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逃离三年的城市,麦子觉得一切都是陌生的,她没有去找以前认识的任何一个朋友,也没有打电话给他们,悄悄的走,悄悄的回来,她只是想回来看看他,一种很强烈的愿望。
自从大学毕业后,麦子就来到这里,并且深深的喜欢上这个美丽的海滨城市。她喜欢这个城市明媚的阳光,喜欢那高高的椰子树,还有那片蔚蓝的大海。她喜欢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想自己的心事或者什么也不想就那么坐着,极目远望,海天湛蓝一色,白云缭绕;辽阔的海面白帆游弋,沙鸥点点;远处几座大小不一,恰似峰峦般的小鸟,完美地呈现着一副大自然的泼墨山水画……她的心会很满足、很惬意。逃离这个城市,放弃自己让人瞩目的位置,只为了那个心爱的男人。三年了,她却依旧无法忘怀。
麦子走出豪都大酒店的大门时,她愣住了,半天缓不过神。三年来魂牵梦系的男人就站在眼前,他依旧那么伟岸,恬淡的笑容挂在脸上。他也看见自己了,麦子紧张得不知所措,扶在门框上的手心沁出滴滴汗珠。一个面容清秀、姿态优雅的女人挽着他的手。她一定是他的妻子,那个他深爱的女人,麦子心里想。她的目光从他脸上转移到她的脸上,麦子终于明白自己最终不战而败的原因。那是一个极致的女人,不仅仅是漂亮,还有那高雅的气质和从容的自信,短暂的对视,麦子慌乱的低下了头。
“麦子!”李杰正和妻子相谈甚欢时,一抬头突然看见久违的麦子,高兴地大叫起来。三年前,不知什么缘故麦子突然从这个城市消失,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离开的原因。麦子和李杰相识于一次私人酒会,酒会的主人谭瑄是他们共同的朋友。那天的酒会,除了主人外,别的人麦子都很陌生,她不习惯和陌生人打招呼,于是一个人静坐在大厅灯光黯淡的角落,百无聊赖的望着闪烁的水晶挂灯。主人谭瑄忙碌的应酬着每个客人,分身无术,无暇照顾到麦子。李杰是谭瑄请来帮忙招呼客人的,他微笑着在人群中周旋。很快,他就注意到一个神情抑郁的漂亮女孩独自坐在背光的角落。
“小姐,你好!很荣幸认识你!”李杰走过去,热情而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麦子扭头看见李杰时,迟疑了几秒钟,她望着李杰俊朗的笑脸,羞涩地点了点头。
“怎么不和大家聊聊呀?”李杰拉了把椅子坐在麦子对面。
“我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能否插得上话。”麦子轻声低语,心却“怦怦”直跳,她不敢对视李杰真诚的目光。
“我帮你介绍吧!对了,我是李杰,谭瑄的朋友,他们也是,有些是商场上的,有些是生活中的。”
“你呢?是谭瑄哪一种朋友?”麦子好奇地问。
“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麦子不解地望着李杰。
“你是谭瑄生活中的朋友吧?没有生意来往的,我也是。如果你是谭瑄商场上的朋友,你早已在人群中忙得不亦乐乎了。”
麦子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她的目光却情不自禁的停留在李杰脸上。
“别紧盯着我看,我会脸红的。”李杰笑着说,还扮了个鬼脸。
麦子羞红着脸,把头垂得更低了。
“地上又没钱可捡,你干嘛一直低头呀?”李杰看见麦子羞红的脸,成心打趣。
麦子突然扬起脸,嫣然一笑,说:“你长得好帅,让人不敢直视,怕被你的目光掳获。”
“哪里!哪里!”李杰的脸不觉中红到了耳根。第一次被一个漂亮女孩当面恭维,他简直无法适应。原来他看见麦子老羞红着脸,想逗逗她,没想到麦子来了这一招,害他闹个大红脸。
酒会有条不紊的继续着,麦子和李杰的谈话也渐渐熟络和轻松起来。客人散去时,麦子也准备向谭瑄告辞。
“我送你吧!顺路。”李杰自告奋勇。
“顺路?你知道我住哪?”麦子纳闷地问,随即又笑着点点头说:“那我先谢谢你了!”麦子没想到李杰会提出送自己回去,心底暗暗高兴,她喜欢和李杰在一起的感觉。
在车上,李杰想和麦子轻松的说说话,但又不知从哪讲起,中断了的对话,一时找不到可延续的话题。麦子坐在李杰边上,也想开口说话,但情形和李杰一样,不知从何讲起。她沉默着希望他先开口。沉默在一瞬间弥散在狭小的车内。李杰终究没有开口说话,他随手打开车内的音乐。
“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不懂,只是一路上我们都在沉默,其实我不要太多的承诺,只要你能说声爱我……”方季惟缠绵悱恻的歌声即刻取代了弥散在他们中间的沉默。麦子静静地听着音乐,心中最温柔的部分流沙般浅浅涌动着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愫。她偷偷地瞟了一眼李杰,没想到他也正扭头看她。
“方季惟的歌,喜欢吗?”李杰问。
“还好,有听过。”
“你喜欢什么音乐?”
