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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要你的心
网友【dreamer】 2005-06-29 15:29:10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11    1
楔子

起风了。

相思仰起脸,望向蔚蓝清明的天空,红日喷薄东升。

安静的风柔柔刮起一地的落叶,轻拂过相思的脸颊、发丝。

“娘,您来了吗?”相思浅笑,平整放在掌心的一落冥纸随风飞去,纷纷舞向天空。

贴着金箔的白色冥纸在风中旋着,宛如一只只白色的蝴蝶,翼上闪动着金灿灿的光芒,愉悦地振翅飞翔,越过了坟头,飘飘地,在阳光底下飞逝。

相思在风中张开双臂,风溜进了她白色的衣袍,吹得她的宽袖鼓胀了起来,她觉得自己身轻若燕。仿佛就要随风飞去了。

她依稀听见风中几不可闻的吟诵声。

“花蝉娟,不长妍,月蝉娟,不长圆。”

幼年时,娘总是抱着她,在她耳畔低低吟诵着,翻来覆去总是这四句。年幼天真的她,虽然不知词中深重的无奈。如今明白了,却是在娘死后才明白的。

骤然风止,一瞬间,万籁似乎都寂静了。

倚在相思腿边的金钱豹陡地跳起身来,弓起了背,竖起了尾巴,一双绿褐色的眼瞳定定地望向山坡上的一条小径。 相思回头一望。看见小径上远远地走来一个身穿青衣的男人,她搂住金钱豹的颈子,低声安抚。“豹儿别急、别急,今天是娘的忌日,来人应该是舅舅,外人是不可能找来这的。”

青衣男人浑身沾满尘土乱草,气喘吁吁,笔直地朝相思走来。

看清来人,金钱豹弓起的身躯缓缓地放松了,温驯地趴伏在相思身边,

来人果然是相思的舅舅葛颖飞。

“舅舅。”相思站起身,笑唤。

葛颖飞面带微笑,一边撩起衣袖拭汗,一边说:“我的年纪是大了,走这段路就累得喘不过气来。”

“舅舅一路辛苦,娘见到你来,一定很开心。”相思淡淡一笑。

葛颖飞的脸色黯淡下来。他侧过脸,看了坟冢一眼,苦苦笑道:”颖婵不会开心见到我的,她心里一定怨我没能好好照顾她的女儿,一定会怪我待你们母女两人太过无情。”

相思不语,视线淡漠地落在远处的山山水水问,凝望着错落有致的光影,金钱豹很安静地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地望着他们。

看见相思漠然的神态.葛颖飞就恍若看见自己唯一的妹妹颖婵一样,颖婵十七岁那年上花轿的情景,他仍清清楚楚地记得,颖婵是如何伤心地哭唤着不愿嫁给楚家将死的大少爷。

楚家原想娶颖婵过门好为楚家大少爷楚拓冲喜。谁知冲喜不成,病入膏肓的楚拓仍无法拖过三个月,颖婵因而成了小寡妇。

当颖飞万分痛惜这个貌若春花的小妹时,想不到她竟然爱上了为楚拓看病的医生卓颢淮,并且偷偷地怀上了相思,一个初绽的青春,一场仓促的爱情,换来了一个惨烈的结局--卓颢淮被订了诱奸的罪名入狱,颖婵娟被放逐。

被放逐的颖婵求救无门,娘家根本不肯收留红杏出墙的女儿,将颖婵视为葛家的奇耻大辱,颖婵只能带着相思住在这个人迹罕至之处,远离人世的冷酷,殷殷期盼着卓颢淮出狱后能来寻她们母女。

漫长的等待,颖婵始终等不到前来赴约的卓颢淮,直到葛颖飞带来卓颢淮另娶妻室的消息,她才知道所有的期盼都成了空,绝望蚀穿了她的心。长期煎熬的心灵无力承受如此深重的打击,她病了,也疯了。

葛颖飞注视着相思如凝脂白玉般无暇的双顿,她的目光犹如仙子般的明净而美丽,他不禁长长一叹,相思已然长到了与颖婵出阁时一样的年岁了,她的将来该由他这个亲舅舅来安排才对。

“相思。”葛颖飞思索片刻。捻着须,以一种疼惜的口吻轻问。“你已经十七岁了,舅舅替你择门亲事,让你出嫁好吗?”

相思蹙了蹙眉,唇角露出一抹轻嘲的笑。

“舅舅不必为我费心了,我早已打算独自一人生活.今生是不会嫁人的。”

“说什么假话。”葛颖飞拍拍她的肩,叹道。“哪有女孩儿不嫁人的,一个人孤孤单单,谁来照顾?”

“我不用谁来照顾,娘过世这几个月以来,我一个人生活不也一样好端端的吗?何需要人照顾。”相思沉静地微笑,眼中藏着不易觉察的情绪,冷漠而淡然。

“这总不是长久之计呀!”

“舅舅,别说了。”相思打断他,笑容尽敛,语气冰寒。“除了娘,这世上我没有第二个亲人,虽然我喊您一声舅舅,并不代表您有权替我做任何决定,娘所受的苦难道还不够多吗?抬着亲人的旗帜,就能操弄一个女人的命运吗?我可不想像娘一样当个傻子,任由男人愚弄。”

“相思……”葛颖飞欲言又止,相思说得一点也没错,当初爹娘贪图楚家的巨额聘礼,不顾颖婵的哀求,硬是将她嫁给了病重的楚拓,颖婵出事之后,葛家人却视她为奇耻大辱,根本无人敢收留颖婵,她的疯癫至死,他也算得上是鞭策者之一呀。

“相思,你……原谅舅舅!”他沉痛地说着,明知说这句话为时已晚。

“不必提什么原不原谅,除了舅舅,我是不会和第二个葛家人说话的!至于我的事,葛家人更是无权干涉。”她冷冷地说,声音里饱含浓烈的恨意。

听见相思的冷言冷清,葛颖飞心有着难抑的伤痛。

“相思,舅舅确实是无权干涉你的婚事。但是,我之所以急着想安顿你,是因为我也许不能再来看你了,这回来恐怕已是最后一次。”

“哦,为什么?”她心不在焉地问。

“你表哥闯了祸,得罪了地方恶霸,一群地痞成日捣乱,敲诈勒索纠缠不休,真不知这场劫难能否平安度过。”葛颖飞说着,又长长叹了口气。

这种事相思根本漠不关心,她半句话也没接口,迳自蹲下来,默默拔着坟头上长出来的青草。

葛颖飞在她身旁蹲下,轻声地说。“我给你带来了不少东西。都放在屋子里了,往后舅舅不能来看你,你自己可要小心。”

“这里不会有人来,我很安全。”她半带嘲讽,在她的认知里,人的存在比金钱豹还要可怕。

葛颖飞听了她的话,顿时觉得不寒而栗,没想到颖婵的宿命对相思的影响竟然如此深切,他该如何告诉相思,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一颗险恶的心!每一个人的命运也都是不尽相同,他想开口劝服,却听见相思幽幽轻吟的声音。

“花婵娟,不长妍,月婢娟,不长圆。”

葛颖飞怔住了,他紧盯着她素白的容颜,幽冷的双眸,猛然一阵心惊,所有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相思不是自幼习女红,勤修饰,等良媒的寻常少女,颖婵的遭遇,让相思的心没有了感情、温度和信任。

他怎敢向相思保证,与她结合的男人,对她一定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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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紫柳镇的小酒楼。

桀琅仔仔细细替相思的冻伤敷上了药,四个人暂时在小酒楼里住了下来。

在等相思伤愈的期间里,桀琅和擎天冷淡得几乎不交谈。

恶劣的气氛弥漫在四个人中间,直到相思痊愈的这一天,擎天特地向酒楼借了厨房做上几道菜,选在酒楼后的小院落里,邀请大家好好共进一餐。

席中,擎天率先举可敬相思。

“相思,因为我的疏忽害你受苦了,请你原谅。”说完,迳自干完一杯酒。

相思微愕,急忙接口。“千万别这样,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意外,你根本无须自责。”

擎天微微一笑,再则了一杯酒,转向桀琅。

“桀琅,兄弟一场,我却没办法照顾好你交代的人,真是对不起。”

桀琅看着他干杯,也举杯默默喝干了酒,心里正疑惑着擎天怪异的举止。

擎天望了若若一眼,慢慢地又斟了一杯酒。

“若若!我辜负你的深情,今生无以为报。”

若若一听,急忙摇头,但眼泪却不受控制,扑籁籁地落下来。

擎天心中侧然,深深吸口气。“以后。别再费心服侍我了,我承受不起。”说完,仰头喝干了酒。

桀琅对擎天古怪的举止越来越感到狐疑了。

同个人之间的氛围凝重沉闷,每个人都静默着,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话。

相思挟一口鱼吃,试着以轻快的日吻说道。“擎天做的菜真好吃,我这辈子恐怕永远都做不出这种绝美的味道来,桀琅、若若,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若若懒懒地应了声。

擎天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自顾自地又喝了一杯酒。

桀琅再也受不了擎天古怪的模样。“若若,你先陪相思回房,我想和擎天单独谈谈。”

若若和相思对望了一眼,两人随即缓缓起身走开。

“你今天是怎么了?”若若和相思一走,桀琅劈头就问。

“陪罪呀。”擎天嘲弄地笑着“没有照顾好兄弟的心上人,不好好陪罪认错怎么行。”

“如果你真是无心之过,我当然不可能追究,我只是怀疑你究意是无心,还是有意。”桀琅索性把心中的疑窦说个清楚。

“原来你这么怀疑我?”擎天仰天长笑。“想不到我们的关系,已到了彼此猜疑的地步了,这么一来,兄弟还做得成吗?”

“你原就不想和我做兄弟的,不是吗?”桀琅盯着他十足魅惑人的眼睛。

“不错,我原想要你当我的情人,不是兄弟。”擎天盯着桀琅,眼瞳深幽难测,冷笑道。“可借你成全不了我,从现在开始,不只情人做不成,连兄弟也做不成了。”

“把话说清楚。”桀琅回视他,扬起了眉。

“我无法不爱你;而你却无法爱我,再这样痛苦纠缠下去,说不定就要由爱生恨了。”擎天的黑眸更幽深了“桀琅,我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每个人从这个死结里解脱。”

桀琅了然一笑。“你想离开。”

擎天不语,静望着他,

“我不能让你走。”桀琅疲惫地笑了笑“这不是唯一能解决的方法,等我们一起回到十渡以后再说,我们已经在一起那么多年了,这种兄弟的关系不能这样结束,否则我该如何向敖倪解释?”

擎天苦涩地微笑、“敖倪会明白的,你不必向他解释。”

“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十渡,什么都别再说了。”桀琅坚持,打算停住话题。

经过冗长的沉默,擎天才轻轻问。“为什么执意如此?”

桀琅深吸口气。“我不放心让你离开我,离开我们每一个人,我不能让你自己一个人单独离去。”

擎天怔然,静默许久才微微一笑道:“只要你愿意做一件事,我就考虑。”

“什么事?”

“吻我。

桀琅诧异地看着学天,擎天露出迷魁的笑容,让桀琅有些眩惑。刹那间他几乎分辨不清眼前这张绝美的容貌是男是女了。

桀琅怔怔地看着擎天,摔不及防,擎天倾身上前吻住他,他呆了呆,像被钉住似的无法动弹,这是一个短暂而激烈的吻,擎天恋眷地退开,神情哀伤凄楚,望了桀琅一眼,随即转身奔出院落。

桀琅几乎没有反应的能力,脑子里像被突然掏空了,心里却是百味杂陈,他明白擎天的心情,明白擎天要的不只是一个吻,擎天要的是全心全意的爱!这一点,他很清楚自己无法给擎天,他办不到。

* * *

夜深人静,桀琅仍旧了无睡意,迷惘地看着一轮明月怔忡出神,一闭眼,就会看见擎天那双燃着火炬的眸光,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拿擎天怎么办。

忽然,他听见几下轻轻敲门的声音。

他疑惑地开了门,诧然看着站在门外的相思。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相思嫣然一笑“我睡不着,找你说说话。”

“你肯定我会乖乖听你说话?”他促狭着,语带双关。

“随你。”相思在床沿坐下,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你该知道,我的人、我的心都不会拒绝你。”

桀琅讶然,征望着相思迷离娇慵的眼神,一颗心急剧晃荡起来。

“我看”相思瞅着他,笑意若有似无“我看见擎天吻你。”

桀琅微征,有些发看,讷讷地说:“我不知道……擎天怎么会。”

“想不到擎天真的这么爱你,我有点担心。”相思欲言又止。

“担心什么?”

“担心你会觉得他比我好。”她睨着他,轻轻地说。

“傻瓜,这是无法比较的。”桀琅将她拉进怀里。“你们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从何比起?”

“比爱呢?”她仰脸看他、低声呢前。“你爱擎天多?还是我多?”

“亲情是擎天多,爱情是你多,这个答案满意吗?”桀琅低低变笑。

“我是个容易感到不安的人,你必须要给我满满的爱,我才能放心。”她伏在他怀里,叹息中混合着乞求。

桀琅捧起她的脸,轻吻她的眉心。“相思,爱惜我只能给你一个人,无法分给旁人!你要相信我。”

相思蓦然一笑,抬起双臂抱住他的颈项、轻轻在他颊畔的金豹纹上落下一个吻,他有些诧异,因为相思从来不曾对他主动过。

“桀琅,今天我想要你”她像梦吧般地呢哺。“你也要我吧。”

桀琅愕然地看着她略为羞怯的笑容,刹那间意眩神迷,情不自禁的他低下头覆住她嫣红的双唇,她柔软的唇瓣为了他而开启。任由他深深地啜饮芳泽。

相思温柔地摩挈着他的预背,仰起头迎接他缠绵温柔的吻,一股猛烈的渴望在她全身流窜,她放任自己去享受这种陌生而甜美的激情,毫不迟疑地回应他。

桀琅抱起她放到床上,温柔的轻吻逐渐加深,越来越炽热了,他小心翼翼地除去她身上的衣服,卸下了最后的小衣,突然而来的一股羞涩让她脸泛红潮,她不敢迎视桀琅火热的目光,紧张地咬唇看着桀琅脱下身上的衣服,她看见他坚实紧绷的身躯呈现在她眼前,惊异得喘息不得。

桀琅的身体压向她!一触到她白皙无暇的肌肤,无可遏抑的欲潮奔流过他的全身,他饥渴地吻她。双手轻抚过她柔软如绵的胸脯,滑向她平坦的小腹,她禁不住战栗地喘息着,口中轻逸出诱人的呻吟。

欲望的火舌舔噬着两个人,桀琅恣意抚拳、亲吻、品尝着相思每一寸肌肤,相思气息喘促,本能地分开腿,迎合他的需要,他灼热的欲望滑向她的腿间,她娇喘吁吁,下意识地拱身向他,这个完全信任的举动让桀琅猛烈地倒抽一口气,瞬息间,他已长驱直入,充实、完整了她。

月光轻泻在两个紧紧交缠的人影身上,也同时轻洒在窗外侧边立着的人影身上,在低促的喘息声中,渗入了微微的叹息。

* * *

清晨,若若捧着温水,站在擎天的房门前。

想起擎天对她说,要她别再服侍他的话,想敲门的手便有些犹疑起来,她怔怔地站了会儿,抽口气,下定决心轻轻敲了敲门。

屋内没有回应。

若若又敲了几下,仍然没有应声。

她的整颗心猛地悬了起来.匆匆推开门走进去,擎天果然不在房里,屋内一片岑寂。

她心里慌乱地想看,擎天一定只是出去走走,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游魂似地走到桌案边,把脸盆放下,突然看见桌案上搁着一张纸,她的心咚地一跳.只见纸上写着。

无情不似多清苦.一才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若若的心顿时往下沉,她震颤得站不住,跌坐在椅子上,她看见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

缘既已尽,无须强留,来日有缘,必能相会。

若若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沿颊滚落,明知得不到擎天的心,她依然不甘愿放弃,却没想到擎天竟然选择离开,从恼人无解的爱情里抽身而出了。

她抓起那张纸,心慌意乱地冲了出去,把桀琅的房门拍得震天价响。

“桀琅哥、相思姊,擎天走了,你们快开门啊!”

相思正腻在桀琅怀里安睡着,一听见若若的喊声!两个人倏地惊跳起来,火速地穿好衣服,把门打开。

若若把擎天写的字句递给桀琅看,自己则哭倒在相思怀里。

桀琅木然凝立着,嘴唇紧抿。眉峰因痛苦而纠结。

“他终于还是决定离开了。”桀琅深深叹息。“擎天说得没错,将他强留在我们身边,只有徒增他的痛苦而且,他这一定!是为了我们每一个人好。”

若若埋在相思的胸前嘤嘤啜泣着,相思圈住她,轻声抚慰着。“若若,别伤心,擎天那封信不只是留给桀琅,也是留给你的,他心里必定也是在乎你,所以才会选择离开,若若,你或许是擎天这一生中唯一的女人,我想他的心一定有一半也是爱着你的。”

若若抬起湿濡的脸庞,怔怔然地看着相思。

相思替她拭去眼泪,轻抚着她的背,目光凝视着桀琅。

“我相信擎天与我们尚未缘尽。”桀琅盯着纸上的字句,百感交集,缓缓说道“所以,他一定会回十渡找我们。”

* * *

七年后

四个孩童围在一棵枣树下,而三个小男童又围着唯一的小女童疼玩着。

“欲梅,你想要几颗枣子,我去摘给你。”石豫让童稚地央求敖欲梅给他这个机会。

七岁的敖欲梅拉着双生哥哥敖欲雪的衣角,很认真地想着自己要几颗枣子。

和石豫让同龄的渠紫穹抬起头看着结满垒桑枣子的树枝,皱了皱鼻尖说:“何必问欲梅,你能搞多少就摘多少呀。”

欲梅格格地笑起来,软软甜甜地说:“是啊,豫让,你摘多一点。咱们大家一起吃。”

紫穹突然扬声大喊“豫让,我们来比赛吧,谁搞的枣子多,今天欲梅就嫁给谁。’

“好,你不把桀琅叔让给我喊爹,我就跟你抢欲梅。”豫让一蹦而起。飞快地攀全树干爬上去。

紫穹不甘示弱,也迅运克爬上枣树,两个人自幼攀爬惯了!都练就了一身爬树的好本领,

“你干么不找敖倪叔当你的爹,老是要抢我的爹。”紫穹一面将枣子放过衣兜里,一面对豫让大喊。

“敖倪叔已经有欲梅和欲雪了,你何必那么小家子气,多我一个人喊你的爹也不行”像让气冲冲地喊回去。

“懒得理你。”紫穹吼叫着。“你老是要爹、要爹的,偏要惹得若若姨伤心才高兴吗?”

像让抿着嘴,硬着声音。“林根本不懂。”

“你们别一天到晚吵这个了。”欲雪在树下喊着。“你们两个真烦,每样东西都要争,再这样吵,我叫欲梅都别理你们。”

欲雪每回想阻止他们的争吵。唯有用上这招效果最好,果然紫穹和豫让都噤声了,两个人都兜了满满一衣襟的枣子跃下树来。

“要不要数一数?”像让问欲梅。

欲梅乌黑的大眼睛里闪动着无忧的光采,她看了看紫穹,又看了一眼豫让,笑盈盈地说。“别数了,上一回嫁过紫穹,干脆公平一点,今天就嫁给像让吧。”

豫让欣喜地睁大眼睛,紫穹则嘟起嘴抗议“怎么不早点说,害我白摘了这么多枣子。”

欲梅掩着嘴轻笑,年纪更小,心里却已喜欢这种被重视和争夺的感觉了。

“带回去给我娘吧。”欲雪说。“让我娘腌成蜜枣来吃。”

没人有意见,四个孩子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 * *

敖倪躺在暖炕上,欲梅腻在他的怀里,攀着他的颈子说些童言童语,只要能逗得敖倪发笑,欲梅就会开心得抱着敖倪猛亲。

丹朱、相思和若若围着桌子整理、腌渍着几个孩子带回来的枣子,丹朱望了敖倪和欲梅这对父女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看欲梅这样黏着敖倪,实在忍不住会吃醋呢。”丹朱苦笑着说。

相思抿嘴一笑。“幸亏我和若若生的都是儿子,没有那种烦。”

“就算我生的是女儿,也不会有那种烦恼。”若若自嘲地笑道。

丹朱和相思都听得出若若言下之意,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当年,擎天离开他们,独自远走之后,若若才发现自己有孕,她是在惊奇和狂喜的心情中生下豫让,但随着豫让的年龄渐长,开始吵嚷着要爹时她就对当年的冲动感到后悔了。

等了七年,擎天根本不曾出现过,若若甚至怀疑。擎天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了。

见若若又陷入了沉思,凡朱急忙将她游离的神志拉回来。

“若若,别又开始胡导乱想了,桀琅对豫让视如己出,给豫让的爱不比紫穹少,别想那么多。”丹朱说。

“是啊。”相思笑着接口“欲雪、欲梅、紫穹每个人都只有一个爹,豫让却有两个,很幸福呢。”

若若微微一笑,她也知道因为擎天的缘故,敖倪和桀琅对豫让都付出不少关爱和疼惜,豫让确实是很幸福的。

欲雪从门外进来,刚脱下外衣就扑向丹朱,搂着她的腰贴心地问:“娘,要不要我来帮你?”

丹朱笑着拧了拧欲雪的腮帮子。

“不用你来捣蛋了。”丹朱见他只有一个人,便问:“紫穹和豫让呢?”

“他们和桀琅叔在鹿园里。”

“噢,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了,不等等紫穹和豫让。”相思问。

“豫让又在闹着桀琅叔喊爹,紫穹气得又和他吵了起来,我瞧着无聊,所以先跑回来了。”欲雪边说、边捱着丹朱坐下。

若若的眼睛黯淡了下来,她拭净了手,转身走出去,匆匆丢下一句“我去看看。”

“我也去,紫穹真是不懂事,教了几次还是不听话,”相思跟着若若走出去。

* * *

鹿园里。

豫让死命抱着桀琅的大腿,而紫穹则是死命地想拉开豫让的手。

“你别缠着我爹,快点放手”紫穹气急败坏地嚷。

“让给我几天。”豫让和紫穹拉锯着,一张脸胀得通红。

桀琅无奈地叹口气,两手分别将他们抱起来!分坐在他的手臂上。

“小鬼头,你们闹够了没?”桀琅看着豫让酷似擎天的眉眼,心想这豫让不只容貌酷似擎天,就连个性也如出一辙,简直拿他没辙。“为什么非要喊爹不可呢?你有你的爹,这个称呼是不能乱喊的,明不明白?”

“桀琅叔老是说我有爹,可我的爹呢?什么时候才见得着?”豫让穷追不舍。

“我也想知道你爹现在怎么样了,可他不出现,桀琅叔也没办法。”桀琅把他们抱上高高的木桩,各分置一边,揉了揉他们的头警告着。“不许再吵也不许乱动,等我把事情做完再一起回去,乖乖在这里等着,要听话。”

桀琅转身走进鹿园。

“你再这么烦,总有一天我爹就不再疼你了。”紫穹故意吓唬豫让。

豫让觉得委屈,眼泪就一颗一颗掉下来。

“你又哭?”紫穹夸张地拍着额,不耐烦地说“你知不知道你连哭都很烦人,欲梅不喜欢男孩子哭的,你忘记了吗?”

“桀琅叔……就这么愿意当我爹”豫让断断续续地抽噎着。

“我爹说不能让你乱喊,万一你的真爹来了,说不定会生气啊。”紫穹试着解释,但豫让仍抽泣个不停。

暮色中。紫穹忽然看见一个陌生的人影自斜阳中朝他们缓缓走来,虽是陌生人,紫穹却觉得这个人很眼熟。

这个陌生人正是石擎天。

“小弟弟,这里的园主在吗?”擎天含笑问紫穹。

“你找我爹呀?”紫穹答,豫让擦着眼泪,好奇地抬头看擎天。

“你爹?”擎天愕然,看着眼前这对小男孩。心里揣测着谁是敖倪的儿子,谁是桀琅的儿子,当仔细观察着眼泪汪汪的男孩子时,他的心忽地一侧,怜措之情油然而生,“你们的爹是谁?”

豫让吸着鼻子不回答,紫穹则转头向园子里高喊。“爹,有人来了!”

