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者：华田 女 24岁 中学教师

我和嫣，还有亮都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嫣是一个非常直爽、明朗的女孩；而亮，是属于那种古怪精灵的男生，聪明又敏感。我们仨一直相处得很好，如果不是高一的时候班里转来一个新生，也许后面就不会有这么多故事了……

（见面之前，华田就已经反复向冬尔申明，她所经历的一些事情与以往的“口述实录”并不相同。

此刻，才说了段“开篇”，华田的神情又认真起来：“我要说的可能更多的是别人的爱情，但事隔两年后了解到这一切，我依然感觉心惊肉跳。”）

如果我