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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宠君
网友【dreamer】 2005-07-04 11:32:02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21    1
楔子

在犹加敦半岛的密林中,意外地发现了一颗陨石。

这颗外表黑晶发亮的陨石,犹如罗赛塔石的翻版,陨石上分别以英文、德文及那谜

样的外星文字,刻述着这样一段话语——

星月耀亮水晶倚空天曦圣世永生不死……

我常常数不清,自己在这深远无边际的宇宙中,究竟已漂流了多少时日?永远的阴

暗、永远无法攀附到边际的空间,像一只极度庞大的黑箱,将我困在一场孤绝又无法清

醒的梦境中,时而缥缈、时而真切;唯一不变的,是绵绵不绝的冰冷与孤独……

此刻,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仅将我视如生命般贵重的物品,交付给这块土地,

希望……你们能妥善地保管它。

这是我冗长难耐又百般无趣的生命中,唯一令我感到安心与喜悦的珍宝,也是我绵

密长串、庞大的资料库中,真正能印证自己曾经认真存活过的生命轨迹。

如果没有意外,我将在地球时间西元一九七九年底前飞出太阳恒星系;届时,我将

失去所有的动力,而古老如废墟般的残破身躯也终将死去,结束我这一生永无止境的黑

暗孤寂之旅。

这本纪录是我对父亲——克罗采的真实纪录,我终其一生,都在寻找他;即使到了

这生命的最终一刻,我仍抱着残存的希望,我渴望能再见他一面。

也许,他早已不在世上;也许,他早已化成一堆枯骨。但我的渴望不会消逝,等待,

是我存活的原因。虽然,我的生命已如寒冬中枯死的残竹,委靡不堪,但我仍将继续在

这阒暗无声的宇宙中,期盼着他的到来,直到生命中最后一抹光亮被黑暗彻底吞噬为止。

能借由你们的手寻回关于父亲的许多往事,我想,这大概是我死前最大的安慰吧!

末了,容我提出一个请求,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们遇到一个有着紫蓝色

长发、紫蓝色宝石般双眸的男人,那个人,就是我的父亲——克罗采,请你们务必转告

他,告诉他,我很想念他。

这是……一个垂死之人最后的哀怜请求。

别了!亲爱的朋友们!

水晶岩城第二代母电脑——克雷莉雅

写于银河系第三旋臂太阳恒星系——宇宙大霹雳后150.342亿年
meiguo.com 发布人签名/座右铭这家伙浪费了“黄金广告位”,啥也没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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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精灵

狂风扬起阵阵沙尘,烈日散发着酷暑的炎热气息。

一望无际的枯木荒原上,隐隐约约从扬起的滚滚沙尘里,似乎可以看到几道模糊的

身影……

“哈!抓到了,你还跑!”班德斯顶着头上的大太阳和一身被汗水淌湿的长袍,用

力抓起跌扑在地的女子,女子一身白色长衫,整个脸庞与发丝被包里在一条白色雪纺纱

下。

班德斯黝黑有力的双手一抓,将女子的白色头巾整个扯了下来,露出一张白皙清丽

的脸孔。“天哪!”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约伯,快来看啊!”他转向身后跑得气喘吁吁的肥胖男子大叫着,“哈哈!看看

我们找到什么宝物了。”双手一使劲,他将女孩整个人压倒在地,一双贪婪的眼上下打

量着身下猎物。

精致如玉的五官、高挑修长的身材,女孩的美有着不染烟尘的动人飘逸。

“啧!啧!真是个稀世大美女,今天真走运,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班德斯语带兴

奋地说着。

这时,约伯终于拖着庞大身躯,抖动一身肥肉、气喘如牛地跑到班德斯身边,嘴里

仍不停咒骂:“妈的!这女人还真能跑!”

“别嚷了,瞧瞧这小妮子多漂亮!”班德斯说着,拿起系在腰间的麻绳,将白衣女

子双手捆绑起来,“瞧!这种货色可不是每天都有呢!”

约伯看了一眼被压在班德斯高大身躯下的白衣女子,“喂!这……这是哪里的人

啊?”瞠大眼睛,望着四肢已被捆绑的女孩,“这头发怪不拉叽的,像紫色、又像蓝色;

不过,这张脸蛋倒是长得很漂亮,皮肤这么白……”

说着,他伸出肥短圆滚的手指,在即将触上女孩白皙透明的肌肤时;突地,女孩张

开了眼睛,“哇!她连眼睛都是紫蓝色的!”他吃惊地发出怪叫。

“真的吗?”班德斯赶忙凑近,四只眼睛不约而同的盯住女孩的双眸,像是看着稀

有动物般,满是好奇。

“喂!你听得懂我们说的话吗?”约伯问着,“听不懂可就麻烦了。”

面对约伯,女孩脸上一片淡然、毫无表情。

“妈的!看她一脸傻呼呼的样子,一定听不懂我们的话。”约伯举起粗壮的象腿,

重重踢了女孩一脚。

女孩背向约伯,脸庞紧贴着地面,既不吭声、也不喊痛,仿佛对男人的怒骂与踢打

毫无感觉。

“喂!你听得懂吗?回答啊!”说着,一记重脚又将落下。

突然,一道锐利的劲风划过天空,强劲羽箭疾射飞来,落在两人身旁,吓得约伯哇

哇大叫!

落地的黑色箭杆上,有着漂亮的釉绿色箭翎,反耀着太阳光,显得相当醒目。从箭

尖嵌入地面的深度看来,射箭的人必定有着过人的雄厚臂力。

约伯与班德斯不约而同的顺着发箭方向看去。

百米之外,不知何时已立了十来个骑士装扮的男人,胯下各骑着一匹骏马,为首的

男人手上拿着一把黑色的弓,想必刚才的羽箭必是出自他的手了。

“糟了!”班德斯嘴里发出一声惨叫,因为他知道,他遇到了来自罗斯里亚平原上

以勇猛彪悍出名的卡斯提罗人。

卡斯提罗——南北大陆上拥有最广大领士的国家,沿着贯穿罗斯里亚平原的桑宁河

流域,极北延伸至布鲁诺冰原,东临朱海,南以赤毛为界,紧邻南半球的迪奥里斯大陆。

有人说,卡斯提罗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世界,一个金黄色的世界;因为,每年

到了丰收季节,罗斯里亚平原上一望无际的金黄色稻穗,就像是一片由黄金海浪构筑而

成的浩瀚世界。

“怎么办?”约伯微抖着声音说道。

“能怎么办?又刚好在这鸟不生蛋的赤毛!”当真是背到家了。

“赤毛”是南北大陆上的异数,终年平均温度高达四十度,炽热干燥的气候、滚滚

沙尘的荒凉大漠,绵延长达近四千公里的不毛之地,恰巧将南北大陆一分为二,形成北

方的卡斯提罗与南方的狄奥里斯鼎足而立的局面。

赤毛也是所谓的三不管地带,在这儿,不受任何和平契约公法约束,举凡奸淫掳掠、

杀人放火,只要有本事撂倒对方,在赤毛上,就是个王!

所以,有人说,赤毛是一条深暗的海沟,深不见底,所有隐藏在南北大陆上的黑暗

与污秽,都纠结在这狭小深长的细缝中。

望着百米外逐渐逼近的骑士队伍,约伯一颗心不禁愈跳愈快。“惨了!好像是大有

来头的人!”那些骑士个个衣着华丽,绝对不是什么小兵小卒。

倏地,一名戴着铁灰色头盔、披着绿色领巾的骑士,率先策马奔至两人面前。

扬起头,骑士露出一头漂亮的金褐色发丝,手上长鞭重重往他们一甩,语气带着不

悦地说:“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野蛮的家伙!”

约伯听到骑士的疾言厉色,滚胖如球的躯体立刻扑倒在地,“军爷饶命,军爷饶

命!”一颗头不停往地上敲着,“请大爷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

“迫不得已?光天化日之下,强夺民女,也有不得已的原因吗?”

骑士冰冷严厉的声音,吓得约伯不知如何回答。

“雷斯里……”骑兵队中为首的男人说话了,“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吧!”男人右手

握着马缰,左手那把黑色的弓还散发着刚才发箭时所残留的猛锐之气,风尘仆仆的脸上

刻画着许多岁月的痕迹,虽然已过而立之年,但红润的脸色、勃发的英姿,即使是第一

次见面的人,也能很轻易地感受到他所散发出来的将帅之气。

男人傲立于马上,对地上的两人说:“我是绿骑士兵团的指挥官,罗兹伯特·纳兰

罗德斯公爵,有什么冤屈就报上来吧!”

“罗……兹伯特.纳兰罗德斯大公……”约伯与班德斯不禁同时发出崇敬的惊呼。

卡斯提罗帝国中,除了正规的帝国军外,尚有四大骑士兵团,分别为绿骑士、黑骑

士、红骑士及隶属皇家的黄金骑士兵团。这四大兵团不仅是卡斯提罗军队中特别拣选的

菁英,也是通过多项骑技、剑术测验的一等一好手。

班德斯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在这荒郊野外遇见传说中的大人物,看着器宇不凡的罗兹

伯特,他深吸一口气,屈膝跪下道:“启禀公爵,您长年居于富饶之国自然不知接受南

方极权统治之苦,我们兄弟俩原居于狄奥里斯边境,一直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农民……”

“既是淳朴的农家子弟,又为何在这赤毛之地强抢女子?”罗兹伯特不解。

班德斯紧握双拳,神色中满是愤怒,黑瞳中带着闪烁,心中似有不甘。“不瞒公爵,

我从十六岁开始服农民役,整整做了十九年,每天努力工作,照顾祖先遗留下来的农地,

到了年终,将一半所得全数捐给领主与贵族们。我们身份低微,只求三餐温饱,有个安

身立命之所。但是,自从极光城主掌权之后,所有的法令制度都不一样了;农民们不再

有自己的私产,只能接受领主与贵族给予的配给,每天辛勤工作所得,全都给了那些游

手好闲的有钱人,这太不公平了!”

一旁的雷斯里接着说:“所以,你就远走他乡,做些非法勾当,赚黑心钱。”

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孩,班德斯不以为然地道:“我们通常会找长相不错的女孩,卖

给贵族或地主,这些女孩跟了有钱人,有得吃、有得住,也算不错吧!”

“好一张锐利的嘴!”勾起一丝冰冷笑意,雷斯里纵身下马,走到两人跟前,“贩

卖人口这条罪名,依卡斯提罗帝国大公法可以处以五年以上的劳役,不过,我们赶着回

国,没时间与你们蘑菇,我看就一人一条手臂吧!”说着,他美丽的深栗色眸子射出冷

冷的杀意。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约伯吓得大声求饶。

班德斯看着眼带杀气的雷斯里,强忍住心中剧烈起伏的不安,缓缓说道:“我听

说……卡斯提罗帝国的绿骑士兵团是个锄强扶弱、嫉恶如仇的正义之士,没想到,也会

对手无寸铁的市井小民动用私刑……”

“哈!哈!”雷斯里大笑出声,扫去方才的肃厉之气,“果然有点胆识!”

“好了,雷斯里,退下吧!”开口的是罗兹伯特·纳兰罗德斯,“绿骑士的确不杀

手无寸铁之人,你们走吧!”

此话一出,约伯与班德斯都吃了一惊,不敢相信地互看一眼。

雷斯里却像早已猜到罗兹伯特的心意般,站在一旁搭腔:“公爵宅心仁厚,放你们

一马,还不快滚!”

约伯起身就要跑,班德斯却一把拉住他,在罗兹伯特跟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谢谢公爵不杀之恩。”语毕,才转身离去。

罗兹伯特望着两人快速没入大漠的身影,不禁皱起眉头,心想,泱泱大国迪奥里斯,

竟也有如此令人无奈的一面。

望着主人深锁的眉心,雷斯里心有所感似的,“公爵替他们感到惋惜?”

罗兹伯特看着他,这个年轻的左翼将军,他的先锋大将,小他十岁,却是他身边最

得力的助手,总是如此了解他心里的想法。他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意,挥了挥手,说道:

“去看看那个女孩吧!”

不知是否受到太大的惊吓,白衣女子倒卧在地、紧闭着双眼,似乎已昏厥。

准将艾欧与随行军医卡米拉将白衣女子的手脚松绑,让她平卧在地,艾欧注视着眼

前这个犹如冰雕玉琢般的女子,一颗心怦咚地跳着。他长这么大,还不曾看过这般美丽、

令人动容的女子。

反倒是一旁的卡米拉皱起眉头。

“怎么啦?卡米拉。”艾欧紧张地问着。

“没事,我想她大概是睡着了。”

“睡着?”艾欧瞠大眼睛。

“她的脉搏与呼吸都很平顺……”卡米拉仔细的审视女孩,“瞧!她脸色平缓红润,

尤其,她的表情平稳自若,不像一般受到惊吓之人的扭曲僵硬……”

一直被女子美丽的容颜所吸引,以致忽略了她脸上的表情,经卡米拉的提醒,艾欧

才发现女子脸上的确显露出安稳泰然、怡然自若的表情。
 0   2005-07-04 11:32:2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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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叫醒她吧!”雷斯里的警戒心已然升起,他觉得这不是一般普通女子应有的

反应。

忽地,女孩的眼帘微动了两下,像拍展羽翅似地,细长眼睫下现出一道丝缝。

当她的双眸透出晶亮的同时,众人的惊呼声也一并响起,天哪!好漂亮的眸子!

似深海般幽秘、又似天空般青蓝的奇异蓝紫眸,定定看着眼前的众人。

深邃眸底,既无惊惧、也看不出害怕,那湛蓝如紫、清丽如海的奇异颜色,犹如夜

空中稍纵即逝的星光,美得令人不禁屏住呼吸,大气都舍不得喘一下!

女孩打量着眼前的众人——沉稳猛锐的纳兰罗德斯大公、俊美冷然的雷斯里、一脸

担忧迷惘的艾欧及老成持重的卡米拉与威猛伫立在后的骑兵队;然后,她轻轻地笑了。

这一笑,让原本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惊艳,与残留的无奈与污秽,一时之间,似乎

消散远离;女孩的笑令人有着一股安心、温暖的感觉仿佛吹过春天嫩芽绿相上飘冉的微

风。

“你还好吗?”说话的是罗兹伯特。

女孩点了点头,说道:“我没事。”

这声音,再次让众人惊讶。从她粉色润泽的双唇所发出的声音,竟是低沉略带沙哑、

近乎少男般的嗓音。

罗兹伯特看着眼前这个奇特的女子,心里泛起阵阵好奇,一个弱质女流独自徘徊在

这苍茫的赤毛中,被两个心怀歹念的粗汉绑架,却完全不见惊惧之色;如此出众的外貌、

奇异的眸色、少女般的容貌、少男般的嗓音,眼前这个谜样的女子,令他心中有无数问

号。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寸草不生的赤毛之地?”他问。

女孩拍拍身上早已被灰尘沾满的长袍,从满地尘土中站了起来。

此时,众人才发现这名女子非常高,若不是穿着传统女子服装,再加上一张清丽过

人的脸蛋,说不定会被误以为是个男人。

缓缓地,女孩开了口:“我叫克罗采。”说着,语调变得有些柔软,低沉的嗓音中

带了点细致,“我……无家可归、四处流浪,日前,游居到了帝国边境,不料……竟遇

上两个不怀好意之徒;一路逃跑,就来到了这赤毛之地……”

不知道是克罗采的语调太过柔软,还是她美丽的容颜震撼了身旁的艾欧,艾欧只觉

心头一股怜惜之情涌上,禁不住跪在公爵面前,大声说道:“属下斗胆,恳请公爵大发

慈悲,收留克罗采小姐。”

“这……先起来吧!艾欧。”面对爱将突如其来的举动,罗兹伯特一时不知如何回

答。



罗兹伯特非常清楚,身为卡斯提罗四大兵团的领导人之一,同时也是卡斯提罗护国

将军的他,不该收留来路不明之人。

但,他看了眼前的克罗采一眼,轻盈飘逸的身影、淡粉白皙的容颜、独特而令人安

心的气质,彷若空谷幽兰、出水清莲般,让人万般不舍。

忽地,他想起自己惟一的女儿克莉丝汀。克莉丝汀自幼丧母,加上自己公务繁忙,

鲜少有机会克尽父亲之责;使得不经世事的克莉丝汀,个性阴晴不定,时而天真烂漫、

时而任性妄为。看着与自己女儿年龄相仿的克罗采,罗兹伯特不觉也泛起一股同情之心。

定眼看着克罗采,问道:“克罗采,你可曾到过罗斯里亚平原、桑宁河畔……美丽

的卡斯提罗帝国?”