擎天屏息以待,看着高硕的人影从园子里走出来。

来见桀琅和敖倪是擎天预期中的事,所以当两个人的眼光一相遇,擎天自是没有桀琅来得震惊和愕然。

“桀琅,你一点都没变。”擎天压抑住情感的激动,试着露出坦然的笑容。

桀琅呆滞地怔站着,他无法接受刚才还提起的人,现在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终于肯现身了。”桀琅呆了好半天。才挤出这句话。

擎天低低轻笑。“还能现身就是好的了。”

桀琅怔看着他,一时无法接口。

“这两个,哪一个是你儿子?”擎天笑着抚了抚紫穹和豫让的头。

“你猜猜。”桀琅盯着他,淡淡一笑。

擎天场了扬眉,认真猜起来,他指着紫穹说。“这个,肯定是你的儿子。眉目英爽,很像你。”

桀琅笑着点了点头“他叫紫穹。”

擎天捏了捏豫让的下巴,犹疑地说“这个是敖倪的儿子吗?”

“敖倪叔不是我爹。”豫让抢先答了。

擎天微微一愕。

桀琅抱起像让,丢进擎天怀里。擎天吓一跳,感受到手中微妙的重量。

“你不觉得他和你很像吗?”

桀琅的一句话把擎天惊呆住了,他望着怀中伶俐漂亮的小脸蛋,如被电击一般,脑子顿时昏乱了。

桀琅朗声大笑。“豫让,你的爹终于出现了,以后可别再来缠我叫爹。”

豫让仰着小脸,十分不安的看着擎天,而擎天还未从震惊的情绪中回复过来,

“擎天。”

听见一声诧异的惊叹.擎天蓦然回首,看见相思和若若一脸错愕地呆望着他。

若若更是无法置信.擎天日突然出现,对她而一言宛如一场不真实的梦境,这样的梦她已经作过无数次了,她怀疑眼前这景象仍是个梦,

相思拉扯着若若的手,急切地唤她。“若若,是真的,真的是擎天回来了,你快说说话呀。”

“娘。”被擎天抱在怀里的豫让兴奋地挥手叫着。“桀琅叔说这是我爹,我真的爹终于来了,‘’

若若的眼泪夺眶而出,止不住地奔流而下,她回身就跑,笔直地朝庄园里飞奔。

桀琅急忙抱起紫穹,拼命催促着擎天回庄园去。

擎天的脑中空洞而且凌乱,这个孩子!这完全是在他预料之外的事,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真的给了若若一个孩子。

豫让小小的手臂紧搂着擎天,是那么独占的姿态,擎天生涩地抱住小小暖暖的身躯,心口掠过一丝战栗,这个孩子是从他身上分出来的骨血肉,本能的亲情击倒了他的心墙,这个孩子悄悄地填补了他内心某部分的空虚。

“擎天,你可回来了。”丹朱一看见擎天,掩不住惊喜的神情。

“擎天真是太可恶了,一走就是七年。眼中全没有我们这些好兄弟。”敖倪大骂着,唇角隐含着笑意。

擎天轻笑了两声“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什么都不用说了。”

“擎天,这一回你不会再走了吧?”丹朱担忧地问道。

“本来我只是打算来看看你们,过阵子就走,不过……”擎天低头看着豫让,眼神犹豫不定。而豫让始终都黏腻着擎天,似乎深怕自己一松手,擎天就会消失不见。

“七年来,你都到哪里去了?”桀琅问。

“到北方游历了几年,然后受蒙古王子之聘烹煮膳食,这一回,主要是为了探望你们而来的。”

“你现在是独身一人吗?”桀琅忍不住问,

擎天失声一笑,点了点头。

“擎天,你难道不打算住下吗?”相思刻意扬声问,主要是希望躲在房里的若若能听得见。

“本来并不打算,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同,我必须慎重考虑。”擎天看着豫让说,声音抬高了一点“而已我会把若若和豫让一起考虑进去。”

躲在房里的若若听见擎天的话,整颗心、整个人都如释重负,她的眼泪沿着颊畔倾流,那是一种舒展的心情。即使擎天不爱她,能得到他那样的一句承诺,远比任何一个“爱”字还要感动她的心。

“那就太好了。”桀琅松了日气,开起玩笑来“你儿子实在和你像得不得了,缠得我真想大叫救命.你回来了正好,他从此会放过我!只缠你一个人了。”

“爹。”豫让全心全意地抱着擎天,笑嘻嘻地说“我以后只会缠着你,不会去缠小气的桀琅叔了。”

在屋子外笑着,转瞬间,疑虑和不安已被笑声冲散。

* * *

枣树下,四个孩子又在上演争夺欲梅的戏码。

欲梅最后烦了,啄起红樱桃似的小嘴;嘲谚地说:“谁能像我爹那样爱我娘再说吧。”.

紫穹弹跳起来,欢呼地大叫:“那肯定是我赢,因为我爹好爱我娘。一定不输给敖倪叔。”

豫让有些发急,他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因为他根本不曾见过爹和娘有任何恩爱的模样,急得一张小脸通红了起来。

他一蹦而起,转身飞快地奔向庄园,急冲冲地大喊:“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去问我爹,他到底爱不爱我娘。”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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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若若一个名分吧?”桀琅注视着他。“虽然若若不会要求任何名分,然而一旦有了小孩,你是逃避不了的。”

“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有了孩子。”他的神情略显慌乱。

“万一呢?就算我们三个人永远在一起。能把若若丢开吗?”桀琅揉了揉眉心。“说不定我们四个人将一辈子纠缠不清了。”

擎天静静注视着他,悲哀地冷笑了两声。

“我是所有人痛苦的根源,是我弄得每个人疲惫不堪,我也不想这样。”

他转身走开,忽然看见立在拱门边的着若,想起前一夜的肌肤之亲,两个人都刻意避开目光,无端红了脸。他的脚步没有稍停!低着头,匆匆从著若身边走过。

若若的神清悠忽,勉强露出微笑,对桀琅说。“桀琅哥,别为难擎天了,我不想增加他的痛苦,本来我就不打算要任何名分,这样就行了”

桀琅盯着她的眼睛,有种直觉,如果四个人就这样纠缠下去,最先崩溃的人不知道会是谁?

* * *

相思和舅舅坐在厅堂闲聊着。不一会儿,勇母和凤舅妈拿着剪刀、几叠红纸进来,围着圆桌坐下。

“快过年了,剪些纸花来贴,相思,你也来剪吧?”凤舅妈笑着唤道。

相思摇摇头。“我不会。”

舅母鼻哼一声。“这么大的姑娘了,碰到事情还敢理直气壮说不会,不会就要学呀,我说凤晴啊,妹娃、妹丽可不能这么教,当心嫁到了人家家里讨人嫌。”

相思听得刺耳,言下之意,大约是说自己的娘没有好好教她了。

“姊姊说的是。”凤晴陪笑着,眼神却向相思示意,要她别理会。

“舅舅,我去找桀琅。”

相思刚站起身,又听见舅母冷言传语地丢下几句话。“成天和男人厮混在一起。当众搂搂抱抱,夜里还在男人房里流连忘返。真是不知羞耻,老爷,你可别纵容相思于出和她娘一样的事情,葛家可再丢不起一次脸了。”

“你说够了没!”葛颖飞斥喝着。

相思僵直着背背,飞快地走出厅堂,把那些喋喋不休的嘲讽远抛在耳后,那些所谓的道德和责任对她来说都太陌生了。

在这样的环境中,她觉得喘不过气来,她不喜欢这里,越来越不喜欢了,她急着想找到桀琅,要他将她带离此地。

天飘着雪。

相思刚走到沁芳桥,看见迎面走来一个酒醉醺醺的男人,她诧异地打量着他,在葛府住了近十日,也不曾见过这等猥琐又一脸病容的男人。

男人一看见相思,如获奇珍,醉眯的眼睛陡然大亮,怔怔地呆望着。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里?”男人趋近她,斜着眼,酒气冲天。

“你家里?”相思一听,才知道这男人原来就是她的表哥葛仲翔。

“小仙女。你到底是谁”’葛仲翔眯细看一双眼直勾在她的脸上,伸出一只手正要摸上相思的脸。

相思挥手打开他,面容冰封“别胡来,我是你的表妹卓相思。”

“表妹?”葛仲翔把脸凑向她.醉言醉语。“我何时有个表妹,小仙女骗我的吧。”

话还没说完,葛仲翔突然整个人被往后一扯,他醉得重心不稳,踉跄几步便跌倒在地。

“谁?是谁偷袭我?”葛仲翔哇哇乱叫,一抬眼,看见俊美的擎天,愣愣地低呼着。“我一定是在作梦,怎么又来一个仙女?”

葛仲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扬了扬手想模擎天,擎天伸出脚尖绊了他一下。他又跌了个狗吃屎。

擎天看了一眼相思,淡淡地说:“这个人醉疯了,快走吧。桀琅在梅园里。”

相思迟疑地点头,向前走了几步,停住,回头看擎天,擎天垂下眼。慢慢转过身走了,她忽然有些怅惆,呆望着擎天飘逸的身影,她遥遥地听见妹娃和妹丽娇唤着“擎天哥快来,咱们一起剪纸花。”

不知怎么!她的心忽地沉重了起来。

葛仲翔正挣扎着想起身,相思快步走开了,她实在讨厌看见他那副狼狈的丑模样。

* * *

这夜,葛仲翔酒醒之后昏昏沉沉地走进厅堂,当他看见几个陌生的脸孔围着桌子吃饭时!一时之间怔住。

“没钱就回来了?”陪着相思他们吃饭的葛颖飞冷肃地说道。

葛仲翔低下头,慢慢走到饭桌前,视线从若若、相思、擎天、桀琅的脸上悄悄瞟掠过去,看到相思和擎天便多看了两眼。

“见见客人。”葛颖飞厉声喝令,-一介绍着。“杜若若姑娘、相思表妹、石擎天、桀琅。”

葛仲翔含笑地点头,当他无意间看见桀琅颊边的金豹纹时,赫然惊叫出声“你、你是霍七爷要找的那个人。”

桀琅他们四个人的脸色骤变,彼此对望着。

葛仲翔指着他们四个人大叫着。“没想到居然会在我家里,爹,这些人留不得,霍七爷迟早会找上门来的。”

“闭嘴”葛颖飞怒斥。“你只要别在外头声张,谁会找上门来!”

“爹,今儿个一早我回来时,霍七爷的人就已经搜遍龙泉镇。说不定就要搜到咱们这儿来了,我可没有胡说!”葛仲翔气急败坏地嚷着。

“也是该找上门来了。”桀琅慢条斯理地说。“舅舅,打扰了这么多天,也该走了,再往下去。不只给舅舅惹祸,恐怕老太大的身体也会气坏。”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太太这些天也够受了。”

葛颖飞苦笑道:“你们打算去哪里?”

桀琅看了看相思,又看了看擎天和若若,叹口气说:“去十渡,好吗?”

若若先点头,轻轻地说:“我想去十渡找丹朱姊。”

擎天静默不语。

“相思呢?”桀琅转头问她。

“我无处可去,只能跟你了。”相思淡淡回答。

桀琅满意地笑了笑。“好,就这么决定,明天动身去十渡。”

“这几日雪下得大,等雪停了再走也不迟啊。”葛颖飞谈。

“都好。”桀琅无所谓。

“仲翔。”葛颖飞回身吩咐“去取炭护来,天冷,咱们来煮茶喝。”

“是。”葛仲翔刚要走,屋外便传来脚步声响。

走来的是一位老仆,站在门边禀很着,“’老爷、少爷,外头来了霍府的侍从,说要搜一搜。”

老仆尚未把话说完,架琅整个人就直跳了起来,愕然地望了擎天、相思、若若一眼。

“糟了、糟了,霍七爷已经找到咱们家来了”葛仲翔大惊失色。

桀琅略一思索,立刻将相思和若若的手交到擎天手里,紧张地对擎天说道。“霍七爷这四是有备而来的,擎天,你带相思、若若从后门先走。”

“你呢?”三个人同时惊问。

“霍七爷感兴趣的是擎天,相思和若若又跑不快,万一被发现了,你们三个都跑不了,所以你们三个人先走,我暂时先躲下,若发现情况不对,会设法引开他们,你们先逃远一点再说。”桀琅情急地解释。

“不要、不要这样。”相思惶惶然地扯住桀琅。

桀琅轻抚着她的脸,柔声说:“你放心,逃脱这门功夫对我来说是雕虫小技,不必替我担心,倒是你们别让我担心就行了,快跟着擎天走。”

前门突然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夹着嘈杂的人声。

“别犹豫了,快走”桀琅推着他们冲向后门。

“好,走吧。”擎天当机立断,两手各拉着相思和若若前后门奔去。

众人奔到了后门的马房前,葛颖飞和桀琅立即从马房里拉出三匹马来,分别将他们送上马。

突然间,众人都听见妹娃和妹丽不住叫喊的声音。

“擎天哥、擎天哥,你要去哪儿?”

“糟了!两个坏事的小丫头。”桀琅咒骂着。

妹娃和妹丽的喊声果然引起了注意,远远听见一大群人快步走近的声音。

桀琅对相思、擎天和若若大喊。“你们到下一个镇上等我。”

说完,立刻在马臀上狠狠轴上一鞭,马儿吃痛,昂首狂嘶,向前疾奔而去。

雪夜中,桀琅看见相思频频回首,眼中净是不安和惊惶。

他突然间想起,这是他和相思认识以来第一次分开。

桀琅竭力把这种不安的情绪抛掉,赶紧低声警告葛颖飞和葛仲翔。

“千万不能让霍府侍从知道你们认识我,快去警告妹娃和妹丽,说你们是遭到我的胁迫的,无论如何。定要撤得一千二净。”桀琅飞快地说完,立刻飞窜上高高的树枝,藏在积雪的枝叶间,屏息着。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十数名待从已夺至后门。揪住葛颖飞和葛仲翔逼闪着。

桀琅藏匿在大树上,大气不敢喘,隐约听见众传从高喊“追上去”的声音,然后又看见众持从迅速地往前门冲去。

桀琅跃下树,葛颖飞立刻扯住他的手,压低声音,焦急地说:“他们回去牵坐骑了,打算去追擎天。”

桀琅点点头,从马房中牵出一匹马来。

“舅舅放心,我会赶在前头拦住他们,一个人都别想跑掉。”他翻身上马。“我走了,将来有机会再见!”

“好好照顾相思。”葛颖飞含笑看他。

桀琅微微颔首,一抽马鞭,身下的坐骑疾驰了出去,瞬息间,已隐逸在深沉的夜幕中。

* * *

自皑皑、迷茫茫、黑森森的旷野上,三匹马疾驰着呼啸而过,纷纷卷起雪尘,把黑夜搅得缤纷浑饨。

擎天催马狂奔,不时回头留意若若和相思是否跟上;他们马不停蹄地驰过了林子里,赫然发现大雪已经将路径全部掩盖住了。

“相思、若若,紧跟着我!”擎天口头大喊。

相思不善长骑快马,一路殿后,她深怕自己迷路,努力紧跟住擎天和若若。

当驰进林子里,浓密的树荫挡住了月光,整座林子黑暗得辨不清路径,相思正感不安之际,突然间马蹄不小心绊住村根,蹶了一记,相思顿失重心,整个人朝右侧一偏,滚下马来。

所有的事情只发生在瞬息之间;相思跌进积雪里,而马儿却丢下了她,紧追着前面两匹马狂奔而去。

“擎天。”她惊慌地大喊,但马儿去势决疾,不一会儿马蹄声已渐驰渐远,渐渐地听不见了。

天地骤寂,相思如同失聪,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不见,黑夜中异常寂静;静到了极点,她急促的呼吸转化成了一种窒人的鼓噪,人得让她惊恨不已。

她浑身战栗,惊恐地睁大眼睛,青薄的月光、淡隐的雪色,让她感到眼前恍似隔着一层薄雾,什么景象都看不清,她把手举起来。努力凝注目光,才看见被冰雪冻麻了的指尖。

她奋力从雪地里挣扎起身,慌乱地往前奔跑了几步,完全没有方向感,惶惶然地往东走几步,觉得不安,再往西走,恐怖的回响在她心里去打着,好似身在一场噩梦里一样。

“桀琅!你在哪儿,桀琅。”她无意识地低唤,当她发现自己不停叫唤桀琅的名字时,心口像被狠狠抽了一鞭,眼泪不住滚落,她跪跌在雪地上,捂住脸嚎哭失声“桀琅” 她从来不曾想过。若有一天桀琅不在她的身边时,她会怎么样,现在她知道了,原来是这样痛彻心肺的感觉。

天很冷,深沉的黑。

相思不断地发抖,泪水狂倾,在这样冻人的雪夜里。她的眼泪像冰刃,不停地割痛了她的面颊。

一种被弃绝的感觉,直让相思感到惊恐和孤寂,她哭得失了神志,哭得累乏了,才慢慢冷静下来,她哆哆嗦嗦地爬到一棵大树劳,背靠着村干,决定不胡乱走,就立在原地等桀琅来寻她。

她相信,桀琅一定会来寻她,她知道自己必须冷静、必须有耐心,守在原地等着他来。

这样黑的夜,擎天若不仔细看,肯定不会发现她已落马,就算发现了想寻她,但在这迷宫似的林子、遭风雪荡于的路径,又岂是易事?

相思冻得全身剧痛,抖得像风里的一片落叶,她紧紧环抱住自己,整座迷宫似的林子像巨兽骰等着将她吞噬,目爪般的影子一波波袭向她。她恐惧得不敢稍动,拼命让自己镇静下来。

忽然,她听见马蹄声从遥远的地方隐隐传来,立刻惊喜均四面张望,但是在黑夜中,她根本无法确知马蹄声到底传自何方,又不敢肯定来人是不是桀琅或擎天,连扬声叫唤都不敢。

马蹄声渐近,相思极力从黑暗中辨识着马蹄声的方向,她的心紧张得快跳出来,而来人似乎摸黑赶路,连丝引路的灯光都不见,当她终于抓准马蹄声的方向时,却已经慢了一步,来人根本没有在黑暗中发现她的存在,便以惊人之势从她眼前飞驰而过。

相思瞟见快马上黑幽幽的人影,一颗心重重一拍、工即狂喊出声。

“桀玻”

马蹄声掩盖了相思的叫喊,她亲眼目睹桀琅策马飞驰而去,没有稍停。

“桀琅”相思崩溃得尖叫着,整个人跌坐在雪地上,这种恐惧令她几乎要疯了。她悲凉地痛哭失声,嘶声狂喊。“桀琅。回来。”

相思绝望地环抱自己,无法抑制哀凄地痛哭起来。

无边的黑暗中,相思在自己的喘息和喷泣声中捱到了天亮。

在冰雪中待了一夜,她知道自己的腿已经冻伤了,双腿像有几百支小刀子在刺着一样,痛楚不堪。冬阳映射在雪地上,刺目得令她睁不开眼睛来,整个人晕眩得仿佛天地都在旋转。

她勉强扶着树于站起来,不让自己冻昏过去,她相信桀琅一定会回头来找她,她绝不能瘫倒。无论如何都要守在这里等到他。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是如何脆弱,如何过分地依赖着桀琅。如何离不开他,就好像自己全是为了他一个人而活着,如果桀琅从此寻不到她,她会连活下去的意念都没有了。

在冰雪中受冻的感觉很痛苦,她不禁怀疑!这种感觉是不是比死还痛苦?

她真想就这样死了算了,只是可惜自己无法告诉桀琅,她心里有多么看重他。把他看得和自己的命一样重,他若是能听见她心里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她合着眼。泪水滑过冻麻了的面庞,无声无息地滴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听见凌乱嘈杂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倏然停在她身前。

“相思、相思”

她听桀琅、擎天和若若宛如从空谷中传过来的喊声,波浪般地唤醒了她,她费力地睁开眼,看见桀琅焦灼的脸孔,本来以为泪已经流尽了,没想到一看见桀琅,她的泪泛得更凶了。

她缓缓抬起虚软无力的双臂,攀住桀琅的颈子。紧紧、紧紧地抱住他。眼泪急速落下。

“桀琅”她便咽地哭泣着。“我以为等不到你了,我以为很多想说给你听的话都来不及说了,桀琅。”

相思的眼泪让桀琅的心大受震荡,这一次,她的泪是为他而流的。他难掩心中的狂喜,终于能肯定自己是真正得到她的心了。

“相思,是我不好,我不会再丢下你了。绝不会。”他将她密密实实地裹住,紧紧抱在怀里。

“桀琅,实在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相思会落下马。”擎天低抑的声音里满含愧疚。

桀琅木然地看着擎天,一声不吭,抱着相思翻身跨上马背。

擎天的心重重地往下沉。

若若见状,急着想帮擎天解释。

“桀琅哥,你别怪擎天,当时马儿跟着我们跑,连我叫没发现相思姊坠马,你千万别责怪擎天。”

桀琅仍然不发一语,踢了踢马肚,纵马前行。

若若不安地望了擎天一眼,擎天面无表情,默默跟了上去。

看着桀琅冷漠的背影,擎天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坠落到一个寒冷的深渊里,沉沦到了最深、最荒凉的地方。死去了大半。

他一直逃避不去面对的事实,最后还是发生了。

一直以为,桀琅愿意同时接纳他和相思,必然对他也存有一份特别的感情,事实证明他错了,当他看见桀琅失去相思时,那种疯狂和焦急的神情,便不得不逼着自己承认桀琅重视相思的程度。

现在,相思无所保留的爱意,让桀琅和她的关系更加贴近了,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似乎再也没有一点空隙能够留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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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洁白轻盈的雪花、似棉絮般飘坠而下。

相思偎在桀琅怀里,两人共披一件大氅,坐在窗前欣

赏雪花纷飞的美景,

“小时候,每逢初雪,娘总会带着我坐在檐下静静赏

雪,娘死后都是豹儿陪我!想不到今年会在舅舅的家里,

是和你一起看初雪。”相思梦呓般地说着。

桀琅怀抱着柔软幽香的她,早已经快要醉魂酥骨了,

哪里还有赏雪的心思。

“你不睡吗?”桀琅轻声问,

“我想多看一会儿。”

“可是我快没耐性了。”他的指尖极温柔地撩起她的发丝,轻吻她的耳鬓。

她躲开,俏脸薄嗅“为什么偏要扫我的兴?”

“你在深夜里跑进我的房里.要我陪你一起看初雪,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多么折磨人的考验。我能耐着性子陪你这么久,你该感到满足了”他的吻又继续落在她柔嫩的颈边。

相思推开他的脸,认真地说:“才第一年就这么没耐性,将来我还能指望你陪吗?”

“将来我当然还是陪你,只不过也许不是坐在这里,而是”禁琅的视线飘向卧榻,邪邪地一笑。

相思没有仔细听他说的话,因为她看见若若捧着衣服往擎天的房间走去。

“那不是若若吗?”她低呼一声,从桀琅怀中起身,拖着廊下纤小的人影。“她到擎天房里去了。”

桀琅也注意到了,他半开玩笑。“若若该不会想以身相许吧?”

“以身相许?”相思微愕。

“坦白说,若若想得到擎天,这确实是最快的一个方法了,只是不知道擎天会不会被她色诱成功。”桀琅忍不住笑起来“我倒希望若若能成功,起码可以证明擎天是个正常的男人。”

“不行,我要去阻止她。”相思惊跳了起来。急着想冲出去。

“为什么要阻止她?”桀琅将她拦住。

“她怎么能那么傻,擎天不爱她呀”相思担心若若会落得和她母亲同样的命运。

“你放心,擎天要是不爱若若,他们之间肯定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桀琅很笃定地说,笑望着她。

相思的表情很不信任。

“坐下来,我们等着看结果。”他不慌不忙地环住她的肩,一起坐下来。

她疑惑地看着他。“若若曾经说,只求擎天爱她一天就已足够,她这么痴心、这么傻,很容易受伤害的。”

桀琅挑起眉,眼神倒是颇受感动“我真羡慕擎天,能有若若这样的姑娘死心塌地爱他,怎么我就没有这等好运气。”

相思的心震了一下“你是说以身相许吗?”她很明白自己心底有股挥之不去的抑郁,始终纤解不开来。

“要你以身相许很容易,我若是真要你,你一次都逃不过,但是我要你以心相许.这片我来说重要得多。”他的声音里全是笑意。

“说得好狂妄。你就如此肯定我一次都逃不过?”她有些心慌失措。回想起来,似乎确实是如此,

“你的身体比你的心诚实多了”桀琅靠近她,算尖碰到她的鼻尖、沉沉一笑

“我肯定你的身体从头发到脚趾每一寸都爱我。”

相思的脸颊微醺,轻轻地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放过我?”

