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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女温柔清倌
网友【dreamer】 2005-07-06 04:03:43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10    1
楔子

老娘曾骄傲地说:温家的女子,最是叛逆。

别误会,所谓的叛逆,并不是爱撒娇胡赖,更没有泯灭亲情,祖宗不认。事实上,

虽然老娘老娘地叫,我对老娘……嗯,对「家慈」,还是非常孝顺的。

老娘所谓的叛逆,也不过就是骂骂圣贤,烧烧女则,顺便将三从四德踩在脚下而已。

温家的女子,该是最媚也最野的,并且从来不亏待自己。

所以我,十九岁的温柔,身为杭州第一块招牌「红香院」的花魁,也勉强可以算是

光宗耀祖吧?

老娘闺名叫温可人,年轻时在苏杭是风骚一时的名妓,身后常拖著一大票名门子弟

爱慕的眼光,随时奉献大把的银票。所以,老娘常说女人脸蛋漂亮点,在哪儿都占便宜。

看她自己吧,从出道后就呼风唤雨,身后靠山一大堆。从来只有她挑人,哪有人家挑她

的份?到人老色衰时还有个漂亮女儿可依靠,争气地买下城郊八十亩地给她养老,加上

自己从前攒下的金山银山,她只差没成天高唱:「我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

说实话,也许是在红香院长大,从小眼前无不是赏心悦目的胭脂美女,我并不觉得

自己太特出。倒是老娘和李嬷嬷,坚称我就算自封江南第一美女也当之无愧。老娘常自

傲地说:「也不想想是谁生的女儿,爹娘这等相貌,出个无盐女才有鬼!」

那么我的亲爹,到底是何许人也?

跟据老娘的说法,最有可能的人选是她的头号靠山,英俊威武的镇南将军陈庭卫。

当然,也极有可能是风光南海的青龙帮少主,人称玉面修罗的江浩。

二十年前,芳龄二十四的老娘也许是太无聊了,突然异想天开要生个女儿来玩玩。

于是和李嬷嬷商量,请假一年让她挑个好男人,定定心心地生个漂亮女儿。李嬷嬷大概

觉得投资前景看好,竟爽快答应了。

老娘挑来选去,最后看中相貌、才智堪称高人一等的陈庭卫和江浩二人。于是将避

孕汤倒了出去刷马桶,破例拖著「不幸患了心绞痛,气虚的病体」接见那两个……呃,

两匹种马。偏偏她接见的时间通常间隔十天不到,难怪精明如老娘,也分不清谁才是我

的亲爹了。反正,熬过怀胎九月的苦,女儿顺利到手,她也管不了那些「微不足道」的

小事了。

从小听她说这个故事,总觉得隐隐不太对头。到了七岁那年终于悟出疑点,问老娘

说:如果生出来是个男的,那又怎么办?

聪明的娘竟楞了半晌,最后瞪了我一眼:「老娘肚皮里出来的,我说是女儿便是女

儿!」

呵……我那可爱自信,坚信人定胜天的娘亲!

其实后来想想,若不幸生了个男婴,结局只有三种:送给青龙少主;赖上镇南将军;

或一气之下丢到便壶里溺死了,其中又以第三种结局的可能性最大。青楼中女娃是个宝,

男娃反而是根草,在这红粉当家的地方,总算也换龙子们尝尝便壶的滋味。虽然那很残

酷,我自己铁定下不了手,可是幻想起来,竟忍不住有一丝扬眉吐气的快感。呵呵……

果然最毒妇人心。

又是多么幸运,我身为毒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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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唉呀小姐,你怎么一个人站在窗口发呆啊?头发都吹乱了!李嬷嬷说,今晚王计

银楼的那位肥猪公子要来,让我给你打扮呢!」

肥猪公子?一个失神,迎风而立的美人儿就让丫环小媚给推到梳妆台前坐下。小丫

头两只巧手灵活地抽出步摇,解开丝带,打散了温柔长长的发辫开始梳理,口中犹自嘀

咕:「小姐就是爱发,头发吹成这个样子都不理,还穿这么单薄,也不加件披风,万一

受了风寒又怎么办?」

温柔不语,淡然笑了笑算是答覆。

这主仆二人,个性处处恰成反比。一懒散一勤快,一个爱清净一个偏说个不停。内

心狂放的温柔总是贪玩寻刺激,留下身后的丫头成天哀叹被吓得短寿……近朱者赤近墨

者黑这句话,在她俩手上栽了个跟斗。

看身后那张嘴犹自一张一合说个不停,温柔突发奇想,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媚,

你现在的样子,好像荷花池里的……哈哈……的……金鱼!」

「什么?金鱼?」小媚一楞,涛涛不绝的数落突然中断。回过神来,她瞪了偷笑的

主子一眼,将脸凑到她面前,奋力鼓起两腮:「小姐,除了偷吃厨房糕点时,你哪只眼

睛看到我如此『丰满』过?」

「就是……现在啊!哇哈哈哈哈……」温柔被她标准的金鱼脸逗得爆笑出声,笑不

可抑地趴倒在梳妆台上。这一动,三千烦恼丝就从小媚手中滑掉了,如一件闪亮的黑披

风,散了温柔满肩。

「小姐!叫你别乱动的!你看你看,又要重梳了!」小媚抗议,威吓地扬了扬梳子,

完全忘了让人家笑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是谁。

「好好,不动……不动。」屈从于小媚的「淫威」,温柔揉揉发痛的肚子,坐端正

了乖乖让她梳头。

镜中的人儿粉腮桃红,云鬓散乱,别有一番慵懒风情。小媚细心地将温柔一头乱发

理顺,突然叹了口气:「人美真的什么都美,连头发都又细又滑,像丝缎一般……小姐

其实何必梳妆?就现在这模样,也足以让王公子口水流一地了。」

「是给我吓得口吐白沫才对吧?」温柔吐了吐舌头,看著铜镜里映出自己披头散发

的样子,直觉活像女鬼。呵……美艳厉鬼,王公子不敢要吧?

「小姐老是说自己不漂亮,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小媚喃喃抱怨,一面将温柔拉

起来,俐落地为她整装。

身在福中不知福?她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她……算是美人,这自己当然知道。

看著铜镜中的倒影,不难看出她的好相貌七成是传承老娘温可人的。和娘几乎如出一辄

的大眼睛、新月眉、高腰细腿、白得被人誉为欺霜胜雪的皮肤……而高挺的鼻粱和薄嘴

唇,大概是父系的真传了。若还硬要说自己是丑,那不但虚假得恶心八拉,对她亲爱的

娘更是一种侮辱。

只是所谓青菜豆腐各有所爱,她的相貌,绝非小媚、李嬷嬷她们所说的那样倾国倾

城吧?对一些男人来说,也许她的眼睛太亮,嘴唇线条太冷硬,胸前也不如红香楼的一

些姐妹那么伟大……温柔有些自嘲地撇了撇嘴。嗯,反正有本钱迷倒大多数男人,也就

够了。真要是生得如西施再世,她还得担心红颜薄命呢!

顶著一头珠花起身让小媚为她换上紫纱衣裙,楼下就传来李嬷嬷中气十足的大嗓门

「温柔,快下来招呼客人!」

「来了来了!」她又回头看了眼窗外,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遗憾。唉!月色如水的

夜晚,偏要应付那头色猪……想了一下,她突尤地低声道:「小媚,帮我把衣服面具准

备好,待会儿我要出去……散个步。」

「啊?小姐你又……」

她对一脸吃惊的丫环眨了眨眼睛,不等人家有机会发表长篇大论,抱著琵琶逃下楼

去了。

一到了楼下,温柔轻轻放慢脚步,脸上堆起微笑,有几分骄傲,有几分卖弄风情地

扭著腰,以一个名妓该有的姿态朝最喧哗的那一桌走。一路上四面八方投来无数注目,

大厅里声量顿减。可惜那桌的仁兄偏偏后知后觉。

「李嬷嬷,你家温柔怎么还不下来?要老子等到几时啊?」

还没到,就听到王公子没水准的粗嗓门。细细一看,此君今天穿了件紫色绣金的长

衫罩袍,将他肥硕的身子衬托无疑,难怪小媚刻薄地称呼他为肥猪公子。

「呵呵呵,王公子真爱说笑!奴家怎敢对公子耍大牌?待会儿奴家罚酒三杯,给公

子您陪个不是。」她挑准了时间出场插话,顺便抛了个媚眼过去。

王公子的绿眼一亮,咧嘴笑道:「好好……美人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

面啊!」

「唉呦,怎敢当呢?公子您不愧为世家之子,出口成章,才华横溢啊!」她捏细了

嗓子陪笑,心里不屑至极。

……才华横溢个鬼!还摇头晃脑地,自命风流……看那一桌油头粉面的富家子弟纷

纷大笑拍手加马屁连篇的蠢样,真不懂有什么好笑的,莫名其妙!

李嬷嬷眼见气氛热融,立刻起身为各人斟酒:「来来,我敬公子爷们一杯。我们家

温柔弹得这一手琵琶,可是杭州城数一数二的。是不是啊王公子?呵呵呵……温柔?」

「是。」她假装柔顺地应了声,在一旁凳子上坐下。试了几个音,便漫不经心地弹

奏起来,跟著曲音清亮地唱:「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

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 心人白头不相离竹

竿何鱼尾何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活」

淡淡送出一曲「白头吟」,乐音婉转,词意缠绵,只是曲不对人,她弹唱无心,听

者只怕也意不在此,白白糟塌了这汉乐府的精华佳作。

一曲完毕,众人纷纷鼓掌喝彩。温柔放下琵琶福了一福,风情款款地坐到王公子身

边敬酒。

这,才是今晚的重头戏,也是王家公子肯来砸钱的原因。

红香院二十一个姑娘,其中连温柔在内不过才两个是清倌。男人的心态,得不到的

永远是最好的。所以她们两人,特别是温柔,算是红香院的台柱了。

娼妓和清倌之间的关系,就好像钱和银票般微妙:钱不一定是银票,银票却一定钱。

娼妓不一定曾是清倌,清倌到最后却总会变成娼妓!客人对待清倌通常和对待娼妓没什

么两样,除了……嗯,带不上床,其它的基本上无可避免。

果不出所料,酒还没过三巡,那只毛绒绒的猪爪便蠢蠢欲动起来。

「温柔啊,好个温柔,果然是水当当的俏人儿……」猪爪悄悄朝美人的臀部挪近。

吓!开什么玩笑!她连忙倒了杯酒,边露出最媚的笑容,边整个人做势朝王公子身

上贴去:「公子您谬赞了!呵……来,奴家再进公子一杯水酒……」

酒杯还没到他面前就越倾越斜,大有泼翻之势,而著落点恰好会制造出宛若尿湿裤

子一样的效果。

「啊,美人小心!我来,我来就好。」王公子两只手慌忙接过酒杯,她娇笑著,趁

机坐直身子,理了理头发。

哼!要是那么容易被肥猪吃到豆腐,她还真是白白糟蹋了娘和李嬷嬷十九个寒暑的

辛苦教育。身为艺妓,就要有一手看似赔尽本钱倒贴,却让人吃不到多少豆腐的公关本

事。不然货经万人手,就不值钱了!

偷眼望了窗外一眼,窗外是可爱的月夜……温柔眼神无奈地闪了下。唉,老天保佑

她快点灌醉这头死猪!