“不曾。”克罗采微扬着头,清晰简短地回答。

罗兹伯特脸上显露诚恳而真挚的表情,语带怜惜;“诚如艾欧所言,你一个弱女子,

终年居无定所、四处漂泊,毕竟太过辛苦,可愿跟随我到卡斯提罗帝国?也许,刚开始

会有些不习惯……”他的眼光扫过身旁众人,“但,我想纳兰罗德斯公爵府的人都会欢

迎你的。”

克罗采看着罗兹伯特,再看看他身后的众人,紫蓝色眸中闪过一丝晶亮,然而,那

丝晶亮比坠落天际的流星还要迅速地消逝在她美丽的眸中,取而代之的是温暖柔和、宁

静如皎月般的眼神,“克罗采一介小民,承蒙公爵厚爱,谨听公爵吩咐。”

听到这句话,最开心的莫过于站立在克罗采身侧的艾欧,他开心地咧嘴一笑。

头上骄阳散发出金黄耀眼的炙热光芒,洒落荒芜大漠上的一行人;远远望去,仿佛

能看到众人身上被灼亮日光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蓝色的、紫色的……慢慢逐渐远去,

最后隐没在沙漠彼端的尽头。

???

从赤毛返回卡斯提罗帝国中部、位于赫拉克丽斯山麓旁的纳兰罗德斯公爵府邸,是

一段长远的路程。

克罗采随着公爵一行人,每天日出而行、日落而息,马不停蹄地赶路,刚开始罗兹

伯特还担心克罗采体纤质弱,无法负担如此辛苦的路途;但出乎意料地,克罗采不仅一

路尾随在后,即使长时间的策马奔驰也不见她面露疲色。据克罗采的说法是,她长年四

处漂泊,早已习惯这种餐风宿露的日子。

旅途中,克罗采的话并不多,除了脸上那一贯淡然温婉的微笑,看不出她还有其他

的表情,就像汪洋大海中遗落的铁钉细针,完全猜不透她心里的想法。

经过近半个月的日夜奔波,一行人终于回到纳兰罗德斯公爵府邸。

当罗兹伯特带着美丽绝伦的克罗采进入府邸时,公爵府邸上上下下着实起了一阵不

小的骚动,虽然公爵偶有收留贫苦人家子弟入府为仆的前例,但是像克罗采这般绝美的

人可从不曾见过。克罗采的美,让府中众仆及长驻的骑士们,个个发出惊艳的赞叹。

那头波浪般及腰的紫蓝色长发、近乎透明无瑕的肌肤、微扬如朔月的细致淡眉,衬

着奇异的紫蓝色双眸,及那从不沾染任何胭脂的淡薄双唇;如此精致纤皙的脸庞、迎风

而立的清丽身形,仿若自幽微月光下步出的仙子。

她的美,太过奇异,也太过神秘。

毋怪乎雷斯里在一次玩笑语间,脱口说道:“瞧克罗采那副样子,一点也不像个孤

苦无依的流浪女,倒像是个流落民间的皇家公主……”

这句话,让府邸上下更加觉得克罗采身上有着一股绝世出尘,不同于常人的高贵气

质。

???

午后,克罗采仰躺在一片青绿色的草皮上,春意顺着暖阳拂上枝头,微风吹过摇曳

轻颤的柳枝,土中各自萌发的嫩芽,正是蜂蝶纷飞、春暖花开的时序。

懒懒地,她翻了个身,呼吸着地上花草绿芽传来的阵阵清香,微倦轻合的眼帘再也

禁不住春意的诱惑,逐渐沉浸于悠远的睡梦中……

“克罗采!”自远方传来的尖锐呼喊声,伴随着女孩仓促的脚步声。

听到这叫声,克罗采连眼脸都不抬一下,就知道是克莉丝汀来了。

随着罗兹伯特公爵远从赤毛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来到罗斯里亚平原中部、坐落于赫

拉克丽斯山麓旁的公爵府邸已经两个多月了。

克罗采的到来,不仅在公爵府引起一阵骚动,更为沉静已久的府邸刮起一股“花之

精灵”旋风。初来乍到的克罗采,不习惯人声杂沓的府邸生活,因此,公爵为她拣了一

间最角落的僻静房间作为居处。她深居简出,鲜少到外面走动,然而,愈是这样隐居深

闺,益发让人想一探究竟。

一向在府里任性惯了、活泼好动的克莉丝汀,听说府里来了这样奇异的人,玩心大

起,带着几个贴身女侍,一路往位于别馆角落处的幽径小道而来。当克莉丝汀经过别馆

附近的花园时,不禁为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一呆,才初春时分,花圃及邻近花园的花朵,

竟已悉数盛开,蕊瓣相映、花叶交叠,好一片繁花似锦的花海。

当她还沉醉于眼前美景时,不远处飘来一阵歌声,那声音不若女性娇柔,也不似男

性雄厚,有些清澈、有些嘹亮;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紫蓝色的美丽身影正立于花丛之中,

柔亮如丝的飘逸长发、清亮如月的绝美脸庞,让几个来访的女孩一时之间以为自己置身

梦幻之中。

“天哪!真有这样的人!”克莉丝汀敲敲自己的脑袋瓜,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

眼前这美丽的身影。

她大步踏前,欲进入花圃中,走到门口,几名花农与仆丁便迎了上来。“克莉丝汀

小姐,请……请留步。”

克莉丝汀看着眼前几名伏跪在地上的仆役们,不解地问:“怎么啦?”

“可否……请克莉丝汀小姐在门外稍候,待克罗采小姐为园里的花朵唱完歌后再进

入?”有名仆役怯怯地说着。

“什么?唱歌给花听?”克莉丝汀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是的。”另一名花农慌忙解释着,“小姐有所不知,自从克罗采小姐搬来之后,

每天帮我们浇水栽花、锄草播种,每日晨昏还会为花儿们唱歌,克罗采小姐说:唱唱歌,

她们的精神会更好。’所以……小人斗胆,请……请克莉丝汀小姐留步。”

听完花农的陈述,克莉丝汀满脸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眼睛像被勾了魂似的直盯着那

个紫蓝色身影。

几名仆役继续说:“说实在的,奴才们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才一、两个月光景,花

园里里外外的花,全都开了,这简直……就像是花神下凡一样!”

“花神?花之女神……”克莉丝汀不自觉地自语着。

很快地,这个“繁花事件”便传遍整座公爵府邸,当然也传到罗兹伯特与雷斯里的

耳中。

罗兹伯特对这个现象啧啧称奇,但雷斯里却不以为意地丢了一句:“花神?我看克

罗采比较像精灵吧!”

就这样,“花之精灵”的称号像一张标签似的贴在克罗采身上,随着春天的彩蝶飞

舞在整个公爵府邸。

而玩心颇重的克莉丝汀就像是捡到宝似的,缠上神秘又美丽的克罗采,三天两头往

别馆跑。

克罗采的态度依然如故,不冷不热、不迎不拒,仿佛真是背上有着纤薄透明羽翼的

精灵,轻扬飞舞在花海树丛中。

???

“克罗采!”克莉丝汀连跑带跳下山坡下一路跑了上来,待奔到克罗采身边时早已

是上气不接下气。

克罗采躺在草地上,笑意盈盈看着飞奔而来的克莉丝汀,“怎么啦?小公主,跑得

这么急,后面有妖怪追你吗?”她打趣的说着。

克莉丝汀轻拍娇喘不止的胸口!一个劲儿的坐在克罗采身边。“哪有什么妖怪啊!

谁教你总喜欢到这种偏僻的地方睡午觉,害我每次都要没命似的跑才能找到你。”她嘟

着小嘴巴,眨动洋娃娃似的大眼睛说着。

克罗采轻笑一声,看着她因疾奔而酡红如苹果般的脸蛋说:“这次又有什么天大的

事情,说来听听吧!”

上次,克莉丝汀掬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一路从山下哭红了眼跑上山来,让克罗

采以为她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因为女仆没将鸟笼关好,使得克莉

丝汀那只心爱的长尾蓝雀飞了出去。

克罗采看着满脸泪痕的她,觉得既好笑又无奈,只得随她下山,寻找蓝雀的踪迹,

说也奇怪,克罗采仿佛有预知能力似的,她走到克莉丝汀房间后面、花木扶疏的后园里,

轻声一唤,长尾蓝雀竟拍动翅膀飞落在她身旁。这让克莉丝汀又惊又喜,直嚷着要克罗

采教她这份呼唤小鸟的绝技。

想起上次的事件,又听到克罗采的轻笑,克莉丝汀不禁大喊:“这次真的是大事

啦!”她甩动一头亚麻色的长发,俯到克罗采面前,瞪大眼睛说,“你知道吗?刚刚父

亲跟我说,我可以参加今年的春季狩猎大赛耶!”

掩不住兴奋的神情,她续道:“以前,父亲总说我年纪太小,不让我去。哼!现在

我十六岁了,他可没理由再拦着我。”语气中,满是自己已经长成,小大人般的神气与

骄傲。

“春季狩猎大赛有什么特别吗?”克罗采问道。

“这可特别了,春季狩猎大赛每两年在皇室的狩猎行宫举行,卡斯提罗的四大家族,

也就是四大兵团的指挥官及王室贵族们都会参加,多热闹啊!”

克罗采仍是不以为意,“不过就是个聚会嘛。”说着,她翻过身子,整个人趴卧在

草地上。

克莉丝汀急急说道:“不一样,不一样,陛下也会去。”

克罗采有点兴趣了,她侧过头,“你是指爱尔·卡斯提罗大帝吗?”

克莉丝汀用力点点头,但随即又浮现出一抹少女般的羞赧,低声道:“不知道他还

记不记得我?”看着她的表情,克罗采随即明白,原来这小妮子暗恋着卡斯提罗大帝。

看着背部朝上、胸部平坦直贴地面的克罗采,克莉丝汀禁不住问道:“喂!克罗采,

你……你的胸部还真是平哪!”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克罗采非但不介意,反而露出一记灿烂的笑容,“是啊,

搞不好我是男扮女装呢?”

“哼!我才不信呢,哪有男人长得这么漂亮的?”

“是吗?”克罗采的眼睛带点迷,“那……如果我真是个男人呢?”

克莉丝汀看着眼前这张娟丽如画的脸庞,不禁支吾起来:“真……真是……奇怪的

问题,女人怎么可能变成男人嘛!不过……”

“不过什么?”

像是怕克罗采不高兴,克莉丝汀放低了声音:“还不是雷斯里啦!他总是喜欢笑你,

说你全身下上除了那张脸外,没一个地方像女人。”

“呵!他真是这么说的吗?”克罗采非但不生气,对雷斯里的取笑,似乎还充满了

兴趣。

“笑什么!”克莉丝汀嚷着,“雷斯里很坏的,他说你胸部扁平如豆,人又长得高

头大马,没有女人的娇媚就算了,声音还粗得像男人,要不是那张脸蛋长得还不错,铁

定没有男人肯要你!”

“是吗?”敛住笑容,克罗采心想,这雷斯里的观察力还真强。

“算啦!别理他,他说话本来就像冰刀一样,冷酷得可以杀死人!”

克罗采不语,扬起一抹轻笑,望向远处天边的徘色红霞,轻声对克莉丝汀道:

“时候不早了,我们下山吧!”

于是,她起身牵着克莉丝汀的手,慢步踱下山去。

???

午夜时分,人静声悄,只有高挂天际的银白色明月彷似轻声低语般,映照着房里那

张白皙的脸庞。

克罗采褪下一身的白色长袍,露出一身稍嫌纤细却相当结实的肌肉,站在镜子前面,

他检视镜中的自己,平坦略带胸肌的上半身,贴身底裤下有着象征男性的凸起;是的,

这是一具如假包换的男性躯体。

他拾起椅背上那件米白色的女性睡衣,套在自己身上,穿女装,似乎已成了他不得

不的选择;只要一出水晶岩城,为了掩人耳目、为了甩脱一次又一次的追踪,他总是把

自己扮成女人。倏地,他想起傍晚时分,克莉丝汀的话语。

全身上下除了那张脸蛋外,没一个地方像女人。

克罗采眼底透出一丝幽魅的笑容,喃喃的话语自喉头逸出:“要真像个女人……我

还得伤脑筋呢!”

夜,依旧漆黑,星月闪亮,映照的是一双孤寂的眼眸与孤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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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初遇

你来自何方?又欲往何处去?

为何你的眼神如此孤单,

为何你的心扉如此紧闭?

我该怎么做?才能挥去你眼底的寂寞。

怎么做?才能温暖你水寒的心湖。

克莉丝汀用浅蓝色的蕾丝缎带系着两根麻花辫子,身上穿着水蓝色碎花滚着大荷叶

边的洋装,踩着白色镶珠高跟鞋,兴奋地从房间一路蹦跳而下。公爵官邸门前大队人马

早已聚齐,为女眷们准备的马车亦垂廉而待。

“小心点,克莉丝汀。”挽着克莉丝汀的手,克罗采淡淡的说道。

打从前几天得知要参加春季狩猎大赛,克莉丝汀的情绪就一直处于兴奋中,她每天

都期待能赶快整装出发,恨不得狩猎大赛马上就举行;但克罗采知道,她急着想参加狩

猎大赛的原因,只是单纯的少女情怀,想见梦中情人罢了。

“克罗采,你一定要帮我。”坐在粉色罗帐轻掩的华丽马车里,克莉丝汀带点娇羞

却又执拗地说着。

克罗采仍是一如往昔,淡然的说:“我能帮什么忙?”

“嗯……你对那些花花草草和小鸟都那么有办法,你就想想法子,让陛下多看我两

眼吧!”克莉丝汀央求着。

克罗采不禁在心里苦笑着。“你以为陛下和那些花草小鸟一样吗?我可没那么神通

广大。”

克莉丝汀一听,无力地垂下双肩,她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近乎无理,任凭克罗采再

怎么神通广大,想要改变一个人的心谈何容易?