他吻吻她的唇。眼神温存佣懒。

“现在的你还让我捉摸不定,我在等最恰当的时机,我要的是心灵相契。”

她格格一笑。“这方面。你倒是很有耐性。”

“是啊!”他捕捉住她璀璨的笑颜。“因为有耐性,我才能看见你毫无防备的笑容,而且只笑给我一个人看。”

相思叹息了,在桀琅温柔深情的娇养之下。她确信自己一日比一日更爱他,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桀琅待她更用心的了。

天上的雪花有如搓棉扯絮般地绵密飘落着,

等了许久,终于看见若若从擎天房里出来,神思恍溜地回房。

桀琅细看了若若一眼,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果然没错。”他肯定地说。“想不到若若真的让擎天失手了。”

“你怎么知道?”相思圆睁着大眼。

“头发乱了,神色也变了,我的猜测肯定不会错。”这个结果让桀琅心里有丝窃喜。“这下我终于放心了。擎天初试云雨情,他应该就会了解男人和女人不同之处,也应该更能弄明白自己的感情依归了。”

“你……”相思冷眼瞅着他,突然间:“你初试云雨情的女人是谁?”

桀琅吃了一惊,没料到相思会有此一问,一时之间招架不住,窘迫地扯开话题。“你去看看若若,别问这个了。”

“我猜大概是那些朱雀街的花蝴蝶吧?”相思蹙着眉,自顾自地说着。“难怪你抱我、亲我都像个中老手,原来你早有经验了。”

桀琅浑身紧绷地盯着相思,像等着判刑的囚犯。

“我真想像不出,你抱着别的女人时是什么样子”她认真地沉思。

“我求你别想。我现在满脑子想抱的女人只有你,以后也都只有你。”他加强语气,深怕相思会胡思乱想。

她似真似假地笑了笑。“不说了,我先回房去看若若。”说完便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桀琅呆住了,他还以为相思会借题发挥,正担心又要起波折,没想到相思三言两语就说完了,让他大吃一惊。

其实相思对什么叫“初试云雨情”根本懵懵懂懂,当然不了解该如何去比较。她现在只急着想知道若若究竟和擎天怎么了?

回房,看见若若正搓洗着一条染血的棉布,她惊呼出声。“怎么回事?擎天怎么能弄伤你?”她抓住若若,前后搜寻着,却只看见她不唇红肿的伤口。“他弄伤你哪里?快告诉我。”

“相思姊。”若若脸上泛起桃红,羞涩地低喃。“都是这样的,每个女人第一次和男人都是这样的。”

相思狐疑地看着她,百思不解,良久,才呆呆地问:“不疼吗?”

“疼啊。”若若舔了舔下唇微微刺痛的伤口,安静地微笑着。“不过,擎天肯要我一次,疼也没有关系,今晚是我最幸福的时刻,我终于能有一回拥有全部的擎天。”

“你好傻。这么做值得吗?”相思对若若的想法越来越不懂了。

“没有关系,我将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女人。”若若环抱住自己,眼中清清亮亮的。“擎天这辈子忘不了我,这就够了。”

相思不可思议地盯着若若,为什么她所追求的爱情和自己南辕北辙,她所恐惧的,若若竟毫无保留的付出,并还心满意足。

是什么样的力量使若若如此,她不懂。

* * *

因为一夜没睡,擎天的头胀得发疼。

清晨,他仿佛听见若若在他窗外轻轻说话的声音“园里的红梅开了。”

他开了门,不见若若,只看见被白雪掩覆的庭院,冷风迎面拂来,将他吹得清醒了些,他缓缓地朝后园走去,沿路留下深深浅浅的足印。

穿过拱门,刚走进后花园,就闻得一股寒香扑鼻,擎天仰头一望。园中有数十枝红梅,如胭脂般映着雪色,傲人地绽放着。

他深深吸进冰冷的空气,缓缓吐出来,热气变成了白雾,迷蒙了他的双眼。

“擎天,原来你在这里。”

他回头,看见一脸笑意的桀琅,弯腰穿过拱门走向他。

擎天的心一沉。想必桀琅和相思都已经知道昨晚他和若若的事情了。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擎天冷冷地说。

桀琅呆了果。“为什么?我不记得自己得罪了你。”

“若若昨天会那么做,不是你教她的吗?”他瞪视着他。

“你别诬赖我,若若可不是朱雀街的姑娘,这种事教得来吗?”桀琅不悦。

擎天默不作声。

“你告诉我,经过了昨夜,有什么感觉?”荣琅又问。

“更痛苦。”他不加思索地回答。

“因为若若在你心里的分量加重了,所以你更痛苦。”桀琅替他说,接着又问:“那么我在你心里的分量呢?”

“一样的重。”擎天双眼张张盯着他看。“别以为经过昨夜我就会立刻转了心意爱上若若,虽然她的确在我心里占有了一席之地,但很可惜,我最看重的还是你。”

桀琅的心口拧紧了!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我突然能明白若若的心情了。”擎天忽然说,转头看他。“苦恋一个人不成,只好求一次单纯的成全。”

桀琅抬头望向远方,不敢正视擎天跟中炙热的情感。“若若求你成全什么?”他问。

“求我给她一个孩子。”

“真想不到。”桀琅惊愣不已,慢吞吞地说。“得不到你,得到一个酷似你的孩子也好,原来若若有这种想法,她爱上你真是苦。”

“我爱上你更苦。”擎天不能控制地脱口而出。“起码我能成全若若的祈求,但我却不能要求你成全我什么。”

这是一个结结实实的难题,桀琅无可避免的陷入擎天痛苦的漩涡里,因为对象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他逃不了,也不敢避。

“我真的很希望,自己能成全你的祈求。”桀琅痛苦地叹息。

“我的愿望没有人能成全。”擎天深吸一口气。“我只想回到三个月前、回到无忧谷,回到卓相思不曾出现的时候,这些都是你无法成全我的。”

“那么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办?”桀琅烦躁不已。“我不可能放弃相思,除非你愿意接受她,我们就三个人在一起,永远一辈子都在一起。”

擎天顿住了呼吸,开地,他张开双臂抱住桀琅。

桀琅吓一跳,他从来不曾和擎天如此靠近过,全身僵硬得无法动弹。

“虽然我无法接受相思,但是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些话,我真的很高兴。”擎天的声音略带暗哑。

桀琅闭上眼,就由他抱着。

“我不知道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擎天,友情和爱情是无法混为一谈的,但我不希望失去你这个朋友,除了这样,实在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可是万一着若真的怀上你的孩子,你打算怎么面对?”

擎天僵了僵。修地后退两步,他根本没有深入去想过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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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夜深了。

相思和若若同睡在一张床上,两人都没有睡着。

若若幽幽叹了口气,相思也幽幽叹了口气。

若若转脸看相思,低叹着“相思姊,爱一个人真苦。”

“是啊。”相思慵懒地应。

“相思姊爱桀琅哥吗?”

相思不回答,转过头来看她,见她眸中浮着泪光,反问:“你爱擎天?”

“擎天……”若若喃喃地念着这个令她心痛的名字,哽咽着。“擎天不爱我,他爱的人是桀琅哥。”

相思被惊动了,她出神的深思着,恍然低语。“原来如此”怪不得擎天看着她的目光总是敌视的。

“相思姊,一个男人为何会爱上一个男人?”若若微带着哭音。

“不知道,你为何会爱上擎天?”

“不知道。”她吸了吸鼻子。

“这就是了,一旦被感情召唤,任何人都是无法解释的。”说这句话的时候,相思觉得身体里有说不清的震僳,猛然苏醒,指尖微微泛凉。

“我想,这就是天命吧,命里无法测知的部分。”若若喃喃自语,语带硬咽。

“八岁那年,我娘嫁人作妾,十三岁那年娘病死!十六岁这年继父卖了我,这些都是天命,都是我无法测知的部分,然而。在自己生死攸关之时遇上了擎天,我却清清楚楚地知道,擎天将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相思姊,你对桀琅哥的感觉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相思按捺住颤抖,若若的话将她唤醒了,从见到桀琅那一刻起,不就是时时刻刻在意着他、关心着他,让他渐渐变成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吗?

她甚至私心的盼望着,桀琅能永久不变地陪伴她。

“即使把对方当成命里最重要的人,对方又能用真心伴你多久?”相思叹息着,轻轻会上眼。

“那也不要紧。”若若的声音如梦似幻。“如果擎天肯爱我,就算只有一天的真心,我都心满意足。”

相思被若若的说法撼动了。

若若求之而不可得的真心,只求擎天能爱她一天。

她想起桀琅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这辈子你可能不放心嫁给我,但是我会一直跟着你,把我自己深深刻在你心里,到了下辈子,或许你就会愿意嫁给我了。”

和若若比起来,她才惊诧自己对爱情的渴求近乎贪婪、无餍,注桀琅下辈子都得到了。竟然还无法感到满足。

* * *

行出龙泉镇外,秋阳逐渐升起,驱散了冰凉的寒意。

四个人来到一处栽满槐树的大庄园前。

桀琅勒住马头,回头对相思说:“应该是这座宅子了。”

相思打量着这座大宅院,忽然有些却步。

仿佛又回到幼年那个风雪交加的夜,烛光摇曳中,葛家每一张脸都恍如鬼魅,目光都有如蛇蝎,不管娘如何扑倒在地悲恸哭号,鬼魅似的人影仍残酷地将她拖出大门。用严峻尖刻的声调把她和娘隔绝在门外。

回想起那样下着大雪的深夜。她的背脊像熨上一块寒冰似的冷。

对唯一付出一点亲情温暖的舅舅也只在谷中相处过,然而在谷外的舅舅会是什么模样,她竟然一点也无法想像。

“相思!怎么了?”

桀琅的声音将她从那个雪夜给拉了回来,她静静注视着他。眼中的疑惧已让桀琅看穿了。

“你害怕?”桀琅柔声问。

相思警眉轻叹“没什么,想起一些往事罢了。”

“如果你害怕,立刻跟我走,我们一起到十渡找敖倪和丹朱。”

相思吸口气.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到擎天脸上,擎天虽然面无表情、但相思心里明白,他一定极希望桀琅尽快将她送到她舅舅手中。

“是你至亲的人,有什么可怕?”擎天第一次对相思开口说话,一开口就惊住了三个人,

相思暗暗一笑,擎天果然巴不得快点儿送走她。

“相思,”桀琅放轻声音问。“不如我们陪你进去见见你舅舅,你不是想知道他这几年好不好吗?如果确定他平安无事,到时候想走想留再做决定。”

相思想了一会儿,便点点头。

桀琅先上前叩了叩门,一个老仆开了开.谨慎地打量着他们四个人,听明来意之后。才将他们四个人迎了进去。

厅堂的摆设十分简洁。

老仆送上茶水,恭敬地说道:“几位稍坐,老奴去请老爷和夫人出来。”

待老仆离去,若若悄声对相思说:“相思姊,你舅舅是有线人家,怎么不早把你接来同住呢?”

相思低头不语。

“虽说是至亲,还是有隔阂的吧?”桀琅轻轻接口。

擎天发现,从进门到现在,桀琅的视线总是不离开相思,眼神中的关切让他感到刺目,也刺心。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每个人同时抬起头前门口望去,只见一个面阔口方,剑眉星眼的男人急匆匆地夺进来!一看见相思,惊喜莫名。

“相思,果真是你!”急奔进来的人便是葛颖飞,他携着相思的手,上下细细打量一回,目光接着从桀琅、擎天、若若的睑上一掠过去,问“你怎会出谷来寻我?发生什么事了?”

“豹儿给狼群咬死了。”相思说;望了桀琅一眼。“他怕我只身一人留在谷中危险。所以把我带出谷,两年不见舅舅,心里有些挂怀,所以便来寻舅舅,要我一人是无法走到这儿来的,多亏这几位朋友帮我,”

“这几位是。”葛颖飞额首问。

“我叫桀琅。”桀琅自己答了,然后指着擎天和若若说。“这位叫石擎天,那位小姑娘叫杜若若。”

“谢谢你们照顾相思,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们才好。”葛颖飞惭愧地说着。

“。要谢还不容易,只要舅舅作主把相思嫁给我!什么谢礼我都不用。”桀琅大刺刺地笑说。

葛颖飞惊奇地看了看桀琅,又看了看相思,再看见擎天和若若脸上不自然的表情,一时间弄不明白他们几个人是何关系。

“那人就会说些胡话,舅舅不心理他。”’相思慎羞地,仔细看了葛颖飞一眼,伸手捻了捻他的长须,微笑道:“想不到舅舅这两年瘦了许多,胡子也白了不少。”

葛颖飞苦笑,正待说话,只见两个小姑娘搀扶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走进厅室来,身后跟着一个福福泰泰的中年妇人,还有一个生着一双丹凤三角眼、体态苗条的丽人。

葛颖飞一见老太太进来,连忙上前搀扶着坐下,躬身陪笑道:“娘、您的外村女儿相思来看您了。”

老太大的脸很凶,目空一世,根本不把相思看进眼里,更别提桀琅、擎天和若若了。

老太太把下巴一抬,对着葛颖飞冷冷地说道。“我没有外孙女儿,是谁来这儿乱认亲,把他们统统给我轰出去。”

相思呆了呆,老太太那种既凶又夹杂着瞧不起的眼神,是那么似曾相识。

“我们走吧!”她毫不考虑地转过身,快步走出去。

“相思”葛颖飞和桀琅同时出声叫住她,

葛颖飞忙跪下求情。“娘,颖婵都已经死了,留下相思无依无靠,咱们不能再狠下心置之不理。”

“做出那种败坏门风的事情,我绝不承认她是葛家的人,更可况是和男人野生出来的孩子,你想进咱们葛家一步,你快点把她轰出去,别弄脏了咱们家的厅堂。”老太太疾言厉色。

“娘”

“舅舅,别求了。”相思一脸漠然,这种场面让她极为嫌恶,忍不住皱起眉来。“我本来就只是来看看舅舅而且,其他的人怎么想都与我无关,认不认我也无所谓,我一点都不在意。”说完,便拉住桀琅的手。迫不急待地想走。

“等一下。”桀琅扯住她,以眼神示意擎天和若若,然后好整以暇地坐下来。

“相思,坐下、坐下,别急着走,我们还没把茶喝完啊。”

相思微愕,被桀琅拉得坐了下来,她看见擎天一边轻笑着、一边也坐下来喝茶,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若若小心翼翼地陪坐着,观察每个人的反应。

“舅舅,茶凉了,再上点热茶行吗?”桀琅用指尖敲着桌面,笑容可掬。

“好、好。”葛颖飞立即回头吩咐。“来人,再去上茶来。”

老太太又惊又值,恶狠狠地喊。“叫你把他们统统轰出去,还上什么茶!”

站在一边的福泰中年妇人立刻拦下奴仆。而倚在墙角边上的窈窕丽人则抿着嘴轻笑,兴味盎然地看着桀琅。

桀琅将长发狠狠拨到耳后,故意露出刺纹金豹来,他狞笑着,让豹纹更显得诡异。“老太太,小爷我平时可不是这样好声好气的说话,要不是看在相思的面子上,哪容得你们如此放肆。小爷我决定赖不来了,咱们几个人想在你们府上喝个一年半载的茶,有谁敢说声不?”

老太太露出惊怖的表情,中年妇人和那个窈窕丽人不安地朝老太太移近,连两个小姑娘也吓住了。

“你……你想怎么样?”老太太颤巍巍地问。

“本来不想怎么样的,是您老太太惹毛了小爷我。”桀琅冷冷一笑,“我这人向来就这个坏脾气,有人对我太好我反而不舒服,但是如果有人对我使坏,我可是必定要折磨到对方爽快了才罢休,相思是我捧在掌心的小宝贝,老太太对我的宝贝使坏,我肯定是不会轻饶的,这下子您可明白了吗?”

相思一听,粉脸羞得飞红。

老太太用力拍着椅子手把,站了起来。“你竟敢威胁恫吓我这个老人家,颖飞,还不快去报官来抓人。”

葛领飞生性庸儒,根本无力应付这种场面。

“老太大别费事了”擎天缓缓赔了口茶,笑容若有似无。“报官只会让你们葛家的家丑外扬,昨天桀琅才刚打得霍七爷鼻青脸肿,我劝你们还是别张扬得好。万一把霍七爷引来寻仇,你们也难逃牵连。还不如乖乖地安排我们住下,或许能少惹一点风波。”

老太太的脸色发菁了,两年前就因为长孙葛仲翔得罪了石梨城的地方恶霸,成日被寻仇殴打,差点连命都不保,为了避祸,才举家迁到龙泉镇来,怎堪再招惹一次那样的风波。

葛颖飞乘势说道:“娘,就先安排他们往下吧,再怎么说,相思也是颖婵的女儿呀。”

“舅舅说得对,立刻收拾几间房让我们往下,把小爷几个伺候舒服了,一切都好说,我也不一定会把相思留在这里。”桀琅冷笑了几声。

相思漠然,擎天漫不经心,而若若则好奇地盯着老太太的反应。

“随你去吧。”老太太扶着中年妇人的手。摇头喘气地走出去。

若若忍不住掩口轻笑了起来。

“舅舅,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相思急忙道歉,转险责怪桀琅。“你也真是,何必强人所难。”

桀琅鼻哼一声。“这个老太太顽固得很,惹得我一肚子怒火,不弄个鸡飞狗跳,怎能消我的气。”

葛颖飞陪笑着。“我也不想让相思受委屈,可是我娘的想法很难改变。”

“舅舅,你放心,我原也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住不住这里并不重要。我们立刻就走,不会给舅舅添麻烦。”相思欲起身,又被桀琅按住。

“相思,这口气我忍不下来,就算你不愿意让我替你出这口气,起码也要为你娘想想吧?你娘被亲人扫地出门,无依无靠,疯癫至死,难道你不想为你娘出口怨气吗?”桀琅紧盯着征促出神的相思,抬头对葛颖飞说。“我不会闹得太过分,舅舅请放心,我只是不想让相思再被驱赶一次。”

葛颖飞征着,望着面前这个轻狂豪爽、风流惆说的俊朗男子!惊诧于他对相思细腻的用心。

“相思”葛颖飞轻叹着。“想不到你觉遇上了一个好男人。”

相思头一低,两腮像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桀琅欠身凑向她,似笑非笑地瞅着她,柔声说:“舅舅已经看上我了,只等你点头。”

相思心慌意乱地别开脸,桀琅每说句意味深长的活。她总忍不住在意起擎天的反应,见擎天一脸无聊地看着窗外,她立刻转回视线,瞥见了尚未离去的那位窈窕丽人,在她身旁偎着两个小姑娘,正含笑望她。

葛颖飞将她们二人指与相思道。“这是我的小妾,你喊她凤舅妈就行了,两个姑娘是你的小表妹,一个叫妹娃,十五岁,一个叫妹丽,十四岁。”

“凤舅妈。”相思不自然地轻唤。

妹娃和妹丽也娇唤了一声表姊。

只一会儿工夫,相思就多出了不少亲人,这种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

就这样,四个人尽管不受欢迎,还是在葛府住了下来。

* * *

四个人在葛府中住了几日,老太太完全避不见面,相思的舅母则整日诵经,很少走出佛堂,招呼他们食住的人,只有葛颖飞和凤晴而且,几日下来,连葛仲翔的影子也没见着。

而相思的两个小表妹妹娃和妹丽,很快就和他们混熟了,她们虽然打从心眼里害怕桀琅脸上诡邪的刺金豹纹,但因为喜欢擎天俊美优柔的模样,成日跟在擎天身后缠腻不休,擎天一向和姑娘们总能谈笑风生,除了若若以外,所以惹得若若心中气闷。

一日傍晚,乌云密布,空气潮湿而且寒冷,吃完了一片薄饼,相思己觉得有些凉意,指尖微微抖瑟。

刚这么一想,一件狐皮的大氅轻柔地搭上了她的肩,她回头,接住桀琅温柔的笑眼。

“天就要下雪了,你不知道吗?”他在她身侧坐下,将她冰凉的手包进自己温暧厚实的大掌里。

“原来如此,难怪好冷。”她由他握着,这段日子以来,已经渐渐习惯被桀琅怜惜疼爱的感觉了。她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轻轻优。“这里是北方,所以要下雪。”

“相思,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他低声问。

“让舅舅替你作主,嫁给我好吗?”他在她的耳畔低语。

“我的未来自己可以作主,不需要别人来替我决定。”她平静地说。

“好,那么你愿意嫁给我吗?”

“为什么你非要追问我嫁与不嫁呢?”相思眼光黯然,落向茫茫远方,“两个人之间,一定要有这样的约束吗?”

“因为成了亲。才能将两个相爱的人紧紧系在一起。”他解释着。

“两个人若是真心相爱,何需要俗礼的约束,在我看来,成亲要约束的是那些不相爱的人。”她的语音和煦却不够温暖。

桀琅温柔地看着她,眸底有者释然。“好,从此我不再说这些了,只要你愿意让我陪着你就够了。”

“你想陪我多久就多久,我暂时还不会赶你走。”她的眼中饱含笑意,手指轻轻拂过桀琅颊畔的豹纹。

桀琅俯下头,亲亲她冰凉的鼻尖.然后吻住她微启的唇办,相思没有推拒,让他轻柔地探寻她口中的幽香甜美。

当他们正沉溺于舌尖缠绵的滋味时.突然听见一阵笑语传来,声声取笑着,

“不羞、不羞.让人瞧见了。”

桀琅和相思立刻分开来,原来是妹娃和妹丽嘲诌的笑声,和她们在一起的若若也一起抿着嘴偷笑,倒是擎天像被重重掴了一掌.突然间变了险,转过身,僵硬地大步走回西厢偏房,

妹娃和妹丽不明所以,呆呆地望着擎天离去的背影,问若若。“擎天哥怎么了?”

若若怔怔站着,不知道该有什么情绪.整颗心怅然若失。“没什么,你们先回去吧,我有话和相思姊说。”

妹娃和妹丽两姊妹带着古怪的表情,挽着手慢慢地离开。

“糟了,擎天这下子可要气坏了。”相思咬着唇说,当她全心全意被桀琅的爱包围时,总也躲不开擎天那双被痛苦焚烧的眼睛,时时烙痛着她和桀琅。

桀琅懊恼地叹了口气,把若若唤了过来。

“若若,擎天这几日待你如何?”他正色地问。

“淡漠如水。”若若自嘲地一笑,闷闷地“比待妹娃和妹丽还不如,我细心照顾他,他却总是躲着我,一见到我就犯愁。”

桀琅思忖着,认真注视着若若柔媚桥俏的脸蛋。

“我了解擎天。”他若有所思地说着。“他对待任何一个姑娘的态度一向都是温文有礼的,就像对妹娃和妹丽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却偏偏躲着你,可见得他对你也并非没有感觉。”

“我想是讨厌的感觉吧?”若若涩然笑道。

“不。擎天讨厌一个人不是这样,说不定事实正好相反,只是他自己浑然不觉罢了。”桀琅越想越有可能。

“桀琅哥别说给我开心了。”若若不信。

“我认识擎天很多年了,我相信他重视我的程度,也相信我在他心里所占的分量,但是当他开始为了你而犯愁时,你就已经渗进他的心里了,相信桀琅哥的话不会错。”他笑笑地说。

若若沉陷在困惑中。

相思一直微微偏着头,专心看着桀琅说话的侧脸。

“真心想要擎天,就想办法把我从他的心里排挤出来,若若,你的情敌是我。用不着太客气了。”他捏了捏若若的下巴,笑容近于狡黠。

若若脸一红,整颗心飞扬了起来,有种说不清的喜悦和期待。

桀琅拉着相思悄悄走开,独留下她细细咀嚼这患得患失的情绪。

* * *

夜里,相思和若若分别倚着窗边,两个人围着火盆,烘烤着几件桀琅和擎天微微阴湿的棉袍,突然间,相思着见雪花安安静静地飘落了。

“相思姊,下今年的第一场雪了。”若若惊喜地轻唤。

相思第一次在山谷外看见下雪,不禁百感交集,突然间很渴望看见桀,她将几件桀琅的棉衣抱在怀里,手中、心中都觉得暖烘烘的。

“若若,我把衣服拿给桀琅。”她起身,微微一笑,开门走了出去。

若若怔了证,盯着手中正烘烤着的棉衣出神,心思和注意力都用飞到了棉衣的主人身上。

擎天,她该怎么样才能打动他?