说真的,富不过三代这句话,王家是个活生生的例证。王家银楼在杭州已有近五十

年的历史,当年王家老太爷白手起家,从一个酒楼伙计卖命攒钱,终于撑起一片豆腐乾

大的地方卖珠花首饰。那苟延残喘的小店靠著童叟无欺的信誉和精巧讨喜的货色,竟越

开越大,到了王家老爷手里更是发扬光大,终于力排众敌,一跃成为杭州城内的第一银

楼。

也许她也是酸葡萄心理吧?反正看著王公子眼茫茫的肥样,会忍不住觉得含了个金

汤匙出生,未必就是福气。王家三代一脉单传,对这唯一的命根子一昧宠溺,对他花天

酒地毫不约束。可以想见,偌大的家财,总有一天会在王公子手中败光耗荆唉,可惜了

那金山银山。

说到金山银山,这个……再不走,今晚就别想睡觉了。

桌上十来瓶白酒已经滴水不剩,眼看那头猪被她灌得差不多了,温柔偷偷向大厅另

一头的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收到信号,很爽快地立刻跑了过来,充份发挥她长袖

善舞的好本事。

「唉呀王公子啊,您可别再喝了!这个老白乾呐,后劲足!伤了身子咱们温柔姑娘

可会心疼的!」

「温、温柔……」王公子口里叫著美人的名字,头却歪向另一边,显然是醉得不轻。

看来温柔是高估他的酒量了。再不快点把他弄走,可就要让人给抬回去了。

他的酒肉朋友也终于看出这一点,七手八脚地起身扶他:「来来,走了走了!天色

不早,温姑娘也该早些歇息才是……」

哼!现在才想到,好体贴啊!

温柔在心里冷笑,顺水推舟地站起来福了一福,软语笑道:「多谢各位公子关心。

小女子不远送了,各位走好,走好……」

不等那票人走远,她立刻抱起琵琶快步回到楼上。不出所料,一套黑色夜行服已经

在绣床上等著她了,旁边站著个脸色非常臭的小丫环。

「唉,陪猪吃饭真累啊!好累,好累。」她夸张地嚷著,放下琵琶走到架子前,掬

水洗去脸上的胭脂水粉,对一旁那两道哀怨的死光来个视而不见。
 0   2005-07-06 04:03:5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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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怨的小丫环气得七窍生烟,反而变得灵活起来,凉凉地接口:「唉,服侍小姐真

惨啊!好惨,好惨……惨无人道啊!」

她拿棉巾擦净了脸,转身笑道:「不错不错,在我的调教之下果然大有进步,孺子

可教也!」

「小姐!」那两片红唇噘得半天高,可以挂油瓶了,「明天中午有群芳宴,晚上要

去康成少王爷的画舫上助兴,你现在居然还要溜出去!你当自己是神仙吗?都不用睡

觉!」

「是啊!」她随口应道,自顾自地换上夜行衣,胡扯道:「城南有个江半仙,城东

的温半仙,就是姑娘我啦!」

「小姐!」

「好了好了,别罗哩罗嗦。过来帮我把头发绑好。」她端出主人的架子坐到床上,

边手忙脚乱地卸下耳环、项链、手镯,随手丢在一旁。

小媚走过来,不情不愿地替她挽髻:「小姐不能老是那么贪玩,迟早会出乱子的!」

「谁说我贪玩?我是在很认真地存钱孝敬老人家,顺便做做善事,不好吗?」

真要靠当艺妓的那点收入,比下是绰绰有余,比上却万万不足,就算她温柔有倾国

之姿,又哪有可能出道五年就为娘亲购得那八十亩地的豪华宅院?

「可是小姐……」

「好了,再让你拖下去,我真的别想在天明前回来补眠了!」她系上黑鬼面具,满

意地审视铜镜中的自己。嗯,一切妥当,就是那脸谱丑得可以。下次记得买个何仙姑之

类,好看点的。反正她又不会束胸虐待自己,万一不幸和人打了照面,一眼就会看出她

是个女人,戴什么面具也一样。

「小姐,万一李嬷嬷来找你,我怎么和她交待啊?」小媚今晚特别紧张,不死心地

一百零一次端出李嬷嬷来吓人。

「你就告诉她,我勾搭上龟奴,私奔了!」呵呵,粗鲁的她。

看小媚一脸错愕,温柔窃笑在心。吹灭蜡烛翻上窗台,看看四周没人,她伸手搭著

屋檐,足下一蹬就倒翻上去,借著月光朝可怜的小媚挥挥手,开溜了。

也不想想,若不是事先和李嬷嬷打过招呼,她哪有可能总是夜里开溜,五年之久还

没穿帮?……这个笨丫头!

不过,人家做贼都选月黑风高,死气沉沉的时候,她却偏偏诗情画意,总挑天气清

朗的月夜,也难怪小媚会说她玩命了。

一个会武功的妓女……想想挺不伦不类的,对吧?其实不用太惊讶,早说了,温家

的女子不平凡嘛!她的外婆可是当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妙手观音温有容,可惜死得早,

死前盗来的奇珍异宝早在黄河水灾时全数捐了出去,只留下一册武诀给温可人。温可人

怕练武后身材会变粗,没练。那册武诀最后传到温柔手中,温家侠女的一身武艺才算后

继有人。

不过别误会,她温柔和「侠」字,可沾不上一点边。她和外婆的行事处世很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外婆是那种见不得人受苦的慈悲心肠,博爱,爱世人胜过爱自己,可以无

私心地献出一切。她年纪轻轻便香消玉陨,便是因为刚烈如火的脾气,为人打抱不平惹

上不该惹的人,赔了性命不说,女儿也被卖入妓院。而她温柔,自认没有她的善心,没

有她的佛性。

她温柔……算是个很自私自利的女人吧?有恩会报,有债会偿;只偷奸商贪官,她

有她行事的原则。但是她不相信什么人性本善,也从不会想要为素昧平生的人付出什么,

每次偷来的钱她会抽一成捐出,只为了良知未泯,图个心安理得而已。就算有哪个讨饭

的要当街饿死,捐一成便是一成。

自私的她,只懂得要善待自己。

而今晚她的目标,是只不折不扣的肥羊:康成王。

康成王是当今圣上的胞弟,虽然不似圣上最偏爱的几个兄弟那样得意,但是到底身

份尊贵,在地方上呼风唤雨,作威作福还是绰绰有余。康成王在西湖旁有栋豪宅,民脂

民膏收藏了不少。原本她较为安份守己,也不太敢动那里的主意,不过最近闲得慌,终

于忍不住了。

明天康成少王爷西湖上大宴贵客,还特地写了个帖子差人送到红香院,要她赏脸助

兴,言辞竟颇为客气。这位小王爷可想得到,明日座下客,就是今夜的梁上君?

到底有树大招风的自知之明,康成王的西湖别院青石围墙砌得半天高,显然守卫森

严。温柔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家丁,绕著外墙走了大半圈,才总算看到沿墙一棵上了

年纪的银杏树,高出围墙数丈有余。

是个好机会!趁四下无人,她提气上纵,手脚并用三两下就爬到了树顶。幸运的是,

天助美女,在这一刻恰巧刮过阵风,将她攀枝踏叶的那点细微声响也掩盖过去。

可惜温柔的得意洋洋才维持了三秒钟不到,低头往下一看,差点没跳起来。

搞什么,皇宫内院吗?在她脚跟下来回走动的守卫,竟有五个之多!看这样子想过

这第一关已是困难重重,更别说去金库的路上会有多少障碍了!

温柔咬著嘴唇,从口袋里掏出五颗小圆石,拿在手里掂了掂。

说实话,她这流星雨的暗器手法挺烂的,打中了一个不一定可以打到第二个。唔……

如果不幸被逮到,可不可以假装她是来私会康成小王爷的?

还是……抬出老的那个比较有说服力?还是……乾脆打道回府,太太平平地睡个大

头觉算了?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异声。不是风声!吓得温柔连忙低下

头,屏住气息一动都不敢动。

然后她看见的景象,差点让她的下巴脱落。

一个黑色劲装的高大人影如苍鹰般从她头顶掠过,飘落院内。一瞬间,五个侍卫如

泥塑般僵住,脸上的错愕之色也既诡异又可笑地定了格。可是……从头到尾都没见他出

手!

隔空打穴!温柔的脑海中闪过四个大字。原来这就是她未曾有幸亲见的隔空打穴!

那男人在扑落的刹那间,从手指驭气劲连点五个人的穴道,快、准、狠!

偶像!简直帅毙了!

黑衣男人蒙著面,看不出他多大年纪。只见他快速地打量一下四周,便毫不迟疑地

向左斜纵出去,转个弯三两下没了人影。

温柔窃窃笑,连忙跟著跳进院子里,拔腿就追。

真是天助美人也!正愁著呢,平空就蹦出这么一位高人。呵,反正康成王钱多,那

位仁兄持剑开路,她刚好坐享其成。人家是弱女子嘛!不偶尔占占便宜,太对不起自己

了!

这黑衣人似乎对康成王府熟悉到了邪门的地步。他东绕西拐,尽挑偏僻小路走,前

进的方向却始终不曾迷失。倒是一路进来,被他点穴的人越来越多,姿态各异的木头人

多到就快可以媲美秦王俑了。

终于,他老大到了目的地。只见他袖子微晃,点倒了四个一字排开的守卫,闪身进

入一间书房里,顺手掩上门。

书房?温柔犹豫地隐身在假山后,不知该怎么想。她……终究是太莽撞了些。主观

地认定他是同道中人就一路跟了来,完全没考虑到这人也许是别有所图。

怎么办?她偷偷看了眼那扇紧闭的门,眉头不自觉地拧起,衡量手上的选择。康成

王府警卫太过森严,凭她一人独闯,能全身而退的机会微乎其微。所以她只有两个选择:

原路退回,或是进入书房。

温柔叹了口气。

唉,没鱼虾也好,她向来不挑食。谁知道?也许书房里也很有些宝贝呢!抱著乐观

的心情,她藏身在假山后,静静等待那黑衣人的离去。

可是……可是这一等,居然就是半个时辰!

……不会吧?难道说,他老大早就从后门溜了,留下她一人在这里迎风苦候?

唉!难不成真的傻傻等到天亮不成?不管了!她理了理耳边散落的发丝,大模大

样……唔,也不能算是太嚣张地,闪进书房里。

掩上门,里面是一片漆黑。不等她回过神,火褶闪过微弱的光,隐约照出一个高大

的身形,将她娇小玲珑的身躯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你还真的有胆跟来。」很低沉,颇具威信的声音。

鬼面具下慧诘的眼睛眨了眨,确定没有误解人家的言下之意:「你在这里耗了半个

多时辰,只是为了看我是否跟来?」

他耸耸肩,算是默认了。

也许是紧张过了头,温柔荒谬地觉得很好笑,轻笑出声来:「那么,我是否符合你

的期望呢?」

即使火光微弱,她依然能感觉他近乎咄咄逼人的注视,但是那目光中有多少笑意,

她可不敢说了。

黑衣人盯著她面具下闪亮的眼睛,淡淡说了四个字:「与众不同。」

他也在打量著眼前的女人啊!刚进院里就发现身后多了条影子,原以为她必定是为

秘笈而来,现在,他不是那么肯定了。

「指我吗?」她跳开些,用轻松的语气掩饰心里的紧张。这男人有双好锐利的眼睛!

太亮了,彷佛能看透人心,她竟无法正视。

嗯,好特别的女贼?他无意相逼,调开视线望了望窗外,语调仍是平静无波:「康

成王府,不是你该乱闯的地方。」

「因为我是个别脚的贼,还是因为我是女人?」这人……算是关心吗?对一个萍水

相逢的贼?温柔无意多想,看桌上放著一斗明珠,随手抓了些塞入怀中。今夜的收获怕

也只能有那么多了。

他有些意外轻轻嗤了一声:「你倒是不浪费时间。不过,你来错地方了吧?」

她轻笑,含糊地想要混过去:「技不如人,只好捡现成的便宜啊,大侠!何况……

你也志不在此,不是吗?」冒险夜闯王府,若不是为了现成的财物,就一定是更重要的

理由了。搞不好搜著康成王什么把柄,一辈子吃喝不尽了。

好直言无忌!他在心底觉得自己有点恶劣,因为,他起了戏弄之心。

「胆大的女人。」蒙面巾下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阴狠的语气完全听不出是假装:

「不怕我杀人灭口?」

「你无需多此一举。」温柔嘴上说得笃定,心里到底是打了个突,好像被当头棒喝,

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是怎么了?这样冒冒失失的,很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的!真是糟糕!好像从

走出红香院的那一刻起,她的脑子就拒绝运作了。

明知王府戒备森严,就不该不自量力还想要闯;不该跟了进来在书房前徘徊不去,

妄想捡便宜;更不该明知这武功高得如鬼魅般的男人有可能还在其中,就贸贸然推门而

入。

笨啊!温柔几乎想要为自己的愚笨仰天长啸。这下子,她的命是捏在他手里了。

「杀了你,就没有人知道今夜来这里的人是我,何谓多此一举?」他的语气虽然不

善,不过两手还是放松地低垂身侧,告诉了她,他一时三刻还没有出手的打算。

「不杀我,还是没人会知道你来过。我和你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难道我和自己的

脖子过不去,跑康成王面前请他赏口牢饭吃?何况,我也没看见你的脸,不是吗?」如

果不是身在险境,她几乎要为自己稳定的声调鼓掌了。天晓得,背上湿湿黏黏的,在这

冷静的外表下,其实早已汗浸重衣。

不能慌,不能慌……她的心跳都震得自己耳膜嗡嗡响了,但是感谢老天,终于还是

没有崩溃,声音听起来……还算镇静吧?