看着克莉丝汀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克罗采说:“找机会多接近他不就得了。”

克莉丝汀双手靠在马车窗棂上,支着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窗外,撇撇嘴说

道:“算了吧!他跟雷斯里一样,几乎不正眼瞧女人一眼的。

“哦!这么冷漠?”克罗采有点好奇地问。

“这……也没有啦!”克莉丝汀解释着。

其实,她与皇帝陛下只有一面之缘,有关他的传闻大都也是听人说的。不过,她记

得很清楚,前年夏天,那个繁星如织的夜晚,在新王登基庆祝大典上,金碧辉煌的卡斯

提罗神殿里,第一次见到那个有着一头亮金色发丝、湖绿色瞳眸的男人,年轻英挺、伟

岸刚毅的卡斯提罗大帝。

菲尔德·爱尔·卡斯提罗,十八岁登基,是为卡斯提罗九世;由于菲尔德的父亲卡

斯提罗八世于正值壮年时摔逝,他的死,笼罩着一股深沉的阴谋,宫里甚至流传卡斯提

罗九世是弑父夺位。新王即位之初,帝国里三大神官、左右宰相及四大骑士兵团之间蔓

延着一股蠢蠢欲动的不安。

菲尔德登基的第三个月,爆发了东南沿海各国拒绝进贡事件。沿海诸岛国,长年以

来一直依附于卡斯提罗帝国的羽翼之下,年年进贡,对南北大陆上拥有最广大领土的卡

斯提罗帝国敬若神明;然而,新王登基不到三个月,诸岛国竟联手造次,对年轻又尚未

统合内政的新王而言,无疑是个致命的打击。



可能是继承了卡斯提罗世家特有的帝王血统,菲尔德不但无畏沿海诸国的反叛,反

而召告天下,命令沿海诸国于一个月内将双倍贡品奉上,否则将派兵血洗诸国!这道铁

血般的旨令,不仅让沿海诸国末战先惧,也让朝中众臣领略到新王的雄心与霸气!

然而,菲尔德真正令众人折服的事迹,是发生在日后所爆发的铁血战役中。

菲尔德不顾三大神官的反对,坚持亲自率领皇家骑士及绿骑士兵团挥军南下,领兵

仅仅五万人,他说:“军队的优秀,取决于质的精良而非数量的多寡。”

如此目中无人的态度、如此不可一世的傲气,在在显露出他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

是时,菲尔德率领大军行至拉度江口,与东南沿岸最大岛国萨迪那仅隔着区区数里

的波加利海峡,他命大军屯兵扎营,似已准备做持久战。但一个月过去了,卡斯提罗帝

国军仍无出兵动静,这让对岸的萨迪那百思不解又坐立难安,萨迪那畏惧帝国军的天威,

不敢贸然上岸,只能严阵以待、静观其变。

可就在一个星稀月明的夜晚,菲尔德领军五千,由萨迪那西南方的艾班贝尔格港口

登陆,两军初次交锋;不多时,帝国军便败下阵来。初次交战,萨迪那即取得先机,全

军上下莫不兴奋万分!

尔后,菲尔德再次领军夜袭萨迪那,但仍是无功而返,这令萨迪那军心大振。

然而,在一个刮着微风、海浪不甚宁静的夜晚,菲尔德再次领军夜袭萨迪那,如同

前两次,帝国军仍是节节败退,而有了前两次小小胜利的喜悦,萨迪那这次大军菁英尽

出,准备让对岸的卡斯提罗帝国军无路可逃。

菲尔德在萨迪那大军倾巢而出的同时,早已派遣罗兹伯特率领绿骑士兵团由南方的

纽卡克港登陆,直捣皇城及最大港口艾班贝尔格,一举攻陷在诸岛国中具有领导地位的

萨迪那。

菲尔德行军至此不过三个月,他松懈敌军之心在先,设陷诱敌在后,更以声东击西

之计掠地夺城,令人不得不佩服他的聪明睿智。

一时之间,关于这位年轻帝王的传说,以惊人的速度在沿海诸国及南北大陆蔓延开

来,人们对于这位年仅十九岁的军事天才,纷纷表示臣服,并献上崇敬之意,这使得卡

斯提罗帝国军势如破竹。半年后,菲尔德攻下沿海诸国中最后一座城池,结束这场战争。

卡斯提罗大军破城后,菲尔德下令众士兵不得奸淫掳掠,对妇孺幼子更加以照顾,

这使得诸国人民对菲尔德感佩万分,有人甚至视他如再生父母。然而,当所有人都沉浸

在菲尔德德被四方、悲天悯人的德政时,菲尔德却召告天下,将于萨迪那皇城外高筑祭

台,凡沿海诸国中执政之王亲皇族,及参与此次战争的将帅首领,无一幸免,将一并于

祭台上斩首处死。

行刑当天,被俘之王公贵族、将帅首领约莫三百多人,菲尔德高半于祭台上,一声

令下,当场血肉溅射,颈断肢残,令人触目惊心、不寒而栗!

菲尔德只是以冰冷的语气说道:“这是背叛卡斯提罗帝国的下场!”

这就是为何日后人们会称皇家骑士兵团为“血色骑士”的原因。

因为,赤焰般火红的颜色仍不足以形容菲尔德,他的旗帜是铁靴马蹄下溅起的殷红

血丝所铺染而成的!

???

春分三月,暖阳普照,山雪乍融,银光烁烁。

布里亚特狩猎行宫,位于卡斯提罗帝国首都勒拿东南方,是卡斯提罗帝国除了皇城

宫阙以外最大的行宫,整座宫城依着乌兰山起伏的地势而建?菲尔德的父亲在世时,甚

为喜爱这座行宫,曾多次修缮扩建,使得这座行宫内,大大小小坐落峰岭间的宫苑与神

殿竟已达上百座。

此刻,君王所居的曦阳神殿,显眼灿亮的釉绿色屋瓦,洁净纯白的长廊下,传来些

许人声。

“陛下……”黄金骑士指挥官葛尔诺跟在菲尔德身后喊着。

“有事吗?”年轻英挺的帝王菲尔德问道。

“敢问陛下是否要外出?”

“嗯,想出去走走。”

“陛下。”葛尔诺垂首而立,恭敬地说,“只身外出毕竟不太安全,不如让高尔领

一队骑兵随陛下出门。”

“不用了。”菲尔德明快地否决。

“这……陛下!”葛尔诺还想说什么,但菲尔德打断他的话语,“难得的休假,别

叫人来烦我!”

“是。”葛尔诺应答着,他向来不忤逆君王的旨意。

骑着鞍下骏马,菲尔德一路飞驰过绿意盎然的扶疏林径,春阳恣意透过树梢林叶洒

落他身上,一袭深黑色滚着锦绣金边的猎装,从右肩斜挂至左腋下的火红色披风随着他

飞快的速度飘扬着。

疾奔好一会儿,将手中的缰绳略微一松,放慢速度,回头望去,布里亚特行宫早已

远远地被抛在地平线的那端。

他伸手轻拍坐骑的前额,“辛苦你了,达尔巴,咱们喝水去吧!”说着,他勒转马

缰往左前方一条看似已无去路的蜿蜒小道奔驰而去。

道路两旁竹林茂密,弯拱入天的林墙几乎将阳光悉数隔绝,马蹄踩上满地碎石与杂

叶乱草所发出的声响,在幽暗无人的路上听起来格外清晰响亮;菲尔德渐行渐慢,顺着

下山之势的道路愈发窄小陡峭。

又行了一会儿,眼前倏地一亮,一处闪着银光的湖光水色映入眼帘,隐藏在竹林深

处、人迹杳然之地的,竟是一池碧绿如翡翠般静谧的湖泊!

菲尔德开心地笑着,“到啦!达尔巴。”

他翻身下马,让坐骑到湖畔喝水,自己则蹲下身子,以双掌掬起清澈的湖水,往汗

水淋漓的脸上泼去,湖水濡湿他垂在额前的亮金色发丝,清滢的水珠顺着俊逸的脸颊滑

落,在阳光的辉映下,让他更显得耀眼。

拣了湖畔一处绿荫躺下,微风悄然拂过他的脸颊,耳畔不曾停歇的鸟语虫呜飘送在

山峦叠翠间,他轻轻合上眼帘,享受着大自然的天籁合奏。

突然,一阵马蹄声扰醒他原本已略带睡意的神智。

怪了!菲尔德想着,这位于两座山陵之间的湖泊,地点极为隐密,除了他,没想到

还有人来。

望向自己来时的竹林小道,恍惚间,似可以看到一个奔驰而来的白色身影。

细听着愈来愈近的马蹄声,他不禁暗自佩服这位不知名的来者,自己的骑技在帝国

中已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显然这位白衣骑士比他略胜一筹,穿梭在如羊肠般崎岖难行

的小路上,竟似如履平地,飞奔之速丝毫不减。

忽地,一声长喝响起,白衣骑士与胯下骏马飞跃而起,犹如一道闪光划过天际,眼

前白衫飘动、马蹄点地,一人一马已平稳、轻盈地落在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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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白衣人如此利落的骑术,菲尔德不禁拍手叫道:“好身手!”

来人略微一惊,似乎没想到这密林隐蔽之处竟有人声,他侧过头,恰巧与菲尔德的

碧绿双眸对上。

霎时,菲尔德原本对白衣人精湛骑术的钦佩之意,全数化为惊叹讶异,眼前的人让

他觉得不可思议。“好美的人哪!”

雪白如丝轻飘的衣衫、随风飞扬略显凌乱的紫蓝色长发、奇异而深邃的紫蓝色双眸,

这美丽绝伦的人,正是克罗采!

随着纳兰罗德斯公爵一路从赫拉克丽斯山麓行至布里亚特狩猎行宫,为了陪伴克莉

丝汀,一路上克罗采都坐在犹如鸟笼般的马车里,十数天下来,不觉有些窒闷。一抵达

行宫,他便向雷斯里借了马匹,趁着暖阳,一路骋驰,行到这片竹林前时,发现幽径上

有人行过的痕迹,心想这片林木山壑里面必定别有洞天,便一路走了下来,不料,竟真

遇见了人。

看着眼前高贵俊拔的男子——金发碧眸、锦衣华服,一身尊贵之气,克罗采对他的

身份已猜到几分。

凝望片刻,菲尔德的双眼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

“呵呵!”克罗采轻笑一声,哪有人这样看人的!“我脸上有什么值得阁下研究的

地方吗?”他笑问着。

“呃……”菲尔德顿感狼狈,这样直盯着人瞧,的确很不礼貌。“不……没什

么……”他勉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克罗采颔首一笑,轻松跃下马背,牵着雷斯里的坐骑“风雷”到湖边饮水。

站在一旁,看着举步利落的她,菲尔德心里问不禁浮上众多疑问。

这地方是属于狩猎行宫的范围,一般人不可能进来,而贵族小姐、名流少妇他见多

了,怎么不曾见过她呢?外表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这般神乎其技的骑术,难不成从小

就受过特训,会是四大家族的人吗?见了自己,既不行礼、亦不下跪,难道他不晓得眼

前的人就是皇帝陛下吗?

克罗采牵起喝完水的马儿,径自走向一旁,双眼一合,倒头就睡,完全无视于他的

存在。

不会吧!菲尔德诧异地看着她,心想,这女孩怎么一点警觉心都没有,她身边可是

有个陌生的男人啊!

然而,不管他多诧异,眼前的女孩就是动也不动,兀自睡着。

站在一旁颇觉无趣的菲尔德,只能将所有的疑问往肚里吞。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她身

边,不想吵醒她。

不过,看来他是多虑了,她睡得很沉,只怕闪电打雷也吵不醒她。

他索性在她身边坐下,肆无忌惮的巴望着眼前这张精雕细琢的面容,突地,他有一

种奇怪的感觉,身旁的美人虽有着一张天姿国色的而容,但仔细端详,眉宇之间又似乎

隐约有一股英气,女子的柔媚混合着男性的刚毅……

这……真是个奇特的人!

耳畔的鼻息与呼吸声益发沉稳,奇了!菲尔德发现这感觉似乎还不错,原来,身为

帝王的他竟有这种陪人睡觉的癖好。

克罗采直睡到夕阳西沉、红霞渲染天际才幽幽转醒,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坐在自

己身畔的男人,似乎相当讶异。“阁下还没走啊?”

“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在这儿,不觉得太危险吗?”菲尔德反问。

看着似乎为了守护自己而不敢离开的男人,克罗采不觉轻轻一笑,“多谢阁下关

心。”说着,他起身,大步走向自己的坐骑。

“你要走了吗?”菲尔德追问道。

“是啊,天色晚了。”

“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小姐?”他想了解她的身份。

像是没听见似的,克罗采完全不搭理。

“喂!我在问你话啊!”菲尔德又叫了一次,他还不曾见过这么无礼的人。

倏地,克罗采翻身上马,露出一个逗弄的笑容,“想知道我的名字?那就追上来

吧!”话声甫落,马鞭立扬,足靴一踢,马儿低呜一声,猛地飞奔而去。

完全没料到她竟然策马就跑,菲尔德急忙上马,随后追赶,然而,克罗采的骑术原

本就优于他,加上竹林小径崎岖难行,望着眼前逐渐远去的白色身影,他心中顿觉挫败。

这是个不小的打击!

他自幼生长于帝王之家,旁人见了他,定是必恭必敬,对他说的话奉若神明,加上

他自幼苦学兵法、诗书、刀剑、射骑,无一不能;继位不久,又以东南沿海战役一战扬

名天下,他是卡斯提罗的王,也是卡斯提罗的神!

没想到,今日遇见这女孩,不仅对自己不加理睬,甚至连骑术都在自己之上,菲尔

德向来如天高般的傲气与自信,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

“哼!好个强硬的对手,我就不信追不上你!”紧钳住手上的马缰,他俊俏的脸上

净是不服输的傲笑。

???

当菲尔德策马回到曦阳神殿时,已是晚膳时刻。

他邀请久未见面的罗兹伯特共餐,举箸闲聊间,菲尔德询问罗兹伯特是否知道王公

贵族中有骑技甚为精湛的少女。

原只想从交游广阔的罗兹伯特口中寻得一丝脉络,然而,当菲尔德描述少女有着一

头紫蓝色长发及绝美容颜时,罗兹伯特已了然于胸。

“听陛下的描述,这位少女有可能是目前正寄居于敝府的克罗采。”

没料到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菲尔德忙问:“寄居在你府上?快说来听听。”

于是,罗兹伯特把遇见克罗采的经过及在公爵府中发生的一些事情详尽说了出来。

菲尔德愈听愈觉得好奇,“花之精灵?竟有这种人!难道你从没问过她为何具有这

些奇特的能力吗?”

“问过,但她总是笑着说,她没什么特别的力量,只是碰巧那些花儿、鸟儿喜欢听

她唱唱歌、说说话罢了!”

“呵……有这等奇事?”菲尔德怪异地笑着,脑中再次浮现那双奇异深邃的紫蓝色

眸子。

这是他第一次对某个人有着强烈的好奇与渴望,第一次想对某个人一探究竟;总之,

他想了解克罗采,想揭开她的神秘面纱,想知道藏在那张绝美容颜下的,究竟是个什么

样的人?

“罗兹伯特。”菲尔德开口道,“明天的狩猎大赛……克罗采会来吗?”

“启禀陛下,克罗采会陪同小女一同出席。”

“是吗?”犀利的目光在眸底闪动。

不知为什么,罗兹伯特觉得自己似乎在君王身上看到一股骚动,一股锐利的、兴奋

的悸动,那是狩猎者出发前的讯号。

???