这些天以来,她嘘寒问暖,让他房中的条永远是热的,每天早晨会让他的房中充盈着新鲜的花香,让他穿在身上的衣服永远洁净干爽。

但是她发现,擎天眉宇间的愁绪似乎更加深了。

她轻叹着,要打动擎天的心好难,不如就求他爱她一天吧,只要能得到他一天的爱,那该有多幸福?从此,她干脆就死了心,也可以让擎天不必再犯愁了。

她的思绪飘了好远,一回神!才发现炭火快熄了,细碎的雪花也不了薄薄一层,相思姊却还没回来。

突然,一个念头触动了她,要她死心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这么一想,她的脸火烧般地热了起来。

急促的心跳鼓动着她,她抱起棉农,毅然决然地往擎天的房间走去。

擎天开了门,一看见若若,视线立刻调了开来。

“这么晚了,有事吗?”他对她说话从来不带情绪。

若若深吸口气,途自走进他房里,把棉衣放在桌上。

她嗅到屋中淡淡的芙蓉香,知道是自己早上剪下来的芙蓉花所散发出来的。

她打定了主意,轻轻开口。“相思姊今晚没有回房睡,似乎打算睡在桀琅哥的房里了。”

擎天像被铁锤狠狠击打了一下。

“告诉我做什么?”他望向窗外,声音闷哑。

若若知道他十分在意,心口隐隐抽痛着。

“擎天,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也知道你一点也不喜欢我。”若若深深吸气,眼泪扑籁软地掉下来。“但是我就是没办法,没办法不去爱你,我真的很爱你。很爱你。”

擎天终于转过头来看她,晶莹白润的鹅蛋脸上洒满泪痕,圆亮慧黠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

“擎天,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她哑着声音问。

“什么事?”

她扭绞着蝴蝶袖,轻声低语。“这辈子除了你,我是不会再嫁别人了。”

擎天整个人直跳了起来,大喊着“你不能这样一厢情愿。”

“我很明白你不会娶我。”她立即接口,眼中尽是恳求之色。“我只想求你成全我一件事。”

擎天愕然地看着她.连反间的勇气都没有。

“给我一个孩子。”她怯怯地开口.脸上迅速泛起一片羞赧的红晕。

擎天睁大了眼睛后惊得发不出声音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若若居然会向他提出这个一要求。

“求求你,擎天,给我一个孩子,我想要一个你的孩子。”若若急切而飞快地说着。

擎天毕生没有如此震惊过,他整个个呆立着,还来不及做任何适当的反应,若若就宛如蝴蝶身地飞扑向他,投进他怀里。

“我不求你爱我,也不求你娶我.只求你给我一个孩子,我希望能拥有一个你的孩子,求求你。”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哀哀地祈求着。

擎天窒息了,伏在他怀中微微轻颤的少女,对他提出了惊天动地的要求,他几乎无法呼吸。直到胸日灼热发痛,他才猛然吸了一口气,一阵淡淡的幽香扑鼻,他竟有些意乱情迷了。

“等等。”擎天抓住她纤瘦的肩,费力地将她推开来“我们不能这么做,我也不能这样对你。”

“我是心甘情愿的,我知道你不愿意,所以才请求你。”若若抖抖瑟瑟地解开盘扣,一颗一颗的解开。

擎天瞪大了眼睛,急忙抓住她的手阻止,若若却是铁了心,一手挥开他,一手继续脱卸衣裙,当她白玉般莹滑的肌肤一寸一寸裸露时,擎天只觉得喉中焦渴,浑身燥热起来。

“若若。等等,不行。”

擎天连连后退,若若此时已经卸下贴身的月白色肚兜,一具美无暇的处子之躯尽现在他眼底,他的心跳像擂鼓般又快又猛,觉得自己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在昏黄的烛光中,若若越显得柳眉笼翠,檀口含丹,一双杏眼转盼流光,擎天感到下腹逐渐升起强烈的欲望,他根本无法知道这种陌生的烈焰该如何去浇熄,正打算逃出去,若若却飞扑进他怀里,两手用力勾住他的颈项,柔软的身躯紧紧与他贴合,他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喘,听见若若在他耳边呢喃着。

“擎天,爱我一次。求你爱我一次。”

他喘息着,感觉到若若湿濡的舌尖舔吻着他的耳垂。咬着他的锁骨,他再也无法从若若编织的情欲之网逃脱,整个人被她所获。

他生涩地搜寻她灼热的唇,失控地、猛烈地狂吻,两手挽着她柔滑的纤腰,踉跄地滚倒在床上,他的呼吸浊重,被挑起的激情一发不可收拾,也无从掩饰了,他的舌尖滑向她雪滑的胸前。

若若轻喘着,不自禁地发出娇吟声,她克制不住浑身的颤抖和喘息,也感觉到擎天抵在她两腿间灼热坚硬的需要,小腹逐渐纠结起一股奇妙的饥渴和热潮,她下意识地挺贴向他,难受地蠕动着。

擎天无力抵挡这股陌生的欲潮,眼中燃灼着狂炙的欲火,他急卸下外衣,本能地回应自己身体的反应,他一手托起若若的腰,下身一沉、急切地穿透了她的身躯。

“擎天,慢一点”苦若倒抽一口气,发出痛苦的呻吟,撕裂般的痛楚让她缩起了膝,紧紧夹住擎天的腰,痛得不住战栗。

擎天初解人事,根本不懂得如何对待亦是处子之身的若若,他深埋在她的体内,包裹着他的,是温软如绵、紧密得让他快要敏感疯狂的幽秘之地.他每动一次,就亢奋得几乎失控,但若苦却痛楚得只去拖紧他,咬得嘴唇出血。

他无法体会若若的那种痛楚,因为他自己已经敏感得不受控制了,他的气息渐渐紊乱.喘息渐渐急促,当若若疼得弓起身子抵向他时,更加深了他的穿挺.刹那间,他的背背僵直,所有的需要都在她的体内爆发开来了。

他瘫倒在若若身上,脸孔埋在她汗湿的颈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若若松弛了下来,双臂虚软得只能挂在他的颈上,这一刻,他的气息,他的汗水,他的所有都是属于她的,即使全部的过程疼得几乎让她受不住.她也舍不得放开,贪婪地享受这既痛楚又甜蜜的片刻时光。

擎天缓缓撑起上身,眼神狂乱复杂地凝视着她雪白的脸,和已经被她咬破出血的嘴唇,他陡然抽身退开,恍恍然地抓起桌上的棉衣穿上,当他瞥见自己下身沾着血迹时,惊诧地望向若若,这才看见她的身下落着点点殷红色的血,他整个人僵立着无法动弹。

“疼吗?”他柔声低问,懊悔自己弄伤了她;深深自责着。

“不很疼。”若若凝视着他,舔一舔咬破的下唇。盈盈地笑,她轻轻拉了被子掩住自己,欣喜他语中的关怀之意。

“我……竟然”擎天把脸埋进双手里,懊恼地坐在桌案旁,他想说,自己根本不能答应若若的请求,竟然还是无法抗拒她的诱惑,而且是一种出于原始本能的,女人对男人的诱惑。

若若深切地凝视他,眸中异常晶亮。

她缓缓穿上衣服,瞅着他甜甜一笑。“擎天,谢谢你的成全。”

擎天愕然地抬眼看她,有些眩惑了。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如愿以偿怀上一个小擎天,但你愿意要我一次,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她羞怯地笑了笑。“从现在起,我会试着对你死心,你也可以不必再为了我的事情犯愁,我不会再烦扰你了。”

说完,若若轻轻开了门,回眸一望。“下雪了,别冻着。”

擎天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怔怔望着她离去的袅娜背影。

他从来不曾将眼神凝注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然而,此刻的若若却撼动了他,让他的心起了极大的变化。

幽淡的芙蓉香,桌案上的棉衣,玲珑剔透的若若,床褥上的落红。

擎天沦陷在一种不知名的情绪里,彻夜辗转难眠。
 0   2005-06-29 15:34:5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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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相思睁开眼,感到头重脚轻。眼前一片蒙胧,她勉强坐起身,吸进一口冷空气,突然觉得鼻腔一痒,重重打了个喷嚏。

“你醒了吗?”

相思听见桀琅的声音,抬头一看,桀琅的人影在她眼前急剧地一晃,她顿时感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头像被石柱重重撞上似的,猛烈剧痛起来。

她“啊”地惊叫一声,整个人倒回床上,闭上眼,缩着身体,忍受着突如其来的痛苦。

桀琅跪在床边,焦急地问。“相思!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相思觉得呼吸不顺畅,心跳急促,她忍不住痛苦地呻吟起来。

桀琅惊慌地捧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又冷又颤,吓得急忙去摸她的脸,发现她的额上滚烫而双颊冰凉。

“是昨天淋雨招寒了吗?”桀琅心痛地揉搓着她冰凉的手,焦灼地说。“我去找大夫来看你。”他用棉被将她紧紧裹住,然后冲出了房间。

相思痛得浑身虚脱,流了一身冷汗,眼前完全是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以往虽然仍有小病痛,但都比不上这一回的来势汹汹,她抱紧棉被,汗湿透了全身!隐约听见自己胡乱狂叫的声音“桀琅,桀琅。”

她无法想任何事,耳里像雷鸣一样轰轰不停。她不知道自己叫喊了多久,接着听见桀琅忧心如焚的声音,正和谁在说些什么,但她听不清楚,隐约感觉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诊脉,不多久便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

她不知怎地感到寒冷和惧怕,嘶哑地大叫着桀琅的名字,仿佛自己就要被遗弃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恍惚间,她觉得有双温热的手臂抱起了自己,然后听见够桀焦虑的声音恍若从幽谷传来那般的空荡“相思,来,我喂你喝药。”

她迷迷糊糊地喝下一口,整个胃不住地在翻腾,忍不住,“哇”地一声吐出来,她开始狂呕,像要把内脏都呕出来似的吐个不止。

她呕到没有东西再可以吐,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整个人濒临虚脱,像要飘飞出去似的轻。她感到自己贴在桀琅的胸膛上,听着他温柔的抚慰,她可以感觉到某琅正努力地给她抵抗的勇气。

头痛的感觉渐渐消失了,在桀琅怀里,她有时燥热得汗如雨下,有时却又寒冷得格格打颤,身躯软弱轻盈得像棉絮一样,任由他擦拭翻弄。

相思不知道究竟经过了多久,疲倦的感觉慢慢淹没了她,在某琅温暖舒适的胸怀里,她正渐渐往睡梦中沉落下去。

她仿佛落到了一个安静柔暖的境地,一切都会平安,再也不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 * *

相思慵懒地睁开眼,深秋的阳光将屋内照得亮晃晃。

她觉得整个人浸润在温暖的金色阳光里,从眉心到趾尖,都烤得暖烘烘的。她舔了舔干燥的唇,想抬起手,却发现两手像被绑缚住了似的动弹不得,愣然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全身都被给在一层的薄被里,而身上除了薄被以外,竟没有半点衣物。

浑身的暖意霎时转变成了热气蒸腾,她的面颊滚烫起来。想起自己在急病的这段时间里,总会清楚地听见桀琅在她耳畔细语低哺的声音,温柔抚慰细心照料着她。

一场急病,让她变得脆弱而无助,桀琅突然成了她身边最亲密的人,那种亲密,甚至比和娘的关系还要紧密,害得让她的感觉渐次苏醒了。

是桀琅的深情软化了她的心,暖和了她的心,但是她能拥有这样的温暖多久。

门“咿呀”一声开启了。

相思倏地闭上眼,她还没有准备好该用什么语气和态下来面对桀琅,尤其是在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她连最根本的一点尊严都丧失了。

她假寐着,感到一双温热的大掌轻轻稳住她的下颚,接着合着药汁慢慢哺入她口里,她心神一荡,在苦涩的味道中带着一丝甜蜜的气息。

“我知道你醒了。”她听见桀琅机声轻笑着。“喂了你这么多次,还没有像现在吞咽得这么快过。”

相思眼睛一颤,缓缓睁开眼,一触上桀琅深邃的瞳仁,立刻惊闪开来,心中怦怦一阵乱跳。

“我的病……倒让你占去不少便宜。”她的声音轻如耳语。阵中漾着柔光。

“这叫占便宜?”桀琅扬声抗议。“我陪你一道吃苦,这还叫占便宜吗?”

“我没想让你一起吃苦呀”她抿着嘴看他。

桀琅扬唇轻笑两声,俯下头在她唇上啄吻一下。“我这么喂你,你才肯吃药,否则全都吐了出来,应该是你占我的便宜才对。”

“你相说。”她羞得耳根发热。

“一点也没有胡说,也许是我的口不够甜,所以你喜欢我这么喂你。”说完,他纵声大笑着。

“那也不必脱光我的衣服。”她轻嚷,眼光如醉,双颊如驼。“你究竟趁我昏迷的时候看去了多少?”

相思既娇羞又温柔缠绵的模样,惹得桀琅大为动情。

“全都看过了。”他想起相思无骨般柔润的肌肤,滑如凝脂的胸脯,压抑了几口的欲火终究按捺不住了,他将脸埋入她的颈肩,轻轻嚼咬着她的耳垂,亲吻她的颈项,在她耳鬓低喘着。“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冰肌玉骨,处子馨香,相思,你折磨得我好辛苦。”

桀琅的手指插入她浓密的发丝,阗黑的眸中闪着情欲,饥渴地吻住她。

相思尝到桀琅的吻中带着苦涩的药味,想起他说陪她一起吃苦的话,一颗心澎湃不已,她挣扎地抬起手,轻柔地触碰着他的脸。

她逐渐明白了,对桀琅的感情已经越来越炙烈,那种狂乱的力量连她自己都无法负荷,为了抵御桀琅而筑起的心墙,很快就会被攻破了。

她浅促地吸着气,费力推开他的脸。

“我病着,你忘了?”她软弱地推拒他。

桀琅面露痛苦的表情,凝视着怀中红梅般羞涩的脸,娇艳欲滴。

“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他的额头抵着她,低哑地说。“现在的你,美得能蛊惑人心,这才是最真的你,相思!不要怕爱我,不要怕拥抱我,我会把你心中的阴影驱散掉,相信我。”

相思紧紧环往他的颈项,所有的屏障都瓦解了,她轻抚他的头发,温柔地吻他,柔声说:“如果 你愿意等,总有一天,我会把自己全部交给你。”

* * *

天色将黑,擎天骑着马,驰进了“龙泉镇”。

他一路追赶桀琅而来,他不能再等了,天知道。他已经等了多少年,不论面对桀琅将会得到怎么样的羞辱和心碎,他都决定孤注一掷。

当擎天救了杜若若,而杜若若也以如出一辙的方式爱上擎天时,擎天陷入了混淆的困境,他理不清自己对桀琅和若若的感情,弄不清自己爱的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即使感情注定要绝望,他也必须找到桀琅,彻底将他心中扑朔迷离的感情理个清楚。

追了十多天,他知道就快要追到桀琅了。

擎天刚踏上“龙津桥”,迎面走来一名身穿锦缎绣袍的贵公子,身后跟着四名待从,那名贵公子一看见擎天,登时两眼发直,很有兴味地绕着擎天走,上上下了打量着。

“你是哪个酒楼里的姑娘呀?”那名贵公子拦下擎天,放浪地问。“杏花楼,水艳楼还是醉红楼?”

擎天脸色僵冷,被误认虽然不是头一遭了,但被调戏倒还是第一次。

“收起你的垂涎色相,我是个男人。”擎天板着脸。

“男人?”贵公子和身后四名持从同时放声大笑。“你生得比女人还美,天下有这样的男人吗?”

“霍七爷,这姑娘不老实,唬您哪。”贵公子身后的侍从露出不怀好意地笑。

贵公子名叫霍登荣,人称霍七爷。

霍七爷伸手撩起一线擎天的头发,一睐眼睛,故意调戏。

“柔细的头发,绝美的脸蛋,姑娘,别以为做了男人的打扮,就能蒙骗人了,谁瞧不出来你是女扮男装的,快说说你是哪个青楼里的姑娘,本大爷肯定天天捧场,给足你面子。”

擎天气得脸色大变,简直想杀人。

霍七爷的声音引起不少好奇围观的路人。但因霍七爷是“龙泉仁”最大的恶势力,当街强抢美女对“龙泉镇”的人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除了看紧自家里的闺女外,也别无他法。

“你们最好快点滚开!别来烦我。”擎天怒不可遏,劈手挥开霍七爷。

“竟敢对霍七爷无礼?”四名待从冲向擎天,分别揪住他的双臂制住他。

霍七爷纵声狂笑,他实在越看擎天是越喜欢了。

“真是又呛又辣的姑娘,大有趣了,来,你们把她押回我府上去,是男人还是女人,今晚到了床上就见分晓。”

擎天奋力挣扎着,羞怒得忍无可忍!但见看热闹的人群越聚越多,却没有人敢挺身帮他的忙。

“放开我,”他咆哮着。“我现在就能证明自己是人男人,不必等到晚上。”

“哦。这么一来,大家就有眼福了。”霍七爷呵呵大笑。目露邪光。

擎天用力地抽回手,扼住领扣一扯,把罩衫从肩部往下一拉,露出赤裸而平坦的胸膛。

他裸露的肩臂白得全无肤庇,指甲仿佛像透明的冰片。结在雪也似的指端,好似随时都会化去似的,在黑夜与彩灯的映照下,擎天美得恍如夜月之魂。

人群中传出此起彼落的惊呼声,在霍七爷的眼中,擎天此举更引发了他强烈的兴趣和欲望,擎天就像一份令人垂涎的点心,让他只想一口吞噬下腹。

“长得如此妖魁的男人,简直世间罕见,这下子我更想抓你走了。”擎天已惹得霍七爷焦虑异常,霍七爷一弹指,四名待从随即又扑向擎天压制住他。

“你们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擎天猛烈地挣扎着,一不小心仰翻在地。四名待从用力压住他的手脚,让他无法动弹。

“绑起来。”霍七爷沉声下令。

突然间,一个瘦小的人影扑过来,整个人覆在擎天的身上,大叫着;“别抓他!求求你们别抓他。”

擎大一听见这个声音,大吃一惊。“若若,怎么会是你?”

杜若若吓得大哭不止,她挡在擎天身前,哭喊着。“你们别抓他!别欺负他,要抓就抓我吧。”

“唷,是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霍七爷歪着嘴角邪笑。“这回收获不小,抓了一个,还引得另一个送上门来,把他们一并给我带回府去。”

“喂、喂”人群中冒出一个高硕的黑影,排众而出,口中讥刺着。“我瞧这里怎么这般热闹,原来龙泉镇里的人喜欢看人干坏事。”

擎天和若若认出这个声音是桀琅!

“桀琅哥,快救我们。”若若惊喜地大叫。

霍七爷眼角一瞅,看着颊纹金豹的桀琅,心里盘算着桀琅的来路,沉着脸问:“你是他们什么人?”

“朋友。”桀琅冷笑道。“你又是他们什么人?”

霍七爷不可一世地笑着,由传侍开口说话。

* * *

荣琅闻言,朗声大笑。

“说了半天,不过是个横行不法的地方恶霸而已,干坏事竟干得这般张扬,小爷我不是龙泉镇的人,可不吃你这一套。”说完,扬手揪起霍七爷的前襟,阴侧侧地瞪着他。“快放人,否则小爷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四名待从见状。急抢过来欲救人,桀琅手腕一翻,将霍七爷掀翻在地。挥起拳头狠狠打上一拳,四名待从纷纷围住桀琅,一阵拳来脚往,桀琅自幼在贼窝中长大,与人博斗有如家常便饭,根本不把这四名待从黏糯的把式放在眼里,他闲闲地招架,只听啊唷、砰砰之声响成一片。四名等从摔倒在地,哀叫连连。

围观的人群咬指惊叹,摇头咋舌,见霍七爷被打得鼻青脸肿,无人不暗自欣喜,但又怕惹祸上身,一迳纷纷走开。

霍七爷从地上翻身爬起,附牙咧嘴地暴喊。“有种你就别走出龙泉镇”

桀琅扬眉轻笑。“地方恶霸小爷我看得多了,在汴京,小爷我都能畅行无阻,何况这区区的龙泉镇,有本事就弄点新鲜的来玩玩,别只会说大话。”他的语气没有半分火气,但说的尽是嘲语。

桀琅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唬人,他一向凭恃着脸上邪诡的豹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吓得敌人逃之夭夭,

霍七爷虽然惊怒得目跟尽裂。却自知没有反抗之力,只好由侍从们狼狈地搀扶着离去。

一场闹剧总算落幕,桀琅叹了口气。疑惑地打量着擎天和杜若若。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们”若若嗫嚅着,小心翼翼地观着擎天冷然的表情。

擎天没有直接回答桀琅,转而瞅着若若,良久。才淡淡地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来?”

“我……”若若眼中泪花乱转,她低垂着头,吞吞吐吐地。

桀琅看着擎天和若若古怪表情,只觉得一头露水。

“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十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快说清楚好不好?”桀琅催促着,已经没有耐心了。

擎天调过视线,定定凝视着桀琅飞扬跌扈的神采,桀傲不驯的眉眼,他的心猛地紧缩微疼,

“我是来找你的。”他缓缓地开口,

“来找我做什么?”桀琅大惑不解。没有留意若若黯然的神色,退自问道。“我不是跟你们说清楚了吗?帮相思找到她舅舅之后,我自然会回到十渡找你们.你现在来找我是为什么?”

“因为……我想弄明白一些事情。”擎天挺直背脊,正视他。

桀琅微愕,他突然间觉得眼前的擎天神色异样,看来很陌生。

“什么事?”他敏感地问。

“卓相思呢?”

听见擎天突然提起相思,桀琅更觉得狐疑了。

“相思在客栈里,为什么问起她?”

“找到卓相思的舅舅了吗?”擎天又问。

“还没有”桀琅再也忍不住了。“你是为了相思而来的吗?”

擎天微微一笑,旁若无人。

“你放心,我不是你的情敌,真正有情敌关系的人是我和卓相思。”擎天凝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的情敌是卓相思。”

桀琅呆视他半晌,好一会儿才听明白,他睁大眼睛不能相信。

若若的脸色倏地刷白,她双膝一软,整个人倒在擎天身上.软软地滑靠下来,泪水决堤而下。

桀琅震惊地看着擎天,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他如此陌生,第一次觉得他美得如此妖异。

* * *

相思乍见擎天和若若,心中掠过一丝不悦。

她察觉到若若的表情空洞无神,而擎天虽然刻意淡然,双目仍透出逼人的威力,更奇怪的是,连桀琅的脸色都看起来古古怪怪的。

房间里,沉默和僵硬的气氛笼罩着四个人。

相思不知道在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默默观察着。强烈的好奇心渐渐取代了一切。

桀琅轻咳了一声打破沉默。

“得罪了龙泉镇的地方恶霸,那个霍七爷肯定不会善罢干休,明早天一亮我们就必须离开这里。”桀琅转头对相思说。“我查过了龙泉镇外三里处住着一户姓葛的人家,明天我们就去那里探问一下,说不定就是你舅舅。”

相思点点头。没有接腔。

桀琅继续说。“今晚若若和你睡,你先带她回房,我有话要单独和擎天说。”

擎天轻笑着。“怎么,很困扰吗?”

桀琅抬起头,怪异地盯着他看,突然跳起身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叫。“石擎天,你最好是和我在开玩笑。”

“我干么大老远跑来和你开这个玩笑。”他的脸色黯淡了下去。

“你……”桀琅觉得脑中纷乱,并且发现事态严重。

“擎天,一直以来,我都是把你当成弟弟。”

“我知道,但我从来不曾把你当成哥哥。”

桀琅觉得脑子一阵昏眩。“为什么你会……”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决定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给我答案。”擎天慢条斯理地说。

“你希望我给你什么答案?”他的眉心微拧。

“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桀琅倒抽口气,浓眉紧锁了。

擎天注视着陷入苦恼的桀琅,心口微微抽搐着,他知道自己给桀琅带来多大的痛苦和困扰,若是一个女人的示爱,桀琅一定能应付得轻而易举,而偏偏他是个男人,又是交情匪浅的拜把兄弟,肯定让桀琅束手无策极了。

“桀琅,我并不想让你为难。”擎天喟叹着。“你不知道,这几年来我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和你相处,那是一种异样的情愫,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比任何人都重要,自从你把相思带来后,你不知道我就快被痛苦折磨成灰了,那种苦恼和无助,让我根本没有心思去做任何事,桀琅,是你让我变得如此,告诉我,究竟该怎么做我才能若无其事的活下去?”

桀琅听得人神了,他果望着擎天,眼前的擎天像尊精致绝美的玉雕塑,眼里隐隐透出一道他从未见过的光,让他无法漠视。

他叹口气,低沉地说。“擎天,我爱的是女人,而且我现在爱的人是相思。”

“这些我都知道。”擎天平静地说。“我并不是强迫你来爱我,只是想找回我自己,让我先跟着你一段时间,如果我发现我对你的情惊确实是爱,我就会选择离开,永远不再和你见面,但若发现原来根本不是爱,那么我们依旧是好兄弟。”

桀琅沉思半晌。“擎天,你应该知道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好兄弟。”

“我当然知道。”他的声音暗哑,困难地说着。“但是偏巧我天生就有这种怪病,如果不想失去我这个好兄弟。就想法子医好我吧。”

桀琅觉得整个人都绷紧了,弄不清楚事情怎么突然间变成这样?他把睑埋进手掌中,不知过了多久,才抬起头问:“若若怎么会跟着你?”

