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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约外一章
网友【dreamer】 2005-06-29 15:40:10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22    1
序曲

一八六九年十二月华盛顿

李斯·乔登刚写完一则广告。他希望这件事他做对了,因为它将改变他的生活。他再仔细研究那几句广告,稍微修改一下,然后满意的微笑。

他终于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勇敢的跨出这一步。他不需要婚姻,不需要真正的婚姻。这个计划应该行得通,既可使他享受婚姻的果实,又可避免婚姻的拘束。

李斯把写了广告词的纸递给柜抬的职员。“我要这则广告明天刊出来。”

“那得多付两角五分。”

“好。”李斯把钱放到柜抬,还大方的多给了些小费。

“我马上把这个广告送出去。”

李斯点点头。他早就明了付现金和小费能使一个人赢得尊敬和注意。但是那也会成为一种负担,而这种负担他即将面临。他困难的吞咽口水。明天他的计划一旦付诸实现,就无法回头了。

他抓起他的帽子往大腿上拍,这个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似乎发出回音,引得柜抬职员以疑问的眼光看他。李斯戴上帽子走出办公室。

一辆货车经过,激起的泥水溅污了李斯的靴子和长裤。他低声诅咒,憎恨华盛顿和它繁忙的交通。圣诞节快到了,人们拥进城里逛街购物。绿花环、红丝带和铃声处处皆是。李斯最不耐烦过节,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越过泥泞的街道,走向电报公司的办公室。他想同时在瑞奇蒙的报纸刊广告。

李斯在纸上写下广告词,然后付钱给电报公司的职员。

好了!牌已经都发出去了。现在他所必须做的只是小心的玩,等待结果。

当他走出电报公司的办公室时,他发现自己在吹口哨,吹的不是圣诞歌曲,而是战争时他学会的进行曲。这首曲子正适合他此刻的心境。

小心计划、确实执行,是李斯·乔登的座右铭。

瑞奇蒙的电报公司办公室职员听到电报发出声音。他立即写下自华盛顿传来的广告词。

征求:十八至二十三岁的健康女性,为富有的牧场主人生育继承人。血统纯正、有一个孩子的寡妇优先考虑,须前往威欧明住一年。薪优福利佳。请在十二月二十日之前亲自赴华盛顿麦迪森饭店洽大卫。亚力山德面谈。

他重读一遍广告词。“不对呀!我一定搞错一个宇。”他拿起铅笔改了一个字,再大声念:“征求:十八至二十三岁的健康女性,为富有的牧场主人抚育继承人。血统纯正、有一个孩子的寡妇优先考虑,须前往威欧明住一年。薪优福利佳。请在十二月二十日之前亲自赴华盛顿麦迪森饭店洽大卫。亚力山德面谈。”

电报职员点点头,暗白庆幸他能及时更正错误。他的手指按上电报机,向华盛顿的办公室回应说他收到了这则广告,然后把他写下的广告词交给送件的男孩送去报社。
meiguo.com 发布人签名/座右铭这家伙浪费了“黄金广告位”,啥也没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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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他的眼睛整个晚上都在追综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就像猎人密切的观察着猎物。想伺机猎捕,她逃不掉的,早晚会落进他的“魔掌”。

费丝紧张得要命,她根本咽不下麦迪森饭店的主厨为他们准备的晚餐。每次抬头碰上他的眼睛,她就羞得面红耳赤。他炯炯的双眸似乎能透视她的衣服,要不是裘伊在他们身边,不时用她的童言稚语打破危险的沉默,她的衣服可能已经着火了。

但是即使他没有碰她,只拿热烈的眸光凝视她,她已周身如焚,既紧张、又期待、又害怕。她不是怕李斯,她怕的是他将对她做的一件她完全陌生的事。一旦做了那件事,她的命运就决定了,反悔也是多余。她选择和魔鬼打交道,现在魔鬼等着要收债了。

裘伊蜷曲着身子睡着了,睡得很熟,枕边有娃娃陪她。她向来好睡,会一觉到天亮。

费丝关上裘伊房间的门。没有理由再拖延了。

她望向起居室。李斯在她送裘伊上床时,坐在炉前啜饮白兰地,现在起居室里空无一人。他不见了,是不是已躺在床上等她?

她作个深呼吸,企图镇静自己的神经。

在他的空白兰地酒杯旁有一林白色的酒,像是他特地倒给她的。她拿起酒杯,分三口喝光杯里的酒。然后她放下空杯子,关掉起居室的灯走向卧房。

李斯坐在车厢的门廊上,天空很漂亮,星光闪烁,但是寒风刺骨,他猛力吸雪茄也不觉得稍微温暖些。火车规律的声音令他烦躁,他想立刻走进温暖的车厢,但是又逼自己要体贴的络她一些时间准备。

他好像听见水声,她可能在洗澡。

他拉紧他的羊毛外套抵挡寒风,想像费丝光溜溜的坐在操缸里……。他的身体立刻起了变化,兴奋得有点颤抖。

他等不及了,只能再给她五分钟的时间。

五分钟到了。他走进黑暗的车厢里,穿着靴子的脚踢到桌脚,膝盖也碰到桌子的尖角。

“哎哟!该死!”他在黑暗中摸索,试着想看清家具。但是眼前一片黑暗!她为什么不为他留一盏灯?

他的屁股又撞倒一个东西,撞得还不轻,他低声诅咒。

听到卧室的门碰到墙壁的声音,费丝警觉的坐起来。

“嘘,别吵醒裘伊。”她小声说。

李斯关上门,咬牙切齿的走到床边。“我的膝盖撞伤了,我的臀骨可能也撞裂了。你为什么不留一盏灯?”

“没有必要呀!”

“怎么会没有必要?我进来时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他脱下外套丢到椅子上,然后坐下来。

床垫因为他的重量而陷下去。费丝抓着她那边的床柱,以免她的身体滚向他。“我又不是故意要害你撞到。我要上床睡觉了,自然把灯熄掉。我又不知道你在哪里,干嘛要为你留一盏灯?”

“你知道我会进来睡觉。”

“我不知道。”她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走出裘伊的房间就没看到你了。”

“我在外面冻得鼻子快掉了。”他边说边脱掉靴子。“我要给你时间准备,我努力表现得像个绅士,你至少应该为我留一盏灯。”

“人不在,留着灯太危险了,万一失火怎么办?”她还强辩。实在是因为紧张,胡乱讲话。他脱衣服的声音令她头皮发麻。老天!他要脱到什么程度?

李斯站起来脱裤子。“你从来不为香槟留一盏灯吗?”

“什么?”

“你死去的丈夫都摸黑上床吗?”

费丝想了一下。“当然,否则他就不是个值得尊敬的绅士。”

李斯伸手在床边的桌子摸东西。

费丝听到摩擦的声音,然后看见火光。她紧张的坐直,把毯子拉到脖子上,闭紧眼睛,身体溜进毯子里。“你不能……”

他点好灯,把灯罩盖回灯上。“我从来都不想做个百分之百的绅士。”他走向她那边,把她那边的灯也点起来。“我不喜欢在黑暗中摸索着做,我喜欢看清楚我的对手。”他轻抚她的脸颊,轻笑着问:“你不敢看吗?”

她张开眼睛,吓得心脏差点跳出喉咙。

他已经身无寸缕。

她又闭上眼睛,闭得更紧。可是太迟了,他的胴体已经因视觉效应而存进她脑中。他的肤色比她黑,是深金色的,他的胸膛很宽,胸肌明显。令人讶异的是他居然有两个乳头,她从来不知道男人有乳头,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裸体的男人或男孩。

“害羞吗?”他拉开毯子,钻进去,躺在她身边。

费丝把毯子拉回去,跟着想滚开。他离她太近了,她可以感觉到他身体的热度。

他伸手抓她。“怎么了?”他的手指抓到一把她法兰绒的睡衣。他很久不曾和穿法兰绒睡衣的女人睡觉了。不过,不管是不是穿法兰绒睡衣的女人,她们都不曾躲他,相反的,各个热情无限邀请他幸临。“让我猜猜看,你一向都穿法兰绒的睡衣睡觉?”

“只有在冬天穿。”她害羞的说。“夏天我穿棉布睡衣。”

“你那个可敬的丈夫从来不要求你脱下吗?”

“当然。”她张大眼睛看他的脸。

“他也从不帮你脱?”

“当然。”她快被他的暗示吓昏了。

“凡事都有第一次。别指望我会让我们之间隔着任何东西。”他搂她靠近他的身体。

她一动都不敢动,怕在他温暖的怀里融化。

李斯大声叹息。他没想到她会僵硬着身体抗拒他。她签了约同意了,他有权利得到她,但是她似乎并不情愿付出。难道她不曾尝过做爱的乐趣?香槟。科林斯到底是怎么使费丝怀上裘伊?

他轻抚她,手温柔的在她背上来回轻抚,慢慢的将她推进他怀里。

她的肌肉渐渐放松,脸上的线条也柔和了些。

“张开你的眼睛,费丝。”他低语。“看着我,我不会伤害你。”

她被催眠般的服从命令,睁眼看他。

李斯停止呼吸。她迷蒙的灰眸美极了,柔软的唇微张着宛若在邀请他品尝。“你丈夫曾经这么做吗?”他从她的脊椎骨直抚到她臀部。

费丝摇头,她的长辫子随之在枕上摆动。

“他吻过你吗?”

这回她点头。

“像这样?”他的唇攫住她的,先是温柔的吻,接着加了点力道吮吸。他拉她入怀,紧得使她的胸脯被他的胸膛压平。他能够感觉她那两点触着地。他的双手抚摸她臀部,希望能直接抚摸她的肌肤,但是法兰绒睡衣阻碍着。

他轻推开她一点,亲一下她鼻头。“怎么样?”

她无法假装听不懂,摇了摇头。

“裘伊会受孕简直是奇迹。”他在她颈边呢喃。

真的是奇迹,费丝想。她无法想像孩子就是在一对男女发生亲密无比的行为下生出来的。她的爸爸、妈妈和其他每一对夫妻都做过这种事?她握紧双拳,以免她的手失去控制去爱抚他。她不只希望他爱抚她,更糟糕的是她还想爱抚他,她的手渴望去探触他结实美丽的身体。

“这是你唯一的一件睡衣吗?”他问。

“不是。”她耳语。

“是新的吗?”

“不是。”

“很好。”他的手从她背后移至她前胸,双手用力一扯,她的睡衣因而自颈丝裂到肚脐。“我们不需要它。”

费丝震惊得呆住。他撕破了她的睡衣,暴露她的身体。她闭上眼睛,不敢看自己无遮的模样。她张开嘴巴想谴责他野蛮的行为,眼睛也随着嘴巴张开。但是他的表情使她什么话都请不出来。他已把她的整件睡衣都撕开,以爱慕的眼光欣赏她的全身,连她的脚趾头都不放过。

她羞得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可是又觉得他的目光是赞赏、是鼓励,温暖动人,一点都不下流、低级。他鉴赏宝物般的目光给她信心,她的身体并不丑陋,没有必要遮掩。

她试探的伸出手去,轻触他胸膛。

李斯冻住。他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做。他本以为她将会像个木头人,躺在床上任他摆布。

他的皮肤好热,不可思议的炽热。她的手寻找到他男性的乳头,用她的指腹轻揉,小小的乳头立即硬起来。

李斯咬牙阻止自己呻吟,他哪里想得到害羞如她,竟也会挑逗他?他的手再也忍不住,握住那一对柔软可人的玉峰,拇指不断逗弄她女性的乳头。她的乳头也和他一样硬了。

她闭上眼睛,咬着下唇,重重的呼吸。

“看着我。”他发出沙哑的声音。“看看我们。”

费丝强迫自己张开眼睛,强迫自己看。

她抚着他胸部,他也抚着她胸部,这个画面太刺激了。她臊红了脸,不过并没有缩回手。

李斯的双手握住她的双手,低下头来舔吻她的酥胸,吮吸她的乳头,她女性微汗的味道刺激他的神经,使他的下腹胀痛得几乎难以忍受。

费丝的手挣开他的手,她的十指插进他的发中,抱住他的头。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他怎么会有这么多神奇的魔力,使她如此的感受到愉悦得不得了的快感?她不觉发出哼哼嗯嗯的呻吟声,身体失控的扭动着贴紧他。

李斯察觉到她的反应,继续技巧的挑逗她。他爱死了她完美的玉峰,形状优美,大小适中,令他爱不释手、爱不释口。

吻着她的胸,他的手不甘闲着,慢慢游到她腿间,去探索她最神秘、最柔软的地方。

费丝害怕的夹紧双腿。从来没有人碰过她那个地方,可是他的手背执意要碰,而且一指成功的钻了进去。她战栗着紧闭眼睛。

她好湿,可是好紧。李斯渴望立即冲进她体内与她结为一体,他要埋进她最柔软的深处下种。“已经多久了?”

“什么多久?”她茫然的问,不明白他的意思。她的腿已在不知不觉间打开了些,让他为所欲为。他的确没有伤害她,而且还给她更多快感,她的身体自然的反应着。

“你有多久没有和男人睡觉了?”

她摇头,被激情冲击得讲不出话来,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丈夫死后你和别的男人睡过吗?”

“没有,”她觉得有点痛,但是有更多的快感。“从来没有。”

他得到答案了。抽回他的手指,他吻她,她热烈的反应他的吻,和他唇舌交缠。

费丝再也管不住她的手,她爱抚他的头发、肩膀、背部、臀部。他那个东西抵着她,她本能的觉得她需要,合作的打开双腿。

李斯放开她的唇,含住她的乳蕾轻咬,一边小心的摆好姿势。然后他在她胸上说:“你的腿夹着我。”

她服从,用双腿夹着他的腰。

他的身体向前要推进她体内。上帝!得到她的感觉真好!

她尖叫。

他无法长驱直入,可是他的需要太强烈了,他又无法叫停。“该死!该死!”他诅咒着轻抽出来一点,再用力冲进去。

费丝第二次尖叫,但叫声很短,因为他的唇已经堵住她的。她想推开他,他反而更拥紧她。“不要动!该死!”他在她唇上轻语。“不要动,你越挣扎越糟。”

李斯想尽量控制他的情欲,可是他已经等太久了,他太想要她了,实在没有办法在这一刻放弃。不论如何,这是她自找的,她自己送上门来,不能怪他夺取她的贞操。

她的手搂着他脖子,她的双脚仍紧夹着他的腰。她咬紧牙,闭紧眼睛,泪水自眼角流出,但是她没有再抗拒。

他试着缓缓蠕动,却渐渐无法控制的加快。

费丝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前一刻她才痛得要命,下一瞬快感竟源源而来。她本能的迎接他,配合他的律动。抱着他、夹着他,承受着他的重量,以他为她世界的中心。她的唇主动的寻找他的唇,舔去他唇上咸咸的汗,接着她的舌钻进他口中,学他吮吻她的动作吻他。

快感越来越巨大,波涛汹涌般的连波而来。她不由得娇吟,不由得叫喊他的名宇。

李斯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听到她叫他的名字,接着她满足的叹气。他明白她达到高潮了,他这才放纵自己,肆无忌惮的冲刺。很快的,他也达到高潮,忘情的呼喊她的名字,将他的种留在她身体里。

费丝害羞的对李斯微笑。她作梦也想不到,男人和女人之间会发生这么美妙的事情。要是不曾亲身经历过,她怎么也不会相信。

他们躺在大床上,她的脚趾碰着他的小腿肚。原来她的惧怕是多余的,他没有伤害她,他给她的是令她几乎承受不了的极大愉悦。

她的脚趾头在他小腿肚上轻划。

他却好像被她的脚趾头烫伤了般飞快的躲开。他望着她,没有笑容,眸中仿佛燃着怒火。

李斯以崭新的眼光研究她。她看起来像个荡妇,眼中仍有春情,嘴唇红滟,被他吻得微肿。细嫩的胸前肌肤被他的发碴刺得红红的。长长的黑发散落在枕上、床上。他是什么时候把她的辫子解开的?

她慵懒温柔的微笑着,像一只心满意足的猫。

她当然满足了,她利用他,当他是傻瓜,说谎欺骗他。他竟然眼睁睁掉进她的陷阱。

“你好好跟我解释个清楚。”他用强硬的声音把自己武装起来。绝不能被她迷人的模样妖惑。

“解释什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伸手去拉毯子。

“你不懂吗?好,我说给你听。”他凌厉的目光盯住她。“裘伊不是你的女儿!你不是寡妇!没有香槟。科林斯这个人!你戴的结婚戒指是假的!你也是假的!科林斯小姐,现在你听懂了吗?”

费丝愕然,血色迅速的自脸上流失。她抓紧毯子直拉到下巴。“你是怎么发现的?你发现多久了?”

“喔!真精彩!”他跳下床,在房间里踱步。“我当你是个圣洁的寡妇,不过我还没傻到连跟一个处女睡觉都不知道。”

“喔。”

“喔?”李斯听到她只以一声简单的“喔”回答,更是火上加油。“你以为我没有经验分不出寡妇和处女的差别吗?该死的女人!我如果要一个青涩的、没有经验的无知处女,我会登报说我要的是处女!”

她希望她能在这一刻消失,永远别在他眼前出现。但是她所能做的只是用毯子把自己遮得更紧密。

他用话砸她。“不用遮了,你还有哪里我没看过?”

她宁可他打她一个耳光,那绝对不会比他用话刺她更痛。她的眼眶瞬间蓄满了泪。他毁了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愉快时刻。

李斯没有忽略她的泪光和她沮丧的表情。“你以为流几滴眼泪我就会心软吗?你要是想用眼泪来表示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把自己用毯子裹着下床。

“你要去哪里?”

她嗫嚅道:“我好像听到裘伊的声音。”

“回床上去!”他拿他的裤子穿。“我去看她。”他穿上衣服和靴子,走出门去。

费丝在大床上蜷曲得像个球,泪水无声的奔流。她张开嘴巴尽情的哭,但是没有发出声音。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到眼泪都流干了。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等待李斯回来。

曙光初透时,她下床,踮着脚去盥洗室。没有看到李斯,他不在起居室里。她用冷水把自己洗干挣,再踮着脚回房间,穿上她黑色的旧衣服,然后收拾她的行李。

李斯在车厢外的门廊看日出。他已经在寒风里坐了几个小时,身体都快冻僵了,冷风还未完全吹掉他的怒气。

上帝!他今天早上不想面对她。他头痛、口干,因为失眠、抽了太多烟、吹了太久的风而浑身不舒服。

他不只生她的气,他还气自己竟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被她那一对无辜的大灰眸迷得迷迷糊糊的,居然相信她是个寡妇。在他第一次吻她时,他就该发现她对男女之事一点经验都没有。

她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谎称她是个寡妇?为什么?为了钱?她需要钱?需要到绝望的地步?不择手段争取这个工作?除了钱之外应该没有别的动机会使她愿意和他签合约。

在今晚之前她还是个处女,一个有权利憧憬爱情、期盼婚礼的处女。这些年来,他一直在避免接触像她这样的女人,结果他还是被她这种女人逮到了。歌豆琳给他的教训还不够吗?他为什么还会以为费丝是个淑女就信任她、毫无提防的落进她的罗网中?