暖阳洒上巍峨耸立在乌兰山麓的布里亚特狩猎行宫,晨光中,依傍着山势而建的宫

苑、神殿及亭台楼阁,似乎还沾染着昨夜凝聚的冷凉露珠,兀自在晨曦薄光中闪闪灿亮。

此刻,面对着乌兰山麓,布里亚特狩猎行宫中最大的格林卡广场上人声鼎沸,举凡

卡斯提罗帝国的皇亲国戚、王公贵族及贵妇名媛几乎都到齐了。

狩猎大赛虽名为比赛,但充其量不过就是想借此让散布在全国各地的王公贵族、将

帅首领们有机会聚聚;尤其红骑士及黑骑士兵团分据帝国南北疆界,平日若无皇府亲召,

不得随意擅离职守。因此,想让帝国四大骑士兵团齐聚,似乎只有这每隔两年的狩猎聚

会。

现下,各骑士队伍井然有序地排列于广场上,而众家仕女则坐在广场边缘的喷泉池

畔,因为多半不懂骑射之术,所以女眷们只有在旁凑热闹的份。

当然,克莉丝汀与克罗采也被列入女眷之列,她们坐在离池畔旁最近、也是位处最

高的石阶上,克莉丝汀说:“这样才能看得清楚些!”

温暖阳光下,一列金黄色骑士队伍,昂然有序地驰进广场,马匹扬起尘埃,喧闹的

广场,顿时被这漫天的烟尘尽数掩盖,顷刻间,全静了下来。

广场中,各队伍中的骑士均翻身下马,肃然站立;而闲坐于池畔旁的贵妇小姐们也

纷纷起身,众人叩首行礼、齐声喊道:“恭迎陛下。”

菲尔德傲立于马上,笑意筑然,“众卿家请起,宫廷之外,毋需多礼。”

克莉丝汀夹杂在人群中,压低声音对克罗采说:“如何?陛下很帅吧!”



克罗采只是轻轻一笑,并不答话,眼光循着广场前金黄色身影望去。不同于昨日的

装束,显然,菲尔德今天是盛装出行,一袭金黄色耀眼的丝绸猎装,斜披于身后的金色

披风,腰间悬挂的宝剑,因镶嵌的宝石而闪着烁亮红光,胸前低垂的朱色玛瑙,映着他

俊朗出色的面容,的确是一个相当耀眼的男人。

扫了眼前众人一眼,菲尔德将眼神停在罗兹伯特身上。

“罗兹伯特,克罗采呢?”

君王的问话,让广场上响起一阵交头接耳声。

“克罗采是谁?”

“女人吗?谁家的千金?”

罗兹伯特虽知道君王对克罗采颇感兴趣,但却也没料到菲尔德一驾到,劈头第一句

话,竟是询问克罗采的踪迹。

“启禀陛下,克罗采与小女克莉丝汀在池畔旁。”

转头向池畔望去,果然一眼就看见昨日那个令他惊艳的紫蓝色身影。

湖绿色深眸倏地缠住紫蓝色双眸,右手一扬,他指向克罗采站立的方向。

“过来!”

简短的两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说明,所有的话语仿佛都沉入雨人相互注视的眼眸

中。

克罗采移动身形,缓步拾阶而下,场中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这个美丽身影上。

“天哪!好美的人!”

“唷!好奇怪的头发!”

“那种颜色的眼睛看得见东西吗?”

此起彼落的低语,交杂着众人欣羡、惊艳,还有嫉妒与不解的异样情嗦。

“克罗采见过陛下。”克罗采并未行礼,只是倾身一揖。

“还认得我吗?”菲尔德笑问着。

“陛下龙颜不凡、器宇轩昂,自然记得。”克罗采的话声虽然低沉,但语调温婉,

从容的神色中流露出一股典雅高贵之气。

菲尔德注视着眼前的美人儿,益发觉得她的奇特。一般人见了皇帝陛下,莫不是惶

恐戒慎、垂首屈膝,惟独这个有着稀世美貌的人,不仅无丝毫畏惧之色,举手投足问那

份自然流露的清雅淡然之气,让人舍不得将视线自他身上抽离。

“克罗采,你会狩猎吗?”

“回陛下,克罗采不谙狩猎之术。”

“那好,今天就让我亲自教教你。”

菲尔德的话让在场众人全瞪大眼睛。

不会吧!皇帝陛下要教女人打猎?

“陛下!”一旁的葛尔诺赶忙出声,“启禀陛下,此番狩猎并非一般赏花游玩,带

着女子同行,恐有不便,请陛下三思。”

菲尔德不以为然,“有何不便?”

“这……”葛尔诺看了克罗采一眼,“克罗采小姐玉体纤柔,又不谙狩猎之术,林

间猛虎野兽甚多,如果稍有差池……”

菲尔德泛起一丝冷笑,语气中带着椰瑜:“怎么?堂堂的帝国黄金骑士,连个女人

都护不了?”

“这……”一句话,让葛尔诺口中的劝谏说辞全数吞了下去,“臣……自当竭力保

护陛下与克罗采小姐的安危。”

俊脸微扬,菲尔德露出惯有的胜利者笑容,“很好,那就准备出发吧!”这句话不

仅是对葛尔诺说,也是对广场中早已整装就绪的骑士、将领们说的。

克罗采站在一旁,看着菲尔德全身上下那股凌厉慑人的霸气与双眸中不容撼动的执

着,他知道,今天这趟狩猎之行是势在必行了。

“高尔,为克罗采小姐准备马匹。”葛尔诺对侍卫长高尔发令。

“不用了。”菲尔德打断葛尔诺的话,转过头,他不怀好意地看向克罗采,“克罗

采,你跟我……共乘一骑!”

这句话,像是晴空中突然落下骇人的春雷,让场中所有人张大了口、瞪大了眼睛。

但是尽管来自四面八方的诧异之声、震惊之眼神如海浪般袭来,菲尔德仍不见动摇,

他径自拍拍马鞍,对克罗采说道:“上来吧!”开玩笑,如果让克罗采骑上了马,那他

不就得在后面拼命死追,他可不想累坏自己!

怎么也没料到菲尔德会有这样的举动,克罗采一时踌躇,无法移步。

“怎么?难道要我抱你吗?”再次露出挑逗的笑容。

“不!”克罗采本能反应的拒绝,很快地,他恢复以往的冷静,举步向前,攀上菲

尔德伸出的右手,轻巧翻上马背。

像是猎物到手般,菲尔德立刻搂住克罗采纤细却不似女子柔弱的腰身,右手持缰,

长喝一声,由绿骑士当领兵先锋,带着黄金骑士及众家队伍策马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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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狩猎

自菲尔德七岁时,即被立为帝国储君,十五岁那年,成人大典上,英俊不凡的容貌、

高贵雍雅的气度,一举掳获帝国内众多贵族千金及名媛淑女的芳心。

登基后,贵为天子,更是许多少女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梦中情人,每一次君王的现

身,众家美女莫不使出浑身解数、争奇斗艳,只为博得君王青睐。

无奈,比起女色,菲尔德似乎更热中兵法、骑射,及治国之道。虽也曾与多位名媛

过从甚密,但他从未正式表态,对于皇后人选,也迟迟未定。久而久之,人们似乎也习

惯了君王对女人的淡漠。

然而,今天狩猎场上,君王的态度显然与以往的不同,留在场中的贵妇淑媛们,莫

不你一言、我一语的嚼着舌根,用那足以淹死人的口水,说着今年开春以来最轰动的八

卦消息。

“看样子,陛下恋爱了……”

“真是的,人家今天足足画了两个小时的妆呢!”

“那女人究竟是谁啊?”

听着身旁喋喋不休的窃窃私语,仿佛强烈助燃剂,让克莉丝汀不听话的泪水倾泻而

出,湿了她原本展颜欢笑的脸庞……

???

狩猎大赛的队伍共分为五组,除了四大骑士兵团指挥官所率领的四支队伍外,另外,

王公贵族们也拣选精通骑射之术的子弟兵加人狩猎行列。

每支队伍均需遵守比赛规则,以乌兰山麓为主要狩猎腹地,每天于日出之后入山、

日落前回归格林卡广场;如此连续三日,以每队狩得猎物多寡论输赢。

菲尔德搂着怀中的克罗采,掩不住愉悦神情,微低下头,鼻息轻触克罗采清爽的发

丝,一股淡然,夹杂着花朵芬芳的味道袭上心头。

“好香!”他禁不住说道,搂着她腰身的手臂亦不自觉加重力道。

被紧拥在一个几乎可算是陌生男子的怀中,克罗采极端地不自在,他向来不喜与人

有如此亲昵的接触,这种搂搂抱抱的举动,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

“怎么都不说话?不舒服吗?”他看着一路无语的克罗采问道。

“是的,非常不舒服。”

菲尔德微愣一下,策马的速度亦缓慢了,“在我怀里……让你觉得难受吗?”

“是的。”克罗采语声断然、毫不犹疑的说。

这样冷然的态度,让菲尔德颇感诧异,搂着她腰身的手臂也随之松缓,他向来见惯

巴结奉承、阿谀谄媚之人,怛像克罗采这种无惧自己的身份,敢出一言不逊的人,他可

是头一次见识到!

不过,愈是这样与众不同,愈是这样难以驯服,就愈深深吸引菲尔德强烈的男性征

服欲望。

“克罗采,你可知道,能与我同鞍共辔、被我拥在怀中,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

事?”

睨向身后发着豪语的男人,克罗采颇不在乎地道:“我不是女人,无法体会这种殊

荣。”

“荒唐!你不是女人,难道是男人不成?”菲尔德怪叫着。

克罗采扬起一抹轻笑,不再答话。

看她沉思不语,菲尔德问道:“想什么?”

“想你。”克罗采不假思索地说着。

真是个反复无常的人!刚才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现在又说想他。

“想我什么?”菲尔德颇为不解。

“想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是实话,只是克罗采没有将心中的想法说得很完

整,事实上,他正思忖着菲尔德是个什么样的人,该用何种方法摆脱他。

“哼!这还需要想吗?”菲尔德扬起一抹高傲神色,“让我告诉你吧!我菲尔德.

爱尔.卡斯提罗,奉天神多利弗尔之命,统领着南北大陆上最强盛的帝国,我是卡斯提

罗的帝王,位居万人之上,而你,是个被我选中的女人,这对你和你的家族而言,都是

一件无上的莫大光荣,你该觉得骄傲的!”

原来如此,克罗采有点明白了。

在菲尔德眼中,自己就像一头猎物,一件堪称为上品的猎物,举凡狩猎之人都会争

相竞逐的对象。这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克罗采怎么也没想到菲尔德会看上自己,他不

禁在心里轻叹,也许,他不该踏上这片士地,不该来到卡斯提罗!

???

一连三日,菲尔德都将克罗采留在身边,除了晚上就寝时刻外,出山壑、入林麓,

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菲尔德说是教导克罗采打猎,事实上,他一心只想掳获克罗采的心,哪有心思打猎。

他带着克罗采上山观瀑、林径赏梅,深幽静谷中执手漫步,为了保有两人私密的空

间,更下令不让黄金骑士相伴,这可苦了葛尔诺及高尔一班贴身侍卫。为了不杵逆君王

的旨意,又能兼顾两人的安全,只得一路尾随在数尺外护着。

午后,菲尔德领着克罗采到一高山崖畔,居高俯望辽阔无际的罗斯里亚平原,这个

素有“黄金之海”称谓的丰饶平原,在初春时分,虽无稻穗成金,却有一片碧绿如海,

映上遥遥天际青空白云、山涧绿水,更显风光无限旖旎。登高眺望,美景尽收眼底。

菲尔德轻拥克罗采,两人倚着树背,合眼稍歇,对于菲尔德的细心呵护,克罗采没

有冷言推拒、也没有热情相迎,静默淡然,是他一贯的态度。

“喜欢我吗?”这是菲尔德每日必问的问题。

“不!”这也是克罗采三日来不曾改变的答案。

“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拒绝我?”对克罗采若即若离的态度,菲尔德已逐渐失

去耐性。

“明知我不喜欢你,又何苦要我相伴?”语声仍是平淡,不见丝毫情感。

多年来,菲尔德自诩身边美女无数,只要他稍微假以辞色,从没有女人不对他心动。

然而,眼下的克罗采,对他却始终无动于衷,伴着他游山玩水多日,这女人却像根木头

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克罗采,你可知道,只要你点头,我可以赐你金银无数、锦

衣玉食,宫殿别苑任你挑选,我可以给你一生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谢陛下厚爱,克罗采心领了。”他淡淡地、客气地婉拒了。

这个答案并不令菲尔德感到意外,几日的相处,他早已感受到克罗采的淡泊,只是,

他仍想姑且一试。

荣亮的湖绿色双眸,凝视着克罗采的脸。多么精致漂亮的五官哪!

大手抚上柔软的紫蓝色长发,细长发丝纠葛在他指间,轻轻地,他印上一吻,“我

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真心地喜欢上我……”

终于,他的语气不再强硬、也不再挑衅,失去了平日的霸气、也褪去向来心高气傲

的自负,低沉的语气中似有着一发不可收拾的迷恋与狂乱……

克罗采仍是不语,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

夕阳西下,红霞染上天际,菲尔德拥着克罗采策马下山。

克罗采的身高与一般男人相较并不算矮小,虽然骨架较为纤细,但绝不似一般女子

娇小羸弱。克罗采原想菲尔德搂着自己这全然不具女人味的躯体,或许会兴味索然,但

显然他对他的瘦削身材毫不在意。

马匹奔驰间,菲尔德结实的胸膛从身后贴上克罗采。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克罗采已逐渐习惯这种感觉,他感受着不论身材、体格都比自

己强壮高大的菲尔德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浓郁阳刚味道,那有如阳光般温暖的味道,让他

觉得有些晕眩;他猜想,这个年轻的帝王或许比他想象中还要耀眼。

忽地,一道黑影由树上俯窜而下,越过菲尔德与克罗采的头顶,轻巧无声地落在两

人之前。菲尔德连忙勒住缰绳以免撞上,马儿受到惊吓而狂嘶,克罗采禁不住急煞之势,

整个人回身环抱住菲尔德,一张脸紧贴在菲尔德胸前。

菲尔德急忙圈住她,问道:“没事吧?”

克罗采仰头看着菲尔德。迎上清澧澄亮的紫蓝双眸,菲尔德不禁倒吸一口气,天哪!

这是第几次了?他总是被他的美貌惹得一颗心怦然不已。



然而,他没有太多时间让自己沉溺,因为,一道锐利如刀刃般的锋芒自克罗采身后

笔直射来,一头全身如黑金般发亮的凶猛黑豹,悄然来到他们身后。

狰狞的目光、森冷无息的杀气,端视着紧拥的两人。

菲尔德深吸一口气,迅速低声地对克罗采说:“克罗采,你别动,静静听我说……

现在,你身后有一只黑豹……”

“黑豹!?”克罗采眼中满是惊异之色。

不待她开口,菲尔德迅速下了决定:“听好,等一下,我会上前扑杀豹子,你骑着

达尔巴,赶快到附近求援,千万别回头!”

