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角、倾诉人］

姓名：柳月

年龄：41岁

职业：小学教师

［男主角、倾诉人］

姓名：李刚

年龄：42岁

职业：机关公务员

旁白

并非一切都可以交易

老实说，在看过柳月和李刚各自的内心独白之后，我心里涌上一种对柳月某种庸俗心理的说不出的反感。当十几年前她还是一个女孩子，与李刚初次相见的时候，柳月对李刚是一见钟情。那时的柳月在帅气英俊的李刚面前本是有些自卑的，因为她清楚自己姿色平庸乏善可陈，可是当她仅仅听说李刚是一介农民之时，她的心理陡然起了变化，仿佛觉得自己瞬间由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

或许李刚是仰仗岳父才有了今天，可是柳月错就不该错在就因此而觉得李刚从此该对她唯计是听唯命是从，更不该不懂得给予公婆起码的尊重和孝敬。其实在这段婚姻里，柳月一直没有放平自己的位置，也一直没有给予丈夫最起码的人格平等的尊重，她始终都在伤害着一个男人最基本的尊严。

如果柳月自身非常出色、能干，只是个性上有些强势和霸气，我们还可以期望她有所收敛。但是问题的症结不在于此。柳月本人资质平庸，她只是习惯了处处依靠父亲罢了。所以她的优越感就来得盲目而且底气不足。而她的骨子里，有着很深的门第观念，有着价值交换的生意意识，还有对男人太强的控制欲。她始终在算计着一笔交易：我很平凡，可是我有个好家庭；我们家给了你今天的地位，你就得从此给我们家当牛做马，什么都不得违背我的意旨……

人心的失去，决非一天两天之事。当情感被放在天平上称来称去，变得如此庸俗不堪；当心理已变得如此畸形，竟然疯狂到了对丈夫下此毒手……破碎了的，又岂止是婚姻？我们只有希望柳月们能够反思自己，不要再用仇恨的眼光看待世界和他人，毕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非只有一种交易关系。

柳月说

1那次，我接到区文联的通知，去参加笔会。我去得早，签了名之后，就无所事事地坐在连椅上看门口鱼贯而入的人们。李刚进来了，浓烈的眉，刚毅的面庞，黑红的皮肤，他站在门口目光扫向在场的人的时候我分明感觉有一道飘荡的光亮拂过我情窦绽放的心。而且，我注意到在他的左脸颊上有一道浅浅的刀疤，我感觉这不仅没有破坏了他的整体美感，相反，放到他的那张很大卫很阳刚的脸上，倒是更起了烘云托月的作用，把他衬托得更加坚韧更加有男人味了。

我是真的一眼就喜欢上了他。但，坐在他的视力范围内，我却有一种自卑感，因为，我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孩子，浑身上下从脸蛋到身材再到肌肤，我没有一样是出色的。我难过地低下了头，打算与他擦肩而过了。

但是，缘分这东西简直就是上天注定的吧。他坐在了我的左侧，还问了我一声：“同志，这里有人吗？”我忙压抑住兴奋故作平静地说：“没有，你坐吧。”于是，在会议的间歇，我们闲聊了起来。我才知道了他就是小有名气的作家苍路。当我知道了他尽管是一个有点名气的作家，但却依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时候，我的心莫名地激动起来。这时，坐在他的旁边，我不再感到自己是丑小鸭了，相反，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变成了白天鹅，我希望他能够来吃我了。

2会后，我们互相留了通信地址。有半年的时间，我们从笔友的关系，反展成了恋人的关系。我的局长老爹开始非常反对我找一个农村的对象，但当李刚到我们家去了一趟之后，他就改变了态度。李刚不凡的相貌、很有见地的谈吐以及他的彬彬有礼都是许多城里小伙子所缺乏的。父亲还夸我的眼光好。记得那天，他们俩谈得很投缘，甚至把我都给晾到了一边，父亲陪着他喝了许多白酒。

随后，父亲就动用关系帮李刚办成了城镇户口，而且还安排了体面的工作。开始，李刚非常想到文联去，专攻他的创作，但父亲在这件事情上却非常武断。他说创作并不能养家糊口，也不会提拔到多么高的岗位上。父亲把李刚安排进了城建局。

我把李刚打扮得非常体面，给他穿那时最时兴的的确良衬衣和的卡中山装，冬天则是呢子大衣。李刚彻底地脱胎换骨了。他完全由一个泥腿子变成了一个城里人。

尽管李刚很朴实，对我也忠心耿耿，但他长得实在是太英俊了。我不怕他有歪心，但怕别的女人惦记上。所以，我时刻地提醒他，我才是他的主人，是他命运的转折，是我和我的家人给了他在农村所不能得到的一切。为此，我甚至狠心用烟头烧他。烧了他，我再哭，拼命地哭。在我经常性歇斯底里的发作下，他几乎被烟头烫成了一只金钱豹。

李刚很走运，进单位不常时间就被提拔成了科长。如果我父亲还在位的话，他甚至能够当成局长。成了科长的李刚一如既往地几乎承包了我们家里的所有的粗活重活脏活，对我的父母表现得也非常孝敬。我老爹身体很不好，颈椎腰椎都有毛病，退下来后只能勉强自理。李刚就买了一本按摩的书，每天晚上都会腾出时间来给我父亲按摩。他很有耐心也很有细心。父亲说，有了这样的女婿，真的是福气，比我那些兄弟哥哥强多了。

大概有十几年的时间吧，我们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后来，李刚的单位分给了他一套三居室，一百四十多个平米。我们就搬了过去。我俩一间，给儿子准备了一间，给我父母准备了一间。我父母身体差的时候就会过来住上一段时间。