歌豆琳,他闭上眼睛想。这么多年了,他已经记不清她的长相。不过她对他的伤害,令他永远无法释怀。她有一头美丽的金发,海蓝色的眼睛,细瓷般的肌肤,完美的身材,和任何男人都想一亲芳泽的性感嘴唇。她也有他想要的高贵血统。她生在波士顿世家,和她结合不仅他的子嗣能承袭优良的血统,他的社会地位也能提升。更重要的是她吸引他,使他想得到她。

她并不吝于让他的情欲在她身上发泄,她也要他。现在想起来,当时他因为迷恋她而看不清事实。她并不爱他,只是玩弄他。他和她认识的男人都不同,她所要的只是尝尝鲜,从开始她就无意和他□诽终生。

是他太傻了,他以他的血统为荣,别人并不认同。他好不容易得以进入哈佛大学,但是得不到应有的尊敬。他从不隐瞒他的身分,他觉得根本没有必要隐瞒。他妈妈有一半苏族印第安人的血统。所有的亚力山德家人都是苏族和苏格兰的混血儿。他爸爸是个道地的英国人,李斯身上因此有三种血统,在他的家乡,他不曾注意到血统的问题,但是他却因为身上流着苏族印第安人的血而不被哈佛大学接受。

最复他爸爸用钱使他得到哈佛大学的入学许可,但是他成了校园中的异类。钱为他打开哈佛大学的门,可是打不开波士顿上流社会的门。那些心胸狭窄的人容纳不下一个身上流着四分之一野蛮人血统的西部牛仔,他们不论他的品性、他的成绩,仅以他的出身歧视他。

李斯再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来点燃。

那时他以为他深爱歌盖琳。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就想要她,那时他年轻、富有、自大,以为天下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他结婚那天的情景清晰得仿佛昨日。教堂里挤满了人。许多波士顿人都好奇的来看一个传统的波士顿名流家族,为什么要把女儿嫁给西部的化外之民。

李斯的家人都慎重其事的到场,他爸爸、他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等,他所爱的家人都风尘仆仆的赶到波士顿分享他的喜悦。他们急切的等待会见李斯的新娘。在闷热的教堂里,他们等了一下午。

歌豆琳不如预期的由她爸爸牵引着走上红球。她只差人送来一张短柬,说她只是开玩笑,她从来没打算要嫁给他,她绝不生红番孩子。

半数的宾客笑得声震屋宇,另一半男方的宾客则和李斯一样感到羞辱、盆恨、痛苦。波士顿的上流社会对李斯·乔登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他们要给像他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土蛋一个教训。

之后,李斯试着想忘记这回事,但是他忘不掉。他还以为她是受了家人的逼迫,才不得不和他分手。几个礼拜之后,他到她家求见,哀求着不肯离去,只希望见她一面,希望她说她是爱他的,只是环境不允许他们结合。

结果歌盖琳让他等了一个小时,然后手臂勾着一个高大金发的纯种白人,符合她家族身分地位的男士,巧笑倩兮的走出门。李斯转头就走,没有多浪费口水去指摘她。

他为什么还没从那个错误得到教训?他应该在做这个计划的时候事先防范上当,先找医生检查费丝。他几乎什么都想过,小心的避免各种情况发生。可是他没有想到她会是个处女。一个该死的处女!他的计划因此改观。

他应该把她送上回瑞奇蒙的火车。他应该通知银行止付他的汇票。他应读……

李斯叹气。太迟了!他已经为了要得到她的服务而付出不少代价,他绝不让她的诡计得逞,她休想只服务一次就溜掉。再说,他可能已经完成他的目的。

他把他翻高了的外套衣领折回原来的样子,慢慢走回他的车厢。他在吃早餐之前得梳洗一下。火车再过四十五分钟会到站停下来补充燃料、水,并载客、传送邮件。他已经坐火车来往华盛顿与威欧明之间很多次了,非常熟悉火车时刻表。

他迟早总得面对她。早餐他也在昨晚就订好了三人份。

李斯走出盥洗室时刚好看到费丝关上裘伊房间的门。她手里抱着小女孩,门边站着一个行李箱和一个布袋。费丝的眼睛红红肿肿的充满血丝,她的鼻头也是红的。她看起来糟透了,像哭了一整夜。
 0   2005-06-29 15:43:21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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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到哪里去?”他的头转向地上的行李箱。

“我们下一站就下车。”费丝看着他,他的头发是湿的,水滴直流到他肩上。他的白衬衫没完全扣好,胸膛半敞着,一边肩上搭着条毛巾。他闻起来有香皂的味道,下巴干干净净的,显然刚刮过胡子,英俊得很。

“你到下一站要下车没有错,下车吃早餐,吃完早餐就上来。”他镇静的把衬衫扣子扣好。

他的语气是命令式,低还不恶。

费丝站得笔直,耸起肩膀,抬头迎视他。“不,乔登先生,我和裘伊要回瑞奇蒙。”

他的手指停住,衬衫扣子还没全扣齐。“你带着我的小孩哪里都不能去,除了吃早餐。”

“裘伊不是你的小孩。”

“她也不是你的小孩。”他反驳。“她是谁?你小妹?”他随便猜猜,从她的眼神他知道他猜对了。

“她是谁无关紧要。”

“我指的小孩不是裘伊,是你身上现在很可能已经怀着的孩子。”

费丝吃惊得往后退,但裘伊房间的门只着她的背,她无路可退。“我没有怀你的孩子。”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你避孕了吗?”他眯起眼睛。“你今天早上做了什么?”他冲动的想摇她,但忍住。

“没有,我……”

“那你怎么知道你没有怀孕?回答我!”

“什么叫怀孕?”裘伊突然发出声音,两个大人都没注意到她被他们的声音吵醒。

“你醒啦?早安,小东西。”李斯软化脸上的线条,伸出手从费丝怀里接过裘伊,再放裘伊站到地上。“你太重了,不能再让费丝抱。”

“因为她怀你的孩子吗?”裘伊似懂非懂的问。

“差不多。”他巧克力色的眼眸瞟向费丝,用眼光警告她别再争吵。“我们要准备去吃早餐了。”

“我不跟你去吃早餐。”她的声音虽轻,但很坚定,她要维持她的立场。

“你要去。”李斯不悦的把嘴抿成一条线。

“不,乔登先生,我不去。”

“随便你,你想留在车厢里就留着吧!”他换个口气。“我和裘伊要下去吃早餐。”

“裘伊不跟你去。”

他低头看裘伊。“你饿不饿?小东西。”

裘伊点头。

费丝向裘伊伸出手。“过来,裘伊,我们要下车回瑞奇蒙了。”

裘伊不动。“我饿了。”

“我们上了往瑞奇蒙的火车后再在车上吃。”

“李斯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不,乔登先生要留在这班火车上。”

“到瑞奇蒙的火车我能有自己的房间吗?”

“不能,乖宝贝,我们必须坐在椅子上,就像上次一样。”费丝向裘伊靠近一步。

裘伊摇头去抱李斯。“我要坐李斯的火车。”

“你不能,裘伊,亲爱的,你得跟我走。”

“小东西,你喜欢的话可以跟着我。”李斯抱起裘伊,裘伊双手搂紧他的脖子,她愧疚的看费丝一眼,急忙把脸理进李斯的外套。

“她不能跟着你,她与你无关。”费丝瞅着他开始着急。“我有责任照顾她。”

“你所签的合的使她与我有关,照顾她已经成了我的责任。”李斯籍机提醒她,她即使一走也不能了之,他可以利用合约牵制她或告她毁约。“你想回瑞奇蒙的话可以自己回去,我有权利照顾裘伊一年。”

“我绝不会丢下裘伊不管。”费丝气得泛出泪光。

“你要回瑞奇蒙尽管回去,裘伊跟着我。”他坚决的说。

“你不能……”

“我能。”他把裘伊换到另一手抱,腾出一手来轻触费丝的脸颊。她触电似的跳开。“你输了,科林斯小姐。”

“是乔登太太。”她知道他并不乐意和她结婚,他也不打算公开承认她是他太太,除了这一点,她目前找不出武器来攻击他。她气他拿裘伊要挟她,也气裘伊背叛她。“我恨你。”

“很好。”李斯的表情深不可测。“吃过早餐以后再尽情恨我吧!”他扶她的手肘,领她走向门口。他气她如此顽固,他也不高兴她以他们目前有婚约关系来刺激他。他更气自己不肯让她走。

他实在不应该利用裘伊留住她,但是为了留下她,他只好不择手段。他是为了她可能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才留下她的,他这么向自己解释。

“好吧!该死!你赢了!”当火车缓缓驶离芝加哥火车站的时候,李斯终于爆炸。

够了!他已经忍受太久了!够了!

费丝不理他,对他冷战。

“你听到没有?我说你赢了。”

“我不知道我们在竞赛。”她冷冷的说。

“你不知道才怪。”李斯从他的桌子后面站起来,在桌前和费丝坐着绣花的沙发之间踱步。“你已经沉默的对付我两整天了,我受够了。我已经厌倦在外面的寒风中呆坐半个晚上,然后进来把你从沙发上抱进去睡觉。”他也厌倦了每天早上醒来无法满足的强烈情欲。喔!当她熟睡时,她是很乐意窝进他怀里贴着他赤裸的身体,可是她一旦张开眼睛,情况就完全不同,变成冰冻的木块。

“我自愿在沙发上睡觉,又没有叫你抱我进去。我宁可一个人睡。”

“很遗憾,你的心愿恐怕无法达到,我们的合约你是那么订的。根据合约你还欠我很多时间。”

费丝站起来,冷冷的瞧他。“而你,乔登先生,你欠我一个道歉。”

“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你骗我说你是个寡妇,裘伊是你女儿。”

“我从来没说过裘伊是我女儿,是你假设……”

“你故意不说清楚就是欺骗,还有你那个可敬的丈夫香槟。科林斯呢?”

“那也是你自己假设的,我从来没有确实的告诉过你我给过婚。”

“你戴着结婚戒指。”他抓起她的左手,举高到她眼前,给她自己看清楚她戴着的金戒指。她的肌肤被他碰触到的地方像火烧一般灼热。她的身体也非常知觉他的靠近。

费丝抽回她的手。

“说呀!你戴着结婚戒指,我该怎么想?”

“好吧!”她失去控制对他吼叫。“好吧!我承认我说谎、我欺骗你、我辜负你的信任、我使你相信我是个寡妇。你想听的就是这些吗?”泪水如洪水滔滔滚落她脸颊,她用手背抹去泪水,但新泪立即又涌出。

李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温柔,揽她入怀。“我想听的是为什么。”

费丝推开他。“为什么并不重要。”

“我觉得重要。”

“为什么?因为你受不了一个骗子生你的孩子?你关心的只是你的合约、你的孩子。”她旋转身跑进安全的卧室里,摔上门再上锁。

李斯瞪着卧室的门。“费丝,开门。”

里面没有回答。他转转把手,内锁着。他想撞门进去,想把门踢倒,想抓起费丝,把她丢到床上,热烈的和她做爱。他有权利每一分钟都把她抱在怀里亲吻、抚摸、做爱,他见了鬼在迟疑什么,为什么不那么做?

因为,他提醒自己,那不是上上之策。他没有必要让她知道她的身体对他有多大的吸引力。他也没必要冒着撞伤肩膀的危险破坏一个上好的门。他有更好的办法可以使她开门。

他走向裘伊的房间。门没有关,裘伊坐在地毯上玩娃娃。

她抬头对李斯微笑。“哈啰,你要跟我一起玩娃娃吗?”

她看起来好寂寞,他实在不忍拒绝。他微笑道:“好呀!”

过了许久,费丝实在忍不住了,被他们的笑声吸引出来。

李斯坐在地毯上,西装脱掉了,背心的扣子全打开。裘伊隔着小桌子和他对坐,两个娃娃则分别占据桌子的另外两边。

看第一眼时费丝还以为他们在玩家家酒,再看一眼她才发现不对。桌上摆着扑克牌,李斯、裘伊和两个娃娃,每个面前都摊着几张牌。裘伊面前站着一叠铜板。

李斯再发给每个人一张牌。

“我赢了吗?我可以再赢一个十分钱吗?”

李斯轻笑着回答裘伊。“对,你又赢了,我又输了。不得了,小东西,你真厉害。”

“付给我十分钱。”裘伊很认真的索债。“好棒哟!我又赢了。”

李斯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三个十分钱。“我只剩下这三个铜板,再输就破产了。”

“你真的教她玩牌?”费丝自门口问。“你和她赌博?”

李斯把他嘴角叼着的糖棒折一半要给费丝。他一点也不难为情的微笑,不懂她为什么如此震惊。“事实上我教她如何作弊。”

“作弊?”费丝走近,接过糖棒。“谢谢。”

“不客气。”李斯说:“她很会作弊呢!”他给裘伊一个铜板。“她也很贪心,可能是家族性的遗传。”

费丝眯起眼睛看他,他的巧克力色眼睛在笑,他分明是故意要惹她生气。最好的应付之这是不去理会他的调侃。“裘伊看不懂字,她要怎么作弊?”

“她到现在还没有输过一把,当然全都是我发的牌。”

“那她怎么会全赢?”费丝不自觉被他轻松的语调化解警戒。她走到床边,在小床的边缘坐下,不经意的伸出舌头舔糖棒。

李斯看到费丝在舔糖棒的样子,不禁暗自呻吟,他也暗自诅咒自己是个傻瓜,前两天为什么要拚命强忍着不碰她。他脱掉背心,随便放在腿上。“用她的女性魅力。”

费丝笑道:“你在开玩笑。”

“没有,我是说真的。当她用她灰色的大眼睛望着我时,我就自愿认输,付钱给她。”他的声音低沉磁性,似乎有意提醒她他是一语双关。他凝视她的嘴唇。“一定又是家族性的遗传。”

费线被他灼热的目光定住,他的表情说得很明白他想做什么,她的身体迅速的热起来,热得头都昏了,只能傻傻的呆望着他,等他吻她。

“李斯!”

神奇的一刻消失。

李斯转头看裘伊。“什么事?小东西。”他作个深呼吸,重新拾回他的自制力。上帝!费丝眼中的邀请是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美梦。

“我们还要玩吗?”裘伊问。

李斯从他的背心口袋里找出怀表,打开盖子来看,然后他再看费丝。“我们已经玩很久了,我想费丝要来告诉我们吃午餐的时间到了。”他对费丝眨眨眼。

“我是来道歉的。”费丝轻声说。

“哦?”李斯微笑着鼓励她说下去。

“还有要告诉你该让裘伊洗手准备吃午饭了。”

“我不要!”裘伊站起来,大发娇嗔,把桌上的牌和铜板全扫到地上。“我要和李斯玩牌!”她瞪着费丝,噘着嘴向费丝的权威挑战。

“裘伊!”费丝被裘伊的恶行吓了一跳。她蹲下来拣地毯上的牌。

“别检。”李斯说。“是裘伊丢的,裘伊要自己捡。是不是?小东西。”

“不要!”裘伊站起来跺脚加强语气。

“小东西,你会把地上的牌和铜板捡起来,是不是?”李斯仍用温柔的声音说话,但是语气中有不容拒绝的坚持。

“我不会!”裘伊看李斯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她的气势更盛了。“费丝捡。”

费丝耸起两道眉毛,气愤裘伊的无理取闹。

“又不是费丝丢的。”

“李斯,她……”

李斯打断费丝的话。“她吃醋。她吃你的醋。因为你一进来我就跟你讲话,不跟她玩了,破坏她羸的乐趣。”

“她平常不会这样的,不要打她。”

“信任我。”他微笑。“我知道怎么安抚吃醋的女孩。”他把费丝推出房间,关上门。

费丝把耳朵贴着门,猜测她会听到高昂的叫声。但是她并没有听到。几分钟后李斯打开门走出来。

“怎么样?”

“我告诉她要是她不捡起牌和铜板,并且为她的行为道歉,她就不能吃午餐,不能玩娃娃。”他手里拿着裘伊的娃娃。“也不能讲话。”

“她怎么说?”

“她没说话。”李斯把娃娃丢上沙发。“她很固执,我想她在考虑我是不是认真的,小心的评估情况。一定又是……”

“家族性的遗传。”费丝帮他讲完。她对他微笑,他的巧克力色眼睛也在对她微笑。他真英俊,笑起来的样子迷人极了。她忽然顿悟──心跳狂乱──她爱上李斯·乔登了。

“关于那些家族性的遗传……”李斯轻握费丝的手臂,拉她走向沙发。“我想我们应该来好好讨论一下。”

“午餐呢?”她的声音异样的紧。

他立即注意到了,炯炯望着她。“这个比较重要。”

“什么?”

他察觉到她眸中的温柔,机不可失,他当然不放过。

他低下头。

她迎上去。

当他的唇碰上她的时候,她闭上眼睛,全神贯注的享受他的吻。她的唇主动的张开,欢迎他的舌进去探险。

李斯饥渴的吻她,她甜蜜得令他百尝不厌,比糖棒还甜。

李斯等不及日头薄西。因为紧张、期待,恨不得他等待的时间立即到来,感觉上空气变稀薄了,他胸中总是鼓胀着,却还希望能吸进更多氧气去助燃热情。凝眸相望岂能满足他澎湃的激情。他蹦跳不已的心切切殷盼着一个兴奋甜蜜的夜晚。

他转动椅子面向窗。是他的想像,还是太阳真的西沉了一些?他叹口气,掏出怀表看。还有一个镜头才会天黑。他还是利用这段时间工作吧!

当他发现他桌上有一张大卫打到芝加哥火车站给他的电报时,他不觉莞尔。大卫当然查不出香槟。科林斯的资料。李斯可以想像查无此人一定让大卫感到很困惑。

他是不是应该回个电报叫大卫不必再查了?不过大卫很喜欢这种调查工作,让他再去伤脑筋一阵子也好。大卫查不到线索一定会去问她阿姨,真不知道她的亲戚们会编什么故事来回谎。

香槟。科林斯只是费丝虚构的一个人物,他却信以为真,愚弄自己。都是费丝搞的鬼,他真该抓她来打屁股。

他实在无心工作,推开桌上的文件,再转动椅子去看窗外。听盥洗室里费丝在帮裘伊洗澡的水声。裘伊在僵持许久之后,终于在一个小时前流着泪说抱歉。

费线提早喂裘伊吃晚餐,然后带着裘伊去洗澡。裘伊今天玩了半天,又赌了半天的气应该累了,等她洗干净,他预备早点送她上床。他也打算早点送裘伊的姊姊上床。

他们午餐之前的亲吻对他胀痛的小腹一点都没有舒解作用。

“哈啰,李斯。”

李斯转回椅子看。费丝和裘伊并排站在盥洗室的门外。裘伊长长的金发用毛巾包着。出了盥洗室被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向费丝偎近。

李斯站起来,添了块煤炭进炉火里。

“她在浴缸里滑倒把头发都弄湿了,我就顺便帮她洗头。”费丝解释道。她有点紧张的舔舔唇看李斯。“我在炉火前帮她梳一梳,应该很快就会干。”

“慢慢来,不必急。”李斯微笑,他看得出她和他一样急着想快点送裘伊上床。“天都还没完全黑呢!”他把一张单人沙发推近炉火,然后坐下。“过来这里,小东西。费丝帮你梳头发的时候,我来讲个故事给你听。”

裘伊跑向李斯,坐到他腿上,头靠着他的胸膛。“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李斯温柔的回答:“我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小东西。”他捧起裘伊的脸,让她看清他诚实的表情。“我只是对你感到失望。”

“噢。”裘伊害羞的说:“我以后会乖了。”

“很好。我很高兴听到你说这句话。”

费丝拉一张搁脚的皮椅来坐在裘伊后面。她把裘伊头上的毛巾拿下来,再把裘伊的头发擦干一点,然后拿梳子梳裘伊的头发。

李斯开始讲故事,他讲一只大灰熊掉尾巴的故事,不仅裘伊凝神倾听,连费丝都被这个故事吸引住。裘伊的拇指含在嘴巴里听,另一手则无意识的玩着李斯衬衫的扣子。

李斯的故事讲完了,他等待听众的反应。可是裘伊的反应却是闭上眼睛,而且立即就睡着了,小脸蛋靠着李斯的胸膛。

她的头发也差不多被炉火的温度烘得全干了。费丝放下梳子,把裘伊的金发编成辫子。

“她的头发像丝一般柔软。”李斯摸摸裘伊的头发。“为什么要编辫子呢?散着也很好看呀!”他摸着裘伊的头发,眼睛看着的却是费丝盘在后脑上的发髻。“我喜欢看你披散着头发的样子。”

费丝紧张的吞咽口水。“不绑辫子的话,睡觉的时候翻身头发会打结。”她向裘伊伸出手。“我抱她进去睡觉。”

“不,我来。”他小心翼翼的抱起熟睡的孩子,微笑的看着裘伊。“我喜欢送她上床。”

费丝迟疑道:“如果你真的……”

“我真的喜欢送她上床。”他抱着裘伊,走到裘伊房门口,转身以特别低沉的声音说:“然后我要送你上床。”

费丝羞红了脸,微低下头。

“还有,费丝……”

“嗯?”她再抬头看他。

“我要脱掉你的衣服,不要换睡衣,也不要绑辫子。”

“还有吗?”她讪讪的轻问。

他微笑。“为我留一盏灯,我才能找到你。”

费丝慢慢走进卧室。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他要脱掉她的衣服,叫她不要换睡衣,那在等他来的这段时间她要干嘛?

她走到床边,把床罩拉开。现在就上床睡觉未免太早了。她又把床罩盖回去。在房内走了两圈,拔掉几根发夹,再把发夹又夹回去。他不要她绑辫子,他要亲手拔掉她的发夹,把她的头发打散吗?