* * *

擎天默不作声。

桀琅继续说:“今天看见若若以身护你、又看见你说自己的情敌是相思时,她哭泣绝望的模样、就知道她对你的感情非比寻常了。”

“我知道,但是你若治不好我,说再多都是枉然。”他幽幽地接口。

桀琅挑了挑眉!唇角泛起一抹笑意。“其实,若若才是你最好的大夫,说不定能治好你的人是她,”’

“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擎天僵硬地说“别想怂恿若若用身体来治我的病,我不会接受的。”

“你怕吗?”桀琅忍着笑说。“怕就表示在乎。说不定若若就是一帖良方,何必拒绝得那么快。”’

擎天眼中交错着复杂的情绪,想起若若以身护他的那一幕,心中微微一动。

“若若是个很好的姑娘,但我不想伤害她。”他的语音平和。“因为我很清楚,心被斩碎、焚烧成灰时有多么痛苦,我不想害她落到那种地步。”

桀琅震动了一下,无法置信,擎天所受的那些痛苦,竟然是为了他这个男人,为了一个不可能给他爱情的人。

他跳起身,焦躁地在房中来回踱步。

“你休息吧。我另住一间房。”桀琅打开房门欲走。

擎天猛地抓住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们同睡一张床也无妨,别因为我说了那些活,就对我避之唯恐不及。”

桀琅拍拍他的头,叹了口气。

“既然知道你的心情,我就必须认真面对你。如果再和你共睡一床,岂不是有意挑逗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认定你是我的好兄弟,就不会和你有任何暧昧不清的行为,这样也会让你好过一点。”

擎天放手,怔怔地看他。

“早点题!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走。”桀琅看了他一眼,开门离去。
 0   2005-06-29 15:34:0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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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来越安静,放任魂魄游离出身体,仿佛只有如此。她才能少受一点折磨。

桀琅细心的看出来了,过了十天,敖倪和擎天决定定居下来,而他则选择陪相思到东北关外探寻她的舅舅。

相思紧绷的心绪终于释放了;她开始倚靠桀琅,开始希望,这世上能不能就只有她和桀琅两个人就好。

虽然不信男人,相思却止不住渴爱的心,止不住想要桀琅的欲想,被桀琅痴心追逐时,有种无法言喻的细微的甜蜜,她越来越喜欢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喜欢被桀琅全心全意的追逐了。

* * *

入秋了。

桀琅和相思离开十渡后,沿途每经一处酒楼茶馆,必会探询葛颖飞的消息。

日落后,他们到了龙泉镇,穿过一道龙津桥,相思看见一幢幢灯火辉煌的酒楼,张灯结彩,旗帜飘扬,看上去美轮美奂。

“那是什么地方?”相思好奇地问。

“不适合你去的地方。”桀琅轻笑着。

“哦。”相思喀然若失地应了一声。惋惜地说。“那幢楼真美,可惜不适合我去,想必又是一个男人玩乐的地方了。”

“你倒是提醒了我,既然是男人玩乐的地方,就值得去寻问一下,毕竟葛颖飞也是个男人。”桀琅勾起唇角轻笑。

“我舅舅是个正人君子。”她正色说道。

桀琅耸耸肩,表情不以为然。“你别太小看正人君子了.说不定那幢酒楼里全都是正人君子,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就回来。”

相思站在桥边,看着桀琅跑进金碧辉煌的酒楼里,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桀琅出来,忽然间天空飘下细细的雨丝,她越等越感到心慌!又无处避雨,只好走过去一探究竟。

走到酒楼门口,相思便觉得目眩神移眼花撩乱。眼别喜楼高的酒楼内珠帘秀慢,灯烛闪耀,有入浅斟低唱着“渭城二一叠”,天井中站着数十个珠翠环绕的艳妆女子,彩衣飘飘,鲜艳夺目,一迳软倚在饮酒作乐的男人身上。

相思局促地站在大门口,浴在雨水中,不安地朝里张望,忽然听见桀琅大声嚷嚷的声音。

“姑娘们、小美人,小爷有机会再来,你们松一松手。”

相思看见桀琅懒洋洋地拂开偎靠在他身上那些袅娜多姿的女子。从容不迫地走出来,见相思愣站在大门口,急忙把她拉到一边。

“在桥上等我就行了,为什么走过来?”他边说边回想着自己刚刚有没有做出放浪的行为。

“因为下雨了,你感觉不到吗?”她强忍不悦,但咬牙说话的声音仍泄漏了秘密。

桀琅这才发觉相思的头发已经微湿了,急忙四下打量,拉着袖子替她遮雨。

“快找地方躲雨,雨好像下大了。”

“急什么。”她咬了咬唇,轻轻地说。“你叫任何一个姑娘小美人,我都不会在意的。”

桀琅一听,不自禁在心里咒骂自己嘴贱。

相思突然瞥见他颇畔的金豹上印着一个胭脂唇印,忍不住有气。

“把脸擦擦。”她移开视线,藏不住怒意。

桀琅疑惑地擦了擦脸,擦下一抹红胭脂来.他尴尬地呆了呆,索性哈哈大笑着,自我解嘲。“那些姑娘非但赚不到我的钱,还白白浪费了胭脂,吃亏不小。”

相思瞅着他率性的笑容,简直生气不起来了,

“除了赚到胭脂,还赚到了一身香气,收获很大啊。”她瞪着他。

他有趣地欣赏她嗔怒的表情,神秘地说。“还有一个更大的收获。”

“什么?”

“听说有个叫葛仲翔的男人夜夜到这酒楼买醉,而葛颖飞曾经到这里替他还过帐,据酒楼的姑娘猜测,葛仲翔应该是葛颖飞的儿子。”

“买醉?还帐?”相思满脸困惑,对她而言。这是多么陌生的字眼。

雨越下越密了。

“今晚我们就在这街上投宿,等葛仲翔或是葛颖飞出现你说好吗?”他征询她的意见。

相思被动地点点头,她没有想过去这么容易就找到舅舅;也没有想过万一真的找到了舅舅,舅舅愿意收留地吗?而桀琅呢?会回到十渡找敖倪和擎天吗?

她突然在意起桀琅心中的想法,以前不遗余力地想赶走他,现在,却为了他是否会离开她而不安。

他们住进了酒楼对面的宜学馆。

桀琅细心地替相思擦干湿儒的发丝,她换下湿衣服时,他便下楼捧来热腾腾的饭菜,陪她一起吃晚饭。

相思静静瞅着专心吃饭的桀琅,在认识他以前,她甚少为事烦心,认识他以后,她发现自己所要想的事竟多得数不清。

“找到我舅舅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她吞吞吐吐地问。“会不会回十渡找敖倪和擎天?”

“不会。”他答得爽快。“除非你嫁给我,跟我一起回十渡。”

她很快地低下头,盯着面碗发呆。

桀琅吃了一惊,相思第一次不再正面拒绝他,第一次没有冷言冷语地驳斥他。这种反应让他惊喜不已。“相思,你不说话,是决定不再让我等了吗?”

“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必太认真。”她埋头吃着面。

桀琅叹口气。“那么我反问你,找到舅舅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她有些困惑。

“你舅舅肯养你一辈子吗?”

“我不知道。”她缓缓摇头,想起舅舅曾经对她提过要为她择门亲事的事情,便感到忧心。

“相思,为什么讨厌我?”桀琅突然问。

她微愕,轻声辩驳。“我没说过讨厌你。”

“那为什么不爱我?”他心焦地握住她的手,深深凝视她。

她被动地回望,面对桀琅烈火般的爱恋,她越来越无力招架。

“我不是不爱你,我是不爱任何人,我谁都不爱。”她试着冷静应付。

“这是为什么?”他急促地逼问。

“因为我娘……”她冲口而出,愕然顿住,她咬住嘴唇,咽住了想要说的话,起身避开他的追问。

“你娘怎么样?告诉我。”他走近她。

相思的脸上掠过一抹痛楚,嘴唇微微战栗着,她一直害怕想起娘死去的那种恐惧,于是把自己封锁在千年寒冰里,设法让所有的思绪、感觉都冰封起来,但是在桀琅如火般炙热凶猛的情感烧融了,她几乎就要破冰而出了,然而心中深沉的恐惧也逐渐攀升到了顶点。

桀琅越靠近她,她越往后退,直到背抵住墙壁,无路可退为止。

“花婢娟,不长妍,月婢娟,不长圆。”相思颤着声音低吟。她抽口气,狂笑了两声,然后痛苦地闭上眼睛。“我娘疯了五、六年,在发疯的那段日子里!她只会吟唱这首歌,什么话都不和我说,都是卓颢淮害死了我娘,他骗了我娘的感情。骗了我娘的身体,让守寡的浪怀了我,从此万劫不复,而卓颢淮竭背誓另娶,逼疯了我娘。”

桀琅浑身掠过一阵寒颤。一颗心直往下沉,相思恨卓颢淮,恨她的父亲,也把全天下所有的男人一并恨了进去。

“虽然这样的遗憾不胜枚举,但是一辈子深情不渝的男人同样很多,你看见的敖倪不就是最好的一例吗?”他加重语气道。“相思,你要抛开上一代的遗憾,你该相信你自己的直觉,你要相信,我对你的爱是真的,就如同敖倪对丹朱的爱,一生都不会改变一样。”

相思浑身轻颤,觉得就要溺死在他深情的目光中了。

她喟呗着。“爱情那么虚无缥缈,转眼便如云烟,也许你现在的意念是真的爱,但谁能知道这样的意念会不会瞬间转变,男人多半容易改变最初的锺情,再深刻的爱转瞬间便可能化为乌有,教我如何相信?”

“你可以不信,但是不要逃避。”他握紧她的手,移到唇边,细细亲吻她的指尖,轻轻将她柔嫩的掌心偎在自己的脸颊上。“不要逃避我,如果你的心喜欢我,你就顺其自然,放任它来喜欢我,如果你的心是爱我的,便放任它来爱我,不要企图阻止,好吗?”

相思泪眼婆婆,目光被他固执的情意紧紧锁扣住,她不动,由他移动着她的掌心,缓缓地平贴在他狂跳的心上。从他胸口传出来的热流贯穿了她的全身,他滚烫的心脏在她的掌心下怦怦跳动着,她觉得全身渐渐发热,仿佛就要化成一摊水了。

桀琅近前一步,轻柔地托起她的脸,他呼出的气息吹拂过她的眼睫。她回忆起他曾经侵犯过她的吻,身体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双膝渐渐发软,几乎要承受不住了。

“相思,试着习惯我,好吗?”他低哑地说着。

相思抬头,下意识地舔了舔唇,他轻轻一叹,灼热的吻轻轻落在她的眉心,黑眸里激闪过热切的光芒,他的唇攫住她。分开她的唇瓣,探索着她的舌尖。

他的吻温柔而且细腻,本想轻轻一个啄吻就罢手。试着让她习惯便行,但是他没有想到相思竟然会羞怯的回应,原本试探的吻逐渐变得狂乱、贪婪了起来,他紧紧环住她,如饥似渴地吮吻,情欲高涨到了一个临界点。

相思嘤咛出声,晕眩的感觉宛如巨浪般地袭上来,她情不自禁地攀住他的颈项,浸溺在他亲密狂猛的吻里、当他的手指隔着薄薄的衣服缓缓抚着她的背脊,游移至她的纤腰,滑向她饱满柔软的前胸时,相思浑身止不住一阵战栗,不可思议地惊喘出声。

娇喘的呻吟、柔若无骨的身躯、逐渐挺立的乳尖,都将桀琅的情欲催逼到了难以收势的地步,这种反应一点也不像平时冷淡漠然的相思尽管他已饱受欲火的煎熬,也不敢强行冒犯她。

“相思,为什么不拒绝我?”他苦苦忍耐,贴在她的耳鬓低喘着。“你应该要推开我的不是吗?”

“我想啊……‘’她虚软地攀附着他,轻喘微微,吐气如兰。“但为什么使不上力来。”

相思的话将桀琅的情绪挑逗到了极点,这是拥有相思最好的机会,一旦占有了她,她就完完全全是属于他一个人了。

他抱起相思。将她轻轻放在卧榻上,她的眼神迷离,两颊潮红,在情欲和意念之间混饨难醒。

桀琅咬着牙,竭力挽回欲望的狂潮,虽然此刻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相思,但那种感觉是不完整的,他不只要相思的身体。更要相思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付出,他若是藉机占了便宜,与相思鄙视的男子又有何异。

他将棉被拉过来盖在相思身上,柔声说:“睡吧。”他看着相思脸上懵懂不解的神情,不自觉得一笑。“快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相思迷蒙的眼瞳变得清澈透亮了,她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眼中绽放出奇异动人的光采。

“你这样看着我,当心我会后悔。”他低哑地说,美色当前,要一个男人压制欲念是何等的困难。

“后悔什么?”她其实心底模糊的知道他所指何事。

“你的身躯虽然臣服了我,但是你的心没有。”桀琅伸出指尖,轻轻抚触着她滚烫的面颊,咬着牙道。“触动一个男人的情欲是件可怕的事,我希望你是在心甘情愿之下成了我的人,而不希望是强占你,让你觉得我像一头兽,我不会让你这么名正言顺地恨我。”

相思呆住。心中的柔情倾刻间如江水泛滥,她突然明白了,自己无力挣脱他,是因为内心深处渴望他的拥抱,那是一种原始而强烈的渴望。她渴望真情挚爱,渴望一个永不松手的拥抱。

望见桀琅眼中炽烈的情感,她忽然战栗地潮湿了眼眶。

她幽幽叹息着,合上眼,低微地说道:“我试着相信你,别离开!等我安心睡着了以后再走。”

桀琅的心跳变得剧烈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驯服了相思对男人的不信任。这场美梦来得太快,让他措手不及。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眉心、她果真温驯地不动,柔顺承受,这对桀琅而言是多么严苛的考验,软玉温香唾手可得,他却只能看而不能碰。

对街酒楼传来的莺声燕语、挑逗媚笑,更将他的欲望撩拨得蠢蠢欲动!他紧紧捏着拳头,额上充满了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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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桀琅买了两匹马代步,允诺相思,到无忧谷寻到敖倪和擎天以后,就陪她到东北关外找她舅舅。

两人进了无忧谷,相思惊诧地看见满天飘飞的花瓣,雪样的花从她眼前飘飞而过,在微风中回旋着。

“这里就是无忧谷?”她惊叹。

“是啊,花都谢了。”桀琅轻轻回应。踏进无忧谷。几乎走远了的情绪纷纷回来了,变得尖锐而且清晰。

他们策马越过小溪,当桀琅无意间发现一件白袍落在泥地上时,神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那是敖倪的白袍子,应该是晾晒在石屋前,被风吹到这泥地上来的,以袍子脏污的程度来推测!敖倪、擎天和丹朱应该早已不在无忧谷了。

桀琅远望着石屋,心中一阵怅然若失。

狂风破空而来,把飘落在地上的花瓣吹得零乱四散,相思完全迷眩于这样凄楚而怅然的情绪中。

突然间,相思仿佛看见在花雨漫飞的桃树下;站立着一个纤瘦的人影,伸着手盛接缤纷的落花,乌黑的长发、月白色的衣角,在风中款款地飞扬着,她几乎忘记了呼吸,怔怔地看着,只觉得是梦。

“你看见了吗?”她转过脸问桀琅,声音轻如耳语,深怕惊扰了什么。

桀琅循着她的视线望去,脸上随即绽出惊喜的笑容,他飞快地跳下马,狂奔过去,一路大喊“擎天--”

擎天回身站定,惊愕地看见禁琅,仅只一瞬,两人已经紧紧拥抱在一起。

这个景象怔住相思,她知道荣琅口中的擎天是谁,那是个再耳熟不过的名字,但令她不敢相信的是,转身、回眸、微笑,那张美得眩目的脸庞,竟然会是一个男人所拥有的。

“擎天,你没事吧?”桀琅仔细打量着他。“敖倪和丹朱呢?”

“我很好,但是敖倪下落不明,丹朱则被敖仲抓回去了。”擎天说。

“这是怎么回事?”

“官府已经知道你和敖倪就是山魑了,曾经带兵把无忧谷彻底搜查过,我则因为听见丹朱的喊声才急忙逃走,这一个月来,我到处打听敖倪和丹朱的消息,只知道丹朱被敖促带回汴京的敖府里,可是敖倪却不知所踪,狱率只透露他伤得很重,不知道能不能活命。”擎天一连串地叙述著。

桀琅眉头深锁,震怒不已。

“看来这一切都是敖促搞的鬼。”桀琅咬牙切齿,自牙缝中进出几句话来。“我岂能善罢干休!敖促加诸在我们身上的痛苦,我都要一并索讨回来。”

“你打算怎么做?”擎天静静看着他。

“当然是到汴京找敖促算帐,如果敖倪真的死了,我要把敖促的骨头一根根拆下来,让他一命抵一命。”桀琅紧握拳头,阴郁地一笑。“我也一定要帮敖倪把丹朱抢回来,怎么能让敖捉这家伙白白占丹朱的便宜。”

“好,我跟着你!你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擎天朝他笑了笑。

桀琅点点头,转身将擎天拉到相思面前,喜孜孜地笑说:“擎天,来见见这位姑娘,她叫卓相思。”

擎天一直没有发现还有外人,当他凝神细看,才发现有个娇小袅娜的女子,静静立在一匹高大的骏马旁。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清灵澄净的面颊,纤腰窄小得不盈一握,娇柔得宛如刚出蕊的花瓣。

那份未修饰的清雅灵秀之气,让擎天的胸口紧了紧,他看了桀琅一眼,满腹疑团,但见桀琅唇边出现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忽然明白了,瞬间,心口仿佛裂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好痛、好痛。

他直视着相思,骄矜地笑了笑,暗里却是五内如焚。

相思定定地与擎天对望,她有些疑惑,俊美得魅惑人心的擎天,为何眼光冰冷如刀剑,让她的背脊泛起阵阵寒意。

她据傲地抬起下颚回机擎天,一副不服输的姿态,她不清楚自己为何如此,只知道自己此刻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唯有全神贯注,才能抵挡得住擎天眼中的酷寒。

* * *

汴京

桀琅、擎天和相思三个人投宿在离“敖府’不远的小客栈里。

一路上,相思将桀琅和擎天的对话拼拼凑凑起来。才终于知道敖倪和梅丹朱的关系,原来敖倪和海丹朱自童年便相识了,当敖倪的娘不得已必须带他迁离时,敖倪将随身佩带的金锁环当成定情之物送给了丹朱,誓言会回来娶她,然而经过了十年,敖倪的孪生哥哥敖促竟阴错阳差出现在丹朱眼前,丹朱不疑有他,应允了敖仲的婚事。敖倪震怒之下,从敖仲迎亲途中掳走了丹朱,两人在无忧谷结为夫妻,从此引发一连串的祸端。

敖仲设计圈套诱捉敖倪和桀琅,敖倪受了重伤被官府抓入大牢,而桀琅掉落悬崖,丹朱则被敖仲软禁在敖府。

相思不知道这世间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对敖倪与敖仲好奇不已。

这天,他们发现“敖府”异常混乱,奴仆们纷纷变卖贵重家具,桀琅和擎天到处打听,才知道敖家准备搬离汴京。

擎天决定趁乱混入“敖府”,见一见被敖仲软禁的丹朱。

当擎天将又黑又长的头发结出一个简单的髻,穿上轻柔的丝绸裙幅时,相思被擎天似男似女的容貌给震慑住了,她想不到擎天扮成女装之后,竟然看不出一丝男子气。

桀琅左右端详着,笑说:“擎天当个男人真可惜,若是个姑娘,早几年我就被他迷倒了。”

擎天似有若无地一笑。

擎天的笑容让相思心中涌起一股怪异莫名的感觉,她分不清也无法领会得出,擎天为何会露出那种笑容来。

这夜,擎天从“敖府”带回令人惊愕的消息。

他对桀琅说:“听丹朱说,敖倪身负重伤带着她逃出敖府,不过才二日就被官差追上,敖倪中了一箭,甚至还被灼伤了双眼,被官差弃置在荒山,只把丹朱一个人抓回去。”

桀琅一听见敖倪可能被人害死在山里的悲惨遭遇,遇不住暴怒填膺。

“这个敖仲,简直是心狠手辣。”桀琅怒不可抑。

擎天咬着牙,忧心如焚。“敖倪受了重伤,如何在荒山存活……”

“想不到,一个算命的话居然应验了。”回想起敖倪对他们说过的宿命,桀琅觉得毛骨依然。

擎天看着他,蹙眉轻叹。“龙辰虎口出生的双生子,终其一生都会相争相斗!这种宿命之说实在太离奇。”

相思听不懂他们的对话,静坐在一旁。

“上一回,敖仲坑陷敖倪顶替他入狱,这一回为了抢回丹朱,不惜将敖倪碎尸万段而后已,如果他们兄弟一出生就注定要自相残杀,这样的宿命也未免太可怕了。”桀玻顿了顿,很忧心。

“明天我们就到敖倪失踪的地点寻一寻,不管敖倪是生是死。我们都要找到他,至少给丹朱一个交代。就算要找敖仲报仇也有证据。”擎天说。

“好,明天就去找敖倪。”桀琅深吸口气。

“二天后,敖府一家会动身到南方,届时我们就把丹朱劫走。”擎天说。

桀琅点点头,沉吟着,转过头来对相思说:“相思,这两天我和擎天上山,你在客栈里等我们回来,好吗?”

相思默默嚼着茶,无可无不可。

她静静思索着这些明明与自己无关的人,却因为桀琅之故,她必须与敖倪、丹朱和擎天这几个人扯上关系。

桀琅的出现;改变了她这一生懵懂的岁月,接触的人越多,越让她惶惑不安,心中仿佛有着重重迷障;穿越不过。

另一个陷入迷障中的人是擎天,而令他陷入迷障中的就是相思。

擎天永远无法忘记,自己在生死关口初见桀琅的情情,桀琅将奄奄一息的他抱进了无忧谷。那时正是花开的时节,满山遍野的花正开得颠狂。

自此,擎天便迷恋上了桀琅。

是桀琅不安定的狂情使他着迷,他特别喜欢看着桀琅吃他做的菜时那种明亮的表情,喜欢看桀琅与姑娘们调情时那种放肆的风流,喜欢桀琅游戏人生的爽气。

向来,桀琅爱与姑娘们调笑,是为了看女人狂恋他时的面容。从未曾爱上过任何一个女人。

擎天天真地以为,只要将一切的心事妥善埋藏,便能与桀琅一生相伴,没料到卓相思的出现,让他确知了一件事,他和桀琅的关系,并不是日升月落恒久不渝的,这种关系的转变,让他痛苦不堪,尤其看着桀琅以前所未有的态度苦苦追逐卓相思时,他心碎得几乎要崩溃。

* * *

相思在客栈里静假着桀琅和擎天,当他们带回一名眼睛缠着白布的男人,她才终于知道。原来这个男人就是敖倪。

敖倪,另一个不同于桀琅的男人,他的额角上纹着一条谈金色的飞龙,因灼瞎了双眼而蒙上白布,模样修长清俊,文雅斯文,说话的声音柔和温煦,与侠骨柔肠的桀琅那种爽朗潇洒,和擎天令人迷魅的阴柔之气都截然不同。

当他们顺利将梅丹朱从敖仲手中带走,送到敖倪身边时,相思看到了一段令她动容的爱情。

见到了梅丹朱,相思发现她也是一个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女子,巧笑倩兮,含情带愁的眼眸,温婉柔顺的笑容,像一朵鲜妍的春花。

相思从不知道爱情是怎么回事。

她唯一知道的爱情,是母亲那段历经荆棘坎坷,受尽严酷的打击,最后所谓的爱,仍只是个虚无的幻象。瞬息间灰飞烟灭。

但是,在敖倪和丹朱的身上,她看到了另一种模样的爱情。

在永安镇的酒楼里。相思脸色宁静,倾听着每个人讲述突遭意外的经过,那些事件都与她无干,她完全是个局外人,也不懂得如何与一群人相处、谈话,只能淡漠地倾听着,闲闲地回应。

当她说出自己一辈子都不嫁人时,敖倪和丹朱都有着极大的错愕。

“是啊。”相思不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冷冷地说。“我娘说了,这世上没有一个好男人,男人对女人总是见异思迁,而女人却得费尽千辛万苦来百般讨好一个男人,结果赔上一生还落得一场空。”

相思话一说完,就看见丹朱脸色一变。无措地看着敖倪,而敖倪若无其事的,全然不为所动。

她忽然看见丹朱微微一笑,娇静地说:“不,敖倪是好男人,敖倪自十二岁起就只爱我一个人,十年来都不曾改变,以后也一定是如此。”

敖倪虽然看不见,却能精准地抓住丹朱的位置,深情地凝望她。

相思第一次以认真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人,假若不是亲眼目睹,她绝不可能相信世上竟有敖倪这样专情的男人,能对丹朱的深情十年不变,如此瑰丽缠绵。

她情不自禁地望了桀琅一眼;发现他正以火热的目光注视着她。

同样是男人,自己的父亲也做不到敖倪这一点,桀琅又能办得到吗?她不免心存怀疑。

“不是每个女人都有你这种好运气。”相思对丹朱说,也是有意无意地想说给桀琅听。“我若是你,也会嫁给敖倪这样的男人。”

相思不知道自己的话究竟有多严重,竟惊住了在场的三个人,她看见敖倪表情微愕,丹朱吃惊,而桀琅则是如遭电击般地直跳了起来。

“你可千万别喜欢上敖倪。”桀琅气急败坏地嚷。

“像你这种急躁轻浮的男人是最靠不住的了。喜欢上敖倪总比喜欢上你强。”相思忍不住,还想激他一激。

桀琅果真急坏了,敖倪识趣地带丹朱回房,留给桀琅去尽情发挥。

相思掉头回房,桀琅急迫在她身后拼命缠问。

“相思,你不是真的喜欢敖倪吧?你是随口说说的,对不对?”