3我没有想到的是，有了房子，李刚的心也野了，他竟然想让他父母来跟他这个城里的儿子享福了。为了这个，我跟他翻了好几次脸。但是，李刚终于趁我父母不再这儿住的空子把他的老爹老娘给弄来了。我最看不惯的就是农村人不讲卫生的臭毛病，痰随地吐，上了厕所老是望了冲。他父母在的那段时间，我中午从来都不回家吃饭，本来我的单位离家很近，但我就是不回去，让他伺候吧。而且，为了让他的父母好赶紧走，那几天，我始终没有给他们什么好脸色看。

他父母终于走了。李刚跟我吵了一架。说我不讲良心，不拍拍胸脯问问他对我父母怎么样。我说：“我父母给了你什么，啊？是让你一步登天了。你父母给了我什么？是钱是房子还是工作？”直说得他哑口无言，坐在一边抽闷烟。但当我父母再来的时候，李刚的态度明显起了变化。尽管变化很细微，但我还是感觉到了。他给我父亲按摩也不再热情主动了，有时还会借口推脱。我父亲意识到了什么，数落我要好好对待人家的父母，说农村人，在地里辛苦了一辈子，很不容易。

后来，李刚开始晚回家了，有时是有应酬，有时却很可能是在单位上网。儿子的学业他也不大过问了。现在，简直颠倒了过来，轮到我给这位科长大人做饭伺候他了。但这样他还不满意，不按时回家。我去单位找过他几次。有几次，他是真的查资料，但也有几次，我一去了，他就赶忙离线关了页面，明显是心虚。我非常生气，又跟他干了几架。由于不再守着父母，我们这几架干得很厉害，他和我都摔了许多东西。

李刚说

1其实，我早就烦了柳月了。不是因为她老了，更不是因为她胖得几乎成了一个水缸，而完全是因为她自作自受。我们结婚十几年了，孩子都快要考大学了。但是，她没有跟我回家过上几个春节。仅有的几次，也还都是在初一的时候匆匆去了就赶回，嫌老家冷，条件差。尽管她家里有许多吃不了用不了的礼品都被我提回了老家，但我并不感激她。甚至随着孩子一天天的长大，我开始不能原谅她。她一个城里的娇小姐搞得我在众乡亲面前太没有面子了。每当乡亲们问我：“怎么，柳月又没有回来跟你过年啊？”或：“你老婆怎么先走了呢？”这时，我真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加上她又对我父母不好，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多她的反感愈来堆积得愈多，最终压倒了我。

2我开始有了很多恶行。我的一个女同事很不幸。她的局长丈夫因为醉酒车祸死了。更不幸的是，她丈夫死的时候，车上还有一个三陪女。在以后的漫长的时间里，我成了她倾诉烦闷的最好的人选，我们心灵相通彼此总是找理由在办公室里待到很晚。并且终于同病相怜地抱在了一起。想她的时候我就会到她家里去。有时是上班时间，有时是下班后。

后来，我又迷上了上网，并且有了异性网友，而且还见过面，开过房间。更出格的是，由于工作关系，请我的人特别多，许多情况下也就笙歌不断，在OK包间，或在桑拿房间，有美丽的小姐，谁能抵挡得了诱惑呢。

老实说，我的心早就出轨了。我之所以出轨，就是因为我不明白柳月的世界观，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来自农村，我的父母来自农村，我们就没有了尊严，就低人一等了吗？我出轨，也算是对她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家人的报复吧。

狗急了还跳墙，更何况我是一个人，总是如此，谁受得了啊。

柳月说

我知道他肯定在外面有了人，虽然我没有什么把柄。但我不是傻瓜。我们之间的夫妻生活明显少了很多，而且每次他都是那么敷衍，才四十多岁的男人怎么会这样呢？由于得不到他的浇灌，我明显地枯萎下去。单位上的小青年从来不拿正眼瞧我。我知道，我是忒没有魅力了。而他还这样让我生气！

终于，在他又一次回来晚了之后，我爆发了。我疯狂地数落他，指责他忘恩负义。他却嘲笑我，冷冷地蔑视我。他的冷漠更加激起了我的愤怒。我歇斯底里地顺手拿起了茶几上我独自一人喝光的啤酒瓶，说：“我要砸死你，我失去了你，别人也休想得到你。”他却随口说了句：“你敢。”就转过了身子背对着我。于是我失去了理智，狠命地就朝他的后脑勺上砸了过去。我先是听到嘣地一声，接着听到他扑通倒在了地上，然后看到红红的血从他的头上洇了出来。我以为他死了。我怕急了，赶紧拨打了110。

李刚说

听大夫说，我在医院里昏迷了三天三夜，我的父母在我的病床旁呼唤了我三天三夜。如果再不醒来，我就成了植物人，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柳月因涉嫌谋杀罪被抓了起来。我醒来后，喜极而泣的岳父岳母跪在我的病床前，请求我原谅他们不争气的女儿。我不恨她。我知道这其实对她也是不公平的。只是怪我从一个驯顺的极端到了一个抗拒的极端。其实，很大程度上，是我罪有应得。于是，当我的警察同学来看我时，我用虚弱的声音请求他放她出来。我告诉他，她不是有意的。而她的父母则在一旁泪流满面。

我们终于离婚了。领了离婚证，从那个土黄色大门里走出来，我对她说：“我们终于解脱了。尽管发生了许多事，但我依然感激你的过去。”她流下了泪水，咬牙切齿地说：“我真后悔没有再使大一点儿劲，要是把你砸成了植物人，我也好好伺候你一辈子，我们也还是一辈子的夫妻。”她的恶狠狠的话让我迅速地转过了身，似乎有风掠过我的面颊，有泪珠滚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