她的目光又落到床上,那是房中最大件、最显眼的家具,她无法忽视它。她再去把床罩掀开,想了想又准备把床罩盖回去。

“不要动,”李斯说。“不必盖回去,我们马上就要上床了。”

费丝不自然的退离床一步。“裘伊……”

“她睡熟了。”他走进房里,关上门。锁门的声音传进费丝敏感的耳朵里似乎特别响。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摊开两手。“我不习惯空着两手没事干。”

他点头。“我懂你的意思。”

“你懂吗?”她张大眼睛看他。

他再点头。“我也不习惯闲着没事干。”他微笑,露出一排漂亮的牙齿。“过来,让我们空着的手有事做。”他向她走去。

费丝走进他怀里。“我该怎么做?”她耳语。

“你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他开始拔她的发夹,他的唇也对上她的唇。

费丝摸索着拉下他的领带。

李斯冻住。他的舌停止在她口中的探险,他的心脏猛烈的撞击着胸膛。他等待着。

费丝仰头迎视他的目光,她害羞的微笑。“你说我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点头,没有开口。

“我想脱掉你的衬衫。”她额头抵住他的白衬衫上,感觉脸颊热烘烘的。

李斯重新呼吸,急促地呼吸。“别让你的手闲着。”

她把他的衬衫从裤子里抽出来,然后解开一个个扣子。

李斯很难专心拔她的发夹,费丝每解开一颗扣子就吻他的胸膛一下,等扣子全解开了,他不知道她还要怎么做。

当她跪下来解最后一颗扣子时,他几乎无法呼吸。

她亲吻他的肚脐。

李斯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抓她的手臂,拉她站起来,立即攫住她的唇,饥渴的吻她。

费丝热情的回吻,她的血液在血管里沸腾,整个人热得快焚烧起来。她抱着他的腰,胸部压上他赤裸的胸膛,她衣服上的扣子印进他肉里。

他轻推开她一点,手挤进两个人的身体之间。为了解救他遭扣印的肌肤,他必须脱她的衣服。

费丝的身体一离开李斯,她的脚就软得站不住。他把费丝压在卧室的门上。他的手忙碌的解她的扣子,他的唇则忙碌的和她热吻。

他的需要太强烈了,平时训练极佳的自制力完全崩溃,手抖得几乎没办法打开扣子。

费丝亲吻他脖子、耳朵,温热的舌舔吻着他耳垂、耳窝。

李斯用的劲稍大了些,她的扣子掉了几颗到地上。他把她的衣服自肩膀拉下,露出她的内衣和她一片雪白的胸部肌肤。

费丝把她自己的衣服脱下,再把李斯的衬衫剥开。他不耐烦的解开他的袖扣,把衬衫丢到椅子上,然后去解她的裙钩。

她刚他的下巴,他倾过头去吻她的唇。她好甜,他永远都尝不够她的甜蜜,而且他还贪心的想得到更多。他的身体贴紧她。

费丝知觉到他的需要,她在他怀里蠕动。

“上帝!停!费丝。”他粗声低喊。“感觉太好了,我会受不了。”

她不肯停,测试他的极限。

他的双手握住她臀部。“该死!女人!停!不要动!”他浊重的呼吸。“我的手抖得没办法脱掉你的裙子。我觉得我好像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她的手滑进他们的身体之间抚摸他,用极具诱惑性的嘶哑声音说:“我觉得你够成熟了。”

李斯没想到像费丝这样的淑女会用这样的话语和动作来挑逗他。看她的表情,她还乐在其中呢!嫣红的脸兴奋得发亮,明媚的眼睛闪着胜利之光。她在他的造就下成为一个性感女神了。

“你摸过多少成熟的男人?”他逗道。

“只有一个。”

“那你怎么知道我够成熟?”他忍住想吻她的冲动。

“乳臭未干的男孩不会这么雄壮。”她踮起脚找他的唇。

他只给她一个短吻。“乳臭未干的小子也会这么雄壮,只是他们欠缺技巧和自制力。”

“你怎么知道?”她吻他的下巴。

他笑道:“我以前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你?我无法想像。”她用她赤裸的胸摩擦他的裸胸。“我以为你一生下来就这样。”她半挪揄道。

他轻吟,渴望立即占有她,可是他又想继续这逗人的前戏。上帝!她学得真快。她已经非常擅长勾引了。“在我学会自制之后,我才懂得怎么取悦女人。”

“李斯。”她舔吻他的乳头。

“什么?”他几乎无法思考。

“忘记自制,取悦我。”

他把费丝抱上床。她躺在床上,看着他踢掉鞋子和袜子,他的手抖得笨拙。

费丝坐起来跪在床上。“让我来。”她向他伸出手。

李斯靠近她。

她解开他的裤子抚摸他。

李斯用力的深呼吸,呻吟的握住她的肩。“好了,我快受不了了。”

费丝放开他。“这样会痛吗?”

“不,但是我受不了太多快感。”他踢开他的裤子。

费丝第一次放胆的细瞧他的胴体。原来除了他下巴上的小疤,他身上还有许多疤痕,虽然每个疤痕都不大,但是都相当显眼。她爱怜的吻他的疤痕,当她吻到他大腿上的疤痕时,他抱起她的头来亲吻。

李斯吻着她,一边除去她累赘的内衣,然后松散开她的长发。“现在你更像个性感女神了。”

“我是你的性感女神?”

“嗯。”他亲吻她酥胸。“你学得很快。”

她悸动的承受他的舔弄。“教我,把所有的技巧都教我。”

他把她身上仅留的袜子也脱掉,然后躺下拉她坐到他身上,教她如何取悦他。她的确是个一流的学生,他很快就失去自制力,将她翻倒,压在她身上踪情满足他的欲望。

费丝娇吟着把指甲刺进他肩膀,在到达高潮时疯狂的叫喊他的名字。

李斯也同样叫喊着她的名宇,冲至快感的最顶峰。

喘息过后,李斯拉毯子为他俩盖上,费丝吹熄了灯再窝进他怀里。

他们俩都几乎立刻睡着。

黎明之前火车停下。李斯醒来,静听外面的声音。

费丝被他坐起来的动作吵醒,她揉揉眼睛。“怎么了?”

“火车停下来了。”他吻一下她的额头。

“为什么?”

“听。”

她凝神倾听,起初听不见声音,接着仿佛听到细细的铃声。“好像是风铃的声音。”她望向窗外,天还没亮呢!

“很难得的机会。”他对她微笑得像个预备献宝的男孩。“来,来看,你可能没看过。”他起身套上裤子,把他的衬衫递给费丝。“你先穿上我的。”

她穿上他宽大的衬衫,然后他穿上外套,用毯子把她裹起来,抱起她走出卧室到车厢的门边。

“打开门你就会看到。”

费丝一开门,冷风即迎面而来。李斯抱她到门廊的椅子前,放下她,把椅子上结的冰扫掉,然后他坐下,把费丝抱坐到他腿上,两个人一起用毯子包裹着抵挡寒风。

铃声越来越近。

“你看!”

费丝所看到的令她屏息忘了呼吸。有数百只野牛正缓缓的经过铁轨。他们的身上多半覆盖着白雪,成群结队的漫步不畏风寒,真是壮观。

“喔,李斯。”她转头亲他下巴。“这真是个难得的经验。它们近得几乎让我可以感觉到它们呼出来的热气。你听到铃声的时候就知道是它们经过?”

他点头。“我猜应该是。”

“你看过这种景象?”她在毯子里握住他的手。

“嗯,很久以前。好好的看,甜心,以后我们可能再也看不到了,野牛群正日益减少。”

他声音里的沉痛悲伤使她打了个冷颤。

“冷吗?”他抱紧她。

“有点,可是我不想错失这个镜头。”

他们直看到最后一只野牛也离开他们的视线,火车最后一次响起汽笛、开始前进了,才回车厢里。

回到床上,他们慢慢的温存着,再享受一次鱼水之欢。
 0   2005-06-29 15:43:3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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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早上费丝刚洗完澡的时候,火车驶进奇邑尼火车站。

李斯敲敲盥洗室的门。

“等等,不行,我还没穿衣服,我……”费丝站在浴缸边,她的背因为刚泡过热水而红红的。她匆匆套上李斯的睡袍。见到李斯,她微笑,眼中闪着爱的光彩。

“慢慢来。”李斯走进盥洗室,亲吻她鼻尖。“他们会把我们的车厢退到支线去,再搬运我们的东西。在等牧场上的人来接我们的时候,我会带裘伊去看马车从火车上卸下来。”他的一根手指从她脖子往下划,划进睡袍的领口。

费丝靠近他。“牧场上的人怎么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到?”

“我从芝加哥火车站打电报通知他们了。”他给她一个热吻。“我倒希望我没有,我们才有较多的时间独处。早安,科林斯小姐。”他顿了一下,立即改口。“不对,现在到奇邑尼了,你是乔登太太。”

“我们已经结婚好几天了,你只有在签合约的时候提到过一次。”

“就我的家人所知,我们在瑞奇蒙结婚。”

“我们是在瑞奇蒙结婚,至少我在,你没有出席婚礼。”

“那有什么关系?”他想再吻她,但她把头转开。“反正我们已经合法的成婚了。”

“李斯……”

“既然你能假装是个寡妇,我相信你也能假装是个可爱的太太。”他轻抓着她肩膀。“如果昨天晚上对你有任何意义,你就能扮演得很好。”

她耸掉他的手。“你的意思是我通过你的测验了?”她冷冷的问。“你以为我是个好演员?”

“我没那么说。”

“你的意思就是那样。”她指控道。

李斯摇头,走回门口。“费丝,穿衣服,我不想跟你为这一点吵架,我会在月台上等你。”

费丝听到关门声,眼泪落下腮边。她又跟他吵架了。为什么要破坏他们原有的美好气氛呢?因为他要她在他的家人面前假装是个快乐的新娘?不!她抹抹眼泪。她不是为了他要她假装而哭,她是为了她不必假装而哭。她是他可爱的太太,但是对李斯来说,她只是一个在与他合约期间的玩伴。他与她结婚只是为了保护孩子不成为私生子。

她擦掉眼泪、洗洗脸、再穿衣服,脑袋空白、呆板的做这些事。

十八分钟后她走下李斯的私人车厢跨上月合。

从她所站的地方望去,奇邑尼只是个貌不惊人的小镇。

奇邑尼有很多木造房子是在芝加哥造好了一部分,然后用火车运来再组合。街道脏脏的,除了一些商店之外,有三间教堂、一间只有两个教室的学校,但它号称有六千人口。

酒吧和赌场的招牌写着二十四小时营业,可是法律与秩序就不见得时时存在了。街上有人在朝天乱开枪,这种情形在已有相当文化与历史的瑞奇蒙是看不到的。而这里是李斯的家乡。

“费丝!”

她转头。裘伊跑向她,后面跟着李斯和两个穿粗布衣裤的男人。

“费丝,我们刚才在看马。”裘伊跑进宝丝怀里。“李斯说我可以选一匹带它回我们的牧场。查理舅舅说他会教我怎么养。”

裘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急着讲话,费丝没听懂。“你说的小马是怎么回事?”

“李斯说我可以养一匹小马。拜托嘛!费丝,让我养嘛!”

费丝用眼光质询李斯。

他点头。费丝问:“为什么要买小马给她?为什么不让她学骑老母马?”

“我宁可她从小马背上跌下来,也不愿见她在老母马背上喊救命。我也希望她学着负起养马的责任。”

费丝考虑了一下。“好吧!可是我怕你会宠怀她。”

裘伊兴奋的叫着,改投进李斯的怀抱。

站在李斯旁边的男人对费丝说:“我们家的人都习惯宠孩子,那能给孩子信心,知道我们爱他,希望他快乐!”

费丝站直,对说话的男人礼貌的微笑。

“费丝,我为你介绍,他是我舅舅查理。亚力山德。查理,她是费丝。”

另一个年轻人假咳一声以吸引他们的注意。

李斯莞尔。“这位是我的表弟山姆,他是大卫的弟弟。”他拍拍山姆的背。

费丝看看他们,再看看李斯。他们长得满像的。李斯显然比较像他妈妈那边的亲戚。查理与山姆虽然也英俊,可是李斯长得比他们高,鼻子比他们挺,肩膀比他们宽,肤色也比他们淡一点。

李斯看到费丝直盯着他们瞧,隐隐似有轻视他们之意,他不悦的抿紧嘴。

费丝友善的对李斯的舅舅微笑。“很荣幸认识你,亚力山德先生,还有你,”她转向山姆。“亚力山德先生。我在华盛顿见过你哥哥,我很喜欢他。”

查理看了一下费丝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才和她握手。“你是南方人?”

“是的,先生。我和裘伊来自瑞奇蒙。”

“我是在北乔治亚的山区长大。”查理在放开费丝的手之前还拍了拍。

“北乔治亚?那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定居?”问完,费丝才想到可能是因为战争。战后有许多南方人移居到西部,她有点懊悔自己在问话之前不经思考。

“我们三十一年前就迁来西部,在印第安保留区住过一段期间,然后跟随着李斯的爸爸定居下来。”查理说。

费丝看向李斯。“你不曾提到你爸爸,他还在吗?”

“他在战争期间过世了。”李斯淡淡的回答。

“噢!对不起。”费丝轻语。

李斯耸耸肩表示他不在意,他把裘伊举上肩膀。“我们去看行李装好了没有,然后去吃早餐,我饿死了。”

他走向他的私人火车厢,那里停着一部载货的马车,两个人正忙碌的把车厢内的家具搬上马车。

“我的小马呢?”裘伊问。

“吃完早餐我们再来处理这件事。”李斯说。“查理舅舅、山姆,你们和我们一起去吃早餐吧!”

查理和山姆相视一笑。他们都知道当李斯早上叫肚子饿,必定是昨夜太忙碌了。

“我们在火车进站前就吃过了。”山姆说。

“你带女士们去吃早餐。”查理说。“我们把你的东西装好,到街上采购些东西,然后再去挑一匹小马。”

“好棒哟!”裘伊拍着手、兴奋的叫着。

李斯轻扶费丝的手肘。“走吧!费丝,我们去吃饭。到牧场还得坐一个小时的马车。”

三个小时后,李斯扶费丝和裘伊上马车。他为裘伊选购了一匹胖胖的小马,小马用绳子系着,跟在马车后面。两个牧场上的帮手分别驾着两辆马车,查理和山姆则骑着马在马车旁边走。

费丝看到前面的货车载着箱子、地毯、玩具、家具等,东西堆得好高,不禁咋舌。

“李斯,他们把你的床也从火车厢卸下来装在马车上。”她说。

“我知道。是我教他们那么做的。”

“为什么?你的私人车厢上不需要床吗?”

“我们回牧场更需要那张床。”李斯莞尔。

“你在牧场里没有床?”她实在觉得很奇怪,如果李斯在牧场里连床都没有,那是个什么样的牧场?

“现在没有,床还在马车上。”

“那就是你的床?你在家里睡的床?”

“对。”

“你要去旅行之前把床搬上火车,旅行回来再把床搬回家?”

“完全正确。”

她眨了眨眼,太不可思议了,看来他是个不怕麻烦的人。“你为什么不买一张床放在私人车厢上?那不是省事多了吗?”

“本来是有床的,我把它拿掉换上我平常在牧场里睡的床。”李斯说。

“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

在马车旁骑着马的查理听得笑出声。李斯眯起眼睛,用眼光警告查理。

“那张床是李斯爸爸妈妈的,李斯是在那张床上生出来的,他要在新婚夜和你一起睡在那张床上。”

费丝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李斯低头看他的手套。

“是真的吗?”费丝低声问。

他不回答。

她再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同意……嫁给你?”她在外人面前慎选用语。

“我们都知道这回李斯要去华盛顿找太太。”山姆笑着说。“他一旦决定想要你,你就没有嫁给别人的机会。李斯向来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对不对?李斯。”

“闭嘴,山姆。”李斯没好气的说。

“那么是真的了。你早就全计划好,选择圣诞节期间、私人车厢的布置、床搬来搬去,你早就全计划好了!”费丝痛苦的感到失望。她只不过是个被他利用的生产工具,任何女人都可以代替她。不管她是不是去应征这个工作,他都会选一个女人回来生孩子。她对他而言并无特殊的意义。

“我当然是早就计划好了,我一向都作好了完整的计划后才行动。”

“其的?你也计划到有人会抢我的皮包吗?还是那个强盗是你雇用来演戏的?你早就计划好我会身无分文,不得不接受你的安排?”

“不是!”李斯叫道,“我没有雇用任何人抢你的皮包,我没有作这个计划。”

“你只是利用当时的情况。”她的灰眸咄咄逼人。

“对,我利用各种情况使得你同意……”他看一下在马车外竖耳朵听的山姆和查理。“嫁给我。”

“你用贿赂的手段,请我吃饭、送圣诞礼物和钱。”
 0   2005-06-29 15:44:0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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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而你成功了,你一定很为你自己感到骄傲。”

“你也得到你想要的了,不是吗?甜心。”李斯寓意深长的提醒她。

裘伊拉拉费丝的袖子。“费丝,李斯买小马给我,所以你生他的气?”

费丝把她妹妹抱到腿上。“不是的,我是生我自己的气,竟让他买我。”她以查理和山姆不可能听得见的声音低语。

“我没有买你,我只是租用你,我以为你可能会成功的为我生个儿子。你也应该为你自己感到骄傲。”

“你生你自己的气吗?李斯。”裘伊问。

“不,小东西。我只是有点失望。”他把头转向窗外。

“李斯。”费丝忍着怒气,明白她此时的错是使他在他的家人面前尴尬。“对不起!”

“算了。”他仍注视着窗外。

“可是……”

看到查理和山姆骑着马走开了,李斯才说:“你从今天一大早就存心和我吵架。”

费丝张口想辩解。但是他摇头阻止她,他又说下去:“你如果真的想和我吵架,我会给你机会,但不是现在,不是在我的家人面前。你要抱怨向我抱怨,不要向他们抱怨,我所做的事与他们无关,我不希望你在他们面前提起我们的合约。你听清楚了没有?”

她不吭声。

“你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那么就请你暂时保持安静,等回到家关在我们的卧室里再抱怨。”

“你以为我还会跟你睡在一起吗?”费丝僵硬的坐直。

“当然会,至少在床上我们很融洽。”

“我才不……”

“闭嘴,费丝。”他搂她脖子,将她揽向他。她以为他会生气的恶狠狠吻她,没想到他的吻非常轻柔、非常诱惑,惹得她的体温逐渐升高,他今天早上如果多吻她几次,也许她就不会和他吵架了。

纵迹牧场位于奇邑尼西北方五哩的地方,占地相当广,北以罗其波溪为界,西边和南边到拉瑞米山的山脚。

费丝对奇邑尼镇的简陋感到失望,牧场的大房子却让她惊喜。那一栋以石头和木头盖成的两层建筑看起来很坚固,应该可以抵挡威欧明的寒风。她一眼就喜欢上那个宽敞的大门廊。除了那间大房子外,她还看到两个谷仓,几间有大有小的木届和马厩、以及一些畜栏。

“牛在哪里?”她问李斯。

“乳牛在谷仓里,其他的牛都出去吃草了。”

“你让它们自己去?”

“是呀!它们可能正在和其他牧场的牛聊天。”

“那你怎么知道哪些是你的牛?”

“我的牛身上都烙了T。冬天我们将牛群放牧,春天我们再把牛赶回来,给小牛们烙印。”

他们的马车在货车之后停下。牧场的帮手已经动手在卸行李。

李斯先跳下车再向费丝伸出手。“外面很冷,我们进屋去,我先带你参观一下。”

裘伊也被李斯抱下车。“我的小马呢?它可以在屋里睡觉吗?我想要它和我睡。”

“不行,小东西。马不可以睡在你的房间,它要和其他还没有长大的马一样睡在谷仓里。”

“我要去谷仓看它睡觉的地方。”裘伊说。

“小东西,外面很冷,我看你还是跟费丝进屋去比较温暖,我帮你送你的小马去谷仓。”李斯又冷又饿又倦,睡眠不足使他缺少耐性。

“我要跟你去,”裘伊固执的说。“我要送我的小马上床。”

李斯向费丝求救。“你跟她解释她为什么不能跟我去谷仓。”

“我办不到,是你不顾我的反对坚持要买一匹小马给她,她想去看她的马安顿的地方情有可原。”

李斯暗自咬牙,今天好像没一件事顺心。

“我记得你说过:我希望她学着负起养马的责任。”费丝的眼中亮起促狭的光芒。

“你说过你会教我怎么照顾它。”裘伊噘着嘴说。“我要跟你去。”

“好吧!”李斯握起裘伊的手,走到马车后面去解黑色小马的绳子。

“我可以骑它去谷仓吗?拜托。”裘伊得寸进尺的哀求。

“绝对不行!”

费线和他们挥手,然后转身爬上石阶。踏上门廊后,她再转身看他们。

李斯一手牵着系着马的绳子,一手扶着裘伊的背。裘伊侧坐在小黑马的马背上,手抓着马儿的鬃毛。小马的鼻子一直去碰李斯的口袋。

“我没有糖可以给你吃。”李斯对马说。

可是马儿听不懂他的话,把鼻子伸进他外套的口袋里。接着发出一个响亮的撕裂声。

“该死!”李斯用力把马头推开。

“李斯,你不可以伤害我的马!”裘伊大声急叫。这时,小黑马的嘴里紧咬着一小块布。

李斯停步,怒瞪小马。

小马竖起耳朵,以无辜的眼神看李斯,牙齿一松放开那小块布,表示要还给李斯。

裘伊被小马的样子逗笑了,高兴的拍拍她的宝贝小马。

李斯摇摇头,一肚子气没地方出,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他转身继续牵马走。小黑马张嘴咬他的手臂。

费丝似乎能听见他的诅咒声,但他们的距离太远了,她听不清楚。她看到他用力挥开小马的嘴巴,但是小马锲而不舍的再咬他手臂。

费丝微笑着打开门走进屋里。

屋子里的陈设比它的外观更令她惊喜。她本以为里面的家具会是一些就地取材的粗糙木头做的,像它外面的屋顶和梁柱、地板一样,但是她发现家具都是上好的橡木做的,而且相当精致。地板也不像门廊的地板那样粗糙,全磨平过而且上了蜡,客厅中央的地上还铺了一块根大的地毯。

她入眼所见的东西都和李斯私人车厢上的摆饰一样讲究,令费丝觉得心旷神怡,她相信会在这裹住得很舒服。

她脱下外套和手套,放在一张皮沙发的扶手上,再把帽子脱下来,小心不弄乱头发。然后她走到壁炉前取暖。

她作个深呼吸,闻到烤面包的香味。有人在厨房里烧饭?她追着香味走向厨房。

“哈啰,有人在吗?”她走近厨房门口时问。

一个年轻的女人在炉前搅动一个大汤锅里的东西,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人则刚刚把一长条面包从模型里倒出来。她们本来在聊天,用一种费丝听不懂的话。听到费丝的声音时,她们同时转头看她。

费丝愣住。她呆立在门口看她们。她进屋之前没想到屋里会有女人在厨房里烧饭,更没想到她所发现的女人竟是印第安人。

她迅速的重拾言语的能力。“希望你们别介意。我们刚抵达牧场,我在前面闻到食物的香味就被吸引来了。我叫费丝。科……喔,费丝。乔登,李斯的……”她伸出左手,展示的是汉娜的戒指。“李斯的……”她再试了一次,还是无法自称是李斯的太太,只好放弃。“李斯……在外面。”

年轻的女孩微笑着自我介绍道:“我是玛莉。亚力山德,李斯的表妹。”

费丝也对女孩微笑。“我在华盛顿见过大卫,今天也见过亚力山德先生和山姆。你们都长得很像。”她走近炉子。

玛莉点头。“她是我妈妈,莎拉哈。她不会讲英文。”玛莉注意看李斯的新娘。她与李斯第一次选择的女人不同,她正尽力掩饰着她的紧张,真诚的微笑着。她的黑衣服已经旧了,她的头发也有点乱,但是她看起来仍很漂亮,是那种内在美与外在美兼俱的典型。她灰色的眼睛尤其漂亮。

“我刚才听到你们讲的话是……”

“苏族的印第安话。”一个男人的声音冒出来。

费丝转身。“李斯,你吓了我一跳。你不是带裘伊和她的马去马房吗?”