相思压抑着笑意,一迳不睬他。

“相思,你别是太久没出谷了,见一个男人就爱上个。”桀琅紧跟着她,深邃的眼神密不透风地盯住她的眼睛。

她微嗔。“你胡说,我几时见一个爱一个?”

“你明明心里爱我,现在看见敖倪就变心了。”他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拉,霸道地将她拥入怀里。

相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被桀琅紧紧拥抱的感觉异常甜蜜,他的气息。他的心跳,都让她整个人轻飘飘的,昏眩不已。

“你别忘了,我说过这辈子不嫁人的。”她稳住心跳,用力推开他,瞥见他颊畔的金豹纹,心中微微一动。“我只当你是豹儿的替身,没有所谓爱与不爱,更没有所谓的变不变心了。”

“你只要告诉我,你对敖倪并不是真的感兴趣。”桀琅仍不死心地追根究底。

相思抿着唇,凝拂着他;轻轻地说:“我羡慕丹朱,如此而已,其他的随你怎么去想。”

桀琅释然地笑了。“你不必羡慕丹朱,你拥有的不比她少。”

“若我一辈子不嫁人,你也会愿意一辈子陪我”她幽幽轻问。

桀琅沉稳地点头。“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我一点也不在乎,这辈子你可能不放心嫁给我,但是我会一直跟着你,把我自己深深刻在你心里,到了下辈子,或许你就会愿意嫁给我了。”

相思怔怔地看着他,心口漫过一股暖流,连思绪都缥渺丁。

是敖倪和丹朱深情鼹蜷的模样打动了她吗?她竟渴望起爱情的甜蜜。

* * *

在桀琅和敖倪的商议之下,一行人决定动身前往东北,一来为了让敖倪和丹朱尽可能地远离敖仲,二来则是为了替相思寻找她的舅舅。

往东北的途中,擎天在一处榆林中捡到了一个几乎饿死的少女,名叫杜若若。

杜若若年仅十六岁,模样长得玲政剔透,娇小可爱,因被继父卖进大户人家当传妾,惊恐得逃出来,一路没有东西可吃,便饭昏在榆林里。

丹朱极喜欢若若,决定把她带在身边,若若除了在擎天的面前会羞涩仓皇得抬不起头来,平时见了其他的人,总是哥哥、妹姊地喊,娇俏可人至极。

和一群人相处,桀琅整个人是兴奋愉悦的,但相思却渐感疲累,虽然敖倪和丹来都对她真诚以待,也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但擎天的存在却让她惴惴难安,他眼中刻意的轻视和敌意,都让她喘息困难。

一路上,相思倾听得越多,精神就越耗弱,她仿佛觉得自己不曾在这个世上存活过似的,什么事都不懂。
 0   2005-06-29 15:33:35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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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桀琅披着一头湿儒的长发,津津有味地喝着鲜美的鱼汤,相思微偏着脸。悄望着他宝光流动的黑发,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的头发也能散放出如此惊心、妖异的美。

“我有一个好朋友叫石擎天。”桀琅笑着说,一脸自得其乐的样子。“他所做的菜道道皆是极品,虽然你做的菜简单干实,不过却别具风味。”

相思吸口气,轻轻地说。“你明天就走。”

桀琅怔了征。

“你的腿已经好了,也该要走了。”她继续说,一边喂怀中的小猴吃果子。

“我是一定会走的。”桀琅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说。“我必须确定几个朋友的安危,不过我也必须带你走。”

“真是可笑。”她冷哼。“我为什么得跟你走?”

“因为我喜欢你。我想照顾你。”桀琅清清楚楚地说。

相思失神了一瞬,几次与他交手已经渐渐习惯了他坦率的话语。

“你要怎么想是你的事情,而我,不会喜欢你,更不会跟你走。”她刻意无动于衷,轻抚着怀中的小幼猴。

桀琅有些受伤,毕竟这么直接说不喜欢他的女子,相思还是头一个。

“你不能永远一个人待在这里。”他仍不放弃,试图说服她,“每天晚上听见狼噙枭啼,你难道不觉得发悚吗?这个地方其实不见得安全。”

“有豹儿保护我,没什么可怕的。”她立刻打断他的话。

“你难道不曾想过。万一你的舅舅不再来了,你该怎么办?”他咄咄逼人,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多虑。”她很快地接口,根木不愿意去想那些问题。

“你不要只会说那是你的事、你的事。从现在开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了,人与人一旦接触过,还能够什么都不在意吗?”他语气加重。渴望而痛楚地看着她。“或许你可以,但我不行。”

她的脸色逐渐苍白,嘴唇颤抖着。“我……我不想听你的痴人说梦话。”

“没错!遇见你以后,我的确变成了一个痴人。”他朝她跨近一步,忽地抓住她的手腕,坚定地说“你救了我,我也想救你。”

她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忸怩地说:“我已经说过了,不许你再碰我!”

她扭着手腕,双颊泛着桃红,纯净的眸中透着一股惹人怜爱的忧愁,这些日子以来,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如此娇羞无助的神态,柔美得令他眩目,他心动得难以克制,不顾一切地俯首吻住她颤动的唇。

相思不动,全身僵硬得宛如石块,她不懂桀琅在做什么,全部的知觉都集中在两人接触的嘴唇上,当桀琅搂住她的舌尖,深深地吮吻时,她所有的气力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一股混杂着奇妙、惊惧、昏眩、羞怯的热流,在她体内疾速奔审,她无助地合上眼,贪溺于这种奇妙甜美的滋味。

相思的柔顺让桀琅狂喜不已,他捧起她脸,指尖轻触她柔细娇嫩的肌肤,更炙热而疯狂地吻着她,情不自禁欲火狂燃。

他拦腰将她抱起,大步走出厨房。

相思感觉身子一轻,这才轰然乍醒,回过神来,她仿佛见到桀琅眼中燃烧着狂野陌生的火花,她感到昏乱和困惑,惊快地叫着。“你想干什么!”

“我想……”他凝望着她。笑容似有若无。“我想和你结为夫妻。”

她惊呆了,疯狂地挣扎起来。“我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桀琅怕她摔了下来,急忙放她下地,但双臂仍紧紧地箍住她,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不容许她挣脱。

“相思,我是真心喜欢你,真心爱你,我希望这辈子每一天都能见得到你,嫁给我好吗?”他狂乱地低喊,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热切地吻她的唇。

桀琅的话灼痛了她,炽热的吻却沸腾了她的血液,她几乎就要瘫软在他的怀里了,她狠命咬着牙,用尽所有的力气挣扎狂叫。

“我不会被你的甜言蜜语所骗,我才不会像娘那样。”

桀琅第一次听见相思提起她的娘,顿时惊愕地松开了手。

相思剧烈喘息着,奋力推开他,转身拔足狂奔,他发现她冲出了草屋,笔首地如同围篱外冲去,渐渐没人暮色之中,金钱豹见状立刻追了上去。

小幼猴不知何时跑到桀琅的腿边,扯了扯他的袍角,无辜地看着他。

他仍昏乱不已,茫然若失地抱起小幼猴,轻轻叹了口气,他懊悔自己的行为太过冲动,吓住了相思。

远方山与树的轮廓渐渐模糊,一丝不安掠过他的心,他抱着小幼猴,急急地提起琉璃灯追了出去。

***

相思盲目地狂奔着,当她穿过了竹林。才慢慢减缓了脚步,她急喘着,胸腔胀得又热又痛。

她轻轻抬起脸,仰望云雾中似隐若现的月亮,想起方才如痴如狂的景象。整张脸不禁羞得通红,初次被男人拥在怀里,她竟连一丝抗拒的力气都没有,任由桀琅予取予求。她真不敢相信,自己会臣服在他那种既温柔又粗暴的热吻里,迷失在他宽阔坚实的臂膀中。而脑子里全然空空如野。

桀琅蛮横地占据她的心绪,她不知该如何去控制自己的意志;然而在心灵深处,对桀琅的爱却怀着跃跃欲试的心情。

爱,那是谁想出来的陷讲。她不能被诳骗了。

不远处,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战栗的啤叫声,相思蓦然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眼前树影摇动,黑夜森森。

平时,只要在日落之后,相思绝对不会离开围篱,但是今天她却忘了这个天大的禁忌居然跑进了这个充满危险之地。

狼声更近了,相思吓出一身冷汗,汗毛根根竖起,她僵硬地回过身就跑,敏感地听见身后传来嘶嘶声,她吓得几乎要哭出声来。

突然间,几头饿狼朝相思扑上来,相思惊叫出声,眼前突然飞窜过一道金黄色的豹影,一声咆哮怒吼,迅捷地咬断了一头狼的咽喉。

血的气味刺激了狼群,狼群将金钱豹团团围住,纷纷咧开了嘴,露出白森森的长牙,张牙舞爪地朝金钱豹扑去乱咬。

相思背抵着树干,骇惶失措地盯着奋战中的金钱豹,狼群初时还惧怕金钱豹,但交手后才发现金钱豹的前腿有残疾,根本不及狼群的灵敏,终于,金钱豹渐渐不敌饿狼狰狞的嘶咬;已经通身鲜血淋漓了。

“豹儿,快逃啊!”她惊惧地大喊着,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浑身瑟瑟发抖。

她看见金钱豹的后腿被咬住之后。瞬息间,群狠蜂拥而上!金黄色的豹身渐渐没人狼群的利齿中。

预感成真了。

“豹儿、豹儿”相思凄厉地尖叫,她悲痛得泪如雨下,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战栗和痉挛。

“相思。快爬到树上去。”

她突然听见桀琅大吼的声音,泪光迷蒙中,她看见桀琅迅速地冲向她,一把抱起她飞窜上高高的树枝,藏匿在叶丛中。

她惊骇得失去了神智,双臂反射地抱紧他,死命地抱紧他!她惊恐地噎着气,忽然“哇”地大哭出声,全身发抖,泪如泉涌。

“豹儿死了、豹儿死了。”相思偷哭失声。她疯了似的捶打着他,厉声哭喊着。“是你害死了我的豹儿、是你害死了我的豹儿。”

桀琅静静地将她圈抱在怀里,任由她去捶打发泄,在他心里涌上一层极深的痛楚,这个意外来得太突然了,让人遂不及防,他很清楚豹儿在相思心中的地位,也很能体会相思骤然失去豹儿的心痛。

狼群吃掉了金钱豹。一只金钱豹显然喂不饱一群饥饿的狼,狼群仍发出狰狞可怕的叫声,在他们躲藏的大树下徘徊着,没有离去。

桀琅轻轻抚慰着她,仍止不住她凄厉的悲声,她哭了很久,一直哭到整个人趴在他臂膀上干呕起来,这才昏昏沉沉地止住了哭。

“你害死了我的豹儿。”她反覆地哭喊着这句话。已经哑得发不出声音来了。“如果不是你,豹儿也不会死,这一切都该怪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浓眉紧锁,伸手轻抚着她的发。

“你什么都不要说。”她挥开他的手,滴着泪。硬着声音无理哀求着。“你把豹儿还我、把豹儿还我……”

他心痛地看着她,紧紧将她拥进怀里,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丝,长长一叹。“你的豹儿已经死了,我……无法还给你,但是你放心,今后我会代替它来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孤单,绝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相思先神地呆望着他,黑夜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颊畔的金豹刹那间变得灵动鲜明,栩栩如生。

* * *

桀琅将金钱豹的尸骨埋在葛颖婵的坟旁,葛颖婵的坟上没有碑,只是一个微微突起的小土丘,不细看,不会知道是座坟。

桀琅站在相思身旁,问道:“你娘是怎么过世的。”

“生病。”相思飘忽一笑,云淡风清地说着。“我娘犯疯病,一天夜里,她冲到竹林里淋了一夜的雨,清晨我把她找回来时,就已经病得很厉害了,背她回草屋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桀琅呆视了她半晌,豹儿的死,让他看见了她脆弱无助、彻底崩溃的一面,那么她娘死时,她又是何种惨况?

“多久以前的事了?”他轻轻地问。

“应该快三年了吧,记不清了。”她平静地说。

“是你葬了你娘吗?”他直直望进她眸底的最深处。

“我娘死后五天,舅舅正巧来看我们,便帮忙葬了。”她偏过脸,往旁边走开~步,倚着一棵老松,恍然地低语。“舅舅……真的不再来了。”

桀琅走到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是冰凉的。

“跟我走。”他认真地说。

她飞快地抽回手,冷冷地说:“为什么我得跟你走?”

“你身边已经没有能让野兽畏惧的豹儿了,而且我发现这一个月以来,群聚在山里的野狼数量越来越多,再不走难道想死在这里吗?”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亢。

“死就死,有什么可怕。”她淡淡一笑。“娘不也死了吗?我能和她死在一起也好。”

“说什么傻话,我说过要代替豹儿保护你。就一定做得到,我怎么能让你死在这里,无论如何你都得跟我走。”他的话有着咒誓般的决心。

“那是不可能的事。”

“有可能。”他打断她,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我一定要带你走。”

她静默,不以为然地微笑着。

“我说到做到。”桀琅再次强调,并加上威胁“我有绝对的能力力带走你。”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瞅见他的眉端唇角,有着坚毅又决心。

墓地一阵风吹过,两个人的发丝随风轻扬回旋。相思看见自己与桀琅纠缠在一起的发丝,心中大受震荡,

倒抽了一口气。

桀琅鬼鬼一笑。“我们注定要当一对结发夫妻了。”

相思急切地分开两人纠缠的发丝,不禁开始惶乱忧惧着,娘死了也还疯吗?竟然还这样对她恶作剧。

她极目凝望远方,缓缓地开口低南道:“我不会跟你一辈子的,你要带我出谷也行,但我要去找我的舅舅。”

桀琅注视着她,轻轻撩起她领前一缯头发。

“好。”他的语气既坚定又温柔。“我可以带你去找你的舅舅。”

* * *

出谷前,相思只带了几件衣物,把小幼猴放回猴群中,之后便领着桀琅到了峭壁下,桀琅怎么也想不到出谷之路,竟然是峭壁下的一处洞穴。

洞穴狭长窄小。只够一个人侧着身走,桀琅紧紧拉住相思的手,在黑黝黝的洞穴中走了约莫十余丈的路,才见到一丝光亮透进来。

“就快出谷了。”桀琅惊喜得大叫。

“等一等”相思扯住他,不安地蹙起眉。

“累了吗?”幽暗中,他看不见她的不安。“是我疏忽了,走了好几个时辰,你一定是累了,休息一下再走。”

“我”她欲言又止,谷外的一切让她害怕,她不禁心慌慌而意惶惶。

桀琅了解她胆怯起来的微妙心情,温柔地将她的双手包握在自己的掌心里,柔声劝慰“不必害怕,有我陪着你,我不会放你孤单一个人。”

相思觉得眼中泛起一阵酸楚。桀琅的声音在静寂的洞穴中低低京绕着,焦虑不安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了,面对茫然不可知的未来,她连自己也未曾察觉地依赖着他。

当他们拨开密密的树丛走出洞口,夕阳正缓缓坠落,整片天空像似燃烧着的火焰;耀眼辉煌。

前方是迂回曲折的山间小径,路径旁开满丛丛山茶花,迎风掀飞,似有若无的香甜气息飘浮在空气中!相思不自禁地惊叹着。

桀琅全然不把这方景致看在眼里,他眼中所见的仅是相思那张被夕阳映照得发亮的脸庞,光采焕发,将绛艳的山茶花比得黯然失色。

“我带你去无忧谷,那里的花更多、更美。”他温柔地凝视她,声音轻得仿佛怕吓住她。

相思垂下眼睛一沉默了片刻,低低地说。“我不去无忧谷,你要带我去找舅舅的,不是吗?”

“我很记挂敖倪和擎天的安危,能不能先陪我到无忧谷看一看情况再说?”他放柔了声音,软语和她商量。

她的面容僵了僵“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开始欺骗我了。”

“我没有欺骗你。”他急促地低嚷,情急之下只好妥协。“好吧,先带你去找你舅舅,你舅舅住在哪里?”

“我只知道他住在石梨城。”

桀琅一听,颇为讶异,石梨城就在无忧谷那座山下,离此亦不远,他与敖倪、擎天最常到石梨城置办日常所需的用品,他心想,这样也好!也许能探得一些敖倪和擎天的消息。

“石梨城那么大,什么街知道吗?”他耐心地问。

“我只知道石梨城。”

桀琅古怪地盯着她。慢吞吞地说:“这下可完了,挨家挨户去找!哪年才能找得到?”

“那我回去了。”相思转身便走。

“等等。”’桀琅拦住她,忍耐地叹了口长气说。“既然是我说出口的话,既一定会做得到。走吧,我们就到石梨城去:就算挨家挨户,也要找出你的舅舅来。”说到此,他顿了顿,自嘲地一笑,低声叽咕着“敖倪他们若是知道了这事,肯定会说我重色轻友,我整个人全栽过你的手里了。”

相思抿着微微含笑的唇,将笑意紧紧压在齿缝中,桀琅捕捉住这一瞬间,虽然只是一个缥缈如烟的笑,就足以让他酣然欲醉了。

“相思,你笑了?”他轻轻托起她的脸,定定地凝视着她,柔声央求着。“再笑一次。”

相思帘子一样的长睫毛微微发颤着,她飞快地低下头。回身从他占有似的双臂中逃了出去。

她站在山道上,静止不动,低低地问:“石梨城往哪里走?”

桀琅苦笑着,相思刻意将自己隐藏在轻烟薄雾中,当他好不容易在迷雾中寻到她,她又立刻躲到云雾深处里去。

寻觅、等待!是多么磨人的心情,但他决定继续寻觅,直到有朝一日,从云雾深处寻到她的一颗心来。

* * *

黎明天光时,桀琅和相思下了山,不多久便进了石梨城,看见一个小小的市集,摆满了各式各样吃食的摊贩,吆喝叫卖着。

“让开让开……”

一个推着车子,长满钢丝般胡髯的男子大声呼喝着,桀琅将相思拉到一旁,相思看见车子上堆满了宰杀的猪肉,接着走过的一只毛驴背上驮着两大袋面粉,相思的好奇心大起,她放眼望去,看见街道上挂着竹板、布带.写着“果子行”、“蟹行”、“米市”、“鲜鱼行”、“香水行”……

“什么是香水行?”相思好奇地间桀琅,掩不住兴奋之意,脸上漾起一丝红晕来。

“那是澡堂,专供男人泡澡用的。”桀琅笑答。

“是吗?”她左顾右盼,对事事物物都充满了新奇,她站在布行前,看着做裁缝的师傅穿针引线,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桀琅身上的袍子,轻声叹道:“原来我的针线这么不如人。”

桀琅正要接口,忽然听见一声雷劈似的大喊。

“是豹子桀琅啊!”

相思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矮矮胖胖的男子从“香水行’里冲出来,一把抱住桀琅,兴奋地大喊着。“这么久不见,你到哪里去了?俺的香水行设你来凑热闹可真无趣,你失踪这些日子,可把朱雀街上的姑娘们给想死了。”

“大宝。”桀琅急忙捣住他的嘴,一运挤眉弄眼,把话题转了开来。“我正想去找你,闲话别多说,快告诉我可有敖倪和擎天的消息?”

名叫大宝的矮胖子瞥见站在桀琅身后的相思,立刻睁大了眼睛,附在桀琅耳边嘻嘻笑着“原来新欢美得像仙女,怪不得怕俺说哩!”

“知道就行。”桀琅瞪着他,警告地说。“她和一般姑娘不一样,万一把她吓跑了.你绝对找不出一模一样的赔我,听清楚了吗?别拉我后腿。”

“知道了、知道了。”大宝摇头晃脑地道“至于你问的事,两天前有人看见敬天上山了,可是从一个月前就没有人再看见过敖倪,这是怎么回事呢?你和敖倪出了什么事吗?”大宝反问。

桀琅陷入了沉思,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大宝,山魍就是他和敖倪的化身,但是这么一来,更多的疑问也无从问起了。

“你知不知道石梨城中有个叫葛颖飞的?”他只好随口问起相思的舅舅!二本以为一定是大海捞月,想不到大宝居然点了头。

“葛颖飞的儿子得罪了史雷公,被史雷公打得奄奄一息!史雷公还扬言要抓葛颖飞的女儿当小妾,这件事情石梨城中谁不知道,不过都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大宝滔滔不绝地说着。“葛颖飞可怜了,带着全家老小连夜仓皇出逃;听说逃往东北关外去了。”

“逃往东北?”桀琅大吃一惊,回头望了相思一眼。

相思的眼瞳黯谈了下去,眉尖轻轻蹙了蹙,整个人发起呆来。

“上俺家住几天吧。”大宝殷翘地笑问。

“多谢你的好意,我急着上山找擎天,不能打扰了。”桀琅笑了笑。

“哪好吧。”大宝又贴在他耳边叽哩咕嘈着。“快点走也好,省得碰上朱雀街的姑娘,准会把你剥下一层皮来。”

桀琅瞪大了眼睛,他可不想让相思看到那种场面,急忙向大宝借了三千文钱,带着相思往上山的路走。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他问。

相思毫无头绪,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她茫然地同:“东北远吗?”

“很远,骑快马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到。”

‘哪……就去东北吧。”她静静地接口。

桀琅深深吸氧。“你真的要去东北?大老远去找你的舅舅有什么意义?你知道东北有多大吗?东北比石梨城大上几百倍,想找一个人比登天还难,你知道吗?”

“我没有别的选择。”她嗫嚅着。

“你有。”他急切地、一连串地说。“你明明可以选择我,可以嫁给我,可以跟着我!何必千山万水追去东北,去投靠一个不一定能带给你幸福的人。”

相思面颊上的血色褪去,桀琅的一番话震动了她,她扭绞着衣带,一种说不清楚的酸楚感自心底漫淹了上来。

“相思”他轻柔地唤她,专注地凝望着她。

他眼中盛着千万种细腻的真情,相思觉得自己就要陷进去了,陡地,一阵清脆甜腻的喊声惊住了相思。

“桀琅、是桀琅。”

此起彼落的尖叫一声声传过来,桀琅脸色大变,抓起相思拔腿就跑。

相思被动地被桀琅拉着跑,疑惑地回头望去,赫然看见二个盛妆打扮的艳色女子一路追着他们,口中娇唤着桀琅的名字,她的眼蓦地阴暗沉郁了。

她从桀琅手中奋力挣脱。停下来,怒视着他。

“她们是谁?”她咬着牙问。

桀琅冒出了冷汗,岂能对她说明真相,他真恨自己以前为什么老爱和青楼艳妓调笑,现在可尝到苦头了,听见娇媚的喊声越来越近,他急得几乎跳脚。“我们先走,有机会再向你解释,好不好?”

他伸手拉她,她冷着脸拂开,固执地又问“是你的妻子吗?”