“准备好了吗?”他再次向克罗采确认。

看着眼前黑豹饥渴的轻舔森白利牙,菲尔德紧握手中长剑,纵身一跃,他松开怀中

的克罗采,举剑栏住黑豹猛扑的身势。

“快走!”菲尔德大声疾呼,金黄色身影已与凌厉黑影缠斗上。

然而,克罗采没有走。他坐在马背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缠斗的一人一豹。

忽然,咻的一声,数尺外一只羽箭飞过,准确无误地射入黑豹的后腿。

黑豹遭受突袭,低号一声,站立不稳,菲尔德趁势向前,长剑一挥,眼看即可宰杀

了这只黑豹……

“不!言急切的叫声响起,白色身影飞掠而出,纤白的身躯覆盖在黑豹身上。

菲尔德手中长剑去势甚快,锋利的剑刃无情地插进白色衣衫,霎时,血水激溅飞起,

染红一臂雪白衣袖……

“克罗采!”菲尔德狂叫着,眼中仿佛要喷出火般的,看着眼前为了保护黑豹而满

身浴血的克罗采。
 0   2005-07-04 11:35:4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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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罗采!”再次嘶吼,他握着手中染满鲜血的长剑,急急奔向克罗采。

“别过来!它还有反击的能力。”克罗采大声喝阻。

无视克罗采的警告,菲尔德已飞掠至她身边。

“别……别过来……别伤它……”克罗采挡在黑豹与菲尔德中间,声调Microsoft,肩头

上的鲜血如泉柱般流出。

此时,一直暗中尾随在两人身后的葛尔诺与黄金骑士,也已策马奔至,方才葛尔诺

铤险发箭,助菲尔德一臂之力伤了这只黑豹,然而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克罗采竟飞身扑

向黑豹。

菲尔德掩不住满心的焦急,“让我看看你的伤……”

“这伤……不碍事的。”克罗采轻描淡写说着。

此刻,他眼中只有这只受伤血流不止的黑豹,他转过身,不再搭理一旁的菲尔德,

径自检视黑豹中箭的伤口;令人讶异地,方才那杀气腾腾的黑豹,突然像只乖巧的家猫,

伏卧在地,任由克罗采轻抚。

一旁的众人对眼前这怪异的情景,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克罗采右手按住黑豹后腿的伤口,左手握住羽箭,“忍着点!”似乎在对黑豹说话,

他左手一扬,利落地拔出深陷在黑豹皮肉下的羽箭,黑豹低呜一声后,冷冽的双眼笔直

的凝视着不远处的菲尔德,俨然一副护主模样。

“可否……拿些外伤药来?”克罗采对距离数尺之遥的随行御医说着。

御医随即递上伤药。

帮黑豹上了药,克罗采抚了抚它的颈项,叹道:“你身上带伤,血味浓厚,只怕不

出数日,便道同类觊觎,给吞食了。”

“陛下。”克罗采终于正视着一直跟随在身侧的菲尔德,“我想收容它几天,待它

伤势好转,再放它回山,可以吗?”

菲尔德对只顾一头豹子的伤势、全然不管自己生死的克罗采,相当的不解,瞥见她

满身血水的伤口,与毫不爱惜自己的态度,一阵心痛又涌上心头。“要带豹子回宫可以,

不过,先让御医看看你的伤。”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放任眼前汨汨流出鲜血的克罗采。

克罗采露出一丝笑容,似乎很开心,“谢陛下成全。”

他起身,离开黑豹,坐在一块大石上,让御医为他检视伤口。方才,菲尔德一剑由

肩头砍下,虽然情急之下略收了剑势,但遭近距离的利刃刺伤,仍是非同小可。

随行的两位御医马里与安曼赫,看到克罗采一身是血,不禁面色凝重,举步走近克

罗采,隐约可见克罗采白色衣衫下,一道刀口自右肩划下,深长及背,两位御医的眉头

锁得更紧了。

“先止血。”安曼赫首先出声,摊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准备为克罗采疗伤。

他与马里两人凑近克罗采身边,定眼一看,不禁吓了一跳!

哪儿有血啊?克罗采那道重创筋骨、深断血脉的伤口,在没有任何治疗的情况下,

竟已自动止血了;雪白的衣衫连同干涸的血渍紧贴在皮肉上,看上去,就像一条怪异的

红色巨蟒。

马里看着眼前的克罗采,一股骇然之意不禁由脚底直窜心口,这女人可以跟豹子交

谈,身受重伤、流了满身的血,不仅状若无事,伤口竟还会自动止血。这……这太诡异

了!这有鬼……“妖……妖女!你……你不是人!”马里失神地大叫。

众人看到御医靠近克罗采不久后,突然失声大叫,均感诧异。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安曼赫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开口,而马里只是瞠大眼睛,神色惊恐地看着克罗采,

过度的惊吓,让他连叫喊的力气也吐不出来。

霎时,周遭的气氛冰冷了起来。

“呵呵!”一阵清脆的笑声,打破众人的僵寒。

这笑声出自克罗采,他缓缓起身,脸上仍是盈满笑意,“抱歉,吓着你了,马里大

夫。”

“这是怎么回事?”菲尔德神色肃穆地问。

“没什么!方才马里大夫见我身上深口太深、太骇人,所以吓了一跳!”克罗采语

声平静,脸上神色甚是和缓,一时之间,他身上那股特有的清淡温柔之气,慢慢地在余

晖退去的黑夜中弥漫开来。

“是这样吗?”

疑问声中,微风再次轻拂,拂过众人衣衫、吹向缥缈天际,轻轻开启淡薄的黑幕,

幽微的月光自半掩的云中露出,洒在克罗采紫蓝色的顾长身影,将他映得一身银白光透,

彷如天使下凡、精灵降临,仿佛是虚幻杳然、不曾存在于这世间的绝美生命体。

众人屏息看着月光下绝美、奇异的身影,脑中满是疑问与不解,像是突然被人掏空

了心魂般,没有人再去追问方才所发生的事情,追问何以堂堂一个脚医会被一道伤口吓

得惊惶失措、何以克罗采能与豹子沟通、何以他深裂的伤口不再出血、何以……马里喊

她为妖女?

众人像是全傻了般,没有人再去细想其中缘由……

???

黑夜中,一行人策马回到狩猎行宫。

此刻,祈月神殿中,灯火通明,菲尔德抱着浑身是血的克罗采一路往寝宫直奔。

侍女们赶忙迎上,然而,当他们看见尾随在君王身后的黑豹时,个个吓得惊声尖叫、

花容失色。方才,在树林中,克罗采坚持要先行回宫,他撕下一方衣襟,随意将右肩包

扎了一下,“放心,我也懂得一些医术的。”仿佛要菲尔德放心似的,他显得一副没有

大碍的模样。

然而,回宫的路途毕竟遥远,加上山路曲折,菲尔德虽已尽量策马缓行,但从马鞍

上传来的震动,仍是不停牵痛克罗采背上的伤口。

克罗采紧闭双眼,大厅灯光映照下,失血过多的脸庞,益显苍白,他整个身子瘫软

在菲尔德怀中。这伤,让他有些虚脱无力。

“传御医,快传御医!”菲尔德对退避在一旁的宫女们叫嚣着。

“不,别叫御医来。”不知何时,克罗采已经醒来,脸色也不似先前那般苍白吓人。

定眼看着怀中虚弱的人儿,菲尔德脸上神色甚是难看,激动的言语自唇齿间迸射而

出:“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流了多少血?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吓人?”怒气中,

绿眸锐光让人不敢逼视,“什么花之精灵、什么奇特的力量,受了伤还不是一样软弱不

堪!”

看着神色激动的菲尔德,克罗采伸出一只纤白手臂,缓缓攀上他颈项,“对不起,

让你担心了。”口吐微弱的声息,紧贴在他胸前,倾听他强烈起伏的心跳。

突如其来的温柔与亲昵动作,像一方冰凉的池水,浇熄了菲尔德如火焰般激昂狂热

的情绪,轻抚着克罗采身后的长发,望着一双温柔明亮的紫蓝色深眸,一股没由来的痛

楚隐隐窜上心头,让他痛得有些莫名、有些迷惘、也有点不知所措……

一脚跨进寝宫,菲尔德将克罗采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你请宫女们帮我准备一盆温水,我的伤口我自己可以处理。”克罗采的精神似乎

恢复不少。

拗不过克罗采的坚持,菲尔德命女侍为她打了一盆温水,并准备干净的替换衣物,

偌大的寝室里,两个人对望而坐。

“我要疗伤、换衣服,你不出去吗?”克罗采问着。

“你伤在背后,需不需要我请女侍们帮忙。”

“谢陛下关心,我自己处理行了。”

“那……我待会儿再过来。”菲尔德虽不放心,但还是举步离去

克罗采看着镜面中的自己,脱下一身血红衣衫,检视着背上浅显、近乎密合的伤口。

他有些讶异,“竟然复元得这么快!”他自语地说着。

有好长一段时日不曾受伤了,漫长的岁月,让他几乎遗忘自己特异的体质。越是残

肢断骨的严重伤势,“黑茉拉”反噬的力量就愈强,这个奇特的生命因子,常常在数小

时、甚至数分钟之内就掩去所有伤口;倒是那些微小的皮肉之伤,有时反而会令他痛上

好几天!

今天在树林中让御医检视伤口,真是失策,他瘫软在床上,无力地想着。

???

晨光中,克罗采幽幽转醒,一翻身,发现自己正被拥在一只强而有力的臂膀中。

他无奈地挤出一丝笑容,昨天晚上,任凭他说破了嘴,菲尔德就是不肯离去,他用

力扳开挂在肩颈间的大手,起身下床。

这样的举动,惊醒了睡梦中的菲尔德,他带着迷的眼神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会

儿?”

“陛下该准备回宫了吧!”无视于菲尔德的温柔体贴,克罗采下起逐客令。

“你!”菲尔德瞠大了眼,睡意霎时全消,“我是皇帝陛下,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是吗?”看着倚在床上的菲尔德,克罗采发出一声低微的冷笑,“那……陛下您

慢慢休息吧!”说着,他径自开门出了寝宫,留下一脸愕然的菲尔德。

这……这女人竟然就这么走了?她到底有没有把他皇帝陛下看在眼里啊?

???

步出寝宫,克罗采在祈月神殿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发现这座神殿不仅占地颇广,也是布里亚特行宫中位处最高、惟一能与皇帝陛下

居住的曦阳神殿遥遥相望的建筑物。

拾阶而上,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矗立的灰白色石柱,这些支撑殿堂的主要廊柱,大半

均以涂上灰泥的石灰石所建造,加上大理石的山墙雕刻,显得庄严宏伟。

通过高达十二米的圆形拱门,是一片花海如画的中庭,清泉喷池、艺品雕刻,将整

座宫殿装点得美轮美奂;沿着白色碎石步道走去,是金碧辉煌的正殿,也是他昨晚休憩

的地方。看样子,菲尔德让他住进一座相当恢宏壮丽的殿堂。

远处,侧殿小径上传来一阵话语声,女侍们三三两两地走来,克罗采坐在花丛里,

掩身于花叶交叠中。

“我猜啊,她一定是未来的皇后。”

“昨天晚上陛下好紧张呢。”

两道娇俏的声音,兴致高昂地谈论。

“唉!”一声长叹,打断了两个女孩的交谈。

“怎么啦?总管大人。”两个女孩齐声问着身旁的中年美妇。

妇人眉心紧锁,语带忧心地道:“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既没立后、又未册封,

就让那个女人住进祈月神殿。”

“有什么不对吗?”女孩们问着。

“你们年纪尚幼,自然不知其中典故。”中年美妇幽幽说道,“相传这曦阳、祈月

两神殿,曾与太阳神阿波罗及月神黛安娜立下誓约,日月相伴,生生世世,永不背弃。

对历代君王而言,这是神的殿堂,长久以来,也只供皇帝及皇后休憩,连侧妃都不能进

来的。”

“真的吗?”两个女孩瞠大眼睛。

“这种事还假得了吗?”美妇轻斥着,“当年,先皇的宠妃索菲雅为了想进祈月神

殿,还曾带了大批女侍到前殿吵闹不休。”

“那后来呢?”

“后来……”美妇的声音迟疑,似在回想些什么,“先皇将索菲雅王妃遣了出去,

先皇还说:‘祈月神殿是卡斯提罗诸神的殿堂,只有被我拣选的女神才能踏入这座宫

门!’。”

“哇!先皇对皇后真是深情哪!”

“嗯!可是这样索菲雅王妃不是很可怜吗?”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字字句句全都传入克罗采的耳里。

原来,祈月神殿背后还有这样的典故。

怪不得他总觉得这座神殿与众不同,神圣高雅之气更胜其他宫苑。但,既是如此神

圣之地,菲尔德为何带他来这里?就算昨晚情况紧急,他也应该不是那种病急乱投医的

人;更何况,比起祈月神殿,山腰上那些小官苑近多了,不是吗?



难道,他真的对自己动了真情?想到这儿,克罗采不禁有些心慌。

不行!再这样耗下去,他与菲尔德的关系定会纠缠不清。还是离开吧!离开这片士

地,没错,一走了之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蓦地,矮木丛中,传来一阵沙沙低响,中断了克罗采的思绪。

“你来啦!”克罗采对穿过木叶缓步走来的黑豹说着,“昨晚睡得好吗?”

看到黑豹腿上的伤,克罗采有些愧疚。“真是委屈你了,没想到克雷莉雅会把晶片

放在你身上,为了找我,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吧!”

黑豹凑近克罗采身旁,将整个身子趴下,红色的目光直勾勾地凝视着他。

克罗采一把抬起黑豹前脚锐利的爪牙,一一检视着,他幽亮的紫蓝眸色慢慢泛起一

片冰冽的冷蓝,咻的一声,黑豹的利爪被克罗采拔起。

黑豹因疼痛整个身子跳了起来,克罗采赶紧伸手安抚它,“没事了,别激动。”

他轻抚黑豹颈项,豹子又乖乖地趴下去,依附在他脚边。

他端视自黑豹身上拔下的利爪,灰白略微弯曲的指甲上,似乎刻了甚多文字,他不

禁蹙眉,这么小的字,岂不让他看到眼睛发麻?克雷莉雅总是爱给他出难题。

无奈,他只得集中意志,缓缓调整瞳孔的聚光力与焦距,直到能看清楚这些细小的

文字为止。

亲爱的父亲大人:

时光飞逝,分别至今已逾半年,在外一切可好?

今天凌晨,收到母电脑黛莫丝的通知,她决定启动星围内386具军事及通讯探测卫

星,进行全方位的地毯式搜索。看样子,没捉到您,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请您务必留

心!

谨祝平安

女儿克雷莉雅

看完信,克罗采仰望天际,思索着克雷莉雅信中的警告,军事及探测卫星已全数启

动;看来,他还是得在杰西嘉星上待一阵子。

因为,惟有这个偏僻遥远、又尚未开发的原始星球,才能躲过黛莫丝天罗地网般的

追踪。
 0   2005-07-04 11:35:5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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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春宴

克罗采回到正殿时,菲尔德已经离去,但是立在正殿大厅两侧、一字排开的侍女,

却令他吓了一跳。

“恭迎克罗采小姐。”侍女们叩首,齐声说着,为首正是刚刚在花园里看到的中年

美妇。

“这……”克罗采有些受宠若惊,“大家毋需行此大礼。”

中年美妇抬起头说:“陛下有今,命我等需善尽照顾克罗采小姐之责,小姐毋需介

怀。”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妇人续道,“午膳已备妥,请克罗采小姐移驾偏厅用餐。”

说着上群人拥着克罗采往偏厅移去。

位于正殿左侧的偏厅,是一间漂亮的大厅,浅白素净的落地窗帘、米黄柔细的绒毛

地毯、精致彩亮的玻璃图绘、满室扑鼻的花香,克罗采喜欢这清爽淡雅的感觉。牙白色

长桌上已置满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显然这些女孩与御厨们为他费了一番工夫。

“一起用吧!”看着桌上足可供应数十人份的食物,克罗采对侍女们说。

“谢克罗采小姐抬爱,但这是陛下命宫中大厨专为克罗采小姐准备的,奴婢们不敢

逾矩。”中年美妇恭敬地回答。

克罗采看了她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克罗采小姐,奴婢名唤朱蒂丝。”

“很好,朱蒂丝,我命令你同我一起用餐。”

“这……”朱蒂丝连忙俯跪在地、神色惊恐,“奴婢身份卑微,不敢妄为,同桌共

餐这事若传了出去,定辱没小姐的身份,请克罗采小姐莫要为难奴婢。”

克罗采看着受惊的朱蒂丝,连忙弯下身子扶起她,“你怕什么?我只是要你陪我吃

饭而已!”说着,他笑了开来,一张精致的俊容、清亮的眼神,映衬得满室温柔明亮。

“你们都坐下吧!陛下若要问起,我自会帮你们担待。”克罗采拉开椅子,逐自坐

下,“如果你们不坐下,那我可就没法吃饭众人看着一脸温和诚挚的克罗采,互看一眼后,终于怯怯的拉开椅子。

对她们而言,这是从未有过的经验,在祈月神殿的偏厅用餐,应该是梦里才会有的

场景。

克罗采一一询问着她们的名字、年龄、喜好乃至家庭背景,众人发现这位美丽的小

姐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她不仅能正确无误喊出每个人的名字,对于每个人所说的话也都

能清楚记住。

刚开始,克罗采问一句,侍女们才敢答一句,慢慢地,感受到克罗采的随和,众侍

女的矜持也随之放下,开始天南地北的聊起来;从自家的琐事一直谈到少女情事,女孩

们的话题似乎怎么都聊不完。而由偏厅内传出的话语与笑声,不时地回荡在向来安静的

殿堂中,这一餐饭,竟吃到夕阳西下方才结束。

???

