎他抱得越紧,嘴里还一直喃喃地叫着一个女孩子的名字。情急之中她摁响了桌上的紧急呼叫器,正在隔壁办公的他听到尖锐的呼叫,第一个冲进了她的房间,很快制服了这个狂躁的病人。她惊魂未定地扑到他的怀中,他身上男性的味道令她在一瞬间有眩晕的感觉。片刻之后,她涨红着脸坐回到了椅子上。
当天晚上,在弥漫着百合花香的咖啡馆里,她和他在柔和的灯光下静静地坐着。换下了工作服的她穿着白色连衣裙,柔顺的长发披垂在肩上,有股说不出的婉约,和平日里那个爱笑爱闹的女孩完全不一样。不是他打破了沉默,他说当年那个小女孩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她抬起低垂的眼帘,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你知道吗?十六岁那年我就已经喜欢上了你。”他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地颤抖了一下,“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因为你的存在,我的身边再没有别的女孩子敢接近。”她忍不住握紧了他那双修长的手,温热的体温从他的指尖传来,直抵她的心房。那年,就是这双手曾为她递过来一块手帕。她把他的手紧帖在面颊上,竟有两行滚烫的泪慢慢流下。他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扎着马尾巴一脸倔强的小女孩,只是今天他不再是为她治病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