“古典音乐。其实用心演绎的游行歌曲我也喜欢。”
“喜欢哪个歌手?”
“说不上特别喜欢谁,只要是好听。”
“我也是,好听的歌我就喜欢。”李杰说完,没再吱声。
沉默又在瞬间挡在他们中间。车厢里只有方季惟深情的吟唱。
麦子到了小区的门口就下车了。临下车前,她和李杰交换了手机号码。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麦子站了很久,心里满满的,好像又空空的。躺在黑暗中,脑海里全是李杰俊朗的笑脸,这一夜麦子失眠了。
后来,在谭瑄家,麦子又见到李杰几次。他们像一对老朋友似的相视而笑,却没有更多的话语。眼睛与眼睛的对视,他们仿佛看时了彼此的心里。爱情就这样悄悄滋长蔓延在麦子心里,她相信李杰也是喜欢她的。
麦子一直在等李杰的电话,每次手机响时,她都以为是李杰打的,可是接完电话后,脸上往往写满失望。坐在高高的写字楼上,她常常会站在窗前眺望这个美丽的海滨城市,眺望李杰家所在的位置,想象他此刻正忙着什么。麦子的神情有些落寞,她不知李杰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喜欢我的,为什么却不给我一个电话呢?”麦子询问自己,却找不到答案。她不会忘记李杰关切的眼神,不会忘记他自告奋勇要送自己回家的情形,还有车内那首耐人寻味的爱情歌曲。“为什么就不来一个电话呢?”麦子焦虑,也有些茫然不解,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读懂了李杰的眼神,但她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放下女孩的矜持,麦子拨通了李杰的手机号码。
“李杰……我是麦子。”麦子温柔地说。
“麦子你好!”李杰的声音有些兴奋。
“还好么?”麦子问。
“还好呀!你呢?”
“我也还好!”简单的客套话讲完后,麦子拿着手机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手机中,他们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传到耳际的,只是对方粗厚的喘气声。
“没事的,就这样吧——再见!”麦子说着,停顿了一下,她希望李杰能够多说些什么。
“好的,再见!”李杰说完挂了手机。
麦子站在窗前,手机还拿在耳边,她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心一点点,一点点的往下沉。望着窗外喧嚣的城市,表情愣愣的,泪水却在不经意时沿着面颊流入嘴中,涩涩的,苦苦的。
浓浓的夜色中,麦子一个人走在松软的沙滩上,心情沮丧。她一直在回想着和李杰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依旧认定自己的直觉。可是,事情怎么会这样呢?麦子想不通。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听着阵阵涛声,望着海面上的点点渔火,麦子陷入了无言的忧伤中,可脑海里依旧是李杰俊朗的笑脸。
离麦子不远的礁石上,李杰也坐着,低头沉思。自从白天接到麦子的电话后,他就茫然若失。他从麦子平静的声音中嗅到了心酸的气味。不可否认,他是有些喜欢麦子的,从认识她的那天起,他曾心动过,也曾为她意乱情迷。可是,自己是个有婚约的人,他找不出理由背叛自己的未婚妻。李杰只能沉默,只能让这段不该产生的情愫无疾而终。
夜深了,麦子从礁石上站了起来,她望了望没有月光没有星辰的夜空,依旧沿着海滩一直走下去,她希望就这样走到天明,或许累了,倦了,心才不会这么痛楚。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前面礁石上突然站起来的那个人会是李杰,那个让她朝思暮想,令人心痛的男人。李杰也离开了,沿着沙滩一直走下去。