菲尔德在月亮初升时分,来到祈月神殿,一跨入前殿的拱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呆立

一下;克罗采躺在草地上,身旁蜷曲着一只黑豹,一群侍女们则围着她起哄嬉闹……

“小姐,说嘛,说嘛!”

“陛下有没有吻过你?”

克罗采有些难堪,“别瞎闹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哦!那小姐与陛下是什么关系?”侍女们不肯放过她。

克罗采有些语拙,他不善于回答这种问题。

“小姐不说,那我们自己猜!”女孩们自顾自的起哄。

克罗采正感无力招架时,一道低沉的男性声音自众人身后清楚响起。

“不用猜了,她是我的女人。”

“陛下!”侍女们惊慌地乱成一团。

“奴婢叩见陛下,不知陛下驾到,未能远迎,请陛下恕罪。”侍女们一个个惶恐地

将头低垂于地,声音微微颤抖。

别了脚下众人一眼,菲尔德望向克罗采,“跟我来。”

拍拍长袍,他起身,尾随着菲尔德一路踱回正殿寝宫。

“伤口!好些了吗?”菲尔德问着。

“不碍事了。”克罗采轻描淡写地答道。

菲尔德坐在床沿,隔着不到半尺的距离,上下打量克罗采,像在欣赏一头奇珍异兽,

眼眸中透着一丝诡谲。

“有什么不对吗?”克罗“木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你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菲尔德微眯起湖绿色双眸,露出浅浅笑容,“我

以为你只对花草小鸟、猛禽野兽有办法,没想到,连一大票侍女你都能治得服服帖

帖……”

“陛下谬赞了,克罗采向来平凡无奇。”

菲尔德起身,轻执起克罗采柔软的掌心,眸中闪着清澈光亮,“在我眼中,你非但

不平凡无奇,而且非常的光彩夺目!”

“陛下……”一阵悸痛轻划过心头,他的深情总教他感到不忍。

菲尔德轻环住克罗采的腰身,在她耳畔说:“明天晚上,有个宴会……”

“宴会?”

“是的,我即位后的第一场春宴。”菲尔德正色道,“我希望你能参加。”

参加宴会?想将他公开介绍给众人吗?

克罗采绝美的脸上泛起一股异样神色,那神色中有冰冷、有无奈,也有一股断然,

“难得陛下如此厚爱,克罗采谨听从陛下安排。”

菲尔德开心的笑了,搂紧怀中的克罗采,他感到相当满足,毕竟,这是克罗采第一

次顺从允诺他。

这一夜,菲尔德再次流连于祈月神殿中。

明亮的月色里,克罗采几乎整夜未曾合眼,一来是不习惯与人同榻而眠,再则他觉

得,今晚的风似乎有些微寒。

???

一早,菲尔德遣了一群裁缝师到祈月神殿为克罗采缝制礼服。

见了这群裁缝师,克罗采疾书一张字条,说道:“烦请各位师傅,照这个尺寸帮我

做件漂亮的礼服。”

裁缝师看了礼服的尺寸,均感疑惑,“克罗采小姐,这与您的身材不合吧?”

“无妨,你们只管照着做就是了。”

“可是……”

几位裁缝师还想说些什么,克罗采已先开口:“我记得陛下似乎有交代,要依照我

的喜好裁制礼服,诸位师傅不会为难我吧?”

“这……小人怎敢为难克罗采小姐?”众人被克罗采的话压得无言以对。

“那么就有劳诸位师傅了。”克罗采绽出一朵灿烂的笑容。

???

傍晚时分,克罗采拎着一袭方裁制完成的浅粉色礼服,来到绿幽宫的西座客房,轻

敲了几下房门,“克莉丝汀。”他轻唤着。

自从那天在格林卡广场上,陪着菲尔德狩猎,每天早出晚归,负伤之后一直住在祈

月神殿。所以,两人已有好几日未曾照面了。

“克莉丝汀。”克罗采又叫了一声。

“克莉丝汀不在!”屋内传出一个女孩不悦的尖叫声。

克罗只能站在门外,有些哭笑不得,因为这吼叫声正是由克莉丝汀所发出。

“克莉丝汀。”克罗采放低声调,语音轻柔,仿佛能融化人心似的,“我知道这几

天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好,别气了,好吗?”

屋内静了一下,许久,门扉终于开启一道小缝。

克罗采举步入内,克莉丝汀坐在桌前,一双大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枣似的。

这几日,有关皇帝陛下与克罗采的传闻,早已甚嚣尘上,克罗采住进祈月神殿后,

众人更认定她是未来的皇后人选;她谜一般的身世,也成了众人亟欲知晓的事。这几天,

光是上绿幽宫打探克罗采消息的人,已让罗兹伯特疲于应付,大厅前的门槛几乎都要让

来访的客人给踩坏了。

其实,众人的心态都是一样的,不过是想趁此机会了解新后的喜好,以便未来可以

投其所好,加官晋爵罢了!

而克莉丝汀与克罗采向来交好,因此拜访她的贵族少妇自是络绎不绝。然而,自从

她最要好的朋友与梦中情人传出恋情后,她就谁也不想见,她觉得非常难过,究竟为谁

难过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她喜欢克罗采陪在身边的感觉,可是这个最要好的朋友被皇帝陛下抢走了;另一方

面,她又为梦中情人喜欢上克罗采而感到失落。虽然,她从来不敢奢望能成为皇帝的恋

人,但皇帝陛下喜欢上她最好的朋友,仍让她百般不是滋味……

总之,她觉得自己心里一片混乱,乱得她脑袋一片空空如也,完全无法思考。于是,

她伤心、难过、掉泪,几天下来,竟也消瘦许多。

克罗采看着眼前的克莉丝汀,顿觉有些不忍。

“听说你受伤了,还好吧?”克莉丝汀讷讷问道。

方才克莉丝汀以为又是哪个贵妇人上门来探消息,因此不耐烦地大声吼叫,听清楚

是克罗采的声音后,既惊讶又有些不敢相信,忙冲上前开门;但是一想到自己狼狈的模

样,开了门后,又躲回房间内。

“很好啊,比起你这只红眼猫好多了。”克罗采逗弄着克莉丝汀。

“你竟然说我是红眼猫!”被克罗采一逗,克莉丝汀平日活泼好动的精神又活了起

来,“你这个没良心的大竹竿!也不想想我是为谁伤心、为谁难过?”

“抱歉,让你受委屈了。”克罗采敛起笑容,一脸肃然。

如此诚心挚意的道歉,反而令克莉丝汀有些不好意思。“这……其实你也没做错什

么,用不着道歉啦!反正,我跟陛下本来就是不可能的……”

听到克莉丝汀释怀的言语,克罗采露出宽慰的笑容,他拿出手中那件淡粉色的礼服,

“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克莉丝汀看着眼前这件手工精致的淡粉色礼服,两颗眼珠子顿时亮了起来,“好漂

亮!”她大叫着,将礼服贴在身上比照,“大小也刚好。”

“当然!这是特别为你订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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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克莉丝汀瞪大眼睛,也不顾手上还拿着礼服就一把抱住克罗采,连人

带衣像只猫咪一样磨蹭着克罗采,“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克罗采像个兄长般,轻拍她的背,“去洗把脸,好好打扮一下,等会儿还得参加晚

宴呢!”

克莉丝汀这才想起这件事,今天晚上是皇帝陛下大摆春宴的日子,所有王公贵族都

要出席,父亲早已告诉过她,而她却只顾着闹情绪,压根儿把这事给忘了。

“幸好你提醒我,否则,待会儿准又要挨骂了。”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赶紧命侍

女打水,备上胭脂水粉,准备换装。

趁着克莉丝汀打扮的空档,克罗采悄悄地往雷斯里的房间走去。

???

春宴,是个美丽而特别的宴会。

依卡斯提罗帝国的习俗,在三天的狩猎大赛后,必须举办一场盛大的春宴,这是为

“春之女神”而办的飨宴。感谢春神让冬雪退尽、万物重生,感谢春神让寒风稍歇、绿

叶猫新;感谢众神一直庇佑这块土地,使其能风调雨顺、五谷丰收、国泰民安。

狩猎比赛中所猎得的珍禽异兽,将以各式精湛的烹调手法,做出一道道味美汤鲜的

佳肴用以祭祀春神。这一刻,所有的王宫贵族,都可以踏上神圣的曦阳神殿,与君王同

乐、与舂神共舞;美酒佳肴、金石丝竹,这是春神的礼祭,也是众人与春神相约的狂欢

日。

此刻,曦阳神殿内,金光灿耀、照照生辉,王公贵妇们个个锦衣缎袍、珠围翠绕,

钗光鬓影,好不热闹!

菲尔德端坐于在神殿前方一张覆着黑色尊贵貂皮、以精细手工镂月裁云的鉴金椅上,

座下左右两旁分别为四大兵团的领导人,黄金骑士葛尔诺、绿骑士罗兹伯特、红骑士贝

鲁达及黑骑士弗蓝希。

晶钻华丽的大灯下,舞池内罗裙轻摆,将相王侯、少妇淑女,或执手、或相拥,双

双对对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菲尔德轻啜杯中红色酒汁,一双俊眸不时地瞟向殿门外。

舞会开始已经有好一阵子,他也同几位名媛千金跳了几支舞,却迟迟不见克罗采的

踪影,遣人到祈月神殿催请,却说克罗采早已出门赴宴。

她该不会临阵脱逃吧?菲尔德在心里想着。毕竟,克罗采的心思,向来都不是他能

预料的。

正当他坐立难安时,神殿入口处,出现三个人,仿佛从一幅绝美的画中走出来似的,

三人的出现,让场中正尽兴翩舞的众人,全缓下舞步,将目光落到三人身上。

克莉丝汀穿着克罗采送她的浅粉色礼服,一头亚麻色长发柔顺地披落在身后,柔嫩

甜美的笑靥,就像个天使般。

她的右侧站着雷斯里,一身英挺的墨绿色镶金军服,修长的身形,茶栗色犀利的双

眸,他的俊美在帝国里原本就是出了名的,在一身华服的装饰下,更显得出色亮眼。

两人的左侧,站着一个银白耀眼的男子,男人有着一张美得过火,美得让女人嫉妒、

男人疯狂,美得让百花为之失色的倾城容颜,紫蓝色的双眸、紫蓝色的长发,他是克罗

采!

方才,在绿幽宫中,克罗采向雷斯里借了一套白色的立领军服。当克罗采换上这件

军服时,一向冷然孤傲的雷斯里也不禁亮了眼睛,他没想到隐藏在克罗采宽松长袍下的

躯体竟与自己如此相仿;除了肩膀较为纤细外,身高及胸膛的厚实度都不输给平常锻链

有素的他。

当然,最令人讶异的是,克罗采是个男人!

“你这个样子上曦阳神殿,也许没办法活着走出来。”雷斯里严正地对克罗采说道。

“现在不把事实说出来,将来只会更难善后。”他知道,他与菲尔德之间必须有个

了断。

于是,两个男人牵着一副天真烂漫、不明就里,还以为是化装舞会的克莉丝汀来到

神殿门口。

在众人的注目下,三人趋身向前,在菲尔德的高椅前恭敬的行礼,一旁的司礼官高

声唱吟着:“绿骑士座下左翼将军雷斯里、第一千金克莉丝汀,偕同克罗采‘小姐’,

向陛下请安!”司礼官的喉咙像是被异物噎到般,那“小姐”两个字硬是小声到几不可

闻。

菲尔德坐在华丽的金椅上,俊俏的脸庞没有一丝笑容,原本炯亮清澈的双眼,此刻

微微眯起,变得有些细长,看不透的深眸中似乎隐藏着什么。“我说,冰山美人哪!”

刺耳的话语,让雷斯里像是被人劈了一记闷雷!皇帝陛下已经很久不曾这么称呼他

了,这个他不甚喜爱的称呼……

由于雷斯里长年伴随在罗兹伯特身边,他容貌俊美却又不近女色,而罗兹伯特丧妻

多年始终未再续弦,加上雷斯里以仅仅二十六岁的年龄登上左翼将军的荣衔;是以帝国

中总有些辈短流长,对他与罗兹伯特的关系诸多揣测。菲尔德有时私底下亦会称他为

“冰山美人”,借以调侃罗兹伯特,但却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称呼雷斯里;毕竟,

对男人而言,这不是个多光彩的称谓。

陛下动气了!雷斯里很肯定,而且是几近愤怒。

菲尔德的表情飘忽难测,“你……身边两个人,哪一个是克罗采啊?”

这句话,问得既酸涩又讽刺,克罗采的容颜菲尔德是一定认得的,只是,由女人变

成男人,这实在是太离谱了!

对于克罗采的性别,菲尔德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他似乎下意识地排拒承认这个

事实。

日夜拥抱着一具平坦而结实的躯体,菲尔德他不是笨蛋,也不可能毫无疑问,但他

总是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她只是比较缺乏女人味、胸部较平、声音较低沉,因为这

么漂亮秀气的脸蛋怎么可能是男人?每每望上克罗采如精雕玉琢般的容颜,他就后悔自

己不该胡思乱想。

然而,此刻他是真的后悔了,他后悔自己没有认真的深入细想。

克罗采踏上前一步,抢先答话:“克罗采在此,参见陛下。”

那张原本秀丽过人的脸蛋,在换上男装之后,预长的身影、眉宇间焕发的英气,已

完全闻不到一丝女人味。

剪裁合身的银白色军服,展现出他纤细却不显单薄的身形。穿女装时,他是个美若

天仙的女人;换上男装,则成了个俊美翩然的少年郎。

克罗采出众的容貌与气质,似乎并不因性别上的转换而有所改变。

菲尔德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有一股椎心刺骨的疼痛,也有槌胸顿足的懊恼。自己

有生以来,第一次强烈为之心动的对象竟是一个男人!

这是多么可笑又可悲的事实!他泛起一抹浅浅的冰冷笑意,微漾的唇角,夹杂着难

耐的痛楚,也有着绝冷的森寒,“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男是女?”

