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人现眼的妈妈

去年年底，姑妈打电话问我，你妈要和你爸离婚了？我说怎么可能？妈会这么狠心丢下我们不管？

可姑妈说，“她把起诉书都丢到法院了！奔五十岁的人了，你让她别再丢人现眼！”我又气又怨。

快过年了，爸从外地打工回了，妈却要外出，爸拦不住她。春节前几天妈就没了人影，直到大年初四才回家。

我知道妈去了老铁家。我给老铁打电话，话筒里传来妈的声音：“挂了挂了，别理她！”

一旁守候的爸催我再打，我气得冲他大吼：“你是她丈夫，你为什么不打？你怕什么？”

爸沉默地扭过头去。父母离婚是在今年3月9日，我们一家虽然来武汉近十年了，但户口还在乡下，他们得回乡下办离婚。

头一天下午，弟弟玩得一身脏回来，书包一扔就喊：“姐，饭呢？”我把弟妹拉到面前，告诉他们，“明天咱爸咱妈就要离婚。以后妈就不会给我们做饭洗衣服了。你们要听话好好读书……”我们姐弟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安抚了弟妹，我去找老铁。他和我妈好了五年。爸长年在外打工，老铁经常来家里坐坐。他一来，妈脸上就放亮。

这是爱情吗？我在心里冷笑，顶多算个偷情！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和我妈来往的吗？”我问老铁。为了求他不要跟我妈好，我曾经哭着给他跪下了，求他不要缠我妈，看在我弟妹还那么小的份上……“是……她要跟着我啊。”老铁嗫嚅着说。

是的，我那一跪曾让老铁下决心放弃我妈，我妈却闹死闹活，茶饭不思。

爸爸管不住出轨的妈

最早发现妈妈有情人那年，我十六岁。在乡下，夏天夜晚乘凉，我无意中看到大柱伯对我妈动手动脚，她却并不躲闪……我把这事告诉二婶，二婶批评我妈，妈又羞又恼，回来吼我：“你不是喜欢告状吗？去告诉你爸啊！我不怕！”

我低头看地上的蚂蚁，一颗眼泪啪地滴到地上的灰尘里，很沉。

这事后来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武汉的叔叔姑姑们不想妈再丢家族的脸，把我们一家弄进城里。他们觉得脱离了那个环境，我们家租房做起生意，妈就可以安分守己了。

妈妈的确和大柱断了，可她又有了老铁。

老铁比别的顾客多在我家店前晃了晃，我就知道我妈的爱情又有了下集。

我提醒过妈，“你要检点点！不要乡里闹到城里！你不做人，我们还得做人！”

老铁不在面前，我妈一般就会和我跳起来，“你没资格这样说你妈！”老铁一来，她立即像伏地的猫，没了声音。

老妈和老铁约会一般在傍晚。我们都回家了，有人换着守店了。妈把饭做好，要我们吃，她就出去了。她前脚出门，我们三姐弟就扔下筷子，悄悄跟在她身后。跟了五六次，妈学精了。她再出门就一步一回头，看到我弟就骂。孩子的力量是有限的，我无奈又无助地明白，我们的跟踪，无法阻止我妈迈向爱情的脚步。

而我那窝囊的爸，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的老婆有别的男人，可他除了求我妈，别无他法。他越求我妈，我妈越看不起他。后来，爸爸干脆选择了离开，随村人去外地打工。大概是眼不见心不烦吧。

爸的退缩在妈妈看来，是一种彻底的妥协。

妈妈要过自己的生活

3月20日，爸妈一起从乡下回来了。他们双双走进家门，多像刚去了菜场的恩爱夫妻，可他们口袋里却装着离婚证。

我做了简单的饭菜，爸吃了就走，走得那么无声无息，没有交待要我照顾好弟妹，没有嘱咐我好好工作，也没有说他几时回……我的心都凉了。突然意识到，也许，妈妈不爱爸爸，也有她的道理？

妈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了三天。第三天弟放学，妈招呼他过去，问他作业做了没有。弟正眼不瞧妈，嚷道：“先把你自己管好！你是什么东西？我要你管？”

妈怔住了。我也惊呆了，弟向来温顺，今天却说出这种话。

她到底是生我们养我们的妈啊！我进厨房给她煮粥，她撑起身子，端起粥，却泪如雨下。“老铁有什么好？妈！我爸虽然人木一点，可他不是坏人，他善良，赚的每一分钱都用在家里。”我是长女，觉得有必要再劝劝妈。

“等你长大了，你要自己作主。”妈答非所问。“只要你喜欢，我绝不会干涉你！”她转过头，看着陈旧的家，喃喃自语：“我不会像你外婆那样，为了三斗米，就把女儿随便许配给一个男人……我从来没有爱过他，却为他生了三个孩子。我在等你们长大，在心里劝自己坚持，等怏怏十岁了我就离。你十岁了，我又怀上了你弟。我又等，等你弟弟十岁了，我就离。你弟弟十岁了，我还是离不了……转眼我都五十岁了，我也得为自己活几年，你懂吗？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放弃了就一辈子都没有了。我不相信等我头发白了，牙齿掉了，还会有男人来爱我。”

妈妈肿得晶亮的眼睛又红了。

“我心里的爱情，和你们年轻人的爱情没两样，和那些书上的有钱人的爱情没两样……可你们不了解，你们围追堵截，斩草除根……现在说这些你不会懂，可等到你真正懂的那一天，你妈也成了一把灰了。”

这次哭的是我。

我好像听懂了妈妈的话，却仍旧忍不住说，如果是我，我绝不会丢下自己的孩子去寻找爱情。

“我没你高尚！我没青春可高尚了！”妈一把拉下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