海滩上,留有两条深深浅浅的脚印,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麦子无法向别人倾诉自己内心的苦闷,一个人苦苦支撑着。她不再打电话给李杰,但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念他,这种想念仿佛虫噬般撕咬着她的心。
短暂的几个月,麦子好象度过了漫长的一生。她消瘦了,憔悴了,但她依然无法走出他的世界。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要对他念念不忘呢?他值得我如此执著么?麦子一次次的询问自己,但闭上眼睛,李杰俊朗的笑脸依旧从她的脑海中凸现出来。
有一天,麦子去谭瑄家时,他正和几个朋友在讨论关于结婚的事宜。
“你要结婚了?谭瑄。”麦子好奇地问。
“不是我,是我的好朋友李杰。对了,你认识的,他应该会请你哟!”谭瑄说。
听着谭瑄的话,麦子的心一阵阵抽搐着,痛得不能呼吸。她是怎么离开谭瑄家的,怎么和他们告别,她已经无法记起。走在路上,麦子泪流满面,耳畔一直回响着谭瑄的话。他要结婚了!他要结婚了!麦子心里一遍遍悲痛的呐喊着。
麦子坐在自己的房里,从天明坐在天黑,从天黑坐到天亮,她一直流着泪。
在李杰结婚前一天,麦子没有和任何告别,匆匆逃离了这个美丽而冷清的城市。她以为离开后她就可以遗忘,遗忘了,心就可以不再痛楚。
整整三年了,麦子依旧无法忘怀,她总会在不经意中想起他,想起的还有他们之间并不太多的交往。模糊的往事中,他的面容,他的微笑却依旧如此清晰的浮现在她的脑海。
他现在怎么样了?他过得幸福、快乐么?麦子总喜欢坐在夕阳的余辉中想念着他。如血的残阳染红了天际,也把麦子笼罩在一片温暖的霞光中。
回去看看吧,就只远远的看看他。麦子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不会介入他的生活,我只想再看他一眼。这个愿望一直强烈的涌动在麦子心里。她回去了,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她回到那个海滨城市的当天傍晚,在她下榻的酒店门口,她会遇见他,还有他的妻子。这一切仿佛是上天的安排。
李杰拉着妻子的手走向麦子,他微笑着说:“好久不见!还好么?”麦子窘促地点点头,脸在瞬间涨得通红。她轻声说:“我还好。很久没见到你了。”麦子说着,迟疑了一下,还有很多话想说,可在这种情况下,万语千言又如何开口呢?或许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这是我妻子!”李杰指着身旁的漂亮女人向麦子介绍说。那个女人看了麦子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从容不迫的气质让麦子心悸。麦子红着脸,慌乱地说:“你好!”她想向她微笑,却怎么也展不开自己的笑靥。在她面前,麦子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她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卑微。千里迢迢的回来,只为了看他一眼,可现在看见了又如何?他依旧只是另一个女人的丈夫,自己算什么?自己的感情在他眼中又算什么?一阵直抵内心的悲哀掠过,麦子僵立在那里,神情有些恍惚。
“我们和朋友邀好在这个酒店吃饭,没想到会遇见你。麦子,有空过来家里坐坐,我们先进去了……”李杰的话麦子一句也没听进去,她茫然的望着繁华的街市,若有所思的向李杰点点头。
李杰夫妻进去了,麦子还呆呆的站在原地,仿佛木刻,泪水浸满了眼眶。
麦子悄悄的回来,又悄悄的离开。她又一次逃离了这个伤心的城市。她知道爱上李杰是自己的错,可感情又怎么控制呢?真情难以自已,麦子宁愿一错再错。带着伤痕累累的心,麦子坐上北去的列车离开了,她不知道还要用多久才可以将他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