“不是。”他大叫。

一阵延迟,蝴蝶般的女子如飞追至,纷纷张开双臂抱住桀琅,统红、嫩绿、粉黄的各色蝴蝶痴缠在禁琅身上,面容冶艳,笑声宛如一阵狂风吹过的银铃,清脆悦耳,却惊心动魄。

“桀琅。你可出现了,有了新的姑娘,就不睬我们了吗?你可真坏,好坏的豹子哥,坏心眼的男人。”蝴蝶姑娘们交相唤怨着,纤纤手、点绛唇,-一落到了禁琅的脸上、身上。

相思毕生也不曾见过如此放浪的阵仗,屈辱蓦然来袭,让她无从挣脱与逃避。

尽管看见桀琅尴尬狼狈地推拒着,也不能挽救相思饱受屈辱的感觉,莫名的愤怒排山倒海地淹没了她,她惊怒得浑身发颤,情绪整个崩溃决堤,她心里像被锥子戳刺似的悔恨不已。

她痛骂着自己,怎么能相信他?她差点就要相信他了。

“你们别胡闹了!快放手。”桀琅费尽全力想从花蝴蝶中挣脱而出瞥见相思冷寒的目光,心底一丝恐慌飞闪而过,他急着想解释。“相思,你听我说。”

相思掉转身子,步履飞快地奔跑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想往哪里跑,只想将充塞在胸腔那种挫伤和绝望全部发泄出来。

桀琅急忙推开软倚在他身上的花蝴蝶们,一颗心悬吊了起来,急迫相思而去。

“喂。豹子哥,要记得来看我们。”

妖烧的笑声半带促狭,半带嘲弄,缥缈遥倩,相思如针刺,跑得飞快。直到完全听不见为止。

桀琅追上相思,扯住她的手臂,焦虑地低喊。“相思,你误会了,她们真的不是我的妻子。”

相思跑得胸口快要炸开来。整个人晕眩得几乎站不住,她低着头,难受得靠在桀琅的胸膛上拼命喘气,急促地深呼吸,终于她恢复了镇定,心头的痛楚也有些疏散开来了。

“好些了吗?”桀琅轻拍着她的背。传惜地说“你跑得这么快,我差点以为就要追不上你了。”

“不是你的妻子?”相思抬起眼睫,木然地看着他“既然如此,为何与她们那么熟稔?”

“以前常到石梨城买东西,也常经过朱雀街,久而久之,就认识了朱雀街的姑娘,她们是青楼女,绝不是我的妻子。”他轻轻地解释,试图使她明白。

“青楼女”她蹙了蹙眉。

“那是个为了银两而取悦男人的行业。”他解释得很含蓄。

“你曾给过她们银两?”

“没有。”他郑重否认。

“那么,她们为何想取悦你?”她倒想听听他如何自圆其说。

桀琅一时语塞,接不上话来。

“因为她们喜欢你,是不是这样?”相思冷笑着。“或者,你刚刚对我说的话,也曾经对她们说过。”

“从来没有,那些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

“你要对多少人说都与我无关。”相思冷冷地打断他。“男人不都是这样,丑行被揭穿了,也还能若无其事地狡辩。”

“你非要这么说,我也百口莫辩。”他耸耸肩,转念一想,笑意不受控制地从眼角眉梢满溢了出来。“不过,我倒是很高兴你会为了这件事而吃醋,可见得你也不是那么不在意我,我真的很高兴。”

“真是可笑。”她嗤之以鼻,语气不温下火。“我不会被你欺骗,也不想欺骗你,不要在我身上枉费力气了,你找不到情和爱,也找不到相思。”

桀琅扬高了眉,低沉地轻笑着。

“你以为自己掩藏得万无一失吗?”他专注地凝视她,细读着她的心事。“你把爱情和相思藏起来了。我会慢慢去找,用我一生的时间来找,总会找得到。”

相思微微一震,她的信心又被桀琅摧折了,世上真有如此痴执的男人吗?她实在不敢相信。

一生的时间?“她合上眼,叹息着“不累吗?”

“也许,总有一天是会累的、”他的目光真挚、温柔、细腻,声音充满了感情“但是相思,遇见你的这段日子,是我今生以来最美的部分,纵使再累,我也不愿放弃。”

相思有一瞬的晕眩,怔怔看着桀琅深邃迷人的双眸,所有的防备之心都支离破碎了。她无法忽视心中隐密热切的盼望,被他打动的心湖,正细细地泛起甜蜜的波浪。

她微偏头,然后转身,带着浓浓的界音说。“也好,你来找吧。”

桀琅大喜过望,虽然只是一句难以捉摸的话!听似无情部还有意,然而,他了解相思,能得到这样一句话已是不易,他获得了激励与鼓舞。尽管只是云淡风清似的一句话,他已得到莫大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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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相思挖了五、六枝嫩笋,又到潭边摘回满满一竹篓的药草,然后带着豹儿沿淄壁往溪流走去。

“豹儿。咱们很久没这么忙了!嗯?”相思边捡拾落在地上的果实边说。“那个人生得伟岸高壮,要多少食物才能喂饱他呢?”

她无意间抬起头来,远远看见几只雉鸡在山沟跳上跳下,她心中大喜,急忙拍着豹儿的头大喊着。“快去抓一只回来,快!”

金钱豹倏地飞扑上去,迅雷不及掩耳间,便犷捕到了一只肥大的雉鸡。它咬着雉鸡的脖子奔回相思的身侧。

“太好了。”相思从豹儿嘴里取下雉鸡来,扬手丢进了竹篓里,忍不住搂着豹儿欢呼着。“好久没吃鸡肉了。今天那个人真走运。”她回身一望,开心地喊。“咱们再到溪边去抓鱼吧,看今天运气够不够好,抓条鱼来煮汤喝,那个人受了伤,喝点鱼汤才会好得快些,你说是不是?”

她满心欢喜地往前走。浑然不知这般全心全意的忙碌,为的只是一个男人。

到了溪边.看见对岸有只棕熊也在抓鱼,相思见过那只棕熊几回,向来都是相安无事,也就不怎么怕。

她抬来一条坚硬细长的树枝,除去了鞋袜,撩起裙摆在腰间扎紧站在溪里俯身细看,清澈的溪水中有许许多多的大鱼来口游动.她静静等候;相准了便使劲刺去,接连几下,次次都落空。

相思看见对岸的淙然已经抓了十几条鱼了.她却连一条也刺不中,还弄得一身脏,

“豹儿,咱们去向棕熊要几条名来吃,你说怎么样?”她嘀咕着,一脸苦笑。“抓了几百回一次也没成功,看来,我这辈子是没机会吃鱼了。”

豹儿发出低低的闷吼,要它搏杀陆上的动物毫不困诓,但是对水中之物就一筹莫展了。

一条鱼溜过相思的腿间,她忙伸手去抓,虽然碰到了鱼身,却是从她手中滑脱。她叹口气,终于决定放弃。

她走上溪畔准备穿上鞋袜离开,瞥见对岸的棕熊正秀摇晃晃地走回山上,看样子已经吃饱了,无意间,被她发现河岸溪石上还留有两条垂死挣扎的鱼,许是棕熊吃剩的,她惊喜不已!立刻涉溪而过,拾起两条鱼来。

“豹儿,我们今晚有鱼汤喝了!”她开心地大笑着。

相思已经不记得,这样畅快的笑是多久以前的事,也不记得上回快意的笑是在怎样的心情之下发生。

她背着重重的竹篓,心情却无比的轻快,她一路哼着歌,哼着她唯一会唱的歌“花婢娟,不长妍,月婢娟,不长圆。”

* * *

桀琅躺在床上,百般无聊,在静待断骨愈合之前,半分也动弹不得。

想起自己和敖倪遭劫的经过,脑海中一直有个模模糊糊的疑团,倘若敖倪已遭不测,待离开此地之后,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仇人。

他和敖倪、擎天这两个生死之交住在深山里的无忧谷中,为了帮敖倪从孪生哥哥手中抢回青梅竹马的小恋人,因而惹上了大麻烦。

他与敖倪、擎天路经这座险峻陡峭的山壁不下百次,谁也想不到,有一天他竟会掉下这个谷底来,他依稀听得见屋外清脆的鸟啼声,也能听得见屋后传来潺潺的水流声,然而却连半点人声也无。

难道,这谷底当真只住着相思一个人?他越想意觉得难以置信。

身边的小猴发出吱吱声来,他看得出小幼猴才出生没几天,黑漆般的圆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灵活地东张西望,也会像个婴孩似的吸吮手指,他越看越有趣,忍不住伸手头逗小幼猴,小幼猴便抓住他的手,一根一根的把玩着他的手指头。

近午,他才听见细碎的脚步声,看见相思浑身湿淋淋地走过窗前,对他投来淡淡的一瞥,便迳自走自屋后去了。

有如出水芙蓉的相思,桀琅看得不禁微微失了神。

突然间,他听见一阵声音,从窗户跳进一只金钱豹,轻盈地落在他的床前,对着他低吼了两声,他先是大吃一惊,吓得从床上坐起来。膛目结舌地瞪视着金钱豹,当他发现金钱豹蹲下来!摇着尾,驯良地看着他时,才猛然想起这是相思所豢养的那只金钱豹,

他诧异地打量着令他惊艳的金钱豹,赤黄色毛皮、钱圈般的黑纹、琉璃般的眼睛,身形优雅地蹲坐在他的床前!正温驯乖巧地望着他。

他试着朝金钱豹伸出手,它起前唤了嗅。舔了几下,然后歪着头看他,他微微一笑,讶异着柔弱纤细的相思竟会豢养一只体型硕大,性情却温驯无比的金钱豹。

在她身上,究竟还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呢?桀琅越来越感到好奇了。

他隐约闻到一阵淡淡的笋香,想像着她在炉灶前忙碌约身影,心中有种馨香甜美的恍惚感,眼前的一切是那么宁静平和。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相思端进丰富的饭菜,放置在桌上,她特地为桀琅装妥一份饭菜,送至他的面前。

“谢谢。”桀琅诚心地说,见相思依旧不爱搭理,他也不以为意,挟起一片笋子吃,这几年,他的胃口已经被擎天养刁了,一入口就知道这笋片是水蒸出来的,滋味甜美可口。他再吃一块香味四溢的鸡肉,发现味道滑嫩鲜美,入口即化。

“想不到相思姑娘的厨艺如此精湛,我的福气真不小。”他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

相思心中柔柔摩动着,脸上却仍一本正经。“不必费心讨好我了,更何况我的厨艺与你的福气有何瓜葛。”

“当然有,也许我这辈子每天都能吃得到你做的菜,这不是天大的福气吗?”他深深凝视着她细致的侧脸,语气认真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相思的脑子转了转。顿时满脸飞红。

“简直满口胡言,等你的伤好了就必须离开这里,永远不许再来。你答应过我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吗?”她轻叱手中的筷子无意识地搅动着碗中的饭粒。

“我没忘。”他爽朗而明快地笑着“你听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句话吗?你若嫁给我,我走到哪里你就要跟到哪里,答应过你的话自然不用算数了。”

相思闻言怒形于色,瞪着他,咬紧牙关迸出一句话。“我这一生都不嫁人。”

“什么?”桀琅满脸错愕。

“你那些轻薄的话,拿去说给外面的姑娘听吧,不必在我面前费神了。”她嗤之以鼻。

“等等。”他必须弄个清楚。你说一生都不嫁人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很难懂吗?”她的眼瞳幽幽闪烁着。

“不难懂,只是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相思冷眼瞅着他。

“不。”他专注地凝视她认真地道。“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所以一定要弄明白,为何我喜欢上的姑娘竟打算一生都不嫁人,我的将来可不能因此而不清不楚。”

相思的脸蓦地发烫起来,这样的对话已然超出她所能应付的范围,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她猛然站起身仓皇地后返几步。

“你这个人轻狂得很,我不和你说话了。”她的声音透着焦灼,转身狼狈地逃了出去。

“相思、相思”桀琅大叫着。

相思逃回了自己的房间。耳边还萦绕着桀琅唤她名字的声音,她的指尖震颤着,完全弄不清楚是怎么样复杂的情绪正在强烈侵蚀着她。

从来没有人用那种温柔动人的语调呼唤过她的名字,她紧紧抱住双腿,将脸深深埋进臂弯中,痛苦地抗拒着令她惊心的柔情,一阵酸涩从鼻桀窜上了眼眶,眼前悄然泛起薄雾。

她细细地哭了起来,“娘,您也曾是这样的吗?相思懂了,懂得您是如何沉沦耽溺的了,那算是令人难以抗拒的感觉呀。”

但我不要沉沦,不要,相思沉重而清晰地对自己说。

* * *

天色由橘黄转为靛紫,夜幕渐渐低垂。

桀琅看见一袭白衫的相思,手提着琉璃灯款款行来。

他在红融融的灯下瞧她,她白皙柔嫩的面容又冰封了,眼神冷漠而且古怪,这是第二次,他见到她仓皇无措地自他眼前逃开,背着他稳妥地戴好那张冷面具。再好整以暇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相思,我不想冒犯你……”他柔声地说,却被相思飞快地打断。

“你什么话都别再说了。”她冷淡而且嫌恶地,“我不想再听见你说任何一句轻薄无礼的话,从现在开始,我除了替你换药,给你送饭菜以外,绝对不会再和你多说一句话。”

桀琅紧盯着她,懊恼地说。“何必这样呢?”

相思打定了主意不睬他,在替他换药的时候,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就把他想成是个全然没有生命自东西,想成是一棵树或一颗石头都行,而打定主意这么做以后,果然让她轻松自然了许多。

桀琅凝视着她,面前的少女白皙如玉清丽且动人心弦,然而望着他的眼神却满含戒备与恐惧,仿佛当他是个十恶不赦的火魔头一样惧怕想尽办法地要躲避他,但他怎能轻易地就让她躲掉?

毫无预警地,他突然获住她皓雪般的手腕。

“为什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盯着她,眸光炙热如火。“我绝不是坏人,也无心害你,你说你一人独居在此,为什么?你的爹娘呢?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告诉我。”

“放手。”她惊骇地奋力挣扎。

“为什么怕我?”他急切地问。“为什么害怕听见我对你说的话。”

相思被他突来的举动和逼问吓住了,她的脸上掠过一抹惊惶,急着想挣脱他的掌握,但是他的力量大得让她无法挣脱。

桀琅紧紧扣住她的手。眼中点燃了两簇奇异的火焰,他热切地说着,“相思,不必害怕,更不要躲避我。”

“你放手、放手。”她陡然尖叫出声。

桀琅微微一震,急忙松开她。

“以后不许你再碰我。”她惊悸地大叫。

桀琅的心狠狠地缩成一团;他咬着牙。束手无策地看着她。

相思浑身发颤,凌乱地收拾起桌上吃剩的菜肴突然瞥见辛苦熬煮的一大锅鱼汤竟然原封不动,桀琅连喝也没有喝上一口。

她转过脸看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眸子里同烁着一抹无辜的委屈,莫名地恼怒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哑声问。“为什么不喝汤?”

桀琅兀自浸于狼狈混乱的思绪里,不解她为何没头设脑地问出这一句话。

“我不是不喝,只是汤放在桌上,我无法下床去喝。”他认真地解释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怪异的反应,想了想,又继续接口说:“等你热了来,我一定马上喝光。”

相思的心飘忽得很厉害,她的视线被他纠缠着,移也移不开。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尾曝晒在岸上就要窒息的鱼,如何奋力挣扎也跃不回赖以生存的水里,灼热的阳光,晒得她浑身干涩疼痛。

如果现在有面镜子,她一定看得见镜中自己那张慌乱失措的容颜。

* * *

整整半个月以来,相思果然坚守着她所说的话,除了替桀琅换药,给他送饭菜,为他换洗衣物以外,真的不再和他多说一句话,不管桀琅怎么大胆直言,怎么搏笑怒骂,怎么轻声细语,她一概来个相应不理。

相思按时替桀琅换药、送饭,绝不会在他眼前多停留半刻,真正会理睬桀琅的只有金钱豹和小猴子,偶尔他会

从开放的窗前,看见相思晾挂衣服的身影,柔软轻盈,一阵

紧似一阵地撩骚着他的心。

桀琅觉得自己成了一间卧室的囚犯,相思则像酷吏般

冷漠寡情,他已经闷得快要发疯了。

捱了一个月,桀琅的腿伤几乎就要痊愈了,他再也忍

不住。挪动着没有受伤的左腿,慢慢地下床来。由于双腿

太久没有行走,全身筋骨僵硬得隐隐作痛,他在屋内扶着

墙小心翼翼地练习着走路,直到左腿完全适应了以后,这

才放心走出关了他一个月的四年。

当他慢慢步出草屋,看见草屋外用木椿围成了约莫一

人身高的围篱;一看就知道是防野兽用的。放远望出去。

但见四面山峰插云,脚下踩着一片柔软的细草,鼻中间到

竹林幽淡的清香,此谷与无忧谷景象大为不同,无忧谷遍

山遍野都是鲜花,嫣红姹紫,芬芳馥郁,但这里除了树丛便

是竹林,处处鲜果悬技,耳际充盈着山泉鸟语。树上甚至

有猴群跳跃嬉戏着。

此景远超过他的想像,仿佛自古以来不曾有人迹到

过,隐隐约纳他听见了汲水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

过去。

他看见相思蹲在山泉旁,一瓢一瓢地将泉水舀进木桶

里,小幼猴趴在她的身旁用手盛水喝,她则一面舀水替金

钱豹洗澡,一面哺哺自语着。“每回你出去吃了饭回来,身

上就满是腥臭昧,真是难闻极了,千万别告诉我你吃了什

么.我可一点也不想知道。”

桀琅听见相思对金钱豹说话的语气很温柔.虽然出言

责备但眸中却盈满笑意,他此刻倒真希望自己是那头金钱

豹。

金钱豹灵敏地嗅到桀琅的气味,它抬头望他一眼,低

呜了两声。

相思回头一看,乍见他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你……怎么走出来了?”她吃惊得结舌起来。

“再不走动一下。我可真要变成一颗石头了。”他掀了

掀眉,跛行着。慢条斯理地走向她。

他走得越近,相思的下颚就抬得越高,直到他站在她

的面前,她的下颚已高抬到令她颈项发酸的角度,她这时

候才猛然惊觉,原来他的身材竟然如此高大挺拔,她从不

觉得自己有多么柔弱,直到现在,桀琅高硕地矗立在她的

面前,压迫得她难以喘息,她整个身子是僵的!呼吸不由

自主地急促起来,她真真实实地意识到原来这就是男人

了,而这个男人还让她成日心神不宁、魂不守舍。是个深

具危险性的男人。

“你在打水?”桀琅轻快地笑问。

相思震动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她猛然退后两步,咬

着唇,低首敛眉。闷不吭声地弯下回去提水。

“我来帮你。”桀琅横过左手。从她手中轻轻抢过木桶

来。

相思再度愕然,自己平时不但要用双手去提那桶水,

每提着走五、六步,就得停下来喘一口气,再走、再停,总要费上一番工夫才能提回屋里,但是她看见桀琅单用一只左手提水,加上他的右腿不便,竟然还能不费吹灰之力,那只

木桶在他手中就像轻得没有重量一样。

本来就不算大的厨房,因为桀琅的存在而显得更为窄

小,他坐在饭桌前东张西望,兴味盎然地看着相思淘米下

锅煮饭。

“白米应该是从谷外带进来的吧?”他好奇地问。

“嗯。”她淡淡地应了声。

“你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谷一趟吗?”他又问。

“我从不出谷。”

“呃。?”桀琅大为惊奇。“这些白米和布疋是从哪里来

的?”

相思漫不经心地说着“以前,我舅舅每个月会来看我

一次,每回都会带些米面来给我。”

“每个月?”梁琅努力搜寻记忆。疑惑地。“我来这里

已经一个月了,怎么不曾见过?”

相思微微一怔,舅舅的确很久没来看她了,算算日子,

该有两年了吧,不知道舅舅怎么了?仔细一想。忆起舅舅

曾经向她提及过,说表哥得罪了地方恶霸,不知是否和那

件事情有关?

“为什么不出谷?”桀琅忽然一问。

相思呆了呆,下意识地抗拒起他的问话,“我出不出

谷与你不相干。”

桀琅早已经习惯她这种漠然不睬的态度,也不管她想

不想听,自顾自地又问:“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很久了。”她不耐烦地回答,瞪着他。“你能不能不要

有这么多问题。”

“不能。”他微笑,笑容带着一株轻佻,接下去又问,

“豹儿的前腿是不是曾经受过伤?”

“你看得真仔细。”她慢吞吞地说。“豹儿一出生就伤

了前腿,所以被母豹丢弃了,我把豹儿捡回来养,豹儿虽然

天生残疾,但仍有自己猎食的能力,比野山羊小的动物它

都还能错食得到,熊和野狼根本不知豹儿身有残疾,远远

看见它都还惧怕三分,不敢靠近。”

“原来豹儿一出生就跟了你,难怪颇有灵性。”他想了

想。又问:“你接触过外面吗?”

“没有。”她不由自主地回答,想起娘和年幼的她是如

何在风雪之夜被蛮横凶暴地赶出葛家大门,把她们和人间

温情最后的牵系铿然斩断,她冷嘲着。“外面有什么好,到

处都是恶人,我舅舅这些年没法子来看我,多半也是遭恶

人所害。”

桀琅想起自己的身世,他亦是孤苦无依地在险恶的环

境中翻滚长大,自幼就混在贼窝里当小盗贼,十八岁那年

无意门闯入一门惨遭盗匪血洗的大户人家,当场被抓个正

着,莫名其妙被安上了杀人犯的罪名,送到牢里等候问斩。

他在狱中认识了敖倪,两个人一起逃狱,逃进了无忧

谷之后便住了下来,在山中当个劫富的盗贼,被往来客商

冠上了“山贼”之名。

但他生性乐观爽朗,从不以为任何困境能难得倒他

所以对相思以偏概全的想法颇不以为然。

“谷外的世界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恶人,恶人虽有.但起码好人占绝大多数,至少我身边的朋友全都是很善良的。”

桀琅正想侃侃而谈;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眉眼间幕然飞

来一朵乌云。

“为什么说到你的朋友就不再往下说了?”相思困惑地

扬起眉睫看他。

“我的朋友……如今死生难料。”他沉重地叹气,声音

低哑。

相思头一回在桀琅的脸上看见如此伤痛的神情,那股

悲哀的神色深深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凝视着他忧虑的眼

神,紧抿的唇角,轻擦的眉头,她情不自禁地怦然心动。

他忽然叹口气,勾了勾唇角,轻轻一笑道:“若不是遇

见你,我也一样是活不成的。”

相思咬着下唇,竭力压抑混乱的心跳。

“你的朋友、还有你,不也是遭恶人所害的吗?”她刻意

淡漠地问。

“的确是。”桀琅的眉毛往上轻扬,笑意浮在嘴角上。

“至少,你不认为我是个恶人吧?”

“只要你不犯我。”她木然。

“但是。我觉得你打一开始就好像认定了我是个天大

的恶人。完全不留一点机会给我。”他的目光投射在她的

脸上,肆无忌惮的。

她别开脸,轻描淡写地说着“你我之间素无瓜葛.我要

如何看待你是我的事,申辩也无法改变我对你的看法。”

他兴冲冲地问:“你对我究竟有何看法,我倒真想知

道。”

相思错愣地看着他神采飞扬的双眼,一颗心猛地抽搐

了一下。“你只是一个男人。”

这话太伤人了。他微带伤感地。极不满意地低嚷。

“最起码我也是个特别的男人吧!”

相思不自觉得想发笑,这个念头震惊了她,她飞快地

抓起墙角的竹篓,转身疾奔了出去。

“老天爷,我又说错什么了吗?”桀琅大叫着,急忙跛着

脚追出去。“相思,等一下。你现在要去哪里?”

“你别跟过来!”她头也不回地大喊,接二连三的对桀

琅动情,让她心中模糊地涌上一股恐惧感,分不清楚自己

真正害怕的是什么?

她漫无目的地乱走,豹儿则叼着小幼猴寸步不离地跟

着她,一直晃到了溪水畔,她才停下来,证忡地望着潺潺流

水出神。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对桀琅说个清楚明白,他的存在

已经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他再不走。后果就不堪设想

了。

“这个峭壁口”桀琅突然在她身后发出惊呼声。

她回头,看见桀琅仰头望着高插人云的险峻峭壁,惊

疑地问她。“你是在这里发现我的吗?”

“不是。”她扬手一指,说道。“是前方一处深潭。倘若

你是掉进这条溪水里,就算有十条命也难以存活。”

桀琅放眼望去,但见四周高山环绕,这一处山壁地势

尤其凶险,要如何出入是一大难题。

“出谷之路在哪里?”他好奇地四下打量。

相思微微一震,扬起细眉问他。“你现在就想走了吗?”

