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于娟性别：女年龄：42岁

与他擦肩而过

1982年，当时19岁的我被厂里抽调出来搞第三次人口普查。普查组的组长叫彭天风，大我五岁，那是一个优秀男人。举一个例子吧，当时我们要求，人口普查表抄错了不能用橡皮擦，也不能用涂改液改，只能划两道横杠。他从来都是用笔和尺比着划那两道横杠。当时，我们的误差率是万分之零点五，有一次，我们出现了万分之一的误差，其实也就是一万个人中有一个人的资料不对。

他没有责怪抄表员，而是自己花了三天时间，查出问题所在，原来是一个抄表员把一家人的男女性别搞混了。你看，他就是这么认真的人。

我想他对我也是欣赏的。当时普查组里有几个与我同年的小丫头，没事的时候总是打打闹闹的，我却很文静，没事的时候就看看书。有一次，大家一起聊天，不知怎么就谈到《红楼梦》，《红楼梦》中的好了诗我会全文背诵，我就背起来，………才背了两段，彭天风接着往下背，把剩下的两段背完了。这以后，我们就经常在一起谈诗论词。知道我有先天性心脏病，他对我很照顾，遇到上高楼普查，他尽量不让我去。不过，相处大半年，他从来没说过喜欢我。

当时我家在武昌，普查结束后，他用自行车帮我把行李送回去。从汉口到武昌，我们走了几个小时，可一路上他都没有说喜欢我。我自然也没有说。我想，如果他爱慕我，应该对我说点什么。其实他真的向我表白，我也会拒绝。我有点自卑，因为自己有心脏病，不能生小孩，我不想拖累他。

以后，我和他再没有见过面，只是心中始终有这么个人。

我拒绝给他当情人

后来，也有人给我介绍过男朋友，但我始终没有什么感觉。

三十岁那年，我的婚姻仍无着落，却遭遇更大打击，我下岗了。当时父亲已过世，几个姐姐各自成家，我不想靠母亲微薄的退休工资养活自己，只有拖着病体到处打工。我卖过花、相机，推销过按摩器、洗洁精，(笑)除了没经营过副食和家电，我什么都盘过了。我还出去学过会计、电脑，还都拿了证。这中间有人给我介绍过对象，其中一个男人书法写得很好，和我很谈得来。也许是我的工作不稳定吧，交往大半年，他对我始终是淡淡的。有一次他骑车带我出去，远远看到警察，他说，快下，我们找个“榜样”再说。当时我觉得他心机太深。他没什么背景，却很快在单位混了一个不错差事，这更让我认准了自己的想法，就和他分了手。

1996年，我应聘到汉阳一处花鸟市场当营业员。有一个男人经常过来转转，他叫冯明，是一家设计院的高级工程师。闲来无事，我喜欢摆一副围棋自己跟自己下。他看见了就和我对下。下过几次，他觉得惊讶，因为两个人居然旗鼓相当。不久，他非要上我家去，我觉得不妥，推了两次，他还是坚持，我就说，就当普通朋友去家里坐坐吧。

星期六他真的去了我家，我刚向我妈介绍说，他是我的一个顾客，他却接口说我是娟娟的男朋友。我有点不高兴，瞪了他一眼。我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想不到，下个星期六，他又来了，还说要租我家一间房子。我当时很坚决地说，我们现在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就算是，这间房子我也不会租给你。我是很传统的，不喜欢男女关系搞得很暧昧。不久，他单位的一个同事，到我的摊前买花，随口问我，冯明好像老在你这里转悠。我一笑。那个女的就说，他正在和老婆闹离婚，你晓不晓得？末了，又补了一句：你可要当心。我这才知道他是有老婆的，还有儿子，这之前，他从来没对我说过。他再来找我时，我就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自己结过婚。他说，还不是怕你不能接受。当时我很断然地说，你不要来找我了，免得别人戳脊梁骨。

过了一些日子，他竟拿了离婚证来找我。那天，他在我家里赖着不走。他说，娟娟，说个实话，我也不想结婚，我只想找个情人，你当我的情人好不好？我说，我不当情人。他劝我说，当情人比老婆好，如果当老婆就是你伺候我，你要当情人就是我伺候你。我说，我又不想靠男人养活。他哈哈笑着，身体直颤，好像我说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说我还不知道你，一个月不晓得几辛苦才赚三四百块钱，不如这样，我拿5万元钱让你盘个小店当老板娘算了。他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我，我不由勃然大怒。我指着门口对他说，你给我出去，我不卖自己。他终于说了实话：我有很多情人，没一个像你这样不受抬举！我丝毫不示弱，我说我终于知道你老婆为什么跟你离婚了。他一跺脚，气急败坏地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和照顾我的他拿了结婚证