“我是个男人。”克罗采仰起头,话声清晰响亮的在大厅中落下。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君王,他们可以预期君王的愤怒;因为,克罗采这玩笑实在开得

太大、也太离谱了!

众所皆知,皇帝陛下对克罗采不仅宠爱有加,还史无前例地让他住进祈月神殿;不

用说,君王原是想立他为后的。没想到,今晚竟会有如此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发展!这

不仅让众人震愕不已,也让菲尔德蒙受前所未有的耻辱——皇帝陛下爱上了一个男人!

碧绿色双眸直瞪着克罗采,眼中燃烧着两簇火焰,仿似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

他铁青着一张脸,紧握的指关节喀喀作响。倏地,他走下那张君王所属的鉴金椅,

在与克罗采相距不到两尺的地方,拔起腰间的长剑,挥砍而下。

这一剑,来得既快且毫无预警,众人均大叫出声,甚至掩面不忍卒睹。

克罗采也是一惊,他没料到菲尔德会突然出剑,剑尖从他的颈项直劈落至腰际,雪

白衣襟刷的敞裂,银白色腰带应声落地,但克罗采身上没有任何伤回,菲尔德只是划开

他的衣袍,并未伤他。

毕竟……他还是舍不得。

此刻,从克罗采敞开的前襟,众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克罗采白皙平坦的胸膛,他的

确是个男人,不折不扣的男人。

克罗采男性的躯体,彻底粉碎菲尔德最后仅存的希望与理智,他再也无法遏制心中

愤怒的火焰,几乎是狂吼的喊道:“来人啊!把这个叛徒、这个骗子……给我拖下去!”

很快地,克罗采被一群侍卫带离大厅。

罗兹伯特、雷斯里及葛尔诺等人站在一旁,没有人敢上前阻拦,因为,这是他们第

一次见到狂怒得失去理性的皇帝陛下。

在葛尔诺的印象中,他还不曾看过君王在众人面前有过如此强烈的情绪反应。

二十岁的年轻帝王,常有着让人感到害怕的沉稳。似乎是一种习惯,菲尔德总喜欢

站在一旁,冷眼地看着周遭,用那双炯亮深澈的碧绿眼眸,不动声色地直盯着敌人;冷

静、大胆,是君王给人一贯的感觉,像一头狩猎中的豹子,只想着如何撂倒眼中的猎物,

吞吃入腹。

然而,今夜,君王不一样了……为了一个女人,不,为了一个男人,他卸下那张尊

贵的王者面貌,成了一个平凡的男人。此刻的他,只是个为情所困、为爱疯狂的男人。

他失去了冷静、失去了沉稳,他的心被强烈的情感风暴撼动着……

???

澄亮的、金黄色夕阳余晖,自帘幔后微微洒人,映落在长桌上一张白色信笺。

菲尔德瘫坐在长椅上,望着白色纤薄纸张,微支着头,若有所思地想着……

桌上的白色信笺,是大神官奥菲莉雅以鸿雁传书送来的信函,信中的内容无非是要

他尽速返回首都勒拿,毕竟,春季狩猎大赛结束已有半个月之久,众家大臣早已陆续辞

行离去,惟独皇帝陛下还迟迟不肯起程回宫。

一国之君,当是心系社稷、凡事以国体为重,现下却终日流连于行宫中。是以,帝

国第一大神官奥菲莉雅急急修书,希望陛下能早日返回宫门。

???

月光下,马蹄轻踏的足音,在黑夜中缓缓响起,望着牢狱外围高耸的城墙,菲尔德

眼中闪烁着几许迷惘。

这是第几次了?他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刻,独自来到这山崖之颠,位处偏僻、几乎

与世隔绝的牢城。

为什么?还是想见他吗?他是个男人啊!

为什么要男扮女装呢?这是菲尔德一直想不透的问题,依克罗采的个性,不会无故

这么做。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有些后悔,因为他没有给克罗采任何辩解的机会。

可是,就算辩解了又如何?欺君之罪,罪无可赦!不管如何,克罗采身为男人的事

实是永这不会改变的,

那么……他为何还要在城墙前流速徘徊呢?

想见他?如果不再见上一面,他太概无法死心地踏出这行宫一步吧!

为什么会这么强烈地被克罗采吸引呢?他也不懂自己。

刚开始……是讶异于他惊世的美貌,一心只想征服美人。后来呢?后来就像着了魔

般被他身上那股奇特的气质给迷惑,温暖柔和的感觉、奇异神秘的气息,深深蛊惑着他

向来不为所动的心魂,让他疯狂的陷溺其中不可自拔。

克罗采就像那香醇诱人的美酒,未饮之前,芳香四溢、令人神晕目眩;入口后,才

发现静谧如水的酒液,竟如此浓馥香郁、猛烈之气直袭胸口;酒醒后,又因宿醉之痛,

痛切难耐!

烈酒如火、灼心烫肺,甜浆蜜液、刺骨蚀髓。

饶是如此,菲尔德却仍无法忘记酒汁入体后,那股将醉末醉、微醺之际,全身酥软、

飘然欲仙的感觉;像个深受酒精毒害之人,明知它害人匪浅,却怎么也无法将之抛丢。

只能在深恶痛楚与极致欢愉间挣扎,在爱与不爱之间摆荡!他的灵魂被一分为二,被那

个有着绝美容颜的男人克罗采给无情撕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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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相思

菲尔德策马来到牢城门口,守城的士兵见到皇帝陛下深夜到访,个个手忙脚乱、惊

慌失措,惺忪的睡眼顿时瞠得老大。

牢狱长奥伯拉亦匆忙出迎,“未知陛下来访,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奥伯拉

拜跪在地,恭敬地说着。

“深夜来访,原属意外,尔等毋需多礼。”菲尔德话声虽温,仍掩不住他天生的帝

王之气。

“谢陛下。”奥伯拉起身,立在菲尔德身侧,垂首问道:“陛下深夜造访,不知所

为何事?”

“我来……看一个人。”菲尔德沉吟的声调中透着一丝冷凉。

奥伯拉原以为皇帝陛下深夜策马来这囚垢之城,必有要事交办,是以战战兢兢,此

刻,听到陛下是来探监,不觉松了一口气。

“敢问陛下,欲探何人?”奥伯拉恭敬地问着。

“克罗采……”吐出这三个字时,唇舌间似乎有些苦涩。

奥伯拉心头微微一震,略微抬头看了君王一眼,缓缓答话:“是,容微臣为陛下领

路。”

奥伯拉手执火炬,领着菲尔德进入牢城。

一步下幽暗的石阶,浓厚的潮湿霉味与森寒戾气立刻迎面而来,菲尔德不禁倒抽一

口气。

年久失修的黑垢城墙,映着飘忽晃动的烛影火光,透出一股怪异的恐怖与阴森;踩

上坚硬如冰的石阶,菲尔德突地涌起一股悔意与懊恼,他竟将那白净美丽如天使般的克

罗采关在这种地方。

看到君王脸一闪烁不定的神情,奥伯拉适时地开口:“启禀陛下,这牢城虽不甚舒

适,但居住起来倒也安稳无虞。”看样子,奥伯拉已看穿菲尔德的心思。

“他……住得还习惯吗?”菲尔德索性直截了当地问。

“这……”奥伯拉有些迟疑,“这事说来有些话长。”

“什么意思?克罗采出了什么事?”菲尔德的语气失去了先前的平稳。

奥伯拉忙道:“不,不,克罗采先生很好,不仅好,而且……”

“而且什么?”

“这说来真是奇特,克罗采先生来此不过半个月,这牢中所有人犯,全以他马首是

瞻……”

听到这儿,菲尔德泛起微微的笑意,关于克罗采的奇异之处,他早已见怪不怪;对

奥伯拉之言,他更是不感讶异。“他又做了什么事?”

看到君王绽开的笑颜,奥伯拉突然想起克罗采初来乍到的那天晚上……

那晚,克罗采的脸上也是像眼前的君王一样,带着高贵优雅的笑容。

奥伯拉对于这个自春宴上被绑进牢房的男子充满莫大的好奇,因为他实在太漂亮,

漂亮得让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囚禁期间,绿骑士兵团的纳兰罗德斯公爵、左翼将军雷斯里、克莉丝汀小姐,连向

来深居简出的祈月神殿大总管朱蒂丝都来到这座囚城,这些身份高贵之人,全是为了探

望克罗采而来。



这让奥伯拉更加对克罗采另眼相看,心想,他必定有着自己不知的过人之处。

奥伯拉原将这“贵重”的囚犯安排于一楼的囚室中,一来,楼上的囚室不若地下室

湿寒;二来,这是个别的囚室,毋需担忧克罗采的安全问题。

但是,克罗采却执意要住进地下室的大牢房,与一群面貌凶恶、体态魁梧的粗汉共

处一室。

“克罗采先生,莫说我没警告你,这群男人个个如狼似虎,像是几百年没碰过女人,

你这样的人住进去,无疑是羊入虎口啊!”

无视奥伯拉的苦口婆心,克罗采仍是住进大牢房。

原以为他会惨遭一群男人蹂躏,但事情的发展却大大的出人意料。克罗采不仅安好

无事,牢中众人还对他言听计从、奉若神明。

奥伯拉甚为好奇,私下采访其中原委,据狱卒及牢中犯人所述,克罗采初入牢房的

第一天,众人均目瞪口呆,不敢相信来了这样一个俊美惊人的男子,于是个个争先恐后、

亟欲染指,犹如饿虎扑羊般。

只见克罗采从容自若、不疾不徐地笑道:“想跟我睡觉,很简单,打赢了我,就任

你们处置。”

这句话立刻让一群男人血脉愤张,甚至想直接压倒这个看似软弱不堪的男人。

若说舞文挥墨,这群粗汉子只怕连笔都拿不稳,但是比拳脚功夫,这可是像吃饭般

容易的事,仿佛打出生就会似的。男人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心想只要撂倒克罗

采,就可以欲仙欲死一番,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事。

决斗当晚,牢房鼓噪不已,门外还聚集许多狱卒前来观看。

克罗采身形矫健如飞、快如鬼魅,两条看似纤细的手臂,夹带着锐不可挡的气势,

震得身旁众人连退数步,甚是骇人。

连挫几人之后,这群男人中最高大壮硕、绰号“肥牛”的男人使出浑身解数与他对

上,肥牛不仅身高、体格甚为高大,连拳头几乎都要比克罗采大上两倍。

只见肥牛卯足了劲,一阵疾风般狂打缠斗,牢房的空间原就不甚宽敞,克罗采被逼

退至墙角。

只见肥牛趁势一拳朝克罗采胸口急挥而来,克罗采无处可闪,情急之下,一把抓住

肥牛的大手,顺势一转,一个响亮的喀喳声清脆响起,肥牛的手腕骨硬生生地被折断,

痛得他当场嘶声狂叫。

这场比斗,让克罗采以武力强压了众人,也让奥伯拉与狱卒们大开眼界。谁也没料

到这看似纤弱的克罗采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克罗采在狱中技压众人,不仅为肥牛接上断骨,更向奥伯拉索药医人,众人对他胜

而不骄的态度甚为感佩,对他是又敬又怕。

然而,随着相处时间增长,众人发现克罗采是个相当随和温婉的人,他的心,就像

他的外表一样,白皙、透明、洁净,没有一丝丝的暴戾。

克罗采原想利用劳动的闲暇时间,教一千囚犯读书写字,但众人根本无心向学,于

是他改以口述的方式,讲述一些南北大陆的奇闻轶事,有时也会说些仁义之举,借以启

发他们的良善之心。

克罗采的出现,大大的改变牢房的感觉与气氛,就像全身上下披洒着金光的天使,

赤足来到污泥之地,雪白无瑕的足趾踩在黑泥上,虽不甚协调、却不掩其洁净,深黑色

的泥垢,在金光的照耀下显得亮泽而温暖。

菲尔德听着奥伯拉的叙述,愈听愈感惊奇,虽然早已知道克罗采不同于常人,但牢

狱中所发生的事仍在他想象之外;尤其听到克罗采只身力敌众因时,难以置信的表情更

是溢于言表。

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菲尔德愈来愈感困惑……

???

来到囚禁克罗采的牢房前,透过门口前的小窗,他看到沉睡中的克罗采。

月光下,克罗采的脸庞依旧俊美逼人,只是牢房生活让他身上的衣着不似平常干净,

发丝也略显凌乱。

“把门打开。”菲尔德命令着。

嘎的一声,牢房的门被打了开来,老旧粗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声音,扰醒睡梦中的

一干囚犯。

众人纷纷爬起,揉着睡眼,恍惚间,看到牢门外站着一个金发碧眸的男子……

如果说,克罗采兼具两性的纤柔之美,是不沾染任何俗事尘埃、洁白静谧的仙子;

那么,眼前这个男人大概就是披载着金色羽衣、俯睥大地的太阳神吧!

牢中众人个个瞠大眼、张大口,看着门外的那个男子,有着高贵俊美容貌、不怒而

威的尊贵气息、不容侵犯的倨傲神情,只消一眼,便知道他是个高高在上的王者,衬着

华丽服饰所散发出的锋芒,是如此光彩夺目而令人不敢逼视。

克罗采发出一声轻叹,他毕竟还是来了,而且,是在这样的深夜中。

他不在乎吗?不在乎自己同他一样都是男人?

他不生气吗?不气他在春宴上当着众人面前让他难堪?为什么?克罗采不解。

是什么样的执着让贵为帝王的他纾尊降贵来到这低下的囚牢之城!是什么样的深情

让他在暗夜寒风中辗转难眠,来到这地城监牢?当真爱他到如斯地步吗?

他缓缓起身,走到菲尔德而前,平淡说道:“陛下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神

态甚是稀松平常,就像来人是个普通狱卒般。

菲尔德凝视许久不见的克罗采,清丽容颜依旧,只是卸下女装后的他,少了分清艳,

倒是多了分俊美与斯文。

“我……明天要起程回首都勒拿,你陪我一起回去。”

这句话,不仅让牢房里里外外的人满脸不解,连菲尔德也有些意外自己竟会说出这

样的话来。“陛下莫要说笑。”克罗采轻笑着,“我乃待罪之身,身处因牢之中,怎敢

与陛下同进首都之城?”上下打量克罗采的身影,菲尔德缓缓说道:“听说你的身手非

常了得?”

“不敢,陛下过奖了。”

菲尔德泛起一丝冷笑,强制似地道:“以后,你就随侍在我身侧,保护我的安全

吧!”

“陛下。”克罗采抬起眼睫,温婉的神色中似有不悦,“如此的重责大任,克罗采

恐怕难以胜任。”“这是命令,你只需听命行事即可。”菲尔德的语气变得强硬而冰冷。

“若我不依呢?”克罗采的声调微微上扬,紫蓝眸中闪着晶亮,换上火装后的他,

似乎比着女装时多了份叛逆与难驯。

犀利的目光真扫向眼前紫蓝双眸,对于克罗采的百般推拒,菲尔德已逐渐失去耐性。

“在……卡斯提罗帝国中,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你是第一个……”他举步走近

克罗采,高大壮硕、顾长的身躯,将眼前纤细的紫蓝色身子整个笼罩今他的身影中,

“告诉我,为何不想随我回勒拿?”语气虽硬,却掩不住心中的痛楚。

克罗采抬眼看着身前强壮迫人的男体,如灼日般的光芒再次向他袭来,黑夜中,令

他倍觉炫目,那直透心房的热切视线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我……”他别过眼,发现

唇齿间竟干涩得难以开口。“为什么?”菲尔德再次逼近,他英俊的脸孔几乎要贴上克

罗采白膂的脸颊。
 0   2005-07-04 11:38:5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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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罗采深吸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奈,“如果陛下一定要克罗采相陪,克罗采自当陪

同,不过,我有几件事相求,希望陛下能答应。”

菲尔德英挺的眉峰像是被怒火烧灼,挑得老高,“你在跟我谈条件?”