“山姆很好心的帮我忙。”他揉揉他的手臂。“小马好像比较喜欢山姆而不喜欢我。裘伊跟山姆去谷仓,我就进来看你。”

“看我?为什么?”

“我没注意到吃饭的时间到了,是查理提醒我。我让你自己进来,忘了这个时候玛莉和莎拉哈会在厨房烧饭。我以为你走进厨房,看到印第安人在烧饭,会吓得尖叫着跑出去求救。”他的话半讽半损。

费丝气他如此看不起她,当她是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她冷冷的瞟他。“我和印第安人在厨房里相处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可能是你的想法。”她站得直挺挺的,使她显得比她的实际身高还高。“请你告诉我我的卧室在哪里,那么我就会自你尊贵的眼前移开,以免碍眼。”

李斯闻言呆愕得说不出话来。

玛莉打圆场说:“你回客厅去,从那里上楼梯,楼上右边最后一个房间就是你的房间。”

“谢谢。”费丝礼貌的说。“很高兴认识你们。”她再对李斯说:“等下裘伊进来请送她上楼,她得洗洗干净。”说完她匆匆走出厨房。

玛莉等到楼上传来关门声才开口:“李斯,你对她太残忍了。”

“残忍?”李斯讶问。“我对她残忍?”

“或许我应该说你不应该吓她。”

李斯开始在厨房里踱步。“你看到她的表情没有?她好像想拿菜刀砍我的脖子。”

“你没有给她心理准备,又说那样的话,她当然会生你的气。换成我走进一间陌生的房子,发现陌生人在厨房里煮饭当然会吓一跳。尤其她可能这辈子第一次看到印第安人。”

李斯停步看他表妹。甜美可人、一向柔顺、脾气绝佳的玛莉,竟然大声为一个她初识的女人讲话,而且那个女人还不是苏族人。

玛莉手里还拿若木匙,她用木匙指着他,“你到底有没有跟她读过我们的事?她知道我们会在这里吗?”

“我只告诉她有人烧饭给我吃。”

“我就知道。”

“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就知道你没跟她讲过。典型的大男人,你太太对你的家庭背景一无所知,你却希望她能了解一切,这样对她公平吗?”

李斯又开始踱步。

玛莉继续说:“现在这里是她的冢了。根据苏族的法律,一对男女结婚后,房子是属于太太的。楼上那个女人要是不高兴,她有权利把你的鞋子扔出屋外,而你却在她的厨房里、别人的面前讪笑她。你错了,李斯,你应该向她道歉。去,上去和你的新娘谈和。”

李斯张开嘴巴想说实话不是他真正的新娘。可是继而一想,他没有必要向她们解释清楚,否则流言一传出,将来对他的孩子可能有不良的影响。

莎拉哈虽不会讲英文,可是听得懂一些。她站到她女儿身边,用苏族语讲话,表示支持玛莉。

“看来你们已经联合阵线攻击我。”李斯叹口气往外走去。

每上一阶楼梯他就恨一次。他痛恨承认他自己错了,他痛恨向费丝道歉。可是玛莉的话有道理,也许他太自我了,没有顾虑到费丝的感觉。

她可别关在房里哭,他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哭泣的女人。

他再叹一口气,用手指爬梳头发。今天是个倒楣的日子。黎明时他和费丝做爱还赞美过一天以那么甜蜜的游戏开始太棒了!现在他却觉得今天背运透了。

费丝呢?她也生气,她也觉得今天不好过?

李斯摇摇头,乘机自我检讨一下。

也许他平常做什么事都太得心应手了,很少去顾虑别人的感觉。偶尔他应该警惕自己多体贴别人。

他站在房间门口,手握门把,心想门一定被她锁住,但是却一转就开了。

费丝和衣横趴在床上。李斯开门进去的时候她没有动。

“费丝。”

“请你走开。”她没有翻身。

“有人叫我上来向你道歉。”

“我知道了,现在请你走开。”

“我是来道歉的。”他走到床边。“你听到没有?”

“我听到了。”她平板的说。

“我说我向你道歉。”李斯已快失去耐性了。

“你不是真心向我道歉,是别人要你道歉。”

“至少我听了她的话上来向你道歉。”

“那么也请你听我的话,走开不要理我。”

“不!”

费丝翻身看他,灰眸里盈盈含泪。“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有说你原谅我。”

“我原谅你。”嘴巴这么说,她的心并没有原谅他。“现在请你离开,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我太累了,不想和你吵架。”

她应该已经原谅他了,李斯想。可是她如果真的原谅他,应该承认她自己也有错,不该在他家人面前和他吵架。

“等你真的原谅我,我才会离开。”

“算了吧!没什么好原谅的。”

“费丝,我──”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她忍不住爆发出来。“你说对了,我是被她们吓了一跳。我没想到会在你家里看到印第安人,你事先又没有告诉过我你家里有人,而且是你的亲戚。你以为我的反应粗鲁无礼,我……”

“很正常。”

“什么?”她讶问。

“我说你的反应很正常。”李斯坐到床上。他伸手要抚她,她滚开去。

“可是我无礼的那样张大眼睛瞪着她们看,像见到鬼一样。”

“你以前见过印第安人吗?”

“没有,可是我还是不该那样没教养的瞪着人家看。”

“好奇。”他拉她入怀,这回她没有滚开。“当我第一次见到黑人时,我差不多像裘伊那么大,当时我吓坏了,哭着跑去找我妈妈。”

“为什么?黑人没什么好怕的,他们也是人,而且都很和善。”

“我妈妈也是这么说。她说黑人和白人同样都是人,有什么好怕的?怕黑人就像怕红头发的人一样愚蠢。我不应该因为别人头发或皮肤的颜色和我不一样就怕。在皮肤之下,每个人流的血都一样是红色的。”

“我还是觉得自己很丢脸,我已经不是小孩了,还表现得那么幼稚。”她吸一下鼻子,李斯递给她一条手帕。“当玛莉用一种近乎可怜的眼光看我时,我才想到我这么穷,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如果你跟别的女人结婚,可能会比较有面子。”

“嘘。”他亲一下她额头。“嘘,甜心,别胡思乱想,”他再吻她哭红了的鼻子。“玛莉很喜欢你。”

“真的吗?”

“真的。是她叫我来跟你和谈的。”

费丝把脸埋进他衬衫。

李斯用手指托起她下巴,好让自己能够看到她的眼睛。“她在厨房里用一把长木匙指着我,数落我的不是……”

费丝微笑奢想像玛莉的样子。

“然后她命令我上楼来找我的新娘和谈。”

费丝的微笑逝去,身体变得僵硬。她不是他真正的新娘,他只是租用她的子宫孕育他的孩子。

“现在你安全了,”她凄然一笑。“我不是你的新娘,我只是你暂时租来的女人。”

“费丝,对不起,不要生我的气。”他想吻她,但她避开他的唇。

李斯凝视她,看到她眼中的痛苦。他第一次诅咒他该死的计划、该死的合约。“费丝──”

费丝细看他的脸,第一次欣喜幸好有他疯狂的计划和正式的合约横在他们之间,否则她将轻易的深爱他。

她拉他的头下来吻他,用她的唇告诉他她所无法诉诸言语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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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踪迹牧场里住了四个家庭,全都是李斯的亲戚。

查理、莎拉哈和山姆住在李斯的房子后面的一间木屋里。李斯的外公邓肯和外婆伊丽莎白住在靠近查理家的另一间屋子里。玛莉自己一个人住一间小木屋。她的小木屋附近有个铁匠铺。铁匠乔倚也是个苏族混血儿,他是查理的姻亲。他的太太已经死了,他和两个孩子也住在一间小木屋。其他的牧场帮手则住在一间长形的木屋,他们称之为宿舍。

李斯还提供一间木屋做为学校,学生只有三个,玛莉是他们的老师。其中两个是铁匠乔倚十一岁的双胞胎儿子吉米和卡特,另一个是十五岁的山姆。他们必须上英文课和苏族文化语言的课。

费丝在吃晚饭时听到这些,立刻决定要让裘伊成为玛莉的第四个学生。她感觉牧场里的人都相处得很融洽,也都很尽心尽力的工作,与牧场共存荣,似乎大家都很爱这个牧场。

玛莉问起裘伊开始上学了没有,她很讶异为什么裘伊还没开始在瑞奇蒙受教育。

“战后学校的秩序还没完全恢复,有些混乱,我想等明年再送她上学。”

李斯从长桌的另一端看费丝。“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我可以为裘伊请个家庭教师。”

“何必浪费钱呢?”费丝说。“她在牧场里就可以上学了,我相信玛莉比别的家庭教师都好。”

“好多了。”李斯说。“你想,有多少家庭教师能说流利的西班牙语、法语、英语和苏族语?”

“别忘了我的拉丁文也不错。”玛莉笑着看费丝惊讶的表情。

李斯解释道:“这是我们家里的笑话。在我和大卫到外面去上学之前,我爸爸请了一位英国人来教我们,玛莉还小,但是她也吵着要上课,我爸爸只好让她参加。结果玛莉的拉丁文比我们每个人都好,因为她喜欢浪漫的拉丁故事。”

“你们都学过这么多语言吗?”费丝问。

“只有英文和苏族语是必修科。”玛莉说。“其他的看个人的兴趣。”

“如果是她弟弟就得被迫接受她的兴趣。”山姆装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

“我和裘伊也想学苏族语。”

“你?”李斯惊讶的看费丝。“你是认真的吗?”

“是呀!我和裘伊是牧场里仅有的不会讲苏族语的人,我希望能用苏族语和莎拉哈讲话。”

“你确定吗?”李斯再问。

“很确定。”

“好,”玛莉点头微笑。“裘伊明天早上就可以开始上学。费丝,你可以加入我们下午的苏族文化语言课。”

给果费丝就每天早上在家里做些家事,或是耐心的让李斯从镇上请来的裁缝师傅量身做衣服、挑布料、颜色。费丝也为裘伊选样式,做了几件衣服,包括一件灰色的骑马装。费丝没有马可以骑,所以没有做骑马装。但是当裘伊上骑马课的时候,她总是尽可能的到场。

查理是裘伊的骑马教练,他相当耐心的指导裘伊。

“她需要一个适合她的马鞍,小女孩的马鞍。”

查理摇头。“小女孩的侧骑马鞍太危险了。”

“怎么会?我就是从小用小女孩的侧骑马鞍,我侧骑了一辈子都没发生过危险。”

“在瑞奇蒙?”

“对。”

“你在瑞奇蒙侧骑没有危险,但是在这里侧骑会送掉命。”

“可是……”

“费丝,让我教你的小女孩西部的骑法。等她学会了跨骑,你想教她侧骑的话你再教她。”

“费丝,你看看我,我在骑小黑了呀,不用人扶,我会骑了!”裘伊坐在小马的背上,裙子被风吹起来,金色的辫子随着马的步履而震动。她一手放开缰绳向费丝挥手,结果小黑跑快了一点,她差一点跌下来。她乐得哈哈大笑。

“双手都抓着马缰,小东西。”查理警告道。“不然你的裙子会掉下来扫地。”

裘伊以笑声回答,不过她用两手都抓着缰绳。

费丝回想她自己的骑马课,为了保持淑女优美的侧骑姿势,常常练得腰酸背痛,苦不堪言。裘伊跨骑却显得很轻松,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她不由得羡慕裘伊的神态自若,或许跨骑真的比较好玩。

她对查理微笑。“就让她学西部的骑法好了。”

查理拉住缰绳使小马停步。“今天骑够了,小东西,该去洗洗手准备吃早餐了。”

裘伊不依。“人家还没有骑够嘛!我要给小黑刷毛。”

“你去洗手,我帮你给小黑刷毛。”费丝说。

查理挑眉以眼光问:你有经验吗?

费丝微笑。“我很乐意重新温习这门伺候马的功课。”

查理把裘伊从马背上抱下来。“走吧!你要是上学迟到,玛莉会拿着长尺来追你的小屁股。”

费丝牵着小马走向谷仓。

过了一会儿,李斯到谷仓找她,她背对着他,跨骑在小黑背上,脚趾头几乎碰到地上。小黑想摔掉她,她设法坐稳,还发出笑声。

“你以为你这么简单就能把我摔掉吗?”费丝对小黑说。“我可不是没有经验的裘伊,你如果当我是省油的灯,那你可看走眼了。”

“我也看走眼了。”李斯说。

费线突然听到李斯的声音,差点失去平衡,险些被小黑摔倒。她尴尬的臊红脸。“你来这里干什么?”

李斯的目光自她靴子上的灰尘掠到她裙子、臀部、腰,在她胸上驻足一下子,最后停留在她脸上。“我来看你为什么还不去吃早饭,我作梦也没想到会发现你在这里跨骑小马。”

费丝已经相当熟悉他深沉磁性的诱惑声,他的目光也炽热的望着她暴露的腿。她急忙把裙子拉好,伸舌头润润嘴唇说:“我答应裘伊要帮她为小黑刷毛。”

李斯走近小黑,小心不靠近它的牙齿。“它看起来不像已经刷了毛。”

“我正要帮它刷毛的时候,忽然想到跨骑可能比侧骑好玩,所以就试试看。”

“喔,跨骑是很好玩。”他暧昧的微笑。

费丝没注意到他话中有话。“我以前从来没时骑过。”她预备滑下马背。

李斯双手握她的腰,将她抱下马背。“你跨骑过,不少次了,”他拉她进他怀里,亲吻她的嘴角。“可是你从来没有在谷仓跨骑过,今天是第一次。”

“李斯!”她听懂他的话了。“我们不能……”她被他惹得春心荡漾,开始回吻他,手习惯性的解他的扣子。

“我们当然能。”他把她向后推进一个干净的空马房里。

“李斯!费丝!你们在里面吗?”山姆的声音自谷仓外面传进来。“吃早餐啰!”

李斯叹口气。“或许要等到明天了。”

费丝嘟着嘴巴摇头。

“李斯!”山姆的声音更近了。

“我们过几分钟把小黑安顿好就去。”李斯叫道。他最后一次亲完费丝,去抓小黑的缰绳。“吃过早餐之后跟我在这里碰面,我教你如何跨骑,以后我们每天早上都来练习。”

“在马背上跨骑。”

他把小黑拉进马房里,再倾身向她说:“有时候我们跨骑并不需要马。”

小黑随着他倾身向前,张开嘴巴咬他的手臂。

“哎哟!该死的马!”李斯对小黑吼叫。小黑无动于衷的转过头去,假装没有它咬人这回事。

费丝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方糖递给李斯。

“它咬我,你还要我奖赏它?”

费丝微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你可以用这块方糖试着和它做朋友。”

“不可能。”

“我们以后可能会多花一些时间在这里……”她用眼角勾他。

“既然如此……”李斯伸出手用方糖贿赂小黑。

用早餐时,李斯宣布道:“从现在开始,由我来给裘伊上骑马课。”

查理抬起头,脸上浮现讶异之色。

李斯解释:“费丝也想学西部的骑法,我答应要教她。”

“你有时间吗,”查理问,“我可以一起教她们两个。”

“我来教她……教她们。”李斯很快的说:“我会找出时间。”

“我是无所谓,”查理耸耸肩,“不过要是你改变主意……”

“我不会改变主意。”李斯对桌上另一边的费丝微笑,“我要大家知道我和费丝每天早上吃完早饭后,会在谷仓里消磨一些时间上骑马课。”他用餐巾擦擦嘴巴,告退,站起来离开餐桌。

费丝也用完早餐,低着头告退,不禁心虚的脸红。

查理等他们两个都离开后说:“山姆、乔倚和男孩子们,从现在起,吃完早饭后的一段时间离谷仓远一点,不要打搅李斯他们上课。”

几个人都点头表示知道了。

“可是,爸,”山姆说,“我每天早上吃过早饭后就要打扫谷仓里的马房。”

“以后早一点起来,吃早餐之前就要打扫完毕。”查理命令道。

山姆呻吟。

李斯的外公邓肯拍拍孙子的肩膀。“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什么,而且会感激别人的体贴。”

自那天之后,费丝更加深爱李斯和牧场里的人。

厨房是莎拉哈的领域,她每天准备丰盛的食物喂养一大家子的人。孩子们都较早就在厨房里的餐桌吃早餐,大人们,包括几个雇用来的牛仔,则坐在饭厅的特大号餐桌用餐。这个规矩是李斯的爸爸订的,已经行之有年。这也是乔登家的传统。李斯的爸爸班杰明本身就是从小在厨房和保母以及佣人在厨房里吃饭,直到十六岁生日那天起才跻身大人的行列。

查理是牧场的总管,虽然李斯是老板,有时也得听查理的,毕竟查理是长辈,而且对管理牧场比李斯经验丰富。

山姆的主要工作是照顾马,他对动物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不上课的时候他就到马厩去工作,或到谷仓去照顾还没有成熟的幼马。

乔倚是个铁匠,他除了打马蹄和工具外,还是个双手万能的能干工人,什么东西坏了,找他修理准没错。

李斯的外婆伊丽莎白则每天忙着照顾她的菜园和草药园。此外,她在春天和夏天养鸡,冬天则养鹅。

李斯的外公邓肯年逾七十了,身体还很硬朗,他经常骑着马到处巡视,牧场里的动态他最清楚。

费丝很希望她也有工作做,能在这个大家庭里有归属感,但是她又不想侵犯到别人的领域。她花了几个礼拜的时间暗暗的留心看她能为大家做什么,终于有一天在李斯身上找到答案。

他们到外面骑了马回来,李斯想摸口袋找雪茄,可是他的口袋不见了。

费丝笑道:“你忘了吗?你的口袋早就整片被小黑撕掉了,它撕的技巧还真好呢!”

“这一件是我最喜欢的外套,”他抚抚原先有口袋的地方。“我得记得再去订做一件新的。”

“订做新的?为什么?除了掉了口袋,这一件看起来还很新呀!把口袋缝上去不就好了吗?”

“太麻烦了,还是买一件新的比较快。走吧!我带你去看一匹母马快生小马了。”他暧昧的对她眨眨眼。“在谷仓里。”

那天晚上费丝在房间的地上拣到一张纸,上面是李斯龙飞凤舞的字迹,列着他该做的一些事,包括:打电报给华盛顿银行、打电报给达西参议员、买雪茄、白兰地和一件新外套。

费丝微笑。时间已经很晚了,晚饭后李斯和查理、山姆去帮母马生产。他不在,她正好可以乘机替他做点事情。她踮着脚到书房去。

“我以为你已经在楼上睡觉了。”李斯闻到咖啡的香味,所以从厨房的后门进屋。

费丝站起来,揉揉她本来已经快闭上的眼睛。“我煮了咖啡等你回来。”她为他倒一杯咖啡。

“谢谢。”他疲倦的脱外套。

“我热了一些晚餐剩下的烤肉和马铃薯,你饿了吗?”

费丝走近他,她穿着白睡衣和厚睡袍,看起来干净又温暖。

“别太靠近我,我不好闻。”

费丝皱皱鼻子。他的确不好闻,他的衣服上沾了不少灰尘和血迹。

李斯把外套丢在椅子上,走到水槽前洗手。当他要用手掬水洗脸时,费丝叫住他。

“等一下。”她提起一个在冒蒸气的水壶,倒了热水进一个盆子里,加点冷水,再用手试试温度,“可以了。”她把水壶放回炉上,再递给李斯毛巾和肥皂。

他一直凝视着她,无法消受如此奢侈的享受。从小到大,他数不清有多少次因工作晚归,但是这是第一次有人烧了热水、煮了咖啡,还温了食物为他等门。

费丝柔柔的微笑。“快洗呀!我想马铃薯够熟了。”她转身去拿食物。“母马怎么样了?”

“很好。”他开始洗脸,“它生了一对双胞胎,可惜有一匹没能活下来。我们救不活它。”

“噢!可怜的小马。”费丝把盘子放到咖啡杯旁边,然后坐到他的位置对面,重新拿起篮子里的一件衬衫和针线,继续她刚才的工作。

“你不吃吗?”李斯坐下来问。

她摇头。“我不饿,我只是想陪你。”她微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介意?当一个温柔可人的体贴女人对你好得令人感动时,你怎么会介意?有几秒钟李斯觉得马铃薯梗在喉咙里,他的胸中也满满的胀着某种东西。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把马铃薯吞下去,喝一大口咖啡。

费丝放下衬衫和针线站起来。

李斯放开叉子,手伸过桌子去抓她的手腕。“别走,陪我。”

“我只是要帮我们两个再倒些咖啡,然后你可以告诉我母马生产的经过。”

他不只告诉她母马生产的过程,他还和她谈了一些收场里其他的事情。费丝一边听一边问,还一边缝衣服。等衣服都缝完了,李斯的喉咙也干了,她坐直,扭扭脖子。

“你累了。”

“你也是。”

“夜深了,我不应该和你谈这么久。”他凝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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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听你讲这些事,增加我对牧场的认识。”她站起来把空盘子和空咖啡杯放进水槽里洗。“我得去看看裘伊有没有踢被子。我温着一些热水,你若是要洗澡的话,你的睡袍就挂在盥洗室里。我先上去看裘伊。”

“费丝?”