「放我顺手牵羊一次,于你并无损失,为什么不行个方便呢?」……行个方便?唉!

原来这就是她温柔「高明」的公关手腕,听起来还真是万分无赖。

她想她是幸运的,因为他投来的眼光似乎饶有兴味。微微摇头,他不缓不急地开口:

「素昧平生,我为什么要给你方便?」

现在,是最大的赌注。她要赌他的……幽默感?

「因为我是美女,不靠上床赚康成王银子的美女。」顶著黑鬼面具,温柔大言不惭,

给对方来个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有一瞬间的错愕,然后仰头大笑。好样的!这女人有够独一无二!

当然,能把武功练到这般境界,他也不是白痴。他笑,却没有鬼哭狼嚎地将整个王

府熟睡的卫兵全引出来;然后大玩官兵捉强盗,奋勇突围的把戏。

他的笑声宏亮,可是明明对面而立,温柔却觉得声音似从她的左侧传来。显然是千

里传音的功夫,那笑声也只有她一人听得见。

她该庆幸吧?隔空打穴,千里传音,这两门高深到被人神化的武功,她在一夜间全

目睹了。

他终于止住笑,淡淡朝她拱了拱手:「再见,不送。」

从小在李嬷嬷身旁跟前跟后,温柔当然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抱拳答谢,然后掉头

就走,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目送她离去,黑衣人在心里玩味片刻,微微眯起的眼睛显得高深莫测。
 0   2005-07-06 04:04:0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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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原路退回,一路上三三两两的侍卫依然僵立不动。宽大的庭院加上怪异的人形,那

诡异的气氛实在是怪恐怖的。那人果然厉害!隔空打穴还是劲力十足,都过了一个时辰

还解不开。虽然早料到会这样,但是一想到他武功的境界,温柔心下仍不免骇然,更加

不敢逗留。

出了康成王府,一颗心仍然跳得又猛又急,双腿像是不受控制地飞奔,直到远远看

见红香院金碧辉煌的招牌,才微微松了口气。感觉像是迷路的人终于看到熟悉的路标,

好如释重负的感觉!

慢慢放缓脚步,早就酸软的双腿终于向她提出抗议。温柔倚墙而立,低头看自己的

双手,竟还有些不受控制地发抖。

下次绝不再这般玩命了!虽不是什么上有老下有小,一家黑压压的人头等著糊口,

可是到底有个老娘在啊!

她一连深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平静了。忘记吧!这只是一场出轨的梦,是她一时

冲动做下的愚行……都忘了吧!明天,她还是风情万种的青楼名妓,还是颠倒众生,美

丽,冷静聪明的温柔,不会冲动做蠢事的温柔……今夜的失策,当是一场梦吧!

「再见,不送。」那黑衣男子清冷的话,没来由地又在脑中重播了一遍。温柔突然

有了种不好的预感,顿时片刻失神。心烦意乱地抬头,红香院的招牌不经意地又映入眼

帘。她……淡淡笑了。

再见?是后会无期吧!何况,纵使相逢应不识,又有谁会把白天卖弄风骚的艺妓和

晚上飞檐走壁的女贼联想在一起呢?唉……其实晚上那隐藏面具下的,才是最真实的她

吧?不过,不会有人知道,不会被认出的……深吸了口气,她驾轻就熟地跃上屋顶,悄

悄回到红香院里最深处的飘香阁里。无声无息推开顶楼的窗户,腰一低就回到了那间布

置颇为雅致的绣阁。

小媚已经回楼下睡了,不过,她尽职地为主子留下一枝昏暗残烛,甚至连明天群芳

宴要穿的衣服,也为她准备妥当了。

温柔边摘下面具,边随手摸了摸那衣料。这就是李嬷嬷上次差杭州第一绣坊金织坊

为她裁制的新衣吧?好轻软,好有动感的料子!已经能想像这粉珍珠色的轻纱随风飘动

的样子。

其实,这些华美的衣物首饰,而非一个个奇丑面具,才是她行窃身份的最佳掩护。

只是……回身掩上窗户,多看了依旧灯火辉煌的前院一眼,温柔的心还是难免抽了一下。

始终躲藏在孟浪又风骚的伪装下,她是否在不自觉中改变了呢?还是……有时候,她已

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

***

红香院在杭州已有三十多年的历史,而老鸨李嬷嬷,也算是杭州城的一则传奇。年

轻时她曾是苏杭第一块红牌,美艳动人,能歌善舞,不知有多少公子王孙慕名而来砸钱,

恨不能用银子填平西湖水,只为能与美人双宿一夜。李婉柔这名字响亮无比,连皇帝秘

下江南也指名了这苏杭第一名妓陪酒助兴。美女丽质慧心,侍候得龙心大悦,赏赐更是

不在话下,风光一时。

不过李嬷嬷可不是那种胸大无脑型的笨女人,她从一开始就深知花无千日好的道理,

早就盘算好了人老色衰后的出路。

三十二岁那年风光退休,不屑从良嫁人为妾的她,在几个有权有势的恩客帮助下自

立门户开了红香院,为大街小巷长舌妇的「青楼娼妇传」开拓了全新的辉煌一章。

李嬷嬷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果断,善于打理。不像一些其它的妓院,顶著什么「醉

香轩」、「烟雨坞」的风雅名字,让人乍听之下还以为是酒馆茶楼,背地里却干逼良为

娼的恶勾当;红香院就是红香院,一个俗气、风骚、招尧也招财的名字。这「招财进宝」

四个字才是重点。套句李嬷嬷的不太呃,风雅的名言:「有钱赚就好,什么风流雅洁,

管个屁用!」

红香院旗下姑娘二十余人,绝大多数背后都有段凄凉的故事,有些简直是恍若隔世,

催人泪下。不过那凄凉之中,绝对没有被逼良为娼这一段,有的,只是认命的心酸吧?

这天底下,有多少女人是心甘情愿用倚楼卖笑的方式来养活自己的?刚进来时大多

数人免不了哭天抢地,凄凄惨惨切切。李嬷嬷会开导,会劝解,甚至要姐妹们做说客,

可是若人家还是死活不愿意,她也不勉强,转手卖了给人做妻做妾做丫头。也许无情,

但还是人性,不会看哪个女子美貌便像捉住了金块不放,硬逼人卖笑为生。

女人从一出生,就注定了被男人踩在脚下,世道如此,李嬷嬷也是有几分感叹的。

所以她说,女人何苦还要欺压彼此?

温柔总是猜想,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不过红香院上上下下,至少都是很尊敬李嬷嬷

的。有几人如艺妓兰灵,更是将她视作了救命恩人。

红香院的艺妓总共只有三个。温柔、兰灵、和视温柔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前」头

号红牌封凝香。

封凝香对温柔的敌意,已经浓烈到整个红香院全是她的酸醋味了。戏班出身的她身

段柔软,舞姿颇为动人。可惜,不管当事的两人愿不愿意,从三年前温柔的地位就渐渐

取代了已经二十有三的封凝香。

清倌嘛!又是年轻貌美,风情款款,身价自然不同于开了苞的封大美人。理所当然

的,从此被封凝香恨入骨髓,搞不好还被扎草人用钢针钉过。更何况三个艺妓红牌,就

只有封凝香已非清白之身,也难怪每月两次的群芳宴,她总是千方百计要独揽风头,就

像今天,又抢头筹表演了。

群芳宴是李嬷嬷为了招揽生意而出的花招,人说王不见王,通常那三块红牌会凑在

一起,也只有在群芳宴上,再加上红香楼所有姐妹全都会出来伴舞、陪客,所以每次总

吸引一大帮的纨裤子弟前来喝花酒。其中有些是初入此道,来挑漂亮姑娘晚上好风流的,

有些压跟就是败家子、老色鬼,离不开纸醉金迷的生活。当然也有少数略显倨促不安者,

显然是受了好奇心唆使,又摆脱不了罪恶感。但总的来说,宾客满堂没几个是好东西!

不过,比起那些周旋于人丛中的姐妹们,温柔觉得她真是好命太多了。此时她正悠

哉悠哉地倚坐在粉色纱幕之后,边小口小口喝著香片,边欣赏封凝香卖力的演出。

只是,站在她身后的小媚此时该是脸色铁青了吧?嘻……这丫头好像比以前稍微沉

得住点了,不过很好奇她忍得了多久?嗯,先数二十吧。

二十、十九、十八……九、八、七、六

「小姐!封凝香简直欺人太甚!」

果然,还是熬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温柔忍不住笑了,侧过脸仰头看她:「这霓裳舞

跳得很好看啊!你气什么?」

「小姐!你怎么事不关己似的?她一定是听你说想跳霓裳舞,故意抢了去,好可恶

的女人!」

「算了,她本是戏班出身,她爱跳就随她吧!」

唉!身为红牌也有这点不好,想表演什么都不必呈报,才让封凝香抢了先。不过,

霓裳舞虽有引人暇想的意境,她也表现得太过了!再加上那身衣服,那表情……啧啧,

真是名副其实的春宫曲了。

「哼!好粗俗放荡的步子!霓裳舞让她抢了先,真不值。」在温柔左侧,始终静坐

不出声的兰灵突然开口了,一贯冰冷的脸上此刻除了淡漠,还有不屑。

她偏头看兰灵那清雅出尘的容貌,实在不忍开口反驳她:身在妓院,又有谁真正圣

洁得起来?

唉!人家终究是好意为自己抱不平,温柔朝她感激地笑笑:「无所谓,谅她也没本

事次次抢我的戏。」

兰灵不语,只是看著帘外封凝香越来越起劲的表演。她突然微微皱眉,朝温柔比了

个手势轻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她好像……?」

嗯,的确。兰灵不说她倒没留意,封大姐的步子好像越跨越大,超出正常的范围了,

而且她似乎在往两人所坐这边靠近……这纱幕前的一桌没坐人,只放了十来壶上好的绍

兴花雕酒。

不会吧?封凝香真的恨她恨到这地步了?唉唉唉……好善妒啊!真可惜投错了胎,

这女人若是身在大户人家嫁了人当正室,丈夫是绝对没那个三妻四妾的齐人之福好享了!

眼看妖娆美人越舞越近,温柔在心里轻叹了声:呵,我不犯人,人却来犯我……对

不住了啊,李嬷嬷!

果然,封大美人假装舞得兴起,突然毫无预警地长袖一带,纤手扫起两三壶酒,盖

头盖脑往温柔这边砸来。

温柔万分配合地惊叫一声,拉著小媚往纱幕外冲。当然,她一界弱女子难免惊惶,

很不小心地忘了手里还拉著纱幕,又很不小心地让纱幕随她牵动,撞上舞得收不住势的

封大姐,将人半反弹半卷带地撞了回去……于是在一连串的混乱巧合下,封美人在尖叫

声中撞翻桌子,狼狈倒地又被淋湿一身。

再回头看,兰灵人如其名早有防备,机灵地俯身躲过一劫。她们谁也没像封凝香预

料的那样傻傻坐著被砸,于是酒汁就完完全全淋上了背后李嬷嬷钟意的那幅洛阳牡丹绣

屏,可以想像李嬷嬷此刻发青的脸色……唉!天作孽犹可恕,这自作孽「唉呀封姐姐,

您好讨厌啊!怎么硬逼得小妹出来,是想做小妹的入幕之宾吗?」跺跺脚、拢拢发、再

扭扭手绢,温柔无限娇羞,给对手来个最后的痛击,「可是……唉呀死相!人家还是清

倌之身啦!」
 0   2005-07-06 04:04:2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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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哄笑,注定了封美人要凄惨一阵子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要犯我,我必十倍报之。这是温家女人的座右铭。

被丫环搀扶起身,封凝香看她的样子真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了。温柔偷偷翻了个

白眼,无语问苍天。呵,是谁对不起谁在先啊?