“没错!如果陛下不答应,首都之行,请恕克罗采碍难从命。”克罗采毫不畏惧地

看向菲尔德,语气中满是坚硬。

“荒唐!”这两个字几乎是从齿缝中迸出的。

“的确荒唐。”克罗采露出一丝苦笑,“不过,如果陛下不答允,我是不会随你回

勒拿的。”向来温煦的紫蓝眸中射出一股冷冽,“还是陛下想杀了我,带着我的尸体回

勒拿?”

“你……”蓦地,似有一层寒冰迅速罩上菲尔德俊美的面容,“你有什么鬼条件,

快说!”怒吼声中,他知道自己又再次对克罗采退让了。

像是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克罗采轻笑着,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吧,我答应的事自是不会反悔。”

微仰着头,克罗采语意清晰地道:“首先,回勒拿之后,我要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别

苑。”

还道是什么刁难的条件,原来是要座宅院,那还不简单!“没问题,我会帮你安排

一个适当的住所。”

“谢陛下。”克罗采续道:“其次,我不想担任陛下的贴身侍卫,不过,如果陛下

想找个比试的对手时,克罗采愿意奉陪。”

“好,我答应你。”

“最后,我希望到了勒拿,能有一个清静的生活;因此,请陛下除了每个月的月圆

日外,匆来叨扰。”

“你说什么?”

高贵俊美的脸庞,在此刻泛起一片慑人的冷凝,“你的意思是……将来如果我想见

你,还得经过你的同意?”

“可以这么说。”面对强压抑着盛怒的菲尔德,克罗采语气仍是坚决。

“哼!”冷不防地,菲尔德发出一声嗤鼻的冷笑,举步走向克罗采,冰寒的目光像

要杀人似的。

他每上前一步,克罗采就往后退一步,最后不得已贴上身后坚冷的石墙。

但是菲尔德仍不放过他,像是非要让他喘不过气似的,欺压上他身,无视身旁众人

怪异的目光,整个人贴在克罗采身上,暧昧的紧贴在一起,活像一幅实地操演的诱人春

宫图。

伸手抚过克罗采细白的颈项,沿着颊畔、发丝,最后在敏感的耳后停下,过近的距

离,让菲尔德身上浓烈的男人味道与夹杂着些评汗水的淡微麝香,不断的猛袭着克罗采。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沙哑的嗓音如利剑,既冰冷又刺耳。

被紧压在菲尔德身下,克罗采动弹不得,平日异常冷静的思绪,在此刻似乎也显得

惴惴不安,“我信……”微喘着气息,他紧闭上双眼,“杀了我吧,杀了我……你就不

用这么痛苦了!”他无力的话声与细长的眼睫一起垂落。

白皙的而容上,似有凄苦、似有无奈,有着难言的委屈,也有说不出的苦楚。

菲尔德的心紧揪了一下,绿眸中的火焰顿时冰冻,厚实的大手托起克罗采白净的下

颚,“为什么?你就那么想死?”

克罗采不语,澄亮的紫蓝眸中净是无奈。

“不准你死!”松开怀中温暖的身躯,菲尔德转过身子,背对着克罗采,“明天,

我会派人来接你。”

“你答应我的条件了?”克罗采轻抚着被菲尔德捏红的粉颚,低沉问道。

带着冰冷的俊脸,菲尔德扬起一丝自嘲,“我没有和你谈条件的筹码,不是吗?”

说完,他径自走出了牢门。

在感情的天秤上,爱得深、爱得重、爱得浓烈的人,往往都是认输的一方。

纵使菲尔德心中百般不愿承认自己对克罗采的疯狂,然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

与退让,却是不争的事实。

望着菲尔德离去的身影,克罗采忽然觉得自己无情得近乎可怕。

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无情?从以前到现在,他不都是这样打发那些对他有爱慕之意

的人吗?为什么突然觉得心有不忍呢?因为菲尔德吗?他不愿多揣想……

水晶岩城近乎冰封的生活,早已沉淀他所有的情愫!向来清心募欲的心湖,现在却

泛起一波波莫名的害伯与强烈想要逃离的涟漪;对克罗采而言,这是前所未有句!

???

菲尔德坐在议事大殿上,听着众家大臣例行的朝会报告。

“启禀陛下,昨夜微臣夜观星象,但见空中风旋气盛、众星闪动,臣斗胆以为,此

为大水前兆,请陛下及早研拟良策,以防患未然。”大神官阿利斯塔克立于殿堂中央,

语带忧心地说着。

看着阿利斯塔克呈上的星图,菲尔德问道:“维伦,桑宁河目前水位如何?”

“禀陛下,今年春季雨量甚丰,入夏后,上游冰河又注入甚多水量,是以目前水位

稍高。”

桑宁河为东西流向贯穿卡斯提罗中央的大河,全长约六千公里。沿途流经六大省区、

两大直辖城市,未了于磁风港注入朱海。之所以取名“桑宁”,无非是希望桑田安宁、

田稼丰收。多年来,桑宁河虽非静如其名,但狂暴似的汜滥倒也不多;对卡斯提罗而言,

己称得上是相当多利的良川。

“嗯……”菲尔德沉吟一会儿,问:“众卿家对此事有何看法?”

殿下众人互看一眼、交头低语,却无人发言。

“众卿家没有良策吗?”菲尔德又问了一次。

抬头看了君王一眼,水利司维伦略微迟疑地开口,“禀陛下,有件事,微臣不知该

说是不说……”“有什么事就说吧?”

“是……”维伦语带不安地道:“是有关克罗采先生的事。”

克罗采这个名字,让菲尔德的绿眸闪了一下。

回到勒拿快两个月了,这段期间,他一直遵守着在狩猎行宫与克罗采立下的约定,

赐华宅、赏珍宝,除非克罗采愿意;否则,他绝不轻易踏入克罗采的宫苑。

菲尔德的依从,让朝中文武百官个个惊讶不已。没有人敢相信向来心高气傲又霸气

十足的皇帝陛下,竟会向一个看似纤弱不堪的男子低头。

皇帝与克罗采奇特的关系,看在朝中众臣眼里,除了惊讶之外,自是觉得不妥;然

碍于君王颜面,群臣皆不敢多言。毕竟,没有人敢当面指责皇帝陛下眷恋一个男人的事

实。

久而久之,克罗采这个名字,在君王面前似乎成了一个不成文的禁忌,没有人愿意

轻易碰髑。

此刻,殿上谈的是水利工程之事,维伦却冒出个克罗采。众人莫不为他捏一把冷汗。

“克罗采怎么了?”出奇平静地,菲尔德关心地问着。

“是……”像是得到首肯般,维伦宽心地道:“启禀陛下,前几天,微臣在城西巧

遇克罗采先生,据他所言,今年夏天雨水丰沛,恐有水患。”

“哦?”菲尔德怪异地笑了,“他是先知吗?竟能比神官提早预知水患。”

维伦续道:“禀陛下,克罗采先生语意甚玄,他说:‘今年东南沿海热气团甚强,

而北方布鲁诺冰原冷气团未退,势必在中央大陆僵持不下,届时恐有长达近两个月的雨

季。’。”

两个月的雨季!?这可让众人紧张了。桑宁河流域很少有这么长的雨季,如果克罗采

预言成真,那么,卡斯提罗势必有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水患。

菲尔德拧起眉头,略微沉吟一会儿,“撒哥尔。”



“臣在。”右丞相撒哥尔朗声答道。

“你对此事有何看法?”菲尔德想听听向来足智多谋的撒哥尔的意见。

“启禀陛下,现在已是五月天,距离雨季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依微臣拙见,只能尽

量疏通河道,请沿岸居民提高警觉,以防水祸。”

的确,除了疏通河道外,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真是颇为棘手的事件。

殿门外!一个传令兵疾步走来。“启禀陛下,克罗采先生在殿外求见。”

克罗采!来得可真是时候。

“叫他进来。”菲尔德毫不犹疑地说道。

听到传令兵的话,殿上众人脸上纷纷露出好奇的神色。

传说,克罗采是个美得足以倾城倾国的人。他的美,连日月光辉都无法比拟,如天

仙般的绝色容貌、似花神般的不染纤尘;他的美,让百花失色,让纷飞的彩蝶拢起双翼,

驻足停留,只为凝望他一眼。

当克罗采住进皇帝御赐的“紫花宫苑”后,深居间出,淡然而不与外界接触,彷似

被皇帝藏匿在深闺内苑,不许常人一窥真而目的宠妃。

这样神秘奇特的身份,更加让人充满好奇。

殿门外,克罗采大踏步走入,意外地,众人并未看到想象中的娇媚。

克罗采身着淡绿色无袖丝质背心、贴身的黑色皮裤,腰间系着一条由细碎的水晶缀

成的链带,容颜未改,但女性的脂粉娇柔全退,徒留的,是个让男女均为之疯狂的魔魅

男子。

打从言明性别后,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克罗采的打扮常常带着一丝男性的狂野,

仿佛时时刻刻在提醒菲尔德——他是个男人,不要对他有非分之想。

但克罗采的用心良苦,显然并没有收到良好的成效。

菲尔德不仅将宫内以华丽美伦、优雅静谧着称的紫花宫苑赐给克罗采,更不许任何

人对克罗采稍有微词,彷若捧着易碎珍宝、也像是对待宠妃爱妾般,他把克罗采呵护得

无微不至。

表而上,菲尔德未封他一官半职,也不常探望他,但都城里,上至王公贵族、下在

仆役小丁,只要稍微懂得察言观色的人都知道,在君王而前,克罗采是个万万不能得罪

的人。

“参见陛下。”克罗采拱手一揖,粉绿衣衫衬着紫蓝身影,像绽放在日光下的紫萝

兰。

菲尔德掩不住绿眸中闪耀的喜悦,“不用多礼。”

“谢陛下。”

“你突然来找我,是否为了雨季之事?”对克罗采,他已愈来愈能辨读他的心思。

“陛下果然聪慧。”克罗采嘴角扬起一道优美的弧线,“不知陛下如何因应今年夏

天的雨季?”

“你有何良策!”菲尔德不答反问,他知道眼前这个聪明过人的美男子,定已有了

良策。

“不是很好的办法。”克罗采解释着,“不过可以试试看。”

历年来,河川之所以汜滥,通常都是因河道受阻、遇峡险滩或水位落差过大所造成,

因此,先进国家都以兴筑水坝来调节河川水量,并开凿引道灌溉农田,利用河水高低位

能的转换带动发电。

但是,杰西嘉星——卡斯提罗帝国,这个星球的文明还处在原始发展阶段,并无能

力兴筑水坝,克罗采清楚知晓,他若不出面帮忙,这场水患,将会夺去数以万计无辜百

姓的身家性命。他不能坐视不理。

他摊开手上那一大型手绘的河川流域图表,温婉的话声落在整座大厅中:“桑宁河

全长约六千公里,水量充沛时期,灌溉面积达一百七十万平方公里,平均每年水流量可

达九百亿立方公尺,整条河域中,最容易引发水患的区域在这里……”他指着图中的两

个红色区块。

简短的几句话语,让殿中众臣的眼睛全亮了起来,像瞅着怪物般看着克罗采,诧异

的神色中似乎还夹带几许钦佩之意。

克罗采说的没错,图中的两个红色区域,分别是有“暴龙”及“猛龙”之称的双龙

峡,这两个峡谷不仅河道弯延曲折,峡口更是窄小难行,前后水位落最大落差超过一百

公尺;如此险要的地形,一旦河水暴涨,沿岸居民自是苦不堪言。

“如果,我的推断正确,七月左右,双龙峡的水位会超过海拔二百公尺,届时,峡

岸两旁将全数淹没……”克罗采指着图中画上黄色的区块。

“依你所见,该如何是好?”菲尔德问道。

克罗采紫蓝星眸中闪过一道锐利,“我想……轰掉双龙峡!”

“什么!?”

大殿上传来一片诧异失声的惊浪!有没有搞错,轰掉双龙峡!?

别说双龙峡是有名的奇岩绝壁、山势险要,就算是一般峡谷,想撼动山岳一根来毛

都困难,更别说轰掉它!

“克罗采!”菲尔德带着怪异的神色开了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克罗采语声平淡,面对众人的诧异丝毫不以为意,“桑宁河在行经

暴龙峡前,河面宽度尚有二百公尺,但是行到猛龙峡口时只剩一百公尺,所幸双峡全长

仅一百五十公里,这是最大利点……”

扫了众人一眼,克罗采续道:“但是,想在短时间内轰掉整座双龙峡,难度还是过

高,巨散落的大量灰泥只会令河道更加阻塞……所以,我只是在双龙峡的河床开条引道,

轰掉一小部分的峡道而已。”

“但是双龙峡地势险要,且多为悬崖陡壁,别说开引道了,连凿个洞都难啊!”水

利司维伦对克罗采异想天开的提议,颇不以为然。

“我自有办法。”克罗采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只要陛下同意,一个月内,我会

在双龙峡左右各开出一条引道,每条引道宽四十公尺,水深可达八十公尺。”

此语一出,大殿上一片哗然!

真的吗?真有如此神奇之事?不会吧!

“克罗采。菲尔德缓缓开了口,“既然你有十足的把握,就让你试试。”

“谢陛下。”克罗采终于绽开了笑靥,紫眸绿袍、樱唇粉颊,衬得大殿上一片光耀,

让端坐皇椅上的菲尔德不觉有些心神荡漾。

理了理思绪,菲尔德问:“你此去大约需要多少人手?”

“我要的人力不多,怛请陛下务必挑选精良猛锐之良将。”

“没问题,你要多少人?”

克罗采微想了一下,“大约……二百名吧!”

“二百名?”

几乎可算是卡斯提罗帝国历年来最大的工程,竟然只需要二百名人力?

众家大臣这次除了惊讶外,似乎还夹杂诸多的戏谄与嘲笑声。

的确,连菲尔德都几乎要对克罗采失去信心了,“克罗采,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吧?”

“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克罗采一脸严厉。

“好吧。”微支着前额,菲尔德有些无奈,“葛尔诺,你领二百名精锐的将领,听

候克罗采差遣。”一旁的葛尔诺微愣了一下,正想答话,右丞相撒哥尔已抢先开口:

“启禀陛下,此事可否再三思量。”

菲尔德冷眼睨了一下,“有何不妥吗?”

“禀陛下,黄金骑士历年来仅由陛下一人支使,现下交予克罗采先生……这……只

怕于法不合。”

“无妨,克罗采此去,危难重重……”看了克罗采一眼,菲尔德神色中满是怜惜,

“有葛尔诺跟着,我比较放心。”

这……陛下这眼神、这神态,实在太过反常了!

不管怎么说,克罗采毕竟是个男人,陛下如此呵护,实在让人无法不将两人的关系

想入非非。

连最得皇帝陛下宠爱的右宰相撒哥尔都碰了软钉子,其他人自是不敢再多说什么。

看来,克罗采的双龙峡之行是确定成行了。
 0   2005-07-04 11:39:06  回复
meiguo.com 创始人

emotion

1   2005-07-04 11:32:0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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