“嗯?”

“我洗澡很快,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下?然后我们一起去看裘伊,再一起上床。”他又以低沉诱惑的声音勾引她。

费丝的心中此刻充满了幸福感。“好,我等你。”

费丝最重要的工作是照顾李斯,让他的生活尽可能的舒适,使他的家成为一个更温暖的家。她填满他的雪茄盒,经常倒他的烟灰缸,从地窖拿白兰地上来,保持他书房壁炉的火不熄。当他晚归时为他煮咖啡、热食物,听他谈话,做他最好的枕边人。

她爱他,打从心里关心他,但是小心不让他知道她所做的一切是基于爱。她并不知道李斯已经发觉她用心工作,直到她抵达牧场后的第五个礼拜。

那天早上她没有下楼吃早餐。

“费丝呢?”李斯走进饭厅,坐进他在长餐桌上的首位。平常费丝都先他而至,帮忙布早餐。

“她不舒服,”玛莉说。“我半个钟头前端了热茶上去给她。”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费丝交代我别打搅你工作,她说她躺一下就好。”玛莉镇静的回答。

“她昨天晚上没有生病,清晨我起床时她看起来还好好的,对我笑了一下又继续睡。她会是哪里不舒服?莫非……”他猛地站起来,匆匆跑出饭厅,两三阶作一阶大步奔上楼。

敲了一下房门,他开门进去。“费丝,你病了吗?要不要我请医生来?”

费丝的身子蜷成一团躺在床上,她的下唇被她咬出了齿痕。“李斯,我没事。”

李斯坐到床上。“你一定有事,”他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烧。他微笑。“我第一次看到你在饭厅里缺席。你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呕吐?”他尽量压抑兴奋的声音。

费丝摇头,眼眶噙泪。

李斯的微笑瞬间消失。“那是怎么样?你告诉我。”

“我的时间到了。”她害羞的低语。

“什么?”

这次她稍微大声一点的解释。“我每个月的周期到了,今天早上开始,会痛。”

“噢!”李斯想不出别的话来说。

她没有怀孕。

他失败了。

他们失败了。

“对不起,”她呐呐道,“让你担心了。”

“我以为……你可能……”

“可能什么?”

“我以为你可能怀孕了。早上起来不舒服是怀孕的征兆。你没有下来吃早餐,玛莉说你生病,我以为……”

她微微拉开嘴角。“我还是可能怀孕。”

李斯以为她在开玩笑,看她充满希望的表情,他才明白她根本不知道女人怀孕时,生理上会有什么变化。“没有,你没有怀孕。”他接着向她解释原因。

费丝觉得很惭愧她缺少这方面的知识,她听过女人们耳语这一类的事,但是她们不说给未婚的女孩听。她妈妈生下裘伊后就死了,从裘伊生下来的那一刻,她就负起照顾裘伊的责任。在她的适婚年龄,每个人都被战争的阴影笼罩,没人记得要教她这些。

“对不起,李斯。”她相信他一定很失望,她也想失望,可是她心里的喜悦更多。她越晚怀孕就越能跟李斯相处更久。否则一旦生产,根据合约她势必得被迫离开他和婴儿。“你一定很失望。”

“没关系,等你好些了,我们再试试看,什么时候能受孕,谁也说不准。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吗?要不要我拿东西上来给你吃?”

“不必,我已经好多了,不像刚才那么痛。”她坐起来。“我换了衣服我们就下去吃早餐,你的早餐可能已经冷了。”

李斯阻止她下床。“你给我躺好多睡一会儿,你昨晚睡得不多。”他帮她把毯子盖好。

“你也是。”

他微笑。“你值得我牺牲睡眠。我平常就不需要睡太久,再说,接下来的几天晚上,我可以早点睡补充睡眠。”他吻一下她的唇。“你休息。”

当李斯再走进饭厅,几个声音同时问他:“她怎么了?”

“她很好。”

“她哪里不舒服?”查理问。“要不要找凯文医生来看她?”

李斯摇头。“不必,她只是……”他看一遍餐桌上的人,每个人都张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等他说下去。他清清喉咙。“我……,呃,没什么,我反应过度了。”他侧头对坐在他旁边的莎拉哈耳语。

莎拉哈点头,轻声用苏族语对查理说。

查理不安的蠕动一下,脸上微微泛红。“好了,没事了,莎拉哈会照顾费丝。”

莎拉哈点头,起身告退走进厨房。

过了一会儿,莎拉哈端了一个托盘出来,托盘上是一小壶茶,茶里加了蜂蜜和白兰地。莎拉哈拿起桌上的两块面包放进托盘上的小盘里,然后把托盘交给玛莉送上楼去给费丝。

“莎拉哈有治疗这种女人病的独门配方。”查理说,“等下费丝会熟睡得像个婴儿,等她醒来她就会觉得好多了。”

那是费丝最后一次需要莎拉哈的独门配方,之后她就不曾因为生理痛在早餐时缺席了。

冬天的威欧明天气不稳定,日短夜长,李斯得以有较多时间在家里处理一些平日无暇整理的文件。费丝除了照顾裘伊和上苏族语课之外,她也有忙不完的日常琐事。

他们两个似乎都忙得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未来,暂时假装这个婚姻会继续下去。

费丝寄回家的信这么写着:

裘伊和我都很好,大家不必挂念。

威欧明是个美丽的地方,可是天气不稳定。前一刻和风煦日,下一刻就起冰雹或大雪来。附近的奇邑尼镇是这一带附近最大的西部市镇,但是和瑞奇蒙比起来,它小得可怜。

裘伊拥有一匹马叫小黑。它是她的宝贝,她每天骑她,和它有说不完的话。为了安全起见她跨骑,我也改跨骑了。跨骑比侧骑轻松得多了,虽然姿势可能不够优雅。天气好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骑马,但所谓的出去也仍在占地甚广的牧场里。野外虽美,不过可能有野兽出没,我们不敢乱闯。

裘伊开始在牧场里上学。老师是大卫。亚力山德先生的妹妹玛莉。她精通多种语言,我和裘伊都向她学法文和西班牙文。有时候我们把各种语言搞混了,很有趣,大家笑成一团。我们的同学是三个小男生,热闹极了。

时间过得好快,再过几个月我就能回家了。附上我画的一张牧场简图和裘伊画的小黑。希望你们在瑞奇蒙一切安好。新的屋顶不会漏雨了吧!珍重!

签好了名,费丝很快的将信纸装入信封封好。她无法把她心里真正想讲的话写出来,因为她信中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会传入瑞奇蒙的街坊中。只有婷琵阿姨知道她和李斯真正的关系,而她不可能单单写信给婷琵而不让其他亲戚得知。

四月的第二个礼拜,一天早上费丝在李斯怀里醒来,她才坐起就觉得不适,差点来不及等到进入盥洗室才吐。

李斯跟在她后面,轻扶着她的头等她吐完。“好点了没有?”

她点头,漱漱口,再拿牙刷沾牙粉。

“甜心,”他亲吻她脸颊。“我们有孩子了。”

她心里五味杂陈。“你知道多久了?”

“和你一样久。我本来希望你能免掉孕吐之苦。”他等她放下牙刷和漱口杯,抱她回床上。“你自己没有感觉吗?你的体型已经渐渐改变,你的胸部一天天丰满,你的腰也变粗了。”

她蹙眉,用手去摸腰。

李斯微笑。“你还没有变成水桶腰,只是我的手天天在摸,你有变化我比较敏感。你还想瞒我多久?”

他没有怪她的意思,教费丝放松不少。至少孩子还不会那么快生下来,这阵子她还不必去想合约的问题。

“我不是故意瞒你,我不确定我是不是怀孕了。而且我自己还在作心理准备。”

李斯点头表了谅解。他也需要心理准备来迎接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你想,别人知道吗?”费丝问。

“莎拉哈可能会怀疑,不过我想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敢肯定。”他轻轻吻她额头。“你希望暂时还不让其他人知道吗?”

她点头。

“好。”李斯起身穿衣服。突然想到一件事,转身对她说:“费丝,我们必须通知大卫。”

“嗯,合约上有这一条。”她的声音有点抖。

李斯咬了咬牙,再望向垂着头的费丝。“除了大卫之外,我们暂时还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费丝勉强的抬头微笑,“好。”

“你想吃早餐吗?我们昨晚在床上做了太久的运动,你大概跟我一样饿了。”他逗她。

她的脸颊慢慢恢复血色。“我想我可以连盘子都吃掉。”

她下床穿衣服,李斯递睡袍给她。“你不用换衣服,穿睡跑下去吃早餐就好,吃完再上来休息。”

“我才不会穿睡袍去楼下见一群男人。”

可是李斯不由分说的帮她套上睡袍、系好腰带,不顾她的反对、抗议、推却,然后他抱起她。

“你休想把我抱下去,我又不是不会走路的娃娃。”

他把她的话当耳边风。

楼梯下到一半,闻到煎蛋的味道,她就受不了了。

“李斯!”她手掩嘴巴。

李斯急忙抱她返回楼上的盥洗室。

吐过后,他抱她上床,“我看你没办法吃早餐了。”他喃喃道。

“你去吃。”她催他。

“你一个人没事吗?”

“没事,你去吧!”

李斯轻抚她的脸颊,“那你睡一会儿休息一下。待会儿我再送茶和面包上来。”

她乏力的点头闭上眼睛。

李斯走进饭厅的时候,大伙儿都已经在座了。

“刚才我们听到你下楼的声音,可是你又跑上楼去。怎么回事?费丝呢?”查理代表大家问。

“费丝今天早上不太舒服。”

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以目光询问莎拉哈,她微笑,意味深长的郑重点头。查理笑着站起来拍李斯的背。“恭喜!”

李斯张开嘴巴,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外公邓肯就站起来举起咖啡杯。“今天早上我们的咖啡可以加些威士忌来庆祝。我们家又即将多出一个成员,我们要举办一个正式的庆祝会。”

费丝睡着了,在梦中还以为她的秘密很安全。

踪迹牧场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为庆祝会做准备,盛大的庆祝会将邀请住在附近的亲戚朋友们都来参加,藉机将李斯的太太介绍给大家认识。

李斯本来不赞成如此张扬,但是邓肯和查理都坚持,他也只好点头,而且渐渐引发热闹一场的兴致。

费丝得帮忙张罗一些事情,注意每个细节,务必使来宾满意,因此忙得不可开交。她觉得很可惜大卫在华盛顿有事缠身不能来参加,他发了电报说恭喜并致歉无法赶回。

庆视会的那天晚上天气很合作,干燥微寒。

客厅的地毯卷起来了,家具挪往别的房间。饭厅和客厅之间相通的门打开,加上门厅,全部充作大舞池。一个来自芝加哥的小乐队将在现场演奏舞曲。一长排的桌子上备妥了食物、饮料和干果等琳琅满目。

李斯领着费丝走到楼梯口时停下来,先让她作几个深呼吸消除紧张。她的手摸起来冰冰凉凉的。

“你好漂亮。”他用目光爱抚她的全身。

“真的吗?”

他微笑,无意掩饰眼中的激情。“我喜欢你这件衣服。”

“我想你会喜欢,是你挑的。”

她穿的是去参加达西参议员家的除夕舞会的那件酒红色晚礼服。以前太松了一点,裁缝曾到饭店的套房为她缝成合身。现在把那些缝线拆下来,使礼服恢复原来的尺寸,刚好适合她现在略显丰腴的体态穿。

她穿这件衣服的时候,李斯亲自帮她穿内衣,怕别人把她的腰束得太紧会影响到胎儿。

“我的心跳脏得好快。”她舔舔干燥的唇。

“你穿这件礼服下去,铁定能迷倒众生。”他往下看,看她雪白丰满的酥胸、比以前更明显的诱人乳沟。他困难的吞咽口水,要不是楼下有许多客人等着,他会立刻把她抱上床,吻个不停。

他握起费丝的手亲吻。“我们下去吧!”

她作个深呼吸,让李斯慢慢挽着她下楼。“我还是不懂我们为什么要开个盛大的庆祝会。”她低语,“我们牧场里的人自己庆祝不就好了吗?”

“老人家的意思我不好违背。外公外婆和舅舅都希望热闹一下,我想我也需要在地方上广结人缘好做生意,也就答应了。”

他们下到能看见众宾客的楼梯了。宾客们发现到他们,许多人互推手肘,大伙儿渐渐安静下来。

李斯清清喉咙,大声说:“各位先生、女士,请容我介绍我……”他迟疑了一下。“我最亲密的伴侣,我孩子的妈妈,费丝。科林斯……乔登。”

费丝凝视着他,几乎没有听到不绝于耳的恭喜声。他在众人的掌声中领她进舞池,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她的舞伴。他说她是他最亲密的伴侣,孩子的妈妈,但是没有说她是他太太。

她此生最大的愿望是和他一起站在教堂里完婚,甜甜蜜蜜的共度一生。但是她已经为他怀了孩子,她手上的戒措都还是借来的,是别人的,不是她的,而别人都会以为那是李斯为她戴上的。

她恨,恨她在合约上签了字,恨她将来必须付出的代价。有时候她甚至希望自己没有怀孕,造样当他玩腻了她时,她可以走得没有牵挂。

尽管内心不平静,她还是努力的扮好女主人的角色,不断与人微笑、握手。但是她不禁想,这些人要是知道孩子生下来后她就必须抛夫弃子,远走高飞,他们会怎么说她?流言会传得多难听?李斯会怎么说?她实在后悔没有坚持拒绝参加舞会,这对她而言真是绝大的讽刺。

她鼻头一酸,匆忙转身差点跌倒。

“费丝,怎么了?”李斯警觉的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对。“你不舒服吗?”他这才想起她今天晚上一点东西都没吃。

“没有,”她摇头,作个深呼吸,竟眼冒金星,她慌了。“我不能呼吸。”

李斯在她滑到地板之前及时抱住她。他抱她上楼,一边对宾客叫:“拜托请凯文医生上楼,他应该来了。”

等到费丝有知觉的时候张开眼睛,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怎么回事?”

他已脱下她的礼服,还在为她放松内衣的系带。“你昏倒了,我实在不应该让你穿束腹。”

费丝微笑。“我不穿就挤不进你最喜欢的衣服。”

李斯脸色一沉责怪自己。是他要求她穿那件该死的礼服。“你要是喜欢,我就找人来做一件一样款式的大一号酒红色礼服。”

“可能要大两号或三号。”凯文。麦梅菲医生站在门口对他们微笑。他走到床边,坐下来举起费丝的手腕,看着他的表量她的脉搏。

量完了脉搏,他轻松的微笑。“这个舞会一定很无聊,使你不得不以昏倒来逃避,也让李斯有借口脱身。我很遗憾错过你昏倒的场面,我出诊去医治一个小伙子的枪伤,刚刚一到就被五十个人催上楼。”他握起费丝的手亲吻。“我是凯文。麦梅菲医生。”

“凯文,别饶舌了。用不着对她施展你的男性魅力,她已经名花有主了。”

凯文医生拉垂嘴角装出一副自尊心大受挫折的样子,惹得费丝笑出声。

“这样好多了。”凯文微笑。“逗病人笑是我的健康疗法之一。”他的英文有浓浓的爱尔兰腔。“现在告诉我你怎么了。”

“她昏倒了。”李斯代她回答。

凯文瞪李斯一眼示意他闭嘴,他再看回费丝,继续问:“你是不是感到昏眩、虚弱无力、或呼吸困难?”

“对,她说她不能呼吸,接着就昏倒了。她要不要紧?”李斯急着问。

凯文微笑。他的英俊不亚于李斯,甚至比李斯多了几分成熟睿智的男性魅力,只是他不年轻了。黑色的头发已经开始泛灰、泛白,深蓝色的眼睛,眼角处冒出了些鱼尾纹。

“要是我听到的谣言没有错的话,我猜她在期待宝宝的诞生。”

李斯吁出一口气。“她只是因为怀孕而昏倒吗?”

“可能。如果你能闭嘴让我检查她,我或许可以告诉你更多。你一向缺乏耐心,但是,李斯,越吵越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你出去到走廊上等一会儿。”

“我介意。”

“那你就保持安静。”

李斯不响了,凯文慢慢问费丝一些问题,有关她的饮食、睡眠、日常工作、孕吐的情形等。

费丝一一诚实的回答。凯文医生亲切、温和又幽默,令她觉得很舒服、可以信任。

“你几岁?”

这个问题她没有立即回答。

“二十三。”李斯代她答。

“你三十一。”凯文说。“我知道你的年纪,我是在问你太太,不是问你。”他注视费丝下垂的眼睑。“乔登太太,你二十三岁吗?”

费丝讪讪道:“我再过五天就二十五岁了。”

“什么?”李斯惊叫。

“李斯,你再不安静我就真的要赶你出去了。”凯文说,他又问了费丝几个问题,仔细的检查她,再为她盖好毯子。

“怎么样?”李斯问。

“她是怀孕了,胎儿大约有三个月大。”

李斯松了口气坐下来。“就是这样?你只能告诉我这样?”

凯文的眼神转为严厉。“不只这样。她太疲倦,睡眠不足,吃的也不够多。除了呕吐之外,她的脚有点水肿。她二十五岁才第一次当母亲稍嫌迟了些。她有点出血,不能再骑马或跳舞,更不能穿束腹,那会使得胎儿呼吸困难。”

“她出血?”李斯的脸色变白。

“只有一点点,不过是个警兆,应该要多休息,在床上躺几天观察一下,等稳定了再下床。”

“她要躺几天?”李斯紧张的问。

“还不一定,要等到我确定她没有流产的危险时。”

“你说我会流产?我会失去我的孩子?”费丝惊恐的张大眼睛。

“不必慌张,我是说如果你不小心、不多休息还下床走动的话,就会有流产的可能。为了小心起见,你躺一、两个礼拜,让你的身体得到充分的休息与调养,我相信到时候我可以为你接生,迎接一个健康的宝宝来让李斯笑咧了嘴。你懂吗?”他看看费丝,再看看李斯。

“我懂。”费丝回答。

“很好。你休息吧!我到楼下去喝一杯,明天再来看你。”他以头示意要李斯跟他走。李斯点头,弯身啄一下费丝的唇。“我待会儿再上来看你。”说完,他跟着凯文医生走出房间。

“她真的不会有事吗?”李斯站在走廊上问。“她出血的情况严重吗?”

“可能没有大碍,不过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在危险还没有过去之前,我禁止她下床。还有,李斯,”医生的眼睛锐利的逼视李斯。“你使她太累了。看在孩子的份上,控制你自己一段时间别碰她。”

李斯尴尬的点头。

“你应该不必禁欲太久,等到我确定她没有流产的危险时就可以解禁。不过在她怀孕期间最好房事不要太频繁。”

“我知道了,凯文,为了她和孩子的安全,我想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是没有。”凯文拍拍李斯的背。“我们下去参加你们的庆祝会吧!大家一定焦急着在等着听乔登太太无恙的消息。”凯文往楼梯走去,看到李斯犹豫着没有跟上来,他再回头说:“李斯,让她休息,你等一下再来看她。”

李斯跟着凯文下楼,直到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了,他才得空蹑手蹑脚的回主卧房。他一打开门她就转头看他。

“我以为你睡着了。”李斯走进卧房,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心里明白她哭过了。

“我在等你。舞会开得怎么样?”

“你离开之后大家跳舞的兴致不高,变成都在谈政治。”

“对不起,我扫了大家的兴。”

“你不必道歉。”他轻吻她额头。“我在楼下好想念你。”没有提防这句话就从他嘴边溜出来。

“我也想念你,好想你。”费丝向他伸出双手。

李斯低身让她抱,柔柔的吻她的唇。她想加深这个吻,他心里一跳。轻推开她,退开床边。“不行,费丝。”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是热烈的和她做爱,但是他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危害她和婴儿。

“你要去哪里?”费丝不自觉的提高声音。

“下楼去。你休息,我还有些文件要看。我要发电报给大卫,交代他怎么处理一些我投资的事业。明天早上见。”

“李斯!陪我,我害怕。”她大惑不解,有任何事比他孩子的安危和她更重要吗?

李斯看出她眼中的惧怕,他知道她需要安慰。他想安慰她,可是他怕他自己会失去控制。他怕他无法以拥抱她为满足。他怕她不肯让他停下来,因为他知道她和他一样享受他们的性爱活动。可是她对他而言太珍贵了,他不能逞一时之乐而牺牲她和孩子的安全。

“我……我得下楼去了。”他在与自己的欲望奋战,说不出更多话来。

她眨回眼泪。“你去忙你的吧!对不起。”

“我跟你说过了,你不必道歉。你需要什么吗?要我给你拿什么上来吗?”