好吧,送佛送上天,气人气到底。小媚机灵地为主子递上古筝,温柔挑寡地对封凝

香笑笑,在众人饶有兴味的注目下大方坐下。

对满堂贵客福了一福,她放弃原本属意的「南进宫」,改弹民间小调「山坡羊」。

这「山坡羊」的好处嘛,就是简短,词又容易改,不必多费神。

特地意有所指地看了狼狈的封凝香一眼,她唱得很大声:「朝朝六桥,夜夜重楼;

辗转行经岁岁年年,愿体健,长自在。

草庵破瓢喜分清粥,遥看朱户宫墙柳。

荣,或天许;辱,人自龋」

嗯,她不是曹植,没那个七步成诗还能脍炙人口的本事。说实话,这「山坡羊」是

临时起意,篡改得真是有够烂的,不过……气得到人就好了,不是吗?连一惯冰颜的兰

灵也偷偷掩嘴笑了,至于封凝香离去的难看脸色……不说也罢。

辱,人自取啊!温柔偷笑在心,在满堂捧场的掌声下开始自在优闲地弹她的「南进

宫」。

***

比起封凝香的退场,温柔的就风光太多了。不过她并不急著回房,便坐到一旁喝茶

等兰灵。晚上要去康成小王爷的画舫上助兴,再怎么说也得打扮得体面一些。兰灵的眼

光一向独到,不妨拉她给自己拿个主意。

唔……兰灵弹的曲目好熟悉,是「蕉窗夜雨」?

天!听著她的琴音峥峥,脆亮如珠落玉盘,从来在琴艺上偷闲的温柔不禁再一次有

些汗颜了。不愧曾经是大家闺秀,书香门地的千金小姐,这琴上的造诣,所呈现的意境,

实在是她望尘莫即的!

兰灵……真是可惜了!官家千金的命,到头来落了个风尘女子的运,也难怪她总是

不苟言笑了。并非自命清高,而是她的出身,本来高出平民女子许多,如今家道中落,

又遭不肖叔父陷害推入火坑,她……唉!虽然感激李嬷嬷仁慈地保住她的贞操,可是心

里总是苦痛难言的吧?记得一年多前她刚到时,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常常呆呆、默默地

垂泪,谁也劝不听。后来心死了,泪乾了,就成了现在这冷若冰霜的样子……说她温柔

是幸灾乐祸也罢,可是心里……是有些庆幸吧?不曾身家显赫过,就永远都不会体验兰

灵的痛。感谢她那思想独特的老娘,她,只要默默地发她的横财就好。「荣华富贵」四

字中,她也只求那个「富」,其余的,高攀不起,更无福消受!

一曲完毕,自是掌声四起。兰灵既无微笑也不答谢,按规矩匆匆福了一福,面无表

情地转身就回到温柔身边,低声但有些急切地问「走了吧?」

温柔也只能点头,随著她朝后面的飘香阁走。兰灵总是拖到最后一个表演,两人又

不相熟,温柔甚少留下来等她……她一点没变!还是如此不懂圆滑,也难怪才情最高,

赏金却永远很少了,不像她和封凝香两个,多福几福,陪几个笑,外加两句「多谢大爷

捧场!」,「各位大爷慢慢玩,玩尽兴啊!」的应场话,赏银便滚滚来了。

不过,就像半年前那次一样,温柔决定当个聪明人,省下开导兰灵的口水。兰灵到

底曾经一无所缺,个性不似她们这些人爱财。要这位前礼部尚书的千金卖弄风骚,直接

叫她去跳井还比较有可能。

「呐,就是这件。你说配什么首饰好?」随意将所有珠花首饰拿出来散了一床,温

柔拎起那件粉珍珠色的宫装换上了,边束带边问正好奇打量她房间的兰灵。

也许是昨晚没睡多少时间,感觉有些累,便将小媚差去买她最爱的冰镇酸梅汤提神

了。现在这房里只剩她和兰灵二人。人少了,兰灵显得比平时自在了些,有些「人气」

了。

「温柔,你怎么东西都这样乱放?」有根金链缠上了珍珠耳环,兰灵巧手用了不一

会就解开,两只耳环凑成一对送到她面前:「戴这对吧,这南洋珠光泽亮,和你的衣服

相衬。」

「好。」她接过沉甸甸的耳环戴上,看兰灵费力地转和另外两条纠缠在一起的金链

奋斗,有些不好意思了,「抱歉,我这人邋塌惯了,也没理一下就」

「无妨。」兰灵随口答道,转眼又为她挑出一对镂银凤纹白玉镯、一块带著六个紫

金小铃的雕花锁片、一条垂著翡翠坠子的珠链,和相衬的珠花步遥「今晚有什么大人物

要来吗?」

「嗯?」温柔一楞才想起赴宴的事只有李嬷嬷知道,没大声喧扬,怕善妒的封凝香

再发神经。

「今晚康成王的独子在西湖赏月,命我前往助兴。」

「哦?」兰灵似有片刻怔忡,「……赏月吗?」

「怎么了?」温柔边梳起头发边从铜镜里看她,兰灵的神情有些奇怪,难道是被她

无意间勾起了什么回忆吗?到底也曾经贵为尚书之女,想来有过画舫赏月的风光吧?

「……没事。」兰灵很快掩饰起那短暂的失态,淡淡说道:「耳边留几络散发吧,

好看些,别全梳进去了。」

「嗯,好。」温柔手下未停,听从了她的建议。既然人家不想说,她就没必要追问

了。太鸡婆了徒惹人嫌,何必呢?

兰灵像是欲言又止,犹豫片刻终于放弃,不过她也无意离去,心不在焉地把玩温柔

茶己上杂七杂八的小玩意。

「这是景德镇的细瓷做的,底下有印章吧?」见她似乎对自己那只暖炉爱不释手,

温柔随口问了她。

「……」兰灵好像到现在才看清她手上拿著什么,叹了口气,她低声道:「是啊,

景德镇陶瓷闻名天下,当真不一样……我以前也有一个,与这好像的。」

「是吗?」从一年多前兰灵泪乾心死之后,这是第一次看见她又露出伤感。不似以

前激烈,轻轻淡淡的,却不知为何格外让人心痛……到底是个古典美人啊!西子捧心、

貂婵拜月,便是她这模样吧?

又一次,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她。没痛过,没体会,说什么都是空洞枉然,温柔跟

著叹气:「这暖炉你如果喜欢就拿去吧。」

天晓得这东西是前些天张三还是李四送的,她本想过两天去当了换些银子的,没有

意义的礼物,留之何用?

「温柔,这……」

看得出来她是想要的,温柔转头朝她笑了笑:「和我客气这许多做什么?我可能体

质好,冬天也不太会冷。你用得著就收下,不然也是放著积灰尘罢了。」

「……那多谢了。」兰灵的拘束又去了几分,她走到温柔身边坐下,看著她打理好

头发,又拿起眉笔细细地勾勒眉线。

「我们这,是为谁装扮啊?」兰灵幽幽叹了一声。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有个封凝香撒泼也算了,冰做的兰灵竟也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真让她有些招架不祝要她使媚耍赖,甚至骂街扁人都行,就是安慰人做不来。从小待在

红香院,被老娘揪耳朵吆喝著长大的,她温柔的字典里又几时曾有过什么悲春伤秋,风

花雪月?

温柔……其实不「温柔」呵!

「打扮,为自己喽!」温柔表面上答得不假思索,心里实在是心虚得很。为自己?

呵呵……她骗谁啊?!身在这烟花之地,哪个女人浓妆艳抹是为了自己?

兰灵笑了笑,出神地看窗外沙沙轻摇的树叶:「女为悦己者容……女人,当为悦己

者容碍…」

她突然轻道:「温柔,我想从良。」

「吓!」这没头没脑蹦出的一句,差点让她把眉线描到鼻子上。连忙搁下笔转头看

兰灵,温柔觉得自己脸上的神情一定只有张口结舌这四字可形容了:「你……你要嫁

人?」

她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算是哪门子的回答啊?温柔摸摸刚才差点被自己毁容的可爱鼻子,决定有耐心地

慢慢问:「那,是哪家公子?」

兰灵笑了,很淡的笑。她终于将视线从窗口调开,转头看温柔时又恢复平日的样子

了,冷冷的眼中藏著无尽的嘲弄。

「不,没有人……看到现在,你说有那个男人是能下嫁的?」

嗯,要是有,她也不至于被吓一跳了。会来这里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偶尔还来打野

食,就是独身未娶却早就纵欲过度夜夜笙歌,其中十个里还有七、八个肥得像猪,蠢得

叫猪也偷笑……这种男人,能嫁吗?更别说兰灵曾是何等身份,她……兰灵还在笑,似

是自嘲:「我徒有从良的心何用?这身子还是清白,却已经下贱了!看过那些什么李娃,

红拂女的故事没有?骗人的,全是骗人的!一入风尘,便终身不得翻身……」

兰灵哭了。

原来,泪从未乾,只是心灰意冷,结成冰,冻起来了……只是她俩原本只比陌路人

好一些,她竟然激动到在自己面前落泪……看来过了今次,这个朋友是注定要结交了。

温柔忍不住将凳子挪后些,环住她的肩:「何必如此悲观呢?又不是一辈子被锁在

这里了。」

她抬头看她,幽幽地问:「你是说,契约满了后削发为尼?」

这些人,非得把自己的未来想得凄凄惨惨切切吗?温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是

说把卖身契买回来,死脑筋!李嬷嬷是怎样的人你信不过吗?只要你攒够了钱,她不会

为难你的。」

「你说,自……自立更生?」兰灵皱眉。

「是埃」她站起来转了一圈,舒展筋骨后重新在梳妆台前坐下,继续画她的眉:

「自由自在的,不好吗?」像她老娘,好动时绣两张帕子托人卖,想偷闲时逛逛市集,

茶楼里听些八卦,再和小贩讨价还价,叉腰斗嘴一番,乐趣无穷的样子呢!

铜镜里兰灵的嘴张了又合,终于确定她不是在说笑:「温柔,你不想嫁人?」

「嫁人做什么?」温柔笑得冷淡,为修饰完毕的眉稍勾勒出最后一笔,然后拿起胭

脂在两腮抹了些许。唔,大功告成!

兰灵还想说什么,小媚却在这时推门而入:「小姐,你的梅子汤啊,兰姑娘好。」

小丫头一脸惊讶,显然没料到兰灵会待那么久。

兰灵立刻站了起来,泪痕未乾的脸上有著狼狈。她低著头,匆匆告辞了。

掩上门,小丫头立刻跳到主子面前逼供:「小姐,兰姑娘和你说了些什么?都哭

了。」

「体己话,你站一边凉快去。」温柔老实不客气地抢过酸梅汤喝了一大口。哇!真

是久违了,这凉凉的,酸酸甜甜的好味道!

小媚眼珠转了转,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小姐,我跟你也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就

不和我说体己话啊?」

「想听体己话是吧?你过来。」温柔很一本正经地拉著她坐下,坏心地附在她耳边

悄声道「下月初一,我就要下嫁你口中的那个肥猪王公子啦!姐妹一场实在舍不得与你

分离,我已经很有肚量地答应他收你做妾了。」

小媚一楞,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又被顽劣的主子摆了一道:「小姐!」

「好啦好啦,」温柔拍拍她气呼呼的小圆脸,「别老是探人隐私,做点正事吧!乖,

帮我去把琵琶拿上来,我要先试几个音。」

「哦。」被她吃得死死的小丫头心不甘情不愿地下楼去了。

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酸梅汤,温柔擦净了嘴,走到铜镜前拿起红纸放在口中抿了抿,

弯腰打量镜中的自己。

呵……真的蛮好看的耶!嗯,去色诱康成小王爷都应该合格了。

她朝镜中人笑了一笑。嘻,这就是她,自恋、自大、有时很蛮横的温柔。要嫁人?

