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食堂三楼设了个音乐茶座,每个晚上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光顾,自然地,也尾随了一大帮闻香而动的男孩,我是其中一个。闪烁的灯光若隐若现,轻柔的音乐,像微风拂过湖面。漂亮的女孩上台唱歌总会有男孩送上鲜花,鲜花随着漂亮的指数递增。苹上台时,台下一片排山倒海的惊呼声,齐刷刷的目光直向她射去,她平静若水,露出若隐若现的笑。音乐响起,她唱的是梁静茹的勇气,低沉的声音夹杂一丝嘶哑,很快就被台下山呼海嚣的欢呼声淹没。她显然不满台下的躁动,对着台下狠狠地瞪了一眼。我一向冷静,自始至终面带微笑注视她。当她的目光落到我身上,她先是疑惑后又自然地对我笑了笑,我心里微微一颤。这时候献花的男孩争先恐后地冲上台,她厌恶地一一推开。透过人群我惊奇发现她充满期待地望着我,我举起手,对她做了个出去一下的手势,她竟点点头,我赶紧跑出门外,买了一束花跑上来,在众人的火辣辣目光下将花送到她手中,他露出甜蜜的笑容收下了,台下一片嘘声,我受宠若惊地站在她面前,在男孩们嫉妒的目光下,我颤巍巍地牵着她的手走下台,手心流出汗来,第一次心慌意乱。
大学的爱情就这么简单,那个晚上苹答应做我女朋友,在我说完那神圣的三个字后。空气中飘浮着茉莉花清淡的芳香,路灯滤过树枝洒在她柔顺的头发上,发出迷人的光泽,让我置身一片幻觉中,只有眼前亮丽的苹是真实的。她平静地瞪着我的眼睛说,要对我好,好好爱我,知道吗?她的目光荡漾着明亮的忧伤,令人心碎的忧伤。我感动地望着她,默默无语。我很想对她说我会的,我会用心爱你的,但我没有勇气,我是一个冷淡到不会表达感情的人,只有心里知道我是多么地爱她,可以为她奋不顾身,只为了她回眸一笑。她的目光渐渐暗淡,我的心渐渐紧缩,难道女孩这么在乎承诺,我委屈的想哭,为自己的卑怯也为她的误解。
苹的美丽是全校公认的。她染酒红色的头发,不短不长,前面留稀疏的刘海,穿红色的风衣,着蓝色的牛仔裤,身材更显高挑显眼。经过教学楼口时,男生们的叫好的呼声一片。对此,她总是面无表情漠然经过。她像一个天使,有骄傲的美丽,享受人间的赞美和追捧,却又是孤独的,因为没人懂她的心,所以她脸上总是笼罩冰冷的寒气。作为她的男朋友,在男孩们眼里我是幸福到该诅咒的地步,但只有我知道,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的心是幽深的海洋深不可测,是我无法抵达的深远。
她爱吃苹果,每个早上带上一个苹果边走边吃去教室,这是她的早餐。吃苹果时,先用一方洁净的面纸细心擦干水迹,再缓缓送到嘴边,轻咬,发出蚕咬桑叶的沙沙声,伸出舌,不让一丝汁液溢出。薄薄的水果香混合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让我每根神经情不自禁震颤。她脸上的肌肉却是绷紧的,没有一丝笑容,与眼前的气息不可调和,又让我不由自主地感到刺骨的寒冷。在我帮她背着书包时,她对我说,相信吗?我就是一个苹果,你懂我吗?你真正品味苹果的味道吗?我摇摇头,迷惑地望着她,唯一的联想是她脸蛋有点像苹果。她失望地望了我一眼,像是自言自语说,我以为你会懂的,但你也不懂,没人会懂的。老实说,我不喜欢苹果的坚硬,水果之中我只喜欢温软的橘子,虽然我是北方人,却对南方的橘子情有独钟。苹无意的一句话,我开始尝试苹果的滋味,也终于明白我是多么爱这个南方女子。虽然每天晚上我会慢慢地咀嚼一个苹果,坚硬的皮,初入口时还有一丝苦涩味,里面却松软醇美。这里面蕴藏着什么秘密,我却一直猜不透,正如猜不透苹的心一样。