要!你的人!你的心!李斯,我是如此的需要你,我要你抱着我,给我一点关怀与安慰。费丝在心中呐喊。可是她一句都没说出来,只是摇头。

他依依不舍的站在门口。“那……我明天早上再来看你。”

费丝没有回答,咬着下唇把头转开。

李斯关上门,听到她在床上抽泣的声音。他的心快被她的哭声撕裂了,他想冲进去拥抱她、安慰她、吻干她的泪,但是他没有一次开始碰她能中途叫停的纪录,他不信任自己的意志力斗得过旺盛的情欲。

他握紧双拳,跑进楼下他的书房兼办公室,写一封电报给大卫。明天一早他就要亲自骑马到奇邑尼发电报,召唤能安慰她的人来安慰她。
 0   2005-06-29 15:44:4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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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李斯黎明时出发前往奇邑镇。在书房的沙发上痛苦的躺了一晚,他决定避开早餐时大伙儿关爱的眼神,先发出求救电报再说。他不是适合安慰她的人,他既不善于甜言蜜语,此时也不能以行动表示,只好求助于人。

他等到八点半,电报公司的办公室才开。发了电报后他给柜抬职员一些小费。“一有回电请你立刻通知我,我到对街去吃早餐。”

凯文。麦梅菲医生把他黑色的医药袋绑上马鞍,骑上马预备开始当天的医疗工作。他预备去看一个脚踝扭伤的男孩,一个昨夜遭枪伤的年轻人,和踪迹牧场的费丝。乔登。

他抖动缰绳出发,没有看到刚刚走进酒吧的李斯。对于费丝。乔登,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没有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病人。第一眼看到她时,他就觉得她似曾相识,但是他又确定他从来没见过她。

是她的眼睛!她美丽明亮的灰眸使他想起一个人。那是他心中的最痛,他永远怀念她。

“早安。”凯文敲敲房门后进卧房和费丝打招呼。“我听说你已经醒了。我可以进来吗?”他用爱尔兰腔说。

费丝坐起来靠着枕头。“请进。”

凯文注意端详她的脸。她的眼下有黑圈,鼻头红红的,大灰眸失去了光彩,变得又红又肿。“你哭了一整晚吗?”

她点头。

医生翻开毯子,很快的为她检查。“你小腿的水肿已经消了,好现象。可是你暂时还不能下床走路。”他对她微笑,她回以微笑。

凯文呆住。太像了!昨晚他觉得她似曾相识,觉得她和他想念了多年的那张脸有点像。现在当她笑起来,她简直就是他念念不忘的爱人的翻版。不只是眼睛,她们的鼻子、嘴巴都像。只是他的爱人是红头发,脸上有一点雀斑。那个时候才十六岁的她多么美丽又可爱。看到与她相似的费丝。乔登,凯文才知觉到,这些年来他对她的爱不曾稍减。

“医生?”费丝困惑的问。“哪里不对吗?”

凯文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回到现实。“没有。”他苦笑。“你使我想起一个人,我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我刚从爱尔兰来到美国的时候认识她,一眨眼都已经二十几年了。你长得很像她。”他清了清喉咙,阻止自己再去多想,多想只会多添感伤。

“你是怎么认识李斯的?”费丝问。

凯文深深凝视她,立即明白她的泪水是为了李斯而流,她显然深爱她的丈夫。

“我在战争期间认识李斯,我和他及大卫在同一个部队里。有一次他的臀部被刀割伤相当严重,使他躺了几个月,在那一段期间我们成了谈话投机的好朋友。我买书给他看,和他谈论一些著作和艺术品。战后我在华盛顿遇到他,他说他看好奇邑尼是个有发展性的市镇,人口已经在逐渐增加,他要求我来这里行医。”

费丝觉得这个医生有点神秘,昨晚他亲切幽默,今天早上他却显得心事重重。他很英俊,但是长得好看并不是他特别吸引她注意的原因。她有一种自然的想多了解他、多亲近他的感觉。

“我家在瑞奇蒙,”她不禁主动的滔滔说,“我和李斯是在华盛顿认识的,我是到华盛顿……拜访朋友,结果现在我在这里。”

“肚子里怀着一个小生命。”凯文换回医生的口吻。“如果你能设法多睡一点、多吃一点,保持愉快的心情,我相信我们可以期待一个健康宝宝的降临。”他站起来,提起医药袋。“你自己保重,别下床,我会再来看你,记得要多休息。”

费丝听从医生的话,通自己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她看看玛莉借给她的书,又自己练习了一下语文,也和送东西来给她吃的莎拉哈用苏族语交谈。她还是觉得无聊。对一个忙惯了的人来说,她实在闲得发慌。

她再逼自己睡,蒙朦胧胧的似睡似醒。

“费丝?”

她张开眼睛。

裘伊怯怯的站在门口。“莎拉哈说我可以来看你。”

“当然。”费丝微笑着拍拍她身边的床。“过来。”

裘伊跑向她,抱住她脖子。“费丝,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小东西。”费丝自然的学李斯叫裘伊的匿名。

“你生病了吗?”裘伊担心的问。

费丝再拥抱她。“没有,我只是有点累,医生命令我要躺在床上休息。”她想了想,试着向小女孩解释,“再过几个月我会生下一个小娃娃,我现在要多休息,小娃娃生下来才会健康。”

“你会生一个女生娃娃吗?”

“我不知道,李斯希望我生男生娃娃。”

“他也要生娃娃?”裘伊困惑的问。

“不,不过这个娃娃是我和李斯两个人的。”

“我还是你的小宝贝吗?”

费丝微笑着亲一下裘伊的脸颊,裘伊比在瑞奇蒙时胖了一点,脸颊肉肉的很可爱。“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宝贝。”

“我也是李斯的小宝贝?”

“当然。”

“可是他喜欢男生娃娃。我是女生。”

“虽然他喜欢男生娃娃,不过我相信他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喜欢你。”

“他会买家小黑那样的小马给男生娃娃吗?”

“不会。如果会,也要等娃娃长得像你这么大,那还要经过很久的时间。”

“真的?”

“真的。”

裘伊放心的微笑。她陪了费丝大半个下午。

李斯的外公外婆和查理舅舅也分别来看过她,只有李斯仍不见踪影。

等房间里剩下她一个人时,费丝放声痛哭。她失败了!她的惧怕成真!她全心全意的爱他,却没能使他爱上她。却是他至少应该来对她表示关心,即使是虚情假意也好。毕竟她是他孩子的妈。他说他早上会来看她,结果夕阳都开始西沉了,他还没出现。他真的忙得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任何人任何事都比她重要?

她哭着睡着了。再张开眼睛时天已完全黑了,李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费丝眨了两次眼睛才确定她不是在作梦。“李斯!”

李斯咬牙。听到她叫他的名字,他的身体就起了反应,他如何能阻止自己不侵犯她。她的身体向他移近,她的表情似乎希望他吻她。他不敢去看她的唇,低头从他腿上拿起一个纸袋。“我买了点东西,使你躺在床上不至于太无聊。”

得不到他的吻,得到他的礼物也好。至少表示他还曾想到她。

“是婴儿的东西,希望你会喜欢。”

她的眸光一黯。他是为他的孩子买的,不是为她。“谢谢你,我相信我会喜欢。”她礼貌冷淡的说。

李斯打开纸袋,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给她看。是几片剪裁好的棉布。“我请裁缝剪好,带回来给你。我想你可能希望自己缝婴儿的衣服,也好打发不能下床的时间。我还给你买了一个缝衣服用的篮子,以及其他裁缝说你可能需要的东西。”

“谢谢。”她淡淡的说。

“费丝,你还好吗?”他巧克力危的眼中满盈关心。她相信他对胎儿的关心数倍于对她。“我以为你喜欢缝衣服……,我以为你喜欢有事情做。”

“你说得没错,而且你也可以省下请人缝衣服的钱。”

李斯的两道眉挤在一起。她应该明白他要她缝婴儿衣服的原意不是为了省钱。她应该知道他是个大方的人,不会为了省几个小钱如此大费周章。“你确定你没有不舒服吗?”

“如果你问的是我的身体,我很好,凯文医生今天早上来看过我了。”

“我知道,我和他谈过。”

“你今天晚上要留在这里吗?”她装作不经意的问。

他明白她在乎,非常在乎,他却不得不回答:“恐怕没办法。”

“你有处理不完的文书工作?”

“差不多。”

“我懂了,”她住毯子里溜。“你走吧!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李斯愕然。她生气了,深深受了伤害的样子。她应该明白他是为了她和胎儿的安全,才不敢和她单独相处太久,凯文应该跟她讲过他们此刻同房的危险性。“费丝,我……”他试着想解释。

她冷冷的说:“晚安,我要休息了。”她闭上眼睛。

李斯站起来,无奈的走出房间。

四天后,费丝二十五岁生日的那天早上,下了三天的雪终于停了。可是看天色并不乐观,更大的暴风雪可能即将来临。

牧场里的人手各个忙着将牛群赶进棚里,一些出世不久的小牛有冻死的危险,他们得想办法使它们得到足够的温暖。

李斯几天没有见到费丝了,他的确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已经开始有幼小的牲畜冻死,而天气可能更恶劣,在外头没来得及赶回来的牛不知有多少熬不过这个冬天,幸好那些已经回来的终于安顿好了。

他几天来第一次踏进家门,咽一口温热的咖啡,手抚着温暖的咖啡杯。

他一边拉下他用来蒙脸挡风的围巾,一边问玛莉:“费丝还好吗?”

“她很寂寞、很无聊、很想念你。”玛莉没好气的回答他。

李斯沉默的喝咖啡。

“怎么样?”玛莉问。

“什么?”他茫然的看他表妹。

“我在等你说话呀!”

“凯文今天有没有来看她?”

玛莉夸张的叹了口气。“还没有,他可能下午会来。他每天都来看她。有时候顺路经过再多来看她一次。”

“他没有别的病人吗?一天到晚来干什么?”他叫凯文来检查费丝,并没有叫他来对她嘘寒问暖献殷勤。那个英俊的爱尔兰佬打的是什么主意?

“费丝请他今天晚上来吃舨。”玛莉说。

“什么?”李斯用力把咖啡放下,热咖啡溅出杯子烫到他的手。

“今天是费丝的生日,你知道的,”莎拉哈用苏族语说。她一边拿抹布擦被咖啡拨湿的桌子,“她邀请凯文医生来吃饭,表示感谢他的关心。”

“我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李斯自齿间挤出声音。“我几天前就打电报给大卫了,他有没有回电?”

“有,在你桌上,昨天到的。”玛莉说。

李斯快步冲出厨房,奔到他的办公桌拿起电报来看。大卫的回电很简短,他和婷琵今天下午会抵达奇邑尼,火车预定四点十五分到站。

李斯冷静了些。他走回厨房吃完早餐,然后说要去睡觉,请莎拉哈下午叫他起床。

他站起来走向书房。

“你不上去看费丝一下吗?”玛莉追着他问。

“我在晚餐时会见到她。”他答完就关上书房的门。

四个小时后,李斯洗过澡、刮干净胡子、穿着整齐爬上马车。穿着厚外套的裘伊坐到他旁边。他本来没打算要带裘伊去车站,但是裘伊威胁着要告诉费丝,他只好让她跟着。他犯了告诉裘伊他为什么要穿戴整齐进城的错,这个小磨人精总有办法使他屈服。

“都准备好了吗?”李斯回到家时走进厨房问。

“准备好了。”莎拉哈回答,“她以为我们忘了她的生日。”她正在为蛋糕做最后的装饰。

“很好,大卫和费丝的阿姨躲在书房里,我们要给她一个惊奇。婷琵就是我送给费丝的生日礼物。”

“你也给我一个惊喜。”莎拉哈说:“你没有告诉我大卫要回来。”

“我不想破坏你的惊喜,我知道你有多想念他。蛋糕好了吗?我拿到饭厅去,你可以先到书房和大卫聊天。待会儿我就要去请我们的寿星下来。”

几分钟后李斯进入房间时,费丝正在看书。她抬起头,眼睛一看到他就拔不开。她太想念他了。

“哈啰。”他恋恋的凝视她。她穿着睡衣,披着睡袍,坐狂床上看书,黑发没有盘起,没有绑辫子,以他最喜欢的样子散在她的肩上、胸上、背上。

她看起来美极了,美得令他停止呼吸。

“我最近都没看到你。”她幽幽的低怨,“我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了。”她看回书上,假装不在意他来不来看她。

“我出去了几天,找一些牛回来,免得它们在暴风雪中冻死,尤其是小牛,不把它们赶回来,它们可能活不过下个礼拜。”他站在她面前,竟觉得尴尬。

“哦?我没有注意到天气那么糟。”

她不可能连窗外下了几天的雪都不知道。她要跟他玩说谎游戏就来玩吧!“我以为你会忙着缝婴儿的衣服。”

她瞟向篮子,过去的三天她只缝出两个袖子,每缝一针她的心就刺痛一下,只好放弃。当孩子穿上她亲手缝的衣服时,她可能已经离开了,教她焉能不伤心!他是来验收她缝衣服的成绩吗?今天是她的生日,在这个该死的牧场里有人记得吗?有人关心她吗?

“我很忙。”她说,“我想一个人安静的看完这本书。”

“你忙得没办法下去跟我们一起用晚餐吗?”李斯柔声问。

“啊?”她有些受宠若惊。几天来他对她不闻不问,现在竟然来邀请她。

“你不是请凯文今天晚上来吃饭吗?还是你希望他跟你在房里用餐?”

“对!不!”

“你的答案到底是什么?”李斯的妒火又开始燃烧。

“对,我请他来吃饭。不!我不打算和他在房里用餐,我想到楼下去和大伙儿一起吃饭,如果我可以下去的话。”

“我听说医生指示只要有人抱你下去,你不必自己走楼梯的话就可以下去吃饭。我就是那个人,随便你要不要下去。”他双手在胸前交叉,摆出一副对她的选择无所谓的样子。

“我要下去。”她滑到床边。

“穿着睡袍。”

“我不能换衣服吗?如果你肯帮我,一下子就好了。”

他要是帮她换衣服,他们可能明天还无法下楼。光是看着她,诱惑就已经太大了。“医生没说你可以换衣服。如果你坚持要换衣服,那就算了,你还是别下去好了。”他不在乎的耸耸肩。“随便你。”

“我要下去!”她乖乖的穿上睡袍。

要不是楼下有那么多人等着,李斯可能手和脚都会抖得无法顺利抱她下楼。他制止自己去想她的身体有多柔软,咬着牙杀死他的欲望、抱她走进饭厅。

“生日快乐!”等在饭厅里的人看到费丝时齐声叫道。

“噢!”费丝的心头顿时温暖起来。饭厅里都是李斯的亲戚,她邀请的客人还没来。

李斯放她坐到椅子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嗫嚅道。“我以为你们忘了。”她对玛莉和莎拉哈点头微笑,感谢她们所为她准备的一切。

“我们没忘。”玛莉对她挤个眼睛,“这样比较好玩。”

“谢谢。”费丝的声音有点哽咽,“谢谢你们。”

“费丝,你看!”裘伊走到费丝旁边叫道:“莎拉哈给你做了一个生日蛋糕。我们每个人都送你一样生日礼物,我帮你打开礼物好不好?我们可以吃蛋糕了吗?”

“我想我们得先吃晚饭,晚一点再吃蛋糕。”费丝说,“谢谢你,莎拉哈。”她越来越觉得兴奋。从十六岁起她就不曾享受过生日蛋糕。她问李斯:“凯文医生呢?他答应我要来,我以为他已经来了。”

“我不想让你失望,利用他的名字引你下楼。他派人送话来说别等他吃饭,他临时有棘手的病人,晚一点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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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就开始吃饭别等他了。”

“谢谢天,终于可以吃饭了!”大卫自饭厅门口发出声音,“我饿得可以吃下一只熊。”

“大卫!”费丝兴奋的叫道,如见老友。“你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李斯叫我坐火车来。”

“你有没有再去过我家?你知道我的亲戚们现在怎么样了吗?你有没有跟婷琵阿姨联络?她的近况如何?”

“你何不自己问她?”大卫退开一步,让婷琵。汉弥顿走进饭厅。

“婷琵阿姨!”费丝叫道,流下喜悦的眼泪。“噢!婷琵阿姨!”

婷琵跑近费丝,紧紧拥抱她。

“你是怎么来的?”费丝含着泪问。

“我跟大卫一起来。”婷琵微笑道,她和费丝长得非常像的灰眸泛着泪光。“生日快乐!”

“你跟大卫一起来的?也是李斯要你来的?”

“当然啦!不是他还有谁?”

费丝瞟向李斯。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他浅浅的笑着。

费丝的喉咙突然像塞住了一个硬块。泪水流下她脸颊,她想向他道谢,可是说不出话来,只能炯炯的望着他,对他的情爱用目光来说。

李斯上前握起她的手亲吻。“生日快乐,费丝。”

大伙儿热热闹闹、和和乐乐的吃过晚餐收好桌子,把生日礼物堆到饭桌上。

费丝正要开始拆礼物时,凯文。麦梅菲医生走进饭厅。她用微笑迎接他。“凯文医生,我很高兴你能来。我们在等你切蛋糕。请进,我想介绍一位和我最亲近的亲人和你认识,李斯请她来,给我一个惊。”

饭厅里大家都在高兴的谈笑着,只有李斯沉默的坐在长桌的尽头,冷冷的看费丝粉颊嫣红、秋水灿然的和英俊的凯文讲话。从凯文踏进饭厅的那一秒起,他的好心情就被破坏掉了。

他还有一样礼物要送给费丝,可是他要私下给她,不必当着众人面前。该死的凯文,他对费丝到底存着什么心?他生气的一口把他杯中的白兰地全喝光。

“婷琵阿姨,”费丝叫道。“医生来了,我想介绍你和他认识。”

婷琵不知道听了玛莉说什么正在笑,笑得嘴巴张开、眼睛半眯。她听到费丝在叫唤她时转身,看到站在费丝旁边的男人,她的笑容倏地僵掉,脸色惨白,表情震惊,好像见到了鬼。咖啡杯从她颤抖的手掉下,摔到地上。这个声音使得其他人安静下来。

她张开嘴巴,很困难的发出声音,“凯文。”然后她身体一晃,像咖啡杯一样往地上掉。

“婷琵阿姨!”费丝惊愕的站起来。

“噢!我的天!婷琵!”凯文叫道,他匆忙赶到婷琵旁边。“哪个人到饭厅外面的墙角拿我的医药袋来。退后!”他命令大卫和玛莉。“给她一些空气。”

山姆很快的提来医药袋给凯文,凯文拿出嗅盐放在婷琵的鼻子下面给她闻。

费丝慢慢走近围住婷琵的那一小圈人,站到李斯旁边。

婷琵悠悠张开眼睛,看到凯文,她虚弱的微笑,“我是在作梦吗?凯文。”

“你没有作梦,我真实的在这里。”凯文扶她站起来,她软软的靠在他身上,他用手臂圈住她,一副会永远保护她的样子。

“婷琵阿姨,”费丝挤到她面前。“你还好吗?”

婷琵看看费丝,再看看周遭一张张关心的脸,她看回凯文脸上,尴尬的说:“我兴奋过度了。”

“她坐了一天的火车,可能太累了。”李斯说。

“有可能,”凯文微笑道,他平日眉间的忧郁一扫而空,脸上焕发着雀跃的光彩。“不过,我想她是因为看到我而昏倒。”

“你?”李斯挑眉。凯文自以为是情圣?

“你们以前认识吗?”大卫问。

“是的。”凯文楼紧婷琵。“很久以前我曾和这个漂亮的女人结婚。”他微笑着低头看他怀里的婷琵。“我打算尽快再和她结婚一次。”

婷琵女孩子家般的羞红了脸,使她显得比四十一岁的年纪年轻多了。

凯文将婷琵整个人抱起来。“现在我要先送她上她的床,她的房间在哪里?”

“我带你去。”玛莉自告奋勇的领路。

“可是她的丈夫是凯文。欧梅利。”费丝说。

凯文停出解释:“我就是凯文。欧梅利。以后我再讲给你们听,现在我和婷琵要记叙叙我们分别这么多年的相思之苦。”他凝视着婷琵微笑。“是不是?亲爱的。”

婷琵害羞的点头往他怀里窝。他抱着婷琵跟在玛莉后面上楼。

“哇!真想不到!”查理说着坐回他的座位。大伙儿也纷纷回座。

“真想不到!”李斯看着费丝说。

“婷琵阿姨和凯文。欧梅利结婚的时候才十六岁。”费丝讲给大家听,“我外公汉弥顿在巴尔的摩抓到他们,把凯文送上回英国的船,硬生生拆散他们,婷琵阿姨则被送到遥远的亲戚家等丑闻平息。”

“凯文最近常常来看你,”李斯说,“你有没有告诉他你们家的事情?他在今天之前知道他就是你阿姨久失音讯的丈夫吗?”

“不知道。”费丝回她的椅子坐下。

“你怀疑过吗?”他靠着她椅子的扶手问。

“我怎么会怀疑?”费丝不懂李斯为什么咄咄通问她,“她只提起过他一、两次,而且她跟我说她丈夫叫凯文。欧梅利,不是凯文。麦梅菲医生,所以我压根儿没把这两个名字联想在一起。你为什么一直问我?他事先知不知道有什么差别?”

“我想对你可能有差别,你或许会改变对……一些事情的想法。”

“什么事情?什么会改变我的想法?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很为婷琵阿姨找到她丈夫高兴,如此而已,你为什么要想得那么复杂?”