等下辈子吧!不,应该说,要让她心甘情愿被男人踩在脚下,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

都不可能!

圣贤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所以她决心谨尊圣贤言解救天下苍生,自己养

活自己。男人……闪一边凉快去!
 0   2005-07-06 04:04:3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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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果然是天做孽,尤可恕;自做孽,不可活。两个时辰前送给封凝香的话,这会儿砸

回她脸上了。温柔将琵琶上弦调好了音色,抱著琵琶一身的光鲜亮丽想要下楼,才走到

门口,冷不防那门竟「砰」一声开了,亏她闪得快,不然一张脸可就成了锅贴。

哇,谁来踢馆啊?温柔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便被一只魔手揪住耳朵一路拽回屋里。

「哼!小兔崽子,给你一点颜色就开起染铺来了啊?!你赔我的绣屏来!」

哇!倒霉了!赴「哼!下次用自己的琵琶!」看在她那把上好的乐器份上,李嬷嬷终于松了手。温

柔连忙跳离三公尺,小心翼翼揉了揉被凌虐的左耳。哇咧好痛!果然姜是老的辣,身材

比她还小一号的老人家,下手不是普通的狠!

「小兔崽子,别以为我会这样放过你,你赔我的绣屏来!」看李嬷嬷一张脸臭得可

以,足见她对那幅洛阳牡丹的绣屏是心痛得要死。

温柔只好装糊涂外加陪笑:「唉呀,不小心打翻酒壶的是封姊姊,嬷嬷您怎么怪到

我头上?」

李嬷嬷叉著腰白了她一眼:「你这兔崽子是我看著长大的!这坏心眼我会摸不清?

封凝香呐,所有的坏全在皮面上,泼妇一个,其实脑子里空荡荡的一包稻草!哪像你呦,

笑里藏刀的小狐狸,满肚子的坏水!」

看她装成生气的样子,语气中却颇有几分调侃之意,温柔这才确定她的抱怨全是有

口无心。这下,她的胆子又大起来,放下救命琵琶,笑著跑过去环住老鸨的肩:「唉呦

嬷嬷,那我究竟是兔崽子还是狐狸精啊?」

「你呀,贫嘴!」李嬷嬷纤纤兰花指在她额头戳了一下,一张脸还扳得死死的。

「是是,小女子罪该万死,小女子给嬷嬷陪不是,嬷嬷请坐。」温柔将她扶到椅子

上,奉上热茶,又非常谀媚地绕到她身后轻轻给她捶背。

唉,这会儿自觉十成十的小人模样……真怀疑小媚是不是早听见风声,所以才迫不

及待地籍口和其它丫环结伴逛街,逃出去避难了?没义气的家伙!也不过就是有事没事

喜欢玩她两下,这么记恨做什么?

李嬷嬷满足地喝了口茶,闲闲地扳著指头数落:「你们这两个赔钱货,就会给我破

财!你知不知道那幅牡丹绣屏可是地地道道的苏绣,名家绘图,名家绣线,开价六百两

白银呐!你嬷嬷我好说歹说,差点磨破了嘴皮子才给他杀到五百三十两,你们这两个臭

丫头竟敢拿酒来淋!还有那十壶绍兴花雕,都是正宗陈年货,一滴水也没搀过!值五十

两耶!还有纱幕二十两、湘妃十两、封凝香那件衣服十五两、那张桌子是十两……还是

十二两?」

哇哇哇!越说越离谱!湘妃、桌椅也不过是打翻沾了酒,那绣屏也可以拆下清洗啊,

怎么说得好像全都回天乏术了?

「好了好了,下回我让您扣红包抵债总成了吧?嬷嬷啊,您别皱眉了,小心会老

哦!」温柔赶紧拿这「老」字来赌她的嘴,免得她越说越起劲,把红香院所有的财产全

来和自己清算一遍。

李嬷嬷白了她一眼「你以为嬷嬷我在乎你那几两碎银子啊?小没良心的,以后记得

多来找嬷嬷瞌瞌牙,我就偷笑了……嬷嬷老喽!俊俏公子都不理了……」

「瞎说,嬷嬷一点都不老!您可是红香院的天字号大美人啊!」温柔撒娇地搂住李

嬷嬷的脖子,心里却不期然地悄悄地震动了一下。她……已经有十多天不曾回家探望老

娘了。娘从来都表现得很淡然的样子,但是……是希望常常看到她的吧?该回家去一次

了……李嬷嬷好像看得出温柔的心思,拍拍她的手站起来,让她站直了,伸手替她整理

胡闹间弄乱了的发丝:「你呢,没事多回去陪陪可人,嬷嬷准你的假,嗯?」

「知道了。」温柔乖乖地回答。

李嬷嬷对她不一样,是大家都看得出的事,也许这也是让封凝香抓狂的另一个理由

吧?从苏杭第一名妓一路走来成为红香院的主人,手腕高明、冷静、理智到近乎无情,

是必备的条件。李嬷嬷算是个很好的,呃,老鸨。她不小气,不刻薄,更不会逼良为娼,

命龟奴们拳脚相加,但是要说她对姐妹们视若己出,那未免太虚假肉麻了。

只有对她温柔,李嬷嬷是真的疼爱。或许因为她是出生在红香院吧?从小除了老娘,

她最喜欢在李嬷嬷身边跟前跟后的,何况她的出生,有一半是因为李嬷嬷的恩准和共谋,

才会如此顺利的。听厨房的花婆说,李嬷嬷只对她们这两个温家女人另眼看待。嗯……

是臭味相投的缘故吧?

突然想起一件事,温柔连忙问道:「嬷嬷,您有责罚封凝香吗?」

李嬷嬷翻了个白眼:「说了她两句。什么为什么不小心啊,笨手笨脚碍…意思意思

就算了,不然还能怎样?我要是真扣了她的钱,她不把你恨到骨子里才怪。嬷嬷也不希

望她再找你的碴。封凝香呢,就是鸡肚肠,气量只有丁点大!你多避避她的风头,嗯?」

「我会尽量。」只能这么回答了。她的脾气不是很好,能容忍的也有限度,不然也

不会逞一时之快,在众目暌暌下将封凝香整得凄惨。用纱幕绊倒人家还可说是无意,但

是那曲「山坡羊」,多数人听得出来是有心了。

「你碍…」李嬷嬷知道她的脾气,笑著摇了摇头,俐索地为她拉拉领口、拍拍裙边,

又扶著她的肩细细打量一番。

满意了,她将琵琶递给温柔,推著她往门外走:「王府的马车应该快到了,下去大

厅等吧。那小王爷挺重视你呐,居然派人来迎接。」

「嗯……」温柔心虚地含糊应了声。就凭那蒙面人的身手,昨夜他一定是安然脱身。

不过,王府发现有东西失窃了吧?所以才会草木皆兵,一早差人送口信说要派马车接自

己去。表面上是殷勤,是重视,但实际上是不想给人李代桃僵的机会,混进画舫对小王

爷不利。

当然,这些是不能告诉李嬷嬷的。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昨夜翻墙进康成王府「观光」,

不知要狠敲她多少个爆栗了。

「温柔?」眼看快到大厅,李嬷嬷突然出声唤住她。

「啊?」回头看李嬷嬷的脸色有几分认真,温柔顿时心中忐忑。从小,李嬷嬷就对

她的脾气了解得好生透彻……该不会真的有读心术吧?

「温柔,有机会的话可要好好把握,如果看到可靠的男人,不能错过。你还是清倌

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知道了。」温柔偷偷看了李嬷嬷一眼,不曾注意过,她鬓边的银丝、眼角的鱼

尾纹,似乎又多了些……她这番话,算是个迟暮美人的感叹吗?

温柔有些下意识的逃避,慢慢走到大厅里,不敢再看李嬷嬷的眼。女人,真的非嫁

人不可吗?嫁了又如何,会快乐吗?她……她不同意。她的生命中还有很多人,很多

事……只要她够强,让自己忙碌,她可以不需要男人养活,也不会寂寞,一个人可以过

得很好……就像、就像她老娘温可人喽!

李嬷嬷的话,姑且听之,不必为之吧?

***

王府派来的马车果然很气派,两匹毛色油亮、颈挂铜铃的红鬃马,拖著华美的车厢。

人坐在里面不但稳当舒适,甚至还有两名神采奕奕的侍从随行。嘻……王府如临大敌,

刚好让她温柔过过做有钱人的乾铎d。

才到苏堤畔,老远就看到王府那灯火辉煌的画舫。点点灯火映在湖面上,头顶是一

轮明月倒映水中,西湖……真是无论什么时间,永远诗情画意!看到这良辰美景,她私

心地有些期盼了。但愿可以偷闲赏月啊!

犹记得去年中秋佳节,杭州知府顾广拓的二公子顾世学游湖,将红香院一半姐妹全

招了去陪酒。本来正想趁机欣赏那闻名暇耳的西湖三潭映月,没想到杭州三大妓院四十

多人,顾二公子偏好死不死地看上温柔,指名要她侍候他用膳。这位顾二少爷世学公子

果然是「世学」,铁定将他祖宗十八代好色的本事全学了去!一夜下来她又要陪笑,又

要不让顾公子吃太多豆腐,疲于应付之余哪还有空欣赏什么奇观美景?

现在虽只是四月中,但是那一轮皓月终究是很美……希望这次不会再错过了!看那

小王爷给她的邀请函,措辞尔雅,该不是急色之人……但是一纸书函终究还是做不了准!

王府中人才济济,想要找先生代笔写封文雅信易如反掌碍…温柔正想得入神,马车突然

停下了。画舫已近在眼前,上面隐约传来萧鼓乐声夹杂著谈笑声。踏下马车,那两个一

直和车夫同坐的侍从来到她面前,一人接过她的琵琶,另一人引她至船舷边,扶她上了

船。这两人都是一般低头微微躬身,那样子竟是万分尊敬,将她奉若上宾。

见他们如此,不由温柔不讶异。她只是一名艺妓啊!是王府的下人有过于严苛的教

养,还是小王爷当真对她很重视?

「小王爷,温姑娘到了。」

「有请。」那声音听来颇为年轻谦冲、若是能以声音来猜测一个人的容貌,这位小

王爷该是个翩翩公子……至少不是急色鬼那种。

她被领进华丽的主舱,一眼就望见居中的主位上端坐著,正朝她微笑致礼的康成少

王爷。

呵,这位小王爷……看上去挺顺眼的耶!约莫刚过二十的他,一顶玉冠束发,衬托

著看起来斯文中带著点阳刚的脸。他的五官端正到颇为秀气,但是却有一双神采奕奕,

泛著薄冰的眸子,平添几分威仪。他穿著一袭昂贵的白袍,不过,华而不俗,没让人觉

得刺目。

用人中之龙来形容他,也不算太肉麻了。

在小王爷的身侧坐著个身著青衣的男子,似乎没比小王爷大出多少。那男人并没有

小王爷的俊俏,但是他的五官异常深刻,是让人过目难忘的那种容貌。男人礼貌地朝她

点头致意,然后就移开了视线,自顾自地端起酒来喝了一口,没有表情的脸上什么也看

不出。他……是小王爷的好友吧?

然后两侧还分坐了些四五人,但很显然的,这些人就没那么好的教养了,其中两人

看她的眼光虽不是嫖客的那种露骨,却是不以为然得很。

也只来得及把这群人匆匆看一眼,小王爷指指她面前那张背门、正面对著他的桌子,

要她坐下,很正式地开口为她介绍:「温姑娘,在下关宇飞;这位是在下的老师楼砂;

那边的是翰林学士张卫国的儿子张业,这位是」

温柔欠身:「奴家见过各位公子,各位公子安好。」没刻意去记那一长串的头衔名

字,反正这些人将来也不会再见了吧?