“别担心,我还舍不得离开你。”他俯下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笑意闪烁。

她转过脸,冷冷地说。“你这个人真是惹人讨厌。”

忽然“泼喇”一声,溪中跳起一尾大鱼。

桀琅眼睛一闪,欣喜地笑道:“上回你煮的鱼汤很好喝,再抓几条鱼来煮好不好?”

相思这辈子唯一煮过的鱼汤就只有那一回,她想不到他会放在心上。

“我不会抓鱼”她咕哝地说。

“咦!”他忍着笑,惊奇地问“那么上次的鱼汤是怎么来的?”

“检灰熊吃剩下来的,这种机会很渺茫,所以你别指望了。”

桀琅听了纵声大笑,一对眼睛黑得发亮。

“何必捡熊吃剩的,我抓几条给你。”他顺手折了一根树枝,站在溪边。凝神细看,一大鱼游近了,他使劲用力疾刺下去,正中鱼身,

相思呆愣愣地看着他,不相信他居然轻而易举就刺中了一条大鱼。

“你为什么会抓鱼?”她有些发优地问,在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桀琅又刺了一条鱼丢上岸。

“为什么?”桀琅好笑地看着她。“没想过为什么,这是从小就学会的了。我和我朋友都算得上是抓鱼的高手。”他顿了顿,用力吸一口气,朝她喊。“抓两条应该就够了吧。”

“够了。”她咬住嘴唇。把两条鱼丢进竹篓里,心中漾着一股奇异的感觉,桀琅的出现带给她许许多多惊奇和迷惑,她渐渐喜欢有他在身边的感觉了,然而,她不该有这种感觉的,不应该。

“相思,你先走吧,我想好好洗个澡再回去。”

她听见桀琅的喊声,一抬头,瞥见他已经解开领扣,背开着,反手卸下了整件袍子,阳光将他的裸身映射成了淡金色,她匆匆偏过脸无法逼视,心更加紊乱了。

她回身疾行,耳际听见哗哗的拨水声,她的面颊变得滚烫,双腿飘软无力。耳里全是自己“咚、咚、咚、咚”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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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朦胧天光里,相思背着一只小竹篓,蹲在细竹林中挖竹笋,挖出了两颗嫩笋,她把黏在符上的湿土拭净。既而放进了小竹篓里。

她瞥了一眼蹲坐身旁的豹儿,自顾自地对它说:“。嫩笋很好吃,可惜你不吃素,挖两枝就行了!我若是明天还想吃,你再陪我来挖,行吗?”

豹儿静望着她,喉中发出模糊的声音。

相思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朝前走,一边自言自语。

“咱们再去找草药吧,等治好了你的腿,说不定你就能去猎山里的野狼了,这几个月来,不知哪里来的野狼越来越多了,整夜嗥叫的真烦人,吵得我一夜难眠。你的腿若是能好,就去把那群狼吃掉好了,省得让野狼摸出你的弱点来,一日不畏惧你。。有朝一日肯定会把咱们两个吃掉,那多可怕呀。”

相思和豹儿慢慢走出竹林,竹林外阳光耀眼,是个花团锦簇的翠绿山谷.红花绿树,交相掩映,草地上有几只低头吃草的野山羊。

豹儿的出现吓得野山羊纷纷惊避,十余只猴儿在果树枝叶间跳跃嬉戏着,把熟透的果子震落了一地。

相思拾起地上香甜的果子,一颗颗放进小竹篓里,忽然听见几声幼猴的吱吱惨叫,她循声我去,看见一只刚出生的幼猴摔在树下,她轻轻地将它抱起来,幼猴很痛得吱吱直叫,她这才看见原来幼猴已经摔断了腿。

“真可怜!你娘呢?”她抬头搜寻着树枝间并未瞧见心焦的母猴,看着幼猴无辜的圆眼珠,怜措之心油然而生。

她把幼猴抱在怀里,轻叹着。“算了,带你回家吧,你跟豹儿的遭遇一样,一出生就被丢弃了,别怕哦。我会好好照顾你。”

她将幼猴带回草屋,用树枝作夹板,然后捣烂了治伤的草药替幼猴敷上,她见草药所存不多,便决定去河谷的岩壁上再摘些回来。

相思细心地把幼猴用布包起来,安置在橱柜顶上,然后领着豹儿走出草屋。

一人一豹向西走到了屏风似的大山壁,山壁下有座清澈碧绿的深潭,潭水连着峭壁之处,生长着相思所要的紫绿色药草。

相思脱下鞋袜,涉过浅潭,俯身将药草一株株摘下来.放进竹篓里,摘了小半篓,她便蹲在潭边,把药草一株株放进潭水中洗涤。

阳光照射下,潭面光洁得有如一面镜子,她望着水中清丽的倒影,下意识地梳理长长的发丝,想起舅舅常挂在嘴边的话“相思长得真美,若在城里,相思必然是富家公子争夺的姑娘……”

她失神了一瞬,怔怔地凝望着水中的倒影,自己的容貌真的美吗?

想起舅舅。她屈指一算。舅舅已将近两年不曾来探望她了,舅舅带给她的米已经所剩不多,吃完了以后该吃什么好呢?她陷入了沉思。

突然间,一阵细碎的土石如雨落下击入了水潭,相思大吃一惊,猛抬头,看见一个雪白色的物体从空中直往下坠,由于下跌的力道太强。峭壁上的树枝均被冲撞得-一折断,随即以惊人之势笔直地坠入潭里,泼喇一声,激溅出几尺高的水花来。

相思吓呆了,震惊地瞪着漂浮在潭面上的白色物体,豹儿低吼两声,纵身跳进了水潭,张口咬住白色巨物,慢慢她拖回潭边。

她终于看清楚那株白色并不是动物的毛皮,而是白色的长袍,这个跌坠在她眼前的是个人。

相思浑身紧张起来,打从五岁开始,除了娘和舅舅。她就不曾接触过第三个人了,她的双腿无法动弹,心中突突地乱跳,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是生是死,到底她该怎么办、怎么办?她在心里拼命地问自己。

豹儿舔了舔那个人的脸,那个人毫无反应,金钱豹的喉咙中发出低呜的声音,低垂着头走到相思身旁,轻轻摩拳着她的腿,也许它心里正奇怪着。为何相思凝立不动,没有出现往常那种会趋前探视的反应。

良久良久,相思才深抽一口气,慢慢地移动步子,小心翼翼地走近那个人,越靠近,她才会发现那人的身形十分硕长,很有可能是个男人……当她脑中飞窜过“男人”这个字眼时,她立刻停下步子,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个人浑身湿淋淋,粘贴在身上的白袍已被荆棘石块割得布满了无数血痕。一颗心便像受了什么压迫似的喘不过气来,她终于确定男人是危险的,她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嗅到了危险慑人的气味。

相思发了一会儿怔,自顾自地一笑。轻快地洗得了药草。伸足到潭中洗净污泥,然后慢慢穿上鞋袜,背上竹蒌准备回去。

“豹儿,走吧。”她轻唤,看也不看昏厥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好似他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金钱豹不懂相思的心理,单纯地按照惯例,准备将男人拖回草屋;因为相思对待伤重的动物一向如此,它也一向都是这么将动物给驮回去。

相思见金钱豹咬住那男人肩上的白袍。使劲地拖着,急忙扬声高唤。“豹儿,别理他。”

金钱豹松口,呆呆望着相思。

相思索性上前扯住金钱豹项上的皮环,催促着它走。

“豹儿,咱们不能救那个人。”她对着它说,也对心底的自己说。“那个人高头大马,又受了重伤,横竖是活不成了,你费力驮他回草屋,万一死在屋里可怎么好,反正他早晚都是一死,死在这里还有野狼会来清理尸骸,倒也干净多了,用不着咱们来操心。”

金钱豹显得困惑极了,它频频回头望那个白袍男子,口中不停发出呜呜声。

“别这么在意他。”相思拍了拍它的头,步伐渐渐加快,心跳也渐渐加快。“傻豹儿,娘说人心诡谲难测,尤其是男人,你可别因为他脸上有只金豹。就傻傻地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相思飞快地朝前走,不敢回头,内心虽然挣扎得很厉害,但她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去理那一丝丝牵住她心的莫名情绪。

回到草屋,她开始忙碌地捣药草,忙碌地照顾幼猴喝米汁、换药,忙碌地将笋子剥开下水去煮,她刻意让自己忙碌不堪,唯有如此,才可以暂时让她忘记那男人。

夜来了!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狼降。

相思心中突的一跳,猛然想起了那个男人来,他若一息尚存、却遭狼群生存活剥了去,未免太残酷了。

她站在窗台前发愣着,远处漆黑夜色中的树影,看上去见得那么样地悲苦和忧伤,突然有雨,滴滴答答地打在屋檐上,

她的己微微一惊,感觉细碎冰凉的寒意自心底涌起,有千百种想像在她脑海中翻搅不休,她仿佛看见那个伤重的白袍男人躺在泥泞的潭水边,任雨水浇洒,任狼群撕咬。

意念再顽强,也难敌无法测知的“宿命”。

相思定了定神,回身急唤。“豹儿、豹儿”

平时只要相思一叫唤,金钱豹便会立即飞奔赶来。但这回任凭相思叫了十数声也没有回应,她急得四下寻找,却不见金钱豹的踪影。

“哪里去了?”她一阵心慌意乱,忙提起灯笼开了门急奔出去。

她撑着油纸伞,夺进了竹林里,凄厉的狼声让她不由得背脊发怀,她越走越觉得害怕不安,忽见不远处.金钱豹正卖力驮着那个白袍男人在微雨中缓缓移动。

飘着微微细雨的竹林里,相思恍惚地怔立着,一时间迷失在一管管碧绿的翠竹林中。

* * *

桀琅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突然,凌空有无数无形的长鞭朝他身体猛烈抽打;他缩着身体奋力抵抗,但是火烧似的剧痛没有稍停,右大腿更是奇痛彻骨,他忍着不断加重的剧痛,然后听见自己像野兽般狂叫的声音。

他在昏天黑地的痛楚中苏醒过来,眼前相距尺许之处,他见到了一双水波般幽深澄澈的眼瞳,凉意沁人。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一片晶莹幽辉的月色之下,如真似幻地立着一位清绝少女,仙子般的容颜染着玫瑰色般的晕红,定定地朝他望,一见他转醒,她的身子立即僵硬起来,匆转过身面对着墙壁,动也不动。

室中寂静无声,一轮明月,将窗外的树影映成了窗花,桀琅怔怔望着室中轻盈娇俏的背影,不解自己到了何处,脑中只记得在坠崖之前敖倪浑身是血的景象,相较之下,此处恍若在仙境中令人不忍惊扰。

桀琅茫然环看四周,神智渐渐清醒了,他试着坐起身来,但是轻轻一动,全身就抽痛得好似几百支小针戳刺着他一样,右大腿的伤更疼得他冷汗涔涔。他拼命吸气,但每吸一口气,胸肺都痛得快要窒息。

他望着绝美如仙子般的姑娘,但见她背对着他,低垂着头默然不语,他只能从墙壁投射出的暗影揣测着她的表情。

“姑娘”他吃力地低唤。“此处是人间,还是仙境?”

相思默不作声,握着剪刀的右手兀自颤抖个不停,适才她正为他剪开脏污的白抱,本来就已被他一寸寸暴露的蜜金色肌肤弄得够紧张不安了,没料到他会突然清醒过来,让她大受惊吓。

桀琅不解她何以不说话,正试着想挪动双腿,但右大腿的伤却痛得他要发狂,他低下头审视右腿的伤势,赫然发现身上架满污泥的湿抱子被剪成了一条一条,只怕随意一拉便会片片飘落了。

桀琅毕生没遭遇过比此刻更尴尬的场面,也难怪那位仙子般的姑娘羞于看他,也羞于和他说话了。想了一想,不禁哑然失笑。

“让姑娘受累了,接下来的就由我自己处理吧。”虽然他痛得龇牙咧嘴,却仍故作轻松地说。“能不能清姑娘给我一盆清水擦洗伤口,看来我身上的割伤。少说也有好几百处哩。”

相思依然不接口,她不自然地快步走出去,那个男人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话,竟就让她心底泛起莫名的惶惑与失意,这种感觉太可怕,她深深吸了口气,极力平稳无措的心绪,并不断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和这个陌生男人有任何牵扯,待他伤全愈就快快将他赶离此地。

她稳住情绪,舀了一盆的热水端进房里,顺手拧了条棉巾。偏着脸,远远地递给桀琅。

“多谢姑娘。”桀琅手心提着温热的棉巾,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相思的侧脸上,窗外斜映的月光将她柔美绝伦的脸庞映照得剔透晶莹,闪烁招耀。他看着看着,不由得痴了。

相思见他接过棉巾,却半天没有动静忍不住抬眼一望,正接住他肆无忌惮的凝视,一股不知名的狂风掀翻了她的心湖,惹得她一颗心波澜兴动。

神惊慌地别开脸。刻意以冰冷的语调掩饰心中的失措。“你可知道自己的腿断了?”

桀琅一听见她开口说话的声音,好似兜头烧了一盆雪水。冷得透骨,令他心口微微一窒。

“我想也是。”他牵了牵嘴角轻笑着。“否则也不会痛得让我直想咬人了。”

相思微愕,悄悄睨了他一眼。“既然痛成那样,你怎还笑得出来?”

“总不好哭给你这位美丽的仙子看吧。”他扬高了眉带着玩世不恭的语气。“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桀琅也决不会在女人面前落一滴泪,更何况是在你这样美丽的仙子面前。”

相思甚少与人往来,所接触到的就只有疯癫的母亲和稳重寡言的舅舅,现下对着性格放荡不羁,说话从没正行的维琅还真不知该如何应付。

桀琅慢慢扯开破烂的长衫,以棉心轻轻擦拭身上的泥污,每触碰到一处伤口,他就会疼得发出抽气声来,他费力脱掉染满鲜血和污泥的裤子,猛然想起在一个陌生的姑娘面前近乎全裸似乎太失礼了。

他急忙拉过薄被盖在腰间,忍痛笑问。“姑娘,家中可有男人?”

“没有,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相思微微低着头,不看他。

“就只有你一个人?”桀琅大为惊愕。

相思低头不语漫不经心地搓洗他擦脏的棉巾。

“姑娘的容貌美丽绝伦,一人独居在此难道不会出事吗?”桀琅不可思议地注视着她。

相思听见他的直言赞美,脸颊倏地一热。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她别过脸轻轻说。

“这可麻烦了。”桀琅长长叹了口气说道。“现了我动弹不得,你我又男女有别,该怎么办才好?”

相思微微蹙眉,这名自称叫桀琅的男人扰得她心绪不宁,她得想办法尽快赶走他才行,她深吸口气,冰冷淡漠地说。“我既然救了你,自然不会理会什么男女有别,要我照顾你到伤愈没有问题,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待你伤势无碍之后,立刻离开这里,从此不许再来。”她淡淡地说完!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桀琅静静地注视着她,她表现得越是淡漠,越是让他感到好奇。

“好,我答应你。”他似笑非笑地回答,等腿伤全愈起码需要一个月时间,他决定先答应下来,再想办法慢慢了解,为何清丽动人的她非要戴上一副冷酷的面具来掩饰自已,他决定要弄个明白。

“记住你的允诺。”她的目光澄如秋水,声音清冷寒沥,“你若是敢骗我,我会让豹儿咬断你的喉咙,绝不留情。”

桀琅打了个寒噤。“豹儿”。“没错,我豢养的一只金钱豹,我能独居在此全靠豹儿的保护,所以你最好别对我打什么坏主意。”她故意强调并且威胁地道。

桀琅看出她眉眼间戒备的神色,不禁暗暗好笑。

“姑娘,我现下这模样,能有本事打什么坏主意吗?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当然会谨守诺言。现在能不能麻烦姑娘帮我个小忙,替我拉上断腿好吗?”

相思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走向他,她从未曾见过男人的身体,桀琅伤痕累累的皮肤让她紧张得呼吸极不顺畅,她避开他一对炯炯生光的眸子,伸手去摸他的大腿 碰到他筋络结实的腿,有如碰到炭火似的,她急急缩回手,脸颊飞起一抹红。

她不意识流露出来的娇羞让桀琅心中一动,忍不住想逗弄她。“姑娘的脸好红啊。对你来说果然很为难吧。”

相思咬了咬唇,装作若无其事,继续轻触他腿上断骨之处。

“就是这里。”桀琅伸手去帮相思,断骨相互锉轧的剧痛已让他脸上发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他咬紧牙关忍痛,当腿骨一接上痛楚骤然缓和了许多,他急促地喘着气盯着相思嫣红的脸,轻轻地说。“多谢姑娘。”

相思别过脸,一颗心又怦怦乱跳了起来,她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肌肉会那般坚实,掌心仿佛还留有那股温热的触感和余温。

桀琅生性大而化之,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看见她忸怩的神态,不由得心神一荡,掩不住骨子里的轻薄天性,脱口而出。“姑娘肤光皓白如雪,脸红起来艳若桃花,模样真是娇美,男人见了你必然神魂颠倒。”

相思慌乱地回过身,遍身发热,手指微颤,突然间,她想起了滚曾经说过的话,禁不住嘲讽地笑了起来。

“甜言蜜语……”她冷冷地轻笑,旋身推开门快步离去。

“姑娘、姑娘。”桀琅大叫着,心中十分懊悔得罪了端庄自持的好姑娘

相后奔回自己房里,一颗心兀自狂跳不止,她弄不清这是什么奇持的感觉,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渐渐平息惊惶的心情。

她双臂交抱,紧紧环住自己,恍然大悟。

“娘呵,原来这就是男人的甜言蜜语了,果然是十足魅惑人心。”她悲喜交缠地笑了起来。“您告诉过我千万别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可是却没有教我该如何去躲避,娘,该如何去躲呀。”

* * *

莹莹的月光,在漆黑的夜空中一团明亮。

桀琅一整夜思潮起伏,很担心敖倪的安危,可是自己受了重伤,伤势几时能全愈都不知道,更别提搭救敖倪了。

他和敖倪会遭到突袭,应该是敖仲设下的圈套,为了从孪生弟弟敖倪的手中抢回妻子,敖仲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虽然自己获救了,却无法得知敖倪死生如何,他越想越觉得忧急,脑中纷乱得无一刻平静。

窗外风声叫啸,他听见树丛里发出闷哑的沙沙声,他闭眼倾听,感觉风从窗缝中掺了进来,非常非常轻柔地触探他燥热的皮肤,那种沁心的感觉!就像她润凉的指尖一般,拂散了盘踞在他心中的焦虑,让他暂时忘记了身上的痛楚,渐渐地,在这样舒适平静的情绪中沉沉睡去了。

相思却一晚没睡,她度过了今生第一个无眠的长夜,

静夜里,她听见自己发出悠悠长长的叹气声,猛然间惊跳而起,当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发出了和娘生前一样的叹息时,她的背脊蓦地发凉。

她惊惺地下床,在房中来回踱步,她一点也不想和娘一样,她不要为了男人痛苦、不要病癫、不要发狂。

娘那种既荒谬又嘲讽的人生,她不要。

“我和娘是不一样的,我可不要那么傻!不过是来了个男人罢了,过阵子也就走了,穷担个什么心。”她从橱柜中捧出舅舅带给她的一匹白布,置于桌上裁剪起来,她不让心里有点空间,不停地跟自己胡乱说着话“先弄件衣服给他穿,定是头一回看见裸身的男人,才会弄得我胡思乱想起来,第二回也就习惯了,好像第一次看见大熊时,不是吓得连河边都不敢去吗?第二次看见也就习惯了,一定是这样的。”

她慢慢地缝制长袍,针线一道一道绵绵密密,她什么都不去想,心思全放在制衣上,混乱的思绪逐渐平稳了下来,她以为自己的心空了,所以静了。却察觉不到一股柔情悄然飘至,无声无息地填满了她的心。

当她缝制完成,缓缓放下针线;抬起倦眼,这才发现朝阳升起了,纷红的霞光温暖地照进屋里,她痴望着窗景,这清晨的阳光竟是如此美丽。

她拿起长袍,走向原来娘住的那间房,那房里现了正睡着一个男人,娘生前定料想不到吧?

相思走到房门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推开门,故意弄出极大的声响来,果然。就把睡梦中的禁琅给惊醒了。

“把衣服穿上。”她把长袍抛给他,没有多看他一眼,便又走了出去。

桀琅呆望着手中的长袍,霎时完全清醒过来。这是一件新制的长袍,而且是依他的身长来缝制的,他心中一暖,既感到诧异又觉得温馨。

相思再度推门进来,手中捧着一盆热水,见他望着袍子发呆,奇怔地问:“为什么还不穿上?”

桀琅抬头看她,耸了耸肩,婚皮笑脸地道:“我现在想动一下都难,尤其是断骨才刚接上,这一动万一歪斜了,说不定一生都得跛着脚走路,我看,还是麻烦姑娘帮我穿吧!”

相思放下脸盆,不动声色地趋前管他披上袍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挪动他的断腿,仔仔细细为他穿整妥刍。整个过程,她都刻意屏住气息,装作无动于衷,强迫自己将眼前所见的一切视若无物。

“多谢姑娘美意,这件抱子十分合身。”桀琅以奇怪的眼光凝视着她,觉得她的表情又比昨天冷淡了几分,眼圈看得出疲累的痕迹,他沉声问。“姑娘昨夜没睡?是为了缝这件袍子吗?”

相思不答,逐自拧了拧毛巾给他“先洗脸吧,一会见再送早饭过来。”

“姑娘怎么称呼?”

“等你的伤全愈就尽快离开这里,我叫什么名字你根本不需要知道。”相思板起脸。故作不耐。

“姑娘既然不肯说,也就是随我怎么叫都可以喽。”桀琅轻轻一笑,他边擦着脸,眼中流露出狡谲的神色来。

相思不睬他,捧起脸盆走出去,许久之后,才又端着熬好的米粥进来。

“有劳娘子费心了。”桀琅笑嘻嘻地接过热腾腾的米粥,有意捉弄她。

相思听了,果然一脸薄慎。“你胡叫什么?”

“姑娘既然不上告诉我姓名,我只好娘子、娘子的叫了。”

“不许胡叫。”相思红着脸轻叱“我叫卓相思,你可满意了吧。”

“卓相思”桀琅复诵了一遍,温柔地低语,“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相思这个名字真美。”

相思脸色微变,冷哼着。“不过是我娘一时糊涂而取的名字,听了就教人厌烦,对我来说一点也不美。”

桀琅微愕,惊见相思眼中盛满深深的怨痛,他大感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致使她如此?

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动吼,相思眼中的憎怨稍纵即逝,桀琅见她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随后听见她对金钱豹说话的声音。

“你抓什么来吃了?吃得一身是血,快过来洗洗干净。”

桀琅发现她对金钱豹说话的语气,就像责怪一个弄脏衣服的孩子一样,显得那么温和可爱,而与他说话时却截然不同、态度冰冷淡漠,语中带刺,就像他曾经对她做过什么罪无可饶的事那般地深恶痛绝。

他的好奇心更为强烈了。究竟为什么?他一定要想办法弄清楚。

桀琅慢慢喝光了米粥,忽见相思一手抱着小猴子,一手抱着瓦罐走进来,她将小猴子放在他身侧,一语不发地替他的断骨上药,然后用白布层层绑缚起来,让他的断骨不致移位。

桀琅一脸惊异地瞪着小幼猴,小幼猴也睁着圆不溜丢的大眼睛看他,一面还吱吱喳喳地叫个不停。

“我要带豹儿出去,你替我看着这只幼猴。”相思简单地说完,转身欲走。

“等一等”桀琅叫住她。“最好告诉我.这屋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动物,免得我无端饱受惊吓。”

相思淡淡一笑道。“没有了,不过若是进来一只大熊咬死了你,也只能算你倒楣了。”说罢,翩然走了出去,

桀琅征了怔,相思说起话来可真是冷酷无情,多年游戏人间,他还不曾见过比相思更冷漠的女子。

相思整个人神秘得像被纱雾重重围绕,恍若存在于梦的边缘,难以捉摸得住。

他看见小幼猴的腿上也裹着药布,知道小幼猴亦是相思所救,由此可见她是温柔善良的女子,但却为何总以冷酷的面目对他呢?

他很清楚自己性格中有个轻薄风流的坏毛病,但凡见到美貌的姑娘,总忍不住想撩拨个一两下。一旦惹得姑娘意乱情迷之后,便立刻抽身走人;留下一堆数不清的相思债来。

他坐在床上怔忡出神,此番遇见相思,是来向他索讨情债的吗?
 0   2005-06-29 15:29:4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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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6-29 15:29:1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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