我妈多病缠身，1999年终于瘫在床上。两个姐姐很少回家照料，三年时间基本上是我和她相依为命。她病了以后，从不过问我的婚姻大事。

有一天我对我妈说，您放心，百年之后，我会照顾好自己，实在无处可去，我会带发修行。想不到，当时她就流泪了。她说，我还是想你结婚的，也许我看不到了，但我还是希望你有个好归宿。别人都说，父爱无言，原来母爱有时也是无言。那一刻，我才知道母亲并不是不关心我的婚姻大事，她只是不想频繁提起惹我伤心。

2002年，有人给我介绍了老张，他是外地人，很早就离婚了，一个孩子给姐姐带着。为让我妈放心，我就把他带回了家。我妈看过以后对我说，老实倒是个老实人，只是你不要太委屈自己。话说了不到1个月，她就走了。把我妈送上山，我就病倒了，那段日子都是老张照顾我。

我家有两栋房子，父亲死的时候，我妈看我日子过得最清苦，曾提出把其中一栋给我，把另外一栋房子分给我两个姐姐。我大姐当时就说，妈，您要这么分的话，我们就把父亲墓碑上自己的名字挖下来。我妈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事后对我说，娟儿，只有委屈你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些事。我妈过世后，按继承法，我照顾她三年，应该多分得一些财产，而且三姐妹中，我下岗没成家，情况最困难。分遗产时，我把实际情况都摆给两个姐姐听了，可她们没理会我。老张气不过，劝我上法院告她们，我对他说，这是我娘家的事，你不要插手。我知道打官司我可以赢，可如果我那么做了，我们姐妹之情还能延续吗？我九泉之下的父母能够安心吗？想起我妈说的那句话，“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件事”，我没有再争。

但是，分完遗产，我的心脏病又一次发作，当时又是老张不离左右一直招呼我。也算是患难见真情吧，2004年我和他去领了结婚证。

截断了“大哥”的表白

结婚两年来，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婚姻不太幸福，和老公文化上的差距太大。我的这些感受肖磊是最清楚的。他是我父亲战友的遗腹子，十几岁时和我家联系上。我一直把他当哥哥看待。他通诗词，懂书法，和我很谈得来。

他是一个复杂的人，很有手腕，又非常重感情。如果把人比做鱼，他肯定是一条鳄鱼。这些年他起起落落，赚了好多钱，有不少来路不正，可他又用这些钱周济了好多需要帮助的人，也不晓得这叫不叫杀富济贫。当年，他爱过一个女人，为此闹得离了婚，老婆带着儿子走了。但是，这个女人也没有跟他，而是远走他乡嫁了人。20多年来，虽然也有各种感情经历，可他一直惦记着她。今年，在我家里，两人终于见了面。

有一天很晚了，他突然打电话谢谢我的理解和帮助，说和她见了面，这段感情也就放下了。停了一下，他又说，其实，这二十年来，他老觉得有个影子很像她。“我想向她表白，可是想到她一直把我当哥哥，我又不敢。”我知道他说的就是我，连忙截断他的话说，她不会答应你的，即使现在她没有结婚，她也不会答应你。

他太不安全了，只适合做情人，不能当丈夫。跟他在一起，你永远难以保证你们中间不存在第三者。

我想起自己的老公，他很能吃苦耐劳，都快六十岁的人了，别人一叫他出去做事从无二话。虽然赚的钱少，可是赚的每分钱都帮你攥得紧紧的，他可以明白地告诉我这是出渣的钱可以去买酱油，或者这是打墙的钱可以去买点醋，这让我安心。

这些日子，我想得很清楚了。如果和老公能过，我就好好过，不能过我也许会选择离婚。但不管怎样，我既不想做第三者，也不想别人伸腿进我的家。这是我的底线。

最近，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了彭天风的电话。我和他通过电话，听得出来，他家庭很幸福。寒暄几句后，我就放下了电话。并决定自己不再去打扰他。事后，我想，如果彭天风的家庭不幸，我会不会去做一个第三者？这个问题确实不好回答。我不是完人，但我不会忘记自己的底线。“相信你会处理好的。”我似乎听见九泉之下的母亲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