倒是忍不住多看了那青衣男子,小王爷的老师一眼。只有他一人落座在小王爷身侧,

那他就是小王爷唯一的老师了?像康成小王爷这种贵族子弟,为表身份尊贵,人品不凡,

多数都是文武双修。这位「老师」不老,看上去未过三十,不比小王爷大多少。他……

他行吗?

小王爷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她有点侮辱人的思绪:「多谢温姑娘赏脸前来,一路辛苦

了。」

坐在马车里看看风景发发,有什么辛苦的?这位小王爷还真多礼。没奈何温柔只好

礼尚往来,端出被她废弃在脑后多时的那些斯文客套,万分端庄地福了一福:「小王爷

过谦了。能受邀来此为小王爷助兴,是奴家的荣幸。」

「姑娘请坐。」看她坐下了,康成小王爷微微一笑,说道:「月前有幸路过红香院,

正值群芳宴,因此幸闻被冠为杭州三绝中的两位姑娘弹奏。在下对温姑娘的技艺实在万

分仰慕。」

杭州三绝?她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封号?唔……他说三绝中两个在红香院,那另一个

指的是兰灵了?反正不会是封凝香。只是……若是小王爷听过兰灵的曲子,为什么还指

名邀请她?兰灵的乐艺堪称一绝,好过自己很多啊!

这位关少王爷看上去颇为随和,温柔胆子一大就摇了摇头,笑道:「小王爷认错人

了吧?」

「呃,此话怎讲?」他微怔。

「小王爷既听得我二人演奏,难道不觉得兰灵兰姑娘的乐上造诣高出奴家许多?」

温柔笑著看他,直言不纬。

呵,眼角望见旁边那位张兄还是陆兄的脸色,眉头微皱,似乎对自己的快言快语极

为不屑。对一个风尘女子,他期望多少大家闺秀的教养呢?再说她也是见风掌舵啊!若

这位小王爷不是随和的人,她也只好把好奇往肚里吞了。

小王爷楞了下,然后笑了:「姑娘过谦了。兰姑娘乐艺堪称一绝,指法已经炉火纯

青,但是……请恕在下冒昧,兰姑娘有些过于拘泥指法,且乐音中总似有淡淡哀思,引

人共鸣。反观姑娘指法较为随兴,落落大方。在下游湖纯为聚友散心,所以,请来姑

娘。」

「奴家不敢当。」啊!的确,兰灵弹奏虽然指法严谨,但是乐声有魂,总是会不经

意映出她郁闷的情绪。而她自己呢,散漫随便惯了,常常兴之所致变换节奏和音阶长短。

没想到这些,关宇飞全都听出来了。

这位小王爷,是个懂乐之人啊!这样一来,温柔不由地对那身为人师的楼砂多了点

敬意……不过也只是一点啦!虽然不是欺世盗名之辈,但是康成少王爷的私人老师,怎

么说也有点攀权附贵的味道在,干嘛摆出那一张没表情的冷脸,好像他对这场景有多看

不起似的。

正在心里偷偷、坏心眼地想像楼砂的桌下突然裂开个大映d,她自己脚下感觉一阵

轻晃,是画舫开动了,缓缓掉头朝湖中心去。关宇飞对她微微一笑:「还请姑娘赐乐?」

「是。」温柔垂首应了声,身后立刻有人递上她的琵琶。既然小王爷图的是轻松怡

神,那么虽然被一些清高之士列为俗曲,「春江花月夜」无疑是十分应景的了。她调了

调弦,弹奏起来。

小王爷关宇飞的乐品极好,除了偶尔和身边的楼砂还有那些公子轻声交谈两句,他

是很认真地在听,在品乐,好似品酒。就连说话,他都是极轻的。没像红香院里的那些

纨裤子弟吆喝笑闹,当然更没有那种挽袖踩凳,猜拳行令的狂妄样出现。

再看楼砂,每每她擅改节拍他都听出了,常常会略挑剑眉。但是显然的,他颇为欣

赏她的不拘泥。两人目光相交时,他微微一笑,大方地向她举杯微微致意……算是种认

同吧?

此帖由 dreamer 在 2005-07-06 12:06 进行编辑...
 0   2005-07-06 04:04:4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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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到一半往窗外张望了下,远处隐约可见黑幽幽的岛屿。这画舫,看来是往湖心亭

开去了……嗯,是喝茶赏月的好地方。温柔刻意稍稍放缓速度,当画舫在湖心亭畔靠岸

时,她也正好弹完。……呵,运气不错,估算正确。

一放下琵琶,小王爷立刻带头鼓掌,其它人也很给面子的跟著捧常于是少不了又是

你客气来,我谦虚去;什么「姑娘才艺果然是杭州第一,技冠群芳」啦;「奴家愧不敢

当,微末技艺,有辱公子们清听」啦……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废话。

唉!这位小王爷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只可惜那一大堆的客套规矩,实在让人有点

吃不消。好不容易一群人终于起身,鱼贯地往外走,温柔高兴得差点放声狼啸……唔,

也没那么夸张啦。不过,很迫不及待就是了。一来偏爱湖心亭的景致;二来人说南船北

马,用在她身上并不恰当。她这南人曾试过骑马西去洛阳游玩,去五天回五天全在马背

上,还玩得兴高采烈。反倒是坐船,一遇上浪头大些就会发晕。不至于自毁形象地吐个

满地,但是……从来不太喜欢坐船就是了。

走到船舷边,只见那位姓楼名砂的仁兄手一撑;人就凌空飞起,宛若一阵青色狂风,

旋身落在岸上。啧……爱现的家伙!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认,他那身手又快又轻灵,当真

漂亮至极。

出乎意料的,关宇飞居然也跟进,跳上栏杆纵身跃下。姿势虽不如楼砂来得潇洒,

落地却也是极轻极稳。一个贵族子弟能有这等身手,是少见的了。

「温姑娘?」

「嗯?」转头看见唤住她的王府侍卫,她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目不转睛欣赏的行为叫

做发。尤不自觉中,她的脚也已经移到船舷边,连手也搭了上去。就想跟著抄近路,跳

下去现现轻功卖弄一番。

天,她真是疯了!快回魂,快回魂。

装做漫不经心地离开船舷,温柔刻意表演得楚楚可怜,一手扶著额头「这船晃得我

有些发晕……」

娇弱的女人果然最能引起大男人泛滥的同情心。那侍从只道她是真的难过在透气,

小心翼翼地扶住她:「姑娘保重。」

「……我没事。」心里对这样骗人有一点点歉意,但还是要将戏演完,她柔顺地配

合侍从的脚步,跟在剩下的那些公子身后,任人家像来时一样又将她搀下去。

湖心亭位于西湖三岛之一上,四面环水,水外环山,不论晴天月夜,景色如虚如幻,

秀美不在话下。

「掌灯。」

原来王府的仆人早就等候多时,小王爷一声令下,亭中和四面树丛立刻全挂上了精

美绝伦的宫灯。湖心亭中一张红木八仙桌上铺了华丽雅洁的淡绿绣荷桌布,等小王爷等

人分宾主坐下,马上有人端上一壶浓茶,两壶酒、四碟下酒凉菜、四碟甜点、四碟咸点。

温柔被安排坐在一侧的小圆凳上。「温姑娘就随意唱两曲吧。」小王爷关宇飞如是

说。

呵,这人好说话。略一思索,她选了苏轼的水调歌头、永遇乐,以及秦观的鹊桥仙,

是娱人,也是自娱。还想喘口气再唱,小王爷抬手阻止了她,命人多摆一套碗筷邀她同

坐。

「姑娘不但乐艺精纯,看来对诗词也涉猎颇广?」小王爷亲自为她倒了杯龙井茶,

感兴趣地问道。

嗯……这位小王爷显然是个君子,不逛花楼,所以才会对她们这些艺妓所受的训练

一无所知。想要当上花魁,琴棋书画,缺一不可。

「要说涉猎颇广,奴家愧不敢当,只是略知一二罢了。」温柔嘴上说得客气,筷下

不停,率先进攻那一盘好看又爽口的水晶糕。没敢告诉小王爷,闲来无事,她连老子、

孙子、墨子、管子等人的典集也差不多读了个全。必竟女人是不应该看那些的,做人还

是收敛点好。

「哦?那姑娘可是才女了。」那群公子中有人发言了,温柔已记不起他是张公子还

是秦公子……是姓张吧?只见他兴致勃勃的,「北宋有才女李清照,写下无数脍人口的

佳句。听说此女平生爱酒,不知姑娘是否有同好?」

她笑了:「古来诗人多豪兴,奴家怎敢相题并论?不过,奴家量不算太浅,可喝上

十来杯而不醉。」

「那好!」这位公子从画舫上喝到现在,显然有几分酒意了,对小王爷笑道,「今

日大家都为尽兴而来,不如就来行个酒令如何?」

「这……」小王爷转头问她,「姑娘可会玩?」

「会埃」温柔微笑应道,为自己倒了杯酒。

「小王爷,三思而行。」突然,她的左侧平地刮来一阵阴风,直扫对面的那位公子

「张公子,和青楼女子猜拳行令,成何体统?」

嗯……她是否应该觉得被侮辱?温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位张公子已经拂然不悦

「程公子此言差矣!自古文人墨客亦在饮酒时猜拳行令,难道也是粗卑?」

「饱学之士的雅兴又另当别论。但和青楼女子嬉笑胡闹却有伤风化,不合君子身份

礼节。」

「程世兄……」小王爷皱眉了,显然不悦。

这位程公子的「君子礼节」足可以逼疯圣人!旁若无人地滔滔不绝,把她当成隐形

人?还是认为她本就身份低贱,所以不会觉得受辱?人的忍耐度是有限的!她……生气

了。

温柔忍不住冷冷地发问「敢问公子,何谓君子礼节?」

「所谓礼节,」程公子清了清喉咙,引经据典,「礼之理诚深矣,「坚白」「同异」

之察入焉而溺;其理诚大矣,擅作典制……」

哇!绝……绝倒!温柔顿时忘了生气,一抬头,刚好看到小王爷一脸错愕,楼砂则

毫不掩饰地翻了个老大的白眼;害她差点失控,连忙端起茶杯,将即将逸出的爆笑尽数

灌回肚中。这位程公子真是唉!不知该怎么形容了!居然搬出荀子的「礼论」……再怎

么扯,喝酒赏月的礼节也扯不到那处世的哲学上去吧?