“嘿!”大卫出声,“你们两个待会儿再私下讨论好不好?”

李斯不理他,“凯文说要再和你阿姨结婚,那意味着他们将在这附近定居,成为我们的邻居。那意味著有一天你会来拜访她。”

“当然我会……”费丝打住话,明白他所谓的有一天是什么意思。根据合约,她生下孩子后就必须离开,李斯不希望她以拜访婷琵阿姨为借口在这附近出现。这么说来她将不只失去孩子,也会失去她最亲爱的婷琵阿姨。“噢!不!”她仓皇低语。

“这样不是很好吗?”已回到饭厅的玛莉说,“有个亲人住附近,费丝才不会患思乡病。”

李斯抿着嘴不讲话。他怀疑凯文和婷琵现在单独关在房间里在做什么,他也想把费丝抱上楼去关在房间里。他渴望私下和她庆祝她的生日,不是当着大伙儿的面前。在大家面前他什么话都不好说,什么事都不能做。

“今天真值得庆祝,”玛莉说,“一对久别重逢的夫妻终于团圆,又是费丝的生日……”

“切蛋糕了!”裘伊叫道,“我要吃费丝的生日蛋糕。”她对漂亮的生日蛋糕垂涎已久。

“好吧!我们来切蛋糕。”费丝说。

莎拉哈把刀子递给费丝。“我们要不要等凯文和婷琵下来?还是留两块蛋糕给他们?”

“不必等了,就切吧!”李斯说。

“可是他们可能想……”费丝当然希望她的婷琵阿姨夫妻能参与。

“费丝……”李斯正想说别打搅他们,裘伊已经从他身边挤出去。

裘伊跑到楼梯口,用她最大的音量,竭力喊着:“婷琵阿姨!凯文医生!费丝要切蛋糕了!你们要不要下来?还是我们留蛋糕给你们吃?”

“问问他们,这倒是个好办法。”大卫说,他慢慢走到他母亲莎拉哈旁边。

裘伊没有立即得到回答,继续大叫:“婷琵阿姨!凯文医生……”

“我们听到了!”凯文自楼上回话,“我们马上就下来。”

“全牧场都听到了。”十五岁的山姆说,“而且声音大得可能已经引起牛群的骚动。”

他的话被走回饭厅的裘伊听到了。“才没有呢!”

“不信你出去看,小不点。”

“你才是小不点。”裘伊不甘示弱的回嘴。

“好了,好了,别吵了。”玛莉摆出老师的面孔喝止他们。

婷琵走到费丝旁边坐下。“费丝,很抱歉,我们打搅了你的庆生会,”她看向凯文。“你先切蛋糕好了,等下……”

山姆插嘴。“等下再切的话,裘伊的口水就流下来啰!”

“我才没像你那么脏!”裘伊对山姆吐舌头。她到牧场来的这几个月,因为许多人跟她讲话,使她的语言功力大为增进。

山姆则对裘伊做鬼脸。

“可以切蛋糕了吧!”李斯说。

费丝微笑着切蛋糕,第一块切给裘伊,接着给其他的孩子。

莎拉哈和玛莉分别为小孩倒牛奶,为大人添咖啡。

李斯则迳自倒白兰地喝,不晓得在生谁的气,两口就把白兰地喝光了。莎拉哈为他倒来一杯咖啡,看他一眼,收走他的白兰地酒杯。

大家坐着吃蛋糕,大卫看着凯文和婷琵说:“你们可不可以透露一下你们伟大的罗曼史?”

凯文微笑,娓娓细说从头。他只身自爱尔兰移民至美国时还是个穷小子,他虽然从小就和他爸爸学医,但是当时反爱尔兰的声浪甚大,没有人会给爱尔兰医生看病。为了生活他只好到汉弥顿家的马场工作充当驯马师。

“我和婷琵一见钟情。”他饱含爱意的双眸定定凝视着他太太。“我很快就向她求婚。”讲到这里他轻声一叹,“可是她爸爸听到她要嫁给一个穷光蛋爱尔兰驯马师,非常生气。”

婷琵接口。“我们私奔到巴尔的摩,请牧师为我们证婚。可是我爸爸追踪到我们,他……他把凯文……”她激动得说不下去,热泪盈眶。

“他和他带来的两个人把我打得昏迷,然后把我送上一艘前往英国再转往中国的船,按我的拇指签约当水手。我在船上工作了五年,由水手渐渐成了船上的医生。等我终于能够下船,我立即回美国,直奔汉弥顿马场。可是婷琵的爸爸告诉我,我和婷琵的婚姻已经宣告无效,因为我们造成丑闻,他把婷琵送到外地的亲戚家去住,然后他告我侵人私人土地、乱闯民宅,把我送进匹兹堡监狱里。”

“我们私奔的时候我还未成年,”婷琵说,“我爸爸因此有权宣告我们的婚姻无效。他送我去费城的亲戚家,我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当我姊姊普露生病时,我就到瑞奇蒙去照顾她,那时候她怀孕。”

“怀的就是我。”费丝插嘴。

“汉弥顿用他的势力使我坐了几个月的牢,但是他们没有理由关我太久。他威胁我不得再进入维吉尼亚州,否则要把我的手脚打断。”凯文接过婷琵向他伸出来的手握住。“我只好在宾州和玛里兰州交界处的几个小镇上流浪,鹲名为凯文。麦梅菲,使人们不至于一听到我的姓就怀疑我是个爱尔兰医生。那些年我努力打听婷琵的消息,但是一无所获。然后我就以凯文。麦梅菲的名字从军,当军医。战后我再到汉弥顿马场去,那里一片荒芜,我以为婷琵已经死了。”凯文的声音转为沙哑。

婷琵爱怜的看他。“我知道凯文是个固执的爱尔兰人,只要他不死,他一定会设法找我,可是他不知道我姊姊住在瑞奇蒙,我也没办法通知他,只好消极的等他来找我。这些年来我一直抱着一线希望,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能再相聚。现在终于让我盼到了。”

她的另一手握住费丝的手。“要不是你,费丝,我不可能再和凯文见面。还有你,李斯,谢谢。要不是你送我来给费丝一个惊喜,我也不会巧遇凯文。我还要谢谢大家对我……”她轻咳了一下。“对我外甥女的照顾。”

“婷琵阿姨,你现在有什么计划?”

“再嫁给他一次。”婷琵微笑道:“这一次一定要确定婚姻有效。”

大家都笑了。

“费丝,如果你是个好病人,乖乖听医生的话,”凯文说,“我就让你下床参加婚礼做女傧相。”

“你们什么时候要结婚?”李斯问。

“尽快,等我和牧师谈过后。我们已经等得够久了。”凯文说。

“二十五年,”婷琵轻叹,“好漫长的二十五年。”

在座年纪最长的邓肯。亚力山德站起来,用他的叉子敲敲咖啡杯吸引大家的注意。“这一桩伟大的爱情,值得我们喝威士忌致敬。”

“威士忌?”凯文叫道,“向爱尔兰人的爱情致敬,用世仇英格兰的威士忌吗?”

“好吧!好吧!”邓肯笑道,“那我们改用白兰地好了。”

“费丝,你会因为我和凯文结婚感到尴尬吗?”婷琵问。她和费丝坐在门廊上缝制婴儿的衣服。

“怎么会呢?我为你们高兴都来不及。”费丝说,“你们已经结婚快三个月了,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因为我想写信给薇德。不能再拖了,她一定会觉得我这么老了还结婚很丢脸。”

“她在两千哩外,你管她怎么想?只要你幸福快乐就好了。”

“你幸福快乐吗?”

费丝闭嘴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你和李斯之间是怎么了,就我所见到的,我觉得你千方百计的在诱惑他。”

费丝几乎连头发都羞红了。“婷琵阿姨!”

“你知道我说的话没有错。”婷琵放下针线拍拍费丝的手,“你不必觉得难堪,想诱惑一个你爱的男人,这是很自然的举动。我也时常诱惑凯文。”她放轻了声音说:“我怀孕了。”

“啊?”费丝讶叫:“你确定吗?”

“还没有完全确定。”婷琵微笑,“我还没有给医生检查过。”

“你没有告诉他?”

“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费丝注意看她阿姨,与爱侣重逢后,这几个月来婷琵显得比以前更年轻漂亮,浑身散发着爱的光彩。她低头看看自己圆圆的肚子,觉得自己又老又丑又笨重。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七个月大了,臃肿的身材使她失去对李斯的吸引力。

“我想你会有办法开口的。”她说。

“你也是。”

费丝抬头,困惑的望着婷琵。“我不用再向李斯说我怀孕,他早就知道啦!”

“可是他不知道你爱他,我知道你开不了口。”

费丝苦笑,“我那么透明吗?”

“我想只有像我这么了解你的人才看得出来,从你生下来的第一天起我就在你身边。”

“我不应该爱上他,我更不应该签合约。我没有办法放弃李斯和我的孩子,我也不想失去你独自回瑞奇蒙,我会受不了。”费丝掩住嘴巴,抑制自己哭。

“我不以为李斯会让你独自回瑞奇蒙。”

费丝看向在栅栏里的李斯,他正在给小牛烙印。小牛的恢复力快得惊人,烙完了印立即爬起来。李斯在她心上烙的印,她却永远也恢复不了。失去他、失上她的孩子,她一定会委顿枯竭而死。

“他不爱我。”她第一次向自己承认。

“我想他爱你,”婷琵说,“凯文也觉得他爱你。”

“从我在庆祝会昏倒后他就没有碰过我。”费丝把她绣好了花样的婴儿服折起来。

“你希望他碰你吗?”

“是的。”费丝竟一点也不觉得羞耻。

“那么你可能得采取主动。”

“我采取主动?我……”

“他可能怕你会有危险。”

“他怕我有危险?有什么危险?”

“凯文告诉我上次你险些流产,他警告李斯暂时别碰你。”

“凯文跟你谈这些?”

“是我刚好提到李斯在我们的婚礼中显得暴躁孤僻,他才提起他要李斯暂时禁欲,他说男人的性欲不能发泄时会有这种现象。”婷琵低声对费丝耳语,“我不晓得你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同房,看来只好由你采取主动了。”

“凯文说我们可以了吗?”费丝的眼中亮出希望之光。

“可以。婚礼过后凯文就跟李斯说可以开禁了。李斯可能还怕会伤害而你不敢冒险。”

“或是他对我不感兴趣了。”费丝摸摸她的大肚子。“你看看我,我这种身材怎么吸引得了男人?”

“你没有发现他经常在偷瞄你吗?我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已经疯狂的爱上你了。即使是现在,隔着一段距离,他又在工作,他也一得空就看向我们这里。”

正说着李斯就站起来,用他的红领巾擦擦汗,把他的衬衫脱下来。太阳照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使他看起来非常健美。

他看向门廊,眼睛和费丝的眼睛遇上。费丝立时觉得喉咙干渴。她困难的吞咽口水,呼吸开始急促,胸部胀痛得不得了。婷琵说得对,她应该诱惑李斯,想办法采取主动。

还等什么?现在就是时候。

她对李斯微笑,故意伸出舌尖,慢慢的舔舔唇。

李斯的心跳立即超速,身体瞬间就起了反应。他几乎敢肯定她故意用狐媚的表情诱惑他。他摇摇头,不,不可能。费丝不是个懂得勾引男人的女人。她不是故意的,她不晓得她的举手投足、轻颦浅笑在在对他都有吸引力。

他渴望爱抚她,恨不得能立刻理首于她现在非常丰满的胸脯前。他希望去感觉她肚子里孩子的蠕动。可是他不敢,他不敢摸她、不敢碰她,怕又导致她出血的危险。他要向自己证明他不是个禽兽,他控制得了自己的欲望。他办得到。

“李斯!”查理叫道,“你是要整天站在那里看女人,还是要帮我们给小牛烙印?”

李斯惊跳起来,他不晓得呆呆的站在那里看费丝多久了,惹人笑话。他转身帮忙按一只小牛的头。

一个离他们比较远的牧场帮手对另一个牛仔说:“今天晚上他就可以给他太太烙印了。”

“很可惜,我想他不需要帮忙。”

李斯走开去站在烧铁的炉子旁。他摇摇头,但是整个下午脑中不断重述牛仔的话。今天晚上他就可以给他太太烙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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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李斯吹熄书房的灯,关上门,上楼去他目前睡的房间。他早就不睡书房的沙发了,搬到主卧室旁边的一个房间睡,与费丝仅有一墙之隔。

李斯打开他房间的门,走进去,开始脱衣服。

有人为他把壁炉里的火生起来了,是费丝。每天他都想谢谢她的体贴入微,但他总是话到舌尖就咽下去。他不是没注意到她为他所做的一切,为了避免和她太亲近,他只好假装不知道,什么都不说。

他掀开床罩,坐在床边脱靴子。在他躺在这张床上的数十个晚上,他至少想像过数百次与费丝甜蜜的做爱。没办法抱她睡觉,他只好抱枕头睡觉,这种痛苦他唯有自己承担,无处倾诉。

他叹口气。许是他太想念她了,他竟闻到她的香味。

他踢开靴子躺上床。

“我还以为永远也等不到你上床。”她轻柔的声音从房间角落的阴影传来。

李斯张大眼睛,看着她从阴影中走出来,怀疑是他的幻觉。

她坐到床上。

“费丝?”他清清喉咙,“你……”他看看房间,确定他没有走错房间。“你来这里做什么?”

“等你。”她伸出手指,玩弄他的乳头。

“你在干什么?你想做什么?”他抖着声音问。

“你还猜不出来吗?”她跪到他腿边,“我要你。”她用她的唇代替她的手。

李斯抽气,既愉悦又痛苦,当她的舌舔逗他的肚脐时,他用颤抖的手抱她的头。“不要,费丝,你不能再……”

“谁说我不能?”她大胆的玩火,抚他、吻他最敏感的地方。

李斯无助的呻吟。

“我知道你会喜欢!”她舔弄着他。

“费丝!”他吟哦她的名字,半哀求半发泄地,“费丝!”

她抬起头,吻他的唇。“让我爱你,李斯。”

李斯不再挣扎,他不晓得是什么奇迹使得她来他床上,反正逃不了了,他只好尽情享受。再说他也不想逃,他实在恨透了和他的欲望交战的非人折磨。

太久不曾发泄,他很快就达到高潮。

然后再换他逗弄费丝,等她也得到满足,他们拥抱着入睡。

半夜,被激情吵醒,他们热烈的做爱,之后微笑着睡着。黎明时又缓缓的爱恋对方一次,再沉沉睡着。直到阳光透进窗帘了才醒来。

“李斯?”

“嗯?”他睁开眼睛,看费丝手肘弯在枕上,手掌托着后脑在凝视他。她眼角含春,媚赛春花,美极了!

“我还没有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那原是你不必做的。送圣诞礼物、为裘伊准备粉红色的房间、买小黑给她、请婷琵阿姨来……”

“嘘,”他手指投到她唇上。“我做那些都是有目的的,不是真慈善。”

“我还是要谢谢你,你使得裘伊、婷琵和我在瑞奇蒙的亲戚们每个都很高兴。我──”她突然顿住话。

“费丝,怎么了?”李斯警觉的坐起来。

她微笑,“你的孩子在踢我呢!”她拉他的手去摸她的肚子。“这里,你感觉到了没有?”

“有!”李斯兴奋得整张脸像开了花。“你痛不痛,他很有力气呢!”

“没提防的时候被他踢第一下会有点痛。”她握起他的手亲吻。“谢谢你。”她流下泪来,“谢谢你给我机会孕育生命。”

“看在老天份上,不要谢谢我,费丝。”他跳下床在房间里踱步,“我已经观察你几个月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这件事情的感觉吗?现在婷琵又嫁给凯文。该死!我希望……”他转身面对她,他能面对任何事,除了她的眼泪。命运为什么不安排他先遇到她而不是歌豆琳?歌豆琳对他的伤害实在太大了!

“李斯,”费丝平静的说。“我们签过合约,你不用担心我毁约,我不会让你失望,我会遵守合约。”

“该死!费丝!”他快爆炸了!“你……”他不想失去她,可是他又不能留她。

“你会怎么跟孩子说我?”

这个问题把他问呆了。“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会怎么向你的儿子描述他的妈妈?”她手抚着肚子。

“我想……我会告诉他她在生他之后就死了。”

“什么?”费丝讶叫。

“不然你要我怎么说?说他妈妈在他出世之后就抛弃他?或是,因为她签了一张她必须放弃他的合的?还是要说是我强迫她走?”

费丝摇头。“可是……说死了未免太……”

“他会爱一个为了生他而死的母亲,不会爱一个抛弃他的母亲,不管她是为了什么理由抛弃他。”

“我有一个最后的要求,希望你能答应。”她低声说。

“你说吧!”他毫不迟疑的回答。如果她要他撕毁该死的合约,他更乐于答应。

“我们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我需要很大的勇气来熬过这段期间。”

“我知道。”他实在不想听他们还剩下多久的时间。

费丝作个深呼吸,咽下她的尊严。“在这段期间,你想你能陪我睡吗?假装你爱我,让我到时候没有遗憾的走。”

他咬牙切齿的诅咒,觉得她的话深深刺进他的心脏。

费丝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要他假装爱她有那么困难吗?她后侮说了刚才的话。“算了,忘了吧!就当我没说。我不应该说的,只是因为……我害怕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对不起,我不应该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请你原谅我。”

李斯没说话。他没办法说,说不出来,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出不来。

她要他假装爱她!她难道一点都感觉不出来他……

他穿上裤子,套上衬衫,抓起他的袜子和靴子走出房间,用力摔上门。

费丝把脸埋进枕头里痛哭流涕。

她无法使他爱她已经够悲惨了,她连请他假装爱她都办不到,她在他心里真的丝毫分量都没有吗?

李斯想踢自己一脚,使自己滚下楼梯去。

他听到费丝的啜泣声,知道他又伤害她了。他不是故意的,但是他还是伤害了她。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她的坦白令他措手不及,他在毫无心理准备的状态下,被触动了心灵的最深处,教他如何能不惊慌?

该死的李斯·乔登!该下地狱的李斯·乔登!他知道她是个多么骄傲的人,一个连别人送的一篮水果都不肯轻易接受的南方淑女,他居然使她哀求眷顾她,然后请他原谅她提出的要求。

他从厨房的后门走出去,不觉用力摔上门。他恨自己。他是个傻瓜!蠢蛋!白痴!

刚才他为什么不能耸耸肩,轻轻松松的答应她的要求?他为什么不能假装他不在乎?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很透了假装、虚伪、欺骗。他不想昧着自己的良心继续下去,否则他会疯掉。

他必须找个人谈谈,在他爆炸之前、在他发狂之前。找一个年纪大的、有感情经验的聪明人谈。找一个能帮他处理这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错综情事的人。

他敲敲他外公木屋的门。

邓肯。亚力山德来开门。

“外公,我必须和你谈谈。”

“我们正要去吃早餐。”邓肯说。

“我必须独自跟你谈,外公。”李斯蹙眉说,“我有麻烦,需要你指点迷津。”

伊丽莎白对她丈夫微笑。“你就跟李斯在这里谈吧!我去吃早餐,我会叫玛莉给你们送早餐来。”她再对她外孙微笑,“也许你们该吃饱了再谈,很多事情在空肚子的时候看起来都比较严重。”她拍拍李斯的手之后走出去。

邓肯请他外孙进屋。“你把你的问题自己再整理一下、考虑一下,我们待会儿边吃边谈。”

李斯点头,背着手在屋里踱步。

几分钟后,玛莉送来一托盘的食物给两个饥饿的男人。

邓肯坐下来,拿起一块面包沾蜂蜜。“你要我怎么帮助你?”

“我做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使得我自己和一个我关爱的人蒙羞。”

“我不相信你会做这种事。”

李斯啜了一口热咖啡。“我已经做了,外公。我觉得我该死。”

“那你就必须更正你的错误,使你能饶恕自己。”

“问题就在这里,我不知道要怎么更正,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邓肯细细的打量他外孙。李斯一向是个不用人担心的聪明孩子,他是每个长辈的骄傲。邓肯实在很难相信李斯会使他自己和别人蒙羞,而且陷入困境。他是个自信、有能力的人,很少向别人求助,这件事一定很严重。

“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我才能明确的帮你想法子。”

李斯再为自己倒一杯咖啡,然后从他想要一个继承人开始讲,叙述事情的始末。滔滔不绝的讲完之后,安静的坐着,等外公置评。本来他自己觉得是个很聪明的计划,现在听起来竟荒唐无稽。

“你说你叫大卫代替你站在圣坛前结婚?”邓肯怒道:“你说你计划要夺走费丝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以后不准她来看小孩?”

李斯无言的点头。

“我没有办法帮你的忙。”邓肯摇头,“我对你太失望了。你只有一个办法能更正自己的错误,可是必须要你自己去做。你懂吗?”他炯炯的望着他外孙,“你必须面对你的恐惧。”

李斯懂他外公的话,但是他不确定他办得到。

“如果你爱她,事情就简单了。你爱她,不是吗?”

“我不知道。”李斯蹙眉。“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才叫爱,我爱过歌豆琳……”

“呸,不要跟我提起那个怪物。”邓肯嗤声道,“你不爱她,你当时爱的是跟她结婚的主意,你一心想挤进波士顿的上流社会。她没有伤你的心,她伤的只是你的面子。”

“我该拿费丝怎么办?”李斯站起来,在壁炉前踱步。他心里其实知道该怎么办,可是他需要外公支持他。

“你要是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你就白活了。李斯,再跟她结婚,真正的结婚。必要的时候跪下来求她。你不能办到就送她回家,连她的孩子一起送。”

“我不能……”

看到孙子那么痛苦的表情,邓肯只有无奈的叹气。这是他自找的,没必要怜悯他。

“我没什么话可说了,你自己去想想看吧!”

