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划进了原始丛林,一切都开始神秘起来。离岸还有20多米,由于水浅,我们只能涉水步行。
“喂,朋友,跟紧我。” Sony雷一手举着火把领路,一手用木棍拍打着海水,以驱赶鳄鱼。我卷起裤腿,极不情愿地走进海水。
New Spelande轮在巴布亚新几内亚装载原木运往日本已一年多了。Sony雷是公司雇佣的装卸工。他是美拉尼西亚人,一个刚从闭塞的原始部落里挣扎出来的年轻人。
Sony雷的家在托雷斯海峡,靠近巴布亚湾的海边上。一个用木头搭起的小吊楼,四棵粗粗的圆木有2米高,托着大约40平方米的空间。三面墙壁由粗细不同的木棍绑扎而成,惟有靠海那边,是空空的,没有任何遮拦。鱼鳞状的屋顶,既没有瓦也没有灰,只是竹片有规律的重叠,进阳光,不漏雨,我觉得可以申请世界吉尼斯了。从小梯登上小屋,干净的客厅四角旮旯,什么都没有。客厅旁有两个小屋,左边是Sony雷和妻子的寝室,右边是儿童间。
大海的潮汐,把小屋装扮成两种不同的姿态。涨潮时,小屋象一条船,飘荡在大海。落潮时,小屋又象观望哨,屹立在海边。
在巴布亚,女人坦胸露背,不分老少,常年如此。可能是我们来做客的原故吧,Sony雷太太打扮的花枝招展。她把贝壳磨制的鼻杵吊在那张黝黑的彩妆脸上,颈上挂满了串串五彩的项饰,走起路来,一路清脆的响声。她们以艳装浓抹为荣,总是带着浓浓的乡土风情。
晚餐,丛林中飘出了松节油燃烧的气味,灯火把这块原始土地装饰的象天上的繁星。“有光亮传出的地方,总会有人住吧。”我想。
客厅中间的木板上,摆满了我们从巨轮上带来的食品。Sony雷还特意请来了两家邻居,大大小小9个人,全是没有亮光就找不到人的同族哥们儿。他们津津有味地喝着啤酒,吃着罐头。可能是从没吃过这些东西吧,哥们儿嘴里“吧嗒吧嗒”的声音成为晚餐的主旋律。那声响象鼓点儿有节奏地敲打着丛林,敲打着小屋。
没有洗漱,没有床铺,我们席地而卧。燃烧的木块灭了,大地一片黑暗。耳边传来翁翁的叫声,打开手电筒,光线里出现了可怕的怪物。
“好大的蚊子,三个够炒一盘菜呀。”
“要是让它叮一下,那叮起包还不和馒头一般大。”
弟兄们恐怖地议论着。我急忙用雨衣把全身包好。
夜深了,万物没有一点声息。丛林安静了,只有海的歌声吹向小屋,使人略感凉意。我悄悄地伸出头,好宽的视野,我看见碧蓝的海水在急速地向深处流去,退潮了。
躺在光光的木板上,睡不着。头上的繁星,脚下的大海,丛林中的万物,都让我无法入眠。我在努力倾听,搜索哪怕是一点点声响,判断声响是哪类动物发出的?来自何方?丝丝光线露出水面,忍受不住寂静的我,轻轻下了小楼。
长长的海岸线出现了,茂盛的丛林出现了,云朵一样的小屋出现了,黄软的沙滩出现了,漂浮在20米开外的小船,在沙滩上搁浅。五颜六色的贝壳,大大小小布满海滩。叫不上名的热带鱼,在小水洼里追逐游戏。水晶发光,怪石洁白,好一片迷人的画卷……
Sony雷从小屋的窗子向外看了看,然后,背向大海,蹲了下来。
“喂,哥们儿,早呀。”我礼貌地打招呼。“哈哈,托尼,多好的早晨,为什么不给万物送点儿营养呢。” 他笑着说。
早餐,Sony雷的妻子递给我一个小瓶,“吃吧,托尼先生。”她神秘地冲着我眨了眨眼。 “谢谢。”我接过小瓶。上帝!是带翅膀的大黑蚂蚁,各个健壮,正在小瓶内挣扎。我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办?
“哈哈,外行了吧,这是高蛋白,自然营养品呀。”说着, Sony雷打开小瓶,拿出一个黑蚂蚁,撕掉翅膀,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好香。”他说。“是呀,巴布亚新几内亚吃人的东西多,人吃的东西也多呀。”我好感慨。
离开三年了,每当我看到客厅里那巨大洁白的贝壳标本,就会想起Sony雷,想起巴布亚新几内亚——这块原始浪漫的人间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