从第一次认识后她再没对我笑过,看我的眼神像峭壁一样冷峻。她像一个道具,靠着我的肩,手在我手心,冰冷。她的目光流动着忧郁的蓝色,好象在对我默默埋怨,又像低低向我倾诉什么。我是一个木讷的人,虽然察觉她内心的寒冷,却不知道用什么去安慰她,在她身边我感到惊恐不安,比第一次在众人眼中拉她下台还恐慌。我想到苹果的滋味,那丝苦涩突然涌现在嘴边,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的手逐渐冰冷,我手心的温度渐渐失却,我悲哀的想哭,口中的苦涩味浓的化不开,她的脸在我面前慢慢模糊。
知道吗?我就是一个苹果,你懂我吗?每次在梦里都会听到她对着我的耳朵说,等我想上去拥抱她时,她却带着失望的眼神离我越来越远。苹果,别走。我哭喊着一梦醒来,夜,寂冷无声,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呻吟的呼吸。
正如美丽是她天生的一样,我的木讷也是与生俱来的,每天像她的影子守着她,却不懂甜蜜密语去哄他开心,她的心永远紧闭,我们离的如此近,心却相隔如此远。我能看到的是她越来越美丽,美丽的让我心痛,春天是花开的季节,但春天一过,再娇艳的花也逃不脱凋零的宿命。我感觉我要失去她。每个晚上6点我会准时在寝室楼下等她一起吃饭,然而那天晚上,我从六点等到八点,她却始终没出现。拨她手机没有人接,再拨自动提示已关机,我的心一片冰冷,背脊凉飕飕的直冒冷汗。
我跌跌撞撞的不知道往哪里走,以往的冷静再不起作用。我想起她上次说过的一句话,女孩比男孩更有堕落的理由。说这话时,她目光冷的像冰,牙齿轻轻地颤动。像灵光一现,我朝夜色丰华迪厅脚像长了翅膀飞去。
震耳欲聋的劲爆音乐,嘈杂的脚步声,摇曳的灯光,一对对男女扭曲着身体,疯狂地摇头,摆动手臂。在交错刺眼的灯光下,我才发现视力根本不够用,一张张面孔若隐若现,完全分不清人影,我心里直冒寒气。只有钻入人海中挨个去寻找,这是一片欲望的海洋,我感觉自己是一叶倾斜的小舟,在无数的臂膀下闪避着风浪的袭击,脸被撞击的麻木了,我绝望地逃离人海,心里一片冰冷。
我站在吧台前,眼光空洞地游过来往的人们,眼里已有几颗泪珠在打转。不知道什么时候,耳边响起一声熟悉的笑声,我一下惊觉,苹,我张大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她的背影在一个男人怀中渐渐远去,我追上去,他们已经钻进一辆宝马轿车,我贴着车窗叫着她的名字跑,一瞬间我看到她那张漠然的脸,象一柄利刃穿过我心脏,血无声息地流。我瘫软在地上。
她走后,我在床上睡了一周。她的同学交给我一封信,她是第二天收拾东西然后便消失了。信没有称呼,只有短短几行字,苹果鲜艳的颜色有谁关注她柔弱的心,知道苹果横切就能发觉它的心吗?你知道打开我的心吗?一瞬间我似乎明白很多,脑袋却混沌不清的痛。
很久以后,从一张报纸看到,一高校女生傍大款后被抛弃自杀身亡,上面名字为化名。我拿着报纸的手不停的抖,手里的苹果脱手摔在地上,一分为二,颤抖拾起半边,赫然看到居中位置一颗五角星,苹果的心,泪水弥漫了我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