李斯缓缓的走向门口。

“还有一件事,李斯。”邓肯没有转头,背对着李斯说:“我要你答应,在你和她真正结婚之前,你不会再碰她。”

“外公……”

“答应我。”

“好吧!我答应你。”李斯垂头走出木屋。

不知道哪里不对,费丝感觉得出来。

家里的气氛和以前不一样了。

邓肯和伊丽莎白已经有两个月不来用餐,食物都由他们的孙子送去他们的木屋。李斯每天游魂般的在牧场里晃荡,总是一副若有所失的茫然神情。

费丝不想看到他那个样子,她想接近他、安慰他、分担他的劳忧,可是她怕再被他拒绝。自从她挑逗他的那天晚上之后,他没有按她的要求陪她睡。开头那几个晚上,她每晚切切盼望他踏进主卧室,待夜已深沉,或是听到他走进他房间的脚步声时,她的希望又一次破灭,才伤心欲绝的在枕上流泪到终于疲累而眠。

她相信她该为李斯家所笼罩的低气压负些责任。虽然每个人仍都对她礼貌和善,但是她发现他们看她时都多了一些同情的眼光。不知道是什么事使他们有这种转变?

一天,在伊丽莎白的玻璃屋药草园里采收药草的时候,费丝决定向玛莉问个究竟。

费丝在心里打了半天稿子,思索各种旁敲恻击、迂回聊起的开场白,最后她还是直截了当的问。

“玛莉,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最近大家都怪怪的,好像心情不好。”

玛莉抬头看费丝一眼,又低头继续采药草。肚子已经九个月大的费丝只能在旁边零碎的帮玛莉的忙。

“我没有资格讲话。”玛莉说。

“拜托,我知道这件事一定和李斯有关,可能和我也有关。我有权利知道。”

玛莉叹口气,再抬头看费丝,“李斯使得他自己和我们关心的一个人蒙羞。细节我不清楚,我也不想搞清楚,我只知道除非李斯能更正他的错误挽救他的荣誉,否则外公不和他讲话,不和他同桌吃饭。”

“李斯不可能会使他自己和别人蒙羞,”费丝急急护卫李斯,“外公可能误会了。”她突然感到背上剧烈的痛,伸手去扶后腰。幸好这阵痛来得快去得快,只维持了约三秒钟。

“是李斯自己跟外公讲的。”

“那么一定是李斯自责太深了,他使得谁蒙羞?”

玛莉没有回答,又开始采草药。

“是我,对不对?”

玛莉抬头,以关心、忧虑的眼光看费丝。“对。”

“我就知道,那个自大的笨蛋,他怎么会以为他使我蒙羞?”

“他没有跟你结婚,叫我哥哥替他去教堂,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他应该和你一起站在圣坛前说婚姻的誓言。”

费丝的怒气陡升,经过李斯这一番宣扬,她才真正蒙羞。现在牧场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她不是他真正的太太了。“大卫说我跟李斯的婚姻是合法的。我本来就不想结婚,有没有和李斯一起站在圣坛前说婚姻誓言根本无所谓。他连结婚戒指都没给我。即使他向我求婚,我都不见得会答应。”

“我想他是因为无法克服他的恐惧。”

“他恐惧?”

玛莉点头。“他恐惧旧事重演,又在教堂里空等新娘。”

费丝吃了一惊。“你是说他有过这种经验?”

“是的,一个波士顿上流社会出身的女人故意羞辱他,要给所有有红番血统的杂种一个教训。她还是个名门闺秀呢!叫歌豆琳。”

“名门闺秀?”费丝替李斯气愤不平。“我看她是个神经有问题的疯女人。哪一个男人敢跟这种蛇蝎女人结婚?李斯没有跟她结婚应该庆幸他运气好。难怪……”她低声自语:“难怪他宁可雇用女人为他生孩子。”
 0   2005-06-29 15:45:4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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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他,是不是?”

费丝望向外面。“他是个固执的傻瓜,我也是。我是爱他,明知不应该爱他,还是深爱着他。也许我几个月前就应该告诉他我爱他。”她作个深呼吸,“在我走之前,我会告诉他我爱他。”

她转身,往玻璃屋外走,突然停下来,慢慢的再转回身叫玛莉的名字。

“怎么了?”玛莉警觉到费丝的表情怪异。

“我湿了,”费丝有些尴尬有些困惑。“水无法控制的一直流下我的腿。”

“我的天!”玛莉的手在围裙上擦擦,然后跑到费丝旁边扶她。“你要生了,你能走路吗?”

她能走路吗?费丝已经走了几个小时的路了。玛莉扶她回房后,他们就立即去请凯文医生来。凯文带着肚子已经明显隆起的婷琵尽快赶到。

他们还没有来之前,费丝就在莎拉哈的坚持下不断的在卧房里走路,由莎拉哈和李斯轮流扶着她走。她已经走得好累好累了,很想躺下来休息,但是莎拉哈还要她继续走。

他们正在争执。凯文要费丝躺下来,莎拉哈摇头快速的用苏族语讲话,说走路可以帮助费丝生产。

“她说什么?”凯文问正扶着费丝走路的李斯,“她说得那么快,我一句话也没能听懂。”

“她说现在太早了,还不能让费丝躺下来。”李斯的脸色不好,他似乎比费丝还紧张。“她说苏族女人都是走到阵痛很频繁了才躺下来。”他私心希望能让费丝躺下休息,她看起来好累了。他心疼她如此受阵痛的折磨还得走路,用眼光向莎拉哈祈求放费丝休息。

“费丝不是苏族女人!”凯文叫道,“我是个有二十年接生经验的医生,应该听我的。”

婷琵轻撞他的手肘。“孩子有一部分是苏族人,费丝说她希望她的孩子以苏族的传统方式生下来。”

“婷琵,在走路的不是孩子,”凯文说,“是我们的费丝,她不是苏族人。”

一阵强烈的阵痛再度袭击费丝,她本能的停步,咬牙承受阵痛。等痛苦过去,她对李斯耳语,“走,再走。”

“好吧!”凯文终于让步。“再让她走一会儿,待会儿我叫停的时候,就一定要让她躺下来了。”

过了半个钟头,费丝的阵痛已经相当密集,凯文命令李斯扶费丝躺下,但莎拉哈仍摇头。

“你再摇头也没有用,我坚持要她上床。你看不出来她已经累得失去意识了吗?”

莎拉哈快速的说苏族话。

李斯翻译,“她说床太软了,她叫费丝蹲在地上。”

“绝对不行!”凯文怒吼,“我绝不让我的孙子一生下来头就撞到地上。”

“什么?”李斯愕然望着凯文的蓝眼睛。他再看向婷琵,婷琵点头证实。“我的上帝!”

“没错,李斯,我的外孙就要诞生了。”凯文恢复平静,“费丝是我和婷琵的女儿。现在请你把我女儿轻轻放在床上,我才能为你的孩子接生。”

李斯还没能消化凯文刚才宣布的惊人消息,不过他还是轻手轻脚的放费丝躺到床上。

“好,你出去。”凯文卷起袖子洗手。

李斯只退开了一步。他还不能完全相信孩子会是凯文的孙子,不过他百分之百相信孩子是他的孩子。他拒绝让费丝一个人独自承受生产的痛苦。

稍后,在目睹费丝生产的过程时,他后悔没有听凯文的话离开房间。费丝每一声痛苦的尖叫都使他难过得要命。就在他以为他将要丢脸的痛昏过去的时候,他的孩子终于出世了。

“婷琵,我们有孙子了。”

费丝听到凯文兴奋的叫声,她觉得不太对劲,但是她太累了,没有力气去想,她所剩的力气仅够她去看她和李斯共同创造出来的奇迹。“我的孩子在哪里?”她挣扎着想坐起来看。

婷琵急忙抱婴儿给费丝看。“费丝,你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好漂亮的小女婴。”她轻柔的把婴儿放进费丝的臂弯,再帮费丝的背后多垫一个枕头。

费线凝视着怀中的小生命,她的小脸蛋细致美丽。“她的眼睛是深蓝色的。”她低语。

“和她外公一样的爱尔兰蓝眸。”凯文骄傲的说。

费丝没有注意听凯文的话,迳自喃喃道:“我以为她的眼睛会是和她爸爸一样的巧克力色。李斯呢?”

“我在这里。”他从壁炉前走到床边坐下。

费丝把婴儿送进他怀里,“来看看你的女儿,她是你的。”

李斯张口欲言,但费丝继续说:“我知道你想要一个儿子,我给你生了女儿,希望你不会太失望。”

婴儿在李斯怀里,他有点手足无措,想把婴儿还给费丝。“你抱她。”

“不,”费丝含泪微笑着看李斯抱女儿。“我不要抱她,她是你的,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学会照顾她,我把她交给你了。”她说完咬着下唇转过头去。

“费丝……”李斯欲言又止。

她摇头。

婷琵上前接下婴儿,“李斯,费丝累了,让她休息吧,你可以晚一点再跟她谈。”

“可是我……”

“让她睡觉。”莎拉哈用苏族语说,“暂时别打扰她。”

“你确定你不会改变主意吗?”婷琵问。

费丝在收行李,她转身看她妈妈。“你把我送给普露和爱德华的时候,也没有改变主意。”

“我是不得已的,当时,我爸爸要把你送给别人抚养,我姊姊流产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她担心她不会再怀孕,愿意收养你,我姊夫提出条件叫我发誓不告诉你真相,否则他宁可多等几年,等到姊姊身体好了他们再自己生孩子。为了不把你送给陌生人,我只好答应,但是我提出相对的条件要在你身边照顾你,当你的阿姨。”

“她们都知道,是不是?薇德、汉娜、艾妮斯,她们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一直被蒙在鼓里。”

“是的,她们都知道。普露和爱德华死了之后,我一直犹豫着想告诉你,但是我答应过爱德华我绝对不说,我又怕我说了你会看不起我,破坏我们两个人之间亲密的关系,所以……”婷琵抹抹眼泪,“我就怕这种情形会发生,我一直怕你会不谅解我。”

“我谅解。”费丝轻声说,她走过去握起她妈妈的手轻捏。

婷琵宽慰的含泪点头。“我相信你现在能了解我当时的心情,因为你将要离开你的女儿。”

“可是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都在我身边。我却必须离我女儿远远的。”费丝长叹,走回衣箱前继续收拾衣物。

“我现在还在你身边,你爸爸也会在你身边。”

“可是我要和裘伊回瑞奇蒙,大卫说他要回瑞奇蒙办事情,可以顺便送我们。我相信他要办的事是我和李斯离婚。”

“李斯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

“我和你爸爸会跟着你走。”婷琵在这一刻下了决定,她也曾经和凯文讨论过这件事。虽然凯文在奇邑尼已有名声,但是为了弥补多年来不曾尽到的父亲职责,他愿意放弃在奇邑尼的生意,迁居到瑞奇蒙照顾女儿。

“可是……妈,你怀着身孕,不宜长途跋涉。你应该留在奇邑尼,李斯也许需要你帮忙照顾婴儿。”

“婴儿!婴儿!”婷琵发火了!“你以为你不为她取个名字,你离开奇邑尼就可以忘了她吗?”

“为她取名字是李斯的事情。”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我要普露答应不给你改名字。你至少应该给你的女儿取个名字做纪念,名字是你唯一能给她的东西。”

费丝再也无法抑制眼泪,“我已经把她交给李斯了,她是李斯的。他需要有个人可以让他放心的去爱,他需要一个完全属于他的孩子。”

“那你呢?你想过你的需要没有?”

费丝哭着拥抱她妈妈。“我需要知道他们拥有彼此的爱。我需要知道你和凯文会在他们附近照顾他们。”

“我没有办法答应你这点,费丝,你是我的孩子,我的亲骨肉。如果你去瑞奇蒙,我一定要跟你去,我不能丢下你。”

“妈!你要留在奇邑尼,我求你,你还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我签了约,就要照合的上的规定做到,就像你答应了你姊夫而把秘密藏在心里二十几年。”

“我当时才十七岁,我是受了我爸爸和我姊姊、姊夫的胁迫,才不得已答应的。你的情形和我不同,费丝,我不以为李斯会真的胁迫你离开。”

“我必需自己走,不能等到他胁迫我离开。如果他告我违约,我要拿什么来赔偿他?那些钱我们已经用来修房子和做为薇德她们的生活费了。”

婷琵拥抱她女儿。“噢!费丝,我勇敢的女儿,你总是为别人着想。你和李斯是合法的夫妻,如果他逼你,我们可以请一个律师反告他。”

“使得李斯和我的名誉都受损?不,妈,我不会做这种事。”费丝拍拍她妈妈,退出她妈妈的怀抱,盖起衣箱。“我爱李斯,他要孩子,我就给他。他要我离开,我就离开。”

“我想你错了,费丝,他不会要你离开。”

费丝又流下泪来。“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如果他曾经要求我留下,我会高兴的留下。可是现在……太迟了。他从来没有说过他爱我,他从来没有……”她泣不成声。

李斯在婴儿房抱着他女儿走来走去。孩子的妈明天早上就要离开了,可是他还说不出请她别走的话。他不是没有机会,他有太多机会。过去的六个礼拜,他像只哈巴狗,常常跟在她屁股后面注意她的一举一动,等待最好的机会开口。可是每次话到嘴边他就咽下去,怎么都溜不出舌尖。

他甚至想到再和费丝订一个新合约,要她再帮他生个儿子。可是他还是始终开不了口。

为什么?

“因为我害怕。”他轻声对女儿说。“我怕她不爱我,我不想再用合的强制她留下。”

他从来没想到原来自己是个道么胆小的懦夫。以前他从来没有怕过任何事,现在他才知道他怕面对自己的感情。

“如果她只是喜欢跟我做爱但是并不爱我呢?”

女儿没有回答,只是睁着蓝色的大眼睛安静的看他。

要是她拒绝留下,拒绝他的爱,他还活得下去吗?

如果失去她,他又活得下去吗?

“我应该怎么办?我以为她生下你之后,会因为舍不得你而求我让她带你走,这样我就可以把合约和结婚证书拿出来,不准她带你走,她只好留下。我也以为她会求我让她留下来照顾你,向我坦白说她爱我,我就会立刻把合约撕毁,高高兴兴的答应她。”

他坐进摇椅,抱着婴儿轻摇。“可是你妈妈是个有骨气、讲信用的女人,她决定遵照该死的合的去做,不管我的心是不是会碎掉。”

他亲一下女儿的额头。“他们都不理我了,他们都觉得是我的错,我心里的话没人可说只好对你说。我错了吗?不过我还有机会挽救。我知道她在离开之前一定会再来看你,等她来看你的时候,我就会跟她谈,给她我本来预备在她生日那天就要给她的戒指。我希望她肯听我说,我准备勇敢的对她说我多么……”

他哽咽得无法发出声音,把脸埋在女儿小小的身子后面,怕让她看到他的眼泪。

费丝从李斯怀里把婴儿抱起来,他们两个人都睡得很熟。他大概是坐在摇椅里摇女儿睡觉,结果把他自己也摇睡着了。她微笑着想:他会是个好爸爸,他女儿不会缺少父爱。

她发现他的脸颊是湿的,那是他的泪吗?毕竟他还是有点舍不得她离开,那已值得她安慰了。

她蹑手蹑脚的抱着女儿走到摇篮边,没有发出声音,却又希望自己能不经意的发出声音吵醒他。

她有好多话想跟他讲,但是不能讲。她想留下,但是必须由他开口要求她,不能由她开口破坏合约。她对他的爱远超过面子问题、自尊心问题,即使他无法回应她的爱,连假装爱她都办不到,她也还是很想告诉他她爱他。

费丝亲吻女儿的脸蛋,再把她放进摇篮里。“我好爱你。”她轻语,“我好爱你们两个,可是我不能留下来。他不爱我,他还在爱那个很久以前曾经伤害过他的歌豆琳,她伤害他太深,使他不准自己再爱别人。他不相信爱情,宁可相信合的。”

费丝轻轻摇动摇篮。“你爸爸不敢爱我,可是他很爱你,和我一样爱你。你要快乐的长大,将来帮妈妈照顾他。希望有一天你能原谅我……”

她鼻头一酸、眼眶一红,几乎发不出声音,“有一天……”她沙哑的说。“你会看到这封信,你会了解我有多爱你,多爱你爸爸。”她把一个信封放到摇篮里,她女儿的拳头旁边。

信封上费丝以端正的字体写着收信人的名宇:希望。

她最后一次吻她女儿,再用唇非常轻的碰一下李斯的头发,然后匆匆走出育婴室,不再回头,直接下楼上马车,由凯文和婷琵送她到火车站。她决定不等到明天早上与大卫同行,她要一个人悄悄先回瑞奇蒙。以后大卫到瑞奇蒙时,她再问他离婚的手续要怎么办。

目前她什么都不想,只想赶上九点的火车。

李斯在午夜时醒来,他发现婴儿的摇篮里有一封信,立即打开来看。

她走了!

他跌坐进摇椅里。

他失去最佳的时机!她来过育婴室,见他睡着了,没有叫醒他。

生平第一次李斯真正感到恐慌,不知如何是好。李斯·乔登,一个最善于作计划,各项投资无往不利的胜利者竟迷失了。他茫然无助,只因为费丝离开他。

李斯站起来在育婴室里踱步。他无法相信他会是个这么愚蠢的人。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得到她,居然就这样让她走了。他明明希望与她共度一生,却迟疑踌躇,直到机会尽失。

他得想办法要她回来。但她连孩子都舍得抛下,他要用什么计策留她?

他把费丝的信捏成一团,丢进壁炉里燃烧。他们的女儿“希望”不需要这封信,她会在妈妈的照顾下成长。

他匆匆走出育婴室,大步迈进大卫的房间。

“起来。”他推推大卫的肩膀。

大卫痛苦的张开眼睛。“几点了?”

“别管几点。起来穿衣服准备马车,我去叫外公。”

大卫坐起来找裤子穿,“我们要去哪里?”他打了个大阿欠。

“费丝走掉了,我要去追她回来。我们先去奇邑尼的电报公司办公室,我要把他们吵起来打电报。”

“现在?”

“她已经出发很久了,别浪费时间,快点。”李斯走出大卫的房间,关上门,靴子的足音在走廊响了几声,又听到他大声叫:“大卫,别忘了带着婴儿和奶妈。”

裘伊第一百次吵着说:“我不要回瑞奇蒙,我要回家,我要我的小黑,我不要离开我的宝贝马,我也不要离开李斯和山姆。”

“我也不想离开,可是我们不得不离开。”费丝紧着声音说。

“裘伊,乖,别再吵了。你先回瑞奇蒙一段时间,如果你不喜欢,你可以跟我和凯文姨丈回奇邑尼。”婷琵说。

“真的?”裘伊的小脸亮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凯文向她保证。

“费丝也和我们一起回奇邑尼吗?”

“希望如此。她最好能回去和李斯与娃娃一起住,一家团圆。”

“妈,你实在不必陪我回瑞奇蒙。”费丝说,“你怀孕坐那么久的火车会不舒服。”

“我绝不会让你自己一个人回去面对薇德。”婷琵对费丝微笑。

“你是要带一个英俊的丈夫回去炫耀,”凯文逗道,“好让薇德嫉妒得脸发绿。”

婷琵笑道:“英俊的丈夫不见得会使薇德嫉妒,如果是富有的丈夫,那么她就会设法勾引走。”

“我们也可以假装我很有钱,试试看薇德会有什么反应。”凯文说。他试着使气氛轻松,让费丝暂时忘记痛苦。她要是肯哭出来,发泄发拽倒还好些,可是她硬撑着不哭,令他担心她会闷出病来。

“还要多久才会到站?”婷琵问。

凯文掏出怀表来看。“快了,再过几分钟我们就会到松木断崖站吃早餐。”

“待会儿你们下去吃早餐,我不下去,我不想吃。”费丝说。

“没有这回事,”婷琵说,“你要跟我们一起下去吃早餐。”

“我不……”

“费丝,”凯文以权威的声音说:“你听到你妈妈的话了,跟我们下去吃饭。”

火车进站,大家都站起来准备下车。

费丝勉强自己起身,让裘伊拉着她的手往车门走去。

一个年轻人站在月台上叫:“电报,李斯·乔登先生发给费丝。乔登的电报。”他重复大喊着。

费丝过了几秒钟才知觉到她就是费丝。乔登。

“在这里。”她挥手叫道。

在等年轻人走过来的时候,费丝自她的小手袋里掏出一个铜板。年轻人把电报递给她,她谢谢他、给他小费。

然后她忙不迭的打开信封来看电报的内容。看了之后把电报紧接在胸前,又哭又笑的流泪。

“电报说什么?”凯文着急的问。

费丝把电报递给她爸爸看。凯文念出来给婷琵听。

我爱你。我已恢复理智。我需要你,你的女儿希望也需要你。你待在原处别动,我带大街、外公和牧师来接你去教堂。根据合约你还欠我一个儿子。可否请你嫁给我?我们可以协商条件。爱你的李斯。附注:千万个爱你。
 0   2005-06-29 15:45:5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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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6-29 15:40:1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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