「……辟陋之说入焉而丧;其理诚高矣,暴慢恣孳轻俗以为高之属入焉而队。故绳

墨诚陈矣,则不可欺以曲直;衡诚县矣,则不可欺以轻重」程公子突然停下,一张脸上

的酒气似一下子重了很多,尴尬地清喉咙,「不可欺以轻重……」

唉,看不下去!负獬舷匾樱
 0   2005-07-06 04:05:0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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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也许是这次游湖经历实在与众不同,也或许真的是担心吧!多数时候温柔是倒头就

睡,一觉到天明,这天晚上却破例失眠了,半个晚上脑子里尽想些有的没的杂事,直到

天近破晓才迷迷糊糊睡去。

睡中无梦,等再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唔……为什么都没有人叫她一声?睡得

太晚了,头有点昏昏沉沉。她揉揉太阳穴,随手拉过椅背上的披风兜上,赤足下了床。

看到眼前的东西,温柔挑了挑眉。一觉醒来,怎么她又变得富些了?桌上堆著两疋

光泽亮丽、绣工精致的蜀锦,上面附著一纸薄签,是用两锭黄金镇著的。温柔拿起一看,

直觉那字迹好生娟秀清盈,该是出自兰灵之手吧?红香院里再无人有她那一手好字。

……唔,原来兰灵是代小媚执笔。大意是说康成王府一大早就差了两个人来,除了

原定的报酬,还多送了十疋蜀锦和五十两黄金。李嬷嬷一开心就吩咐准她一天假,任她

睡懒觉。

末了,右下方画了个方不方圆不圆的太阳,太阳下是一头好梦正酣的猪……用脚趾

头想也猜得出,这是小媚的真迹了!这丫头,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

温柔将纸团起,置之一笑。既然有一个下午的空闲,那……去看看娘吧!她打开樟

木衣橱翻了半天,挑出一件白缎面刺金绣,彩锦滚边的上衣,配红绫襦裙,再加上一条

金线薄纱罗披帛。嘿,老娘对她的服饰装扮向来跳剔得紧,要去朝见,可不能邋邋蹋蹋

的了。

等她好不容易编好头发,插上簪钗梳蓖,又上了脂粉,已过了半个多时辰。温柔连

忙下楼,和李嬷嬷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去。走到一半想起两手空空,又绕道十里香,买了

三鲜烧卖和蟹黄小笼孝敬,这才走出西城门。

温可人的这栋宅子占地颇大,两年前买下时,在温柔的坚持下两人各摊一半,就这

一半,还是花了温柔十分之六、七的积蓄。不过看温可人住得开心,温柔觉得也值了。

算是她的一点孝心吧!老娘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再要她寄居红香院也说不过去。

温可人很有生意头脑,那八十亩的地她自己住在主屋,剩下的七十多亩全拿了去出

租,当个快乐的地主,衣食无缺。不过,尽管称得上是个富婆,她还是喜欢逛市集,杀

价捡便宜。温可人常分辩说那无关钱财,只是一种生命的享受,让她精力充沛……呵,

原来讨价还价亦是养生之道。

一进大门,院子里那棵洋桃树上架著梯子,身材娇小,风韵尤存的温可人正忙著用

草纸包洋桃。洋桃果实汁多甜美,容易引来鸟雀垂涎,所以要趁果实眼看快熟,香味开

始外溢时,用草纸做袋将其套起,扎牢袋口。否则就只好日日空做树下赶雀儿了。

看见温柔,温可人挑了挑眉:「咦,小兔今天怎么有空来混?」

据说,当温柔尚在襁褓中时,温可人是和李嬷嬷一样唤她为小兔崽子的,后来怕她

认错亲娘,温可人选了「小兔」这个符合自己美女身份,较为斯文的昵称。

「昨天赚了一笔,李嬷嬷放我假。」等她下了梯子,温柔将手中的竹篮举高到她眼

前,「十里香的三鲜烧卖和蟹黄小笼。」

「乖女儿,你老娘的肚子正饿。」温可人亲热地挽著女儿走回正厅。她到后面洗净

了手,又泡了壶茶出来,和温柔对面坐下。

「咦,娘开始喝菊花茶了?」温柔喝了一小口,讶异地问。而且还是野生黑菊,很

清热降火,却有股苦苦的味道。

「修身养性吧。」温可人耸了耸肩,拈起个小笼包丢在嘴里,边嚼边问:「这两天

过好吗?」

温柔笑了笑「每天都差不多啊!无所谓好不好。」

「哦?我看你像是过得挺好,穿那么考究。」温可人又开始进攻三鲜烧卖,若有所

思地看女儿,「有什么心事啊?」

「心事?没有碍…」温柔心虚地低头喝茶。奇怪,好像从小到大没什么事逃得过她

老娘的这双眼睛……温可人哼了一声:「是吗?小兔,那没事你打扮成这样干什么,色

诱你老娘啊?」

色、色诱……温柔一口茶差点把自己噎死,涨红了脸抗议:「娘!想谋杀我也别用

这种方法!」

温可人不理她,像模像样扳著指头:「除了见客需要,你打扮成这样隆重我总共才

见过两次。一次是五年前,你头一天表演,再来就是我搬出红香院那天了……财不露白

这句话还是你自己说的,怎么这会儿倒像恨不得昭告天下似的?」

唉,被老娘这么一说倒真是……她自己都没发觉呢,只有在心慌时才会如此刻意打

扮塑造自己!果然知女莫若母,这句话,她不得不信服。

想了想,温柔小心翼翼透露部份事实:「我……最近有点事,我怕会被卷入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温可人有些在意了,「和你昨天去康成少王爷的画舫有关

吗?」

「嗯……不完全是。」一时三刻也说不清,更怕娘会担心,温柔轻轻哀求:「娘,

别追问好不好?」

「娘不想看你这种坐立不安的样子。」温可人叹了口气,顺便将她俩的茶杯重新注

满。

「我没事……」温柔撒娇地将头枕在娘的手臂上,突然间脑海中浮现出楼砂那张高

深莫测的脸,不觉轻叹了声:「娘,为什么有时候我不犯人,人却来犯我呢?麻烦好像

会自动找上门一样!
 0   2005-07-06 04:07:0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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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没有。」楼砂乾脆地回答。

劳赋修脸色立刻变了:「你说什么?」

「你有重听?我没什么横天心经,竖天秘笄。」楼砂这次更不客气了,「若是有的

话,早一掌把你劈得横七竖八了。」

「嗤……」温柔忍不住笑出声,劳某人脸上那一阵青一阵白,顿时逾加明显:「敬

酒不吃吃罚酒!姓楼的,问你最后一次,衡天心经交是不交?」

「你这人还真重听得厉害,不然就是白痴。我们没有什么衡天心经,老不修!」温

柔已经看得出一场恶斗是难免的了,眼前最主要的就是在开打前将对手气个七窍生烟,

才能速战速决。

劳赋修果然转头瞪著她「你……你叫我什么?」

「大叔啊,我看劳赋修也挺难叫的,不如老不修顺口些,也和大叔挺相衬。」温柔

语调诚恳,好心地建议道。

「你、你……」

「听说他还采阴补阳。」楼砂在她身边凉凉地煽火浇油,不亦乐乎。

唔,他比她还毒呢……温柔笑得更张狂。劳赋修背后那几个帮众趁帮主看不见,也

在偷笑。

劳赋修对楼砂还有几分忌讳,一口恶气全往温柔身上倒「臭丫头!哪门哪派的?有

种报上名来!蒙著脸算什么?偷了汉子不敢见人吗?」

「大胆!」温柔狠狠瞪了他一眼,踏前一步,一字一顿缓缓说道:「我乃堂堂巫山

南屏宫宫主,岂容你等臭男人见我相貌?」

劳赋修被唬得一楞:「……南屏宫主?」

「乖。」计谋得逞,温柔退回楼砂身边,笑弯了腰。

「你!他妈的!」劳赋修骂了句粗话,恶狠狠地朝温柔扑来。

她早有放备,侧身绕到楼砂背后,又立刻退离几尺远,将这老不修让给楼砂来修理。

金蟒帮的人果然是打算以多欺少,帮主一动手就全围上来了。

嘿,以为她不会揍人吗?温柔顺手抽出缠在腰间的软鞭舞了起来,瞬时乌光闪闪,

欺到她身边的那几个人吃了一惊,连忙后退。

观风台是栖霞岭山腰上较为平坦的一块空地。这地方四面环山,长有异风四起,风

声啸啸,故称观风台。选在这宽阔的地方打架,倒是让她捡了便宜,长鞭施展起来没阻

碍,很是顺手。

偷眼看了楼砂一下,他已渐渐占了上风,一柄长剑逼得劳赋修只有招架之力。十多

个金蟒帮的徒子徒孙将两人围在中心,却是每次一介入就被楼砂凌厉的招式逼回,始终

无法插手。

「劳帮主,你该换个吃饭的家伙了!」楼砂和劳赋修两人刀剑相抵,他口中说著,

反手用力一绞,劳赋修那柄沉重的关刀居然拿捏不住,脱手飞了出去。

劳赋修大惊失色。「撤!」一声令下,首当其冲纵出圈外,连退十丈开外,刀也不

捡了。

「没用的蠢材。」楼砂也不去追,收起剑与温柔会合。

「你还好」他询问的话才刚出口,突然看著金蟒帮众人逃命的方向,脸色骤变:

「混帐!」

「楼砂!」温柔拉住他的衣袖,也看出不对了。要说逃命,这群乌合之众怎么全都

往不同方向跑?仔细看,是以圆圈形向外扩散,将他们两个留在中心。

「快走!」楼砂一把扣住她的腰,急欲带她离开,就在这时,左后方传来那该死的

老不修得意的笑声:「楼砂,你束手就擒吧!」

二十多包白色的粉末训练有素地同时在空中散开,温柔和楼砂顿时被笼罩一片白色

烟雾之中。

「快闭气!」楼砂当机立断,抱起脚程较慢的她逆风朝山坡上冲。

唔,此仇不报非温柔,哪天她非在老不修脸上画满乌龟不可!温柔在心里咒骂著,

屏息将头埋进楼砂怀里。她的功力较弱,可以闭气的时间也有限,还好脸用手帕蒙著,

加上可以埋首在楼砂胸前……如果闭气撑不到楼砂冲出毒粉范围外时的话,那么偷吸两

口气也应该无碍,不至于会中毒吧?

耳边传来两声哀嚎,想是楼砂踢倒了哪两个活该被揍的下毒者……如此说,再跑一

段路就安全了。

温柔心里正偷偷松了口气,却猛然感觉身子往下急坠!身体一下子失去所有平衡,

一颗心却荡到了喉咙口。猛地,她像是整个人狠狠撞上一堵坚硬的墙,空气硬生生被从

肺里被挤出来,温柔只觉眼前一片斑驳乱色,然后便陷入完全的黑暗中……***自己

急促的喘息声和浑身的酸痛让温柔意识到,她并没有昏过去。那……为什么眼前一片漆

黑,什么都看不见?她……她在什么地方?

试著撑起身子来,这才摸索到她身子底下压著个人。「喂!楼砂?」她小心翼翼地

低声叫唤。

她……没把人给压死吧?

「我没死。」楼砂沉稳地回应,好像猜到她在想什么。

温柔立刻翻身爬起来,楼砂也顺势起身。两人肩并肩打量著周围。但事实上除了身

边人的身影依稀可辨,温柔什么都看不见。

「刚才怎么回事?」她悄声问。

「我们掉在一个洞里。」楼砂轻咳了声,「我失足了,抱歉。」

「洞?」温柔抬头看,眼睛眨了好一会儿才依稀辨得头顶那一点点亮光很遥远的薄

光,照不到洞里。……天!骨头没被摔断是她好运,但是……「你回得上去吗?」她将

全副希望寄托在楼砂身上。

他叹了一声「现下太暗了,要上去恐怕很困难。」

「那么,要等天亮了?」温柔忍不住又抬头望了望,「你说那个老不修跑哪里去

了?」

楼砂嗤了一声:「下山了吧?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当我们摔死了,二是他认为我

们没死,所以怕是个诡计。不管是哪种,他都不会下来检查。」

「所以,暂时我们是被困住了。」温柔的眼睛已渐渐习惯黑暗、看得见个大概。她

摸索著靠山壁坐下,楼砂也依样而行。

两人静默片刻,然后是温柔率先打破沉默:「我们要在这里至少待一夜,是不是?」

「是。」

「那么你不觉得我们应该聊聊吗?」她的声音越来越「亲切」。

楼砂认命地叹了口气:「想聊什么我都奉陪。」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从那本什么衡天心经聊起,如何?」黑暗中,温柔「巧

笑嫣然」。

***

「知道衡天心经吗?」

温柔摇了摇头,然后才想起洞内伸手不见五指。

唉!谁料得到会陷入这种境地,两人身上都没带火石,这会儿只能呆坐在黑暗里,

猜想这洞到底多大。她吁了口气,回答道:「没听过。我对江湖事一窍不通。」

「衡天心经听说是一百多年前,一名叫高衡天的武学奇才所创。书中包括了许多精

妙的剑术招式,和他的独门轻功。」楼砂低笑,「武林人士十个里七、八个是狗,不勤

练武艺,听说哪里有秘笈就像狗闻到肉骨头,乱挤乱抢,妄想一夕间变成绝世高手。」

温柔没辄地翻了个白眼:「好比金蟒帮?」

那批人,从陕北老远跑来杭州,也真够清闲的了!

「的确。」楼砂叹了口气,「衡天心经被江湖人一喧染,成了旷世绝作,前一阵子

不知是哪里传出的消息,说这玩意儿是在杭州一带,所以江湖人全都蜂涌而来。」

嗯,经他一说,倒是有这么回事。前些天街上常常能见到佩刀带剑,异乡口音的江

湖人,原来是为了这个。嘿……还给红香楼添了不少银子呢!

「那,衡天心经是怎么会扯到你身上的?」

「那群白痴以为我的武功就是来自衡天心经……说起来,很有可能是树大招风,康

成王搜刮太多肥水被人怨妒了。」回想起康成王那张可以刮下三层馊水的老脸,楼砂暗

暗摇头,「不知是谁散布的谣言,说高衡天除了留下一本心经,还有大量的宝藏,而且

埋的地方正是康成王府的底下。你说这样一来,康成王还有得清静吗?」

「嗯,难怪王府警卫那么森严……」温柔点了点头,那天,楼砂也把她当成是垂涎

于衡天心经的人了吧?这样一说,来龙去脉她心里也多少有点谱了。

「让我猜猜:有些梁上君子找不到东西,发起狠来乾脆行刺小王爷,心想若是家里

三天两头有小偷加上独生儿子被当成箭靶,康成王一定会放弃这栋府宅,回京城去在他

皇兄脚下过太平日子,是不是?」

「不错。」楼砂觉得他越来越欣赏身边的这个女人,思路灵敏,很能举一反三。和

她说话绝不用担心讲到口乾舌燥,耐性全失的地步。

忆起两人初遇的情景,他轻轻笑起来:「那天晚上刚见到你的时候,我一直在猜想

你是哪个门派的人,这样的武功还敢单枪匹马跑来闯。」

没口德的家伙!温柔自觉脸上发热,狠狠在他肩上捶了一下。既然他武功那么好,

皮想必也厚,下手重些无妨。「你也多少给点面子好不好?太伤我的自尊心了。」

楼砂哈哈一笑:「是我不对,不说了。」

哼,算他识趣。不然搞不好还没脱难,她就先把难友乱拳打死了。温柔伸伸懒腰,

继续她没问完的疑问:「那天刺杀康成小王爷的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好像家丑不能

外扬似的?」

「那批人也是江西哪个门派的,现在正在被押解上京的路上。康成王将消息封锁得

极其严密,你猜是为了什么?」

考她?温柔脑中细细一思量,不由得惊了一跳:「难道,康成王也相信这」

「康成王正非常起劲地在他的后花园挖宝。」楼砂证实了她的猜测。

温柔忍不住又翻白眼,呻吟了一声……受不了这些皇亲国戚!都阔得直冒油了,还

老是想著要发横财,连独生儿子的命都抵不过那子虚乌有的宝藏重要。

算了,不用再问下去了。这下她已经明白怎会莫名其妙被人追杀,也就够了。其它

杂七杂八的东西塞在脑子里浪费地方。而且,这位康成王如此起劲的拼命搜刮财宝,也

许是别有深意……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

想著,温柔懒懒地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随口问道:「你说,离天亮还有几个时

辰?」

「三、四个吧?」楼砂顿了一下,自嘲地道:「以后若和人吵架,我得小心有一个

词不能用了。」

「什么?」

「井底之蛙……对这词我现在有了比谁都完美的亲身体验。」

唔……温柔笑了。还好这只和她一起掉下来的,至少不是幽默感全无的笨青蛙,剩

下的几个时辰也不会需要眼观鼻,鼻观心地打坐度过。

说真的,现在早过了她就寝的时间。温柔随手扯了扯楼砂的衣服:「和你商量一件

事,行不行?」

「什么?」

「肩膀借来当枕头用用。」

这小女人,倒是很实事求是,深知物尽其用的道理。「男女授受不亲。」楼砂轻咳,

带著一丝朋友间的调侃。

温柔嗤之以鼻:「现在才想到这个太晚了吧,楼圣人?光是刚才抱我摔下来,你就

得娶我几百次了。」

楼砂笑了,伸长手臂刚好把靠过来的温柔搂在怀中,再拉过披风将两人盖个严实:

「睡吧……不准打鼾。」

「去你的。」她咕哝一声,找到个舒适的位置将头枕在他肩上,打个哈欠,困累地

闭上眼睛。

真是令人扼腕啊!想她好歹也是红香院的清倌花魁,多少人挤破了头争著送钱,也

不过是为了能听个唱得不怎样的小曲。如今她主动投怀送抱……主动耶!得到的竟是一

句「不准打鼾」?

唉!亏大了!温柔带著这个念头进入梦乡。

***

「温柔?」

「嗯……」

有人轻推她的肩膀:「醒一醒,天亮了。」

「天……亮?」啊,是了,这下她记起来了。温柔僵硬从楼砂怀中坐起身,揉了揉

眼睛。唔,到底比不上宽敞的大床,这么坐著瞌睡一夜,全身又酸又麻,所有的骨头全

在抗议了。

温柔伸了个懒腰,甩甩头让脑子清明些:「天亮得倒快,总算又能看见东西了。」

楼砂应了一声,声音听起来不怎么轻松:「你猜猜,这是什么鬼地方?」

温柔借著微弱的天光打量四周,不由得吓了一跳:「呀!这……」

他们两人正身处在一个巨大的石洞中,这自然不必说。诡异的是在她的右侧竟然还

有个约七尺高的洞口,里面像是条幽长的通道,黑乎乎地深不见底。

……果然是眼不见为净,这会儿看了,心底不由地有些发毛,但是也忍不住有那么

一点好奇。温柔朝楼砂身边靠近些,小声问道:「你说,这会不会就是高衡天埋那个什

么衡天心经的地方?」

「有这么巧?」楼砂思索地打量著那石洞口。

不管真的假的,这地方光看著就让人浑身不舒服,让人一心只想快点离开,还管什

么秘不秘笈的?温柔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先上去再咦?天呐……」她觉得自己突然

很想,很想昏过去算了。

「我把你叫醒,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楼砂的声音还是很冷静,却多了一份紧绷

的沉重感。

这鬼地方!除了底下一圈是粗糙的硬土面,从丈高的地方一直到顶上那遥不可及的

洞口,四面墙壁端正光滑,竟全是青石砖铺成!这种墙壁,没有工具绳索怎么爬?

温柔打了个冷颤,不抱什么希望地问楼砂:「你的轻功有多好?」

「轻功再好也不能一飞冲天。」楼砂摇了摇头,老实地说:「这地方我上不去。」

昨天掉下来时,他情急之下双脚狠踏墙壁,借著那股阻力两人才没跌得粉身碎骨。

当时就隐隐感觉落脚处不太对劲,但后来著地后摸到凹凸不平的墙,一度以为是自己搞

错了。刚才看清楚了才知道,那时不是幻觉,这地方是名副其实的「下来容易上去难」,

没有工具,光靠轻功想要爬上去是痴人说梦。

「我突然觉得今天是倒霉的一天。」温柔重重叹了口气,看著右手边黑漆漆的通道,

就觉得头皮发麻:「非得走那里吗?」

楼砂耸了耸肩:「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我建议,等我们离开这鬼地方后,去找那个该死的老不修泡壶茶,聊聊天。」温

柔听起来很平静地说道。

「哦,聊天吗?」他挑了挑眉。

「狠狠撂他一拳,让他一飞冲天!」温柔很甜,很潇洒地为她的「聊天」下了注解。

「好主意。」楼砂赞赏地笑了,牵起温柔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往那深不见底的通道

里走去。

唉,又得学著适应周围一片漆黑。终于体会到眼盲是什么滋味……搞不好经过这次

的试炼,她都可以做到目不视物,将来扮成瞎子开个算命摊骗钱了。温柔自嘲地在心里

苦中作乐,终于觉得好过了些。

其实,人会害怕黑暗,只是害怕所将面临的未知吧?真的身处其中,反而不怎么样

了。何况她前面还有个武功了得的楼砂,只要不是倒霉透顶遇上个地震被活埋,其它的,

应该不用担心太多。

因为看不见,楼砂走得很谨慎,也很慢。

但哪怕是这种龟速,走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也该走出挺远了吧?温柔心里的不安

渐渐被压下了。如果能走出那么远,那么,这该是条活路了!不管通到哪里,只要是条

活路,就好。

「你猜这通道是通往哪里?」讨厌黑沉沉的一片死寂,温柔开口打破沉默。

「不知道。不过栖霞岭上居然会有这样一个地方,也实在是出人意料。」楼砂顿了

顿又说:「谁晓得?搞不好这地方真的是收藏衡天心经的地方。」

哦?会吗?「如果真的是衡天心经,你打算怎么处置呢?闭关修练个十七八载,出

来杀两个高手,然后就成了天下第一?」温柔笑问,想起了大街小巷一些对与「江湖」

的离谱传说,就天马行空地为楼砂铺陈起发达路。

「是哦!我还做世外高人,武林盟主呢!」楼砂哭笑不得。这小女人!满嘴胡说八

道居然还能说得煞有其事,有时差点会分不清她到底是不是玩笑话。他对自己摇了摇头:

「如果真的拿到衡天心经,我首先要写封感谢函亲自送去给劳赋修,看看他吐血满不满

三斗。」

嘿,原来他也是个狠角色。温柔笑了,又走了几步,突发奇想地道:「既然武林里

那么多人要这秘笈,我看你乾脆开班授徒好了教一招秘笈武功收费五千两,包你两年之

内成为江南首富。」

不知为何,她就是喜欢胡扯些有的没的坑他。温柔越说越起劲:「当然,这么做是

绝对会每天有人上门踢馆抢书的。不过清除那些人一来可以活动筋骨,二来正好树立你

『正牌衡天心经』的名号,你觉得如何?」

「哪天我闲得很欠揍,会考虑你的建议的。」楼砂很沉静地回答,嘴角微微弯起。

「别那么有气无力嘛!搞不好真能发横财也说不啊!」

「怎么了?」楼砂连忙转身,强劲的手臂扶稳了她「没事吧?」

「没事,地上不知什么绊了我一下。」温柔弯下腰揉揉几乎扭到的脚,吐了吐舌头:

「忙著讲话就有点得意忘形了。果然是乐极生悲,报应得好快!」

「被什么东西绊到的?」

「不知道……好像是棍子似的东西,搞不好是死人骨头也说不准……」呃,她真是

搬石头砸脚!这样一说,倒把自己弄得有点胆怯了。

楼砂叹了口气弯下腰:「那么,我来触霉头好了。」

嘿!这样一来胆子又回来不少。「是什么东西?」温柔好奇地凑近些。

「……树枝。」

「树枝?」温柔皱了皱眉头,「这地方怎么会有树枝?」

「你自己摸一下吧。」楼砂将手中东西递到她面前。

嗯,表面粗糙还布满了疙瘩,真的是根手臂粗的树枝。可是……在这深入地底的通

道里,为什么会有树枝?

「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在这里放这东西?只为了把人绊个狗吃屎吗?」温柔想不通

地问道。

「也许真的是为了把像我们这种不带火石的倒霉鬼绊个狗吃屎。」楼砂叹了口气站

起身来,顺便把温柔也拉起来,「走吧,有这东西也不错,刚好用来瞎子探路。」

瞎子探路吗?不过有了这东西,楼砂是走得快了一些。

她开始还想问,早知如此,那刚才为什么没用长剑探路?刚要开口,才想起楼砂佩

了把无鞘剑。一来怕剑锋受损,二来虽然是个看似诡异废弃的地道,但是拿著长剑乱砍

乱戳,终究不妥。

温柔轻轻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年龄的差别吧?遇到这种情况,她终究无法做到他

的冷静自持,无法客观地分析面对的一切。心里的恐惧感,其实压抑得很勉强,若不是

不想让人当作无理取闹的疯婆子,她也许早就选择发泄一顿了……看来,她还是有待修

练的。

又走了一段时间,正和她闲扯交谈的楼砂突然停下扔下树枝,伸手摸索著什么。

「怎么了?」紧跟在他身后的温柔紧张地问,心里突然涌上非常不好的预感。这……

该不会和她想得一样吧!

「……」半晌,楼砂轻轻地说道:「温柔,这是条死路
 0   2005-07-06 04:07:57  回复
飞舞·月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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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2005-07-24 09:22:53  回复
meiguo.com 创始人

emotion

1   2005-07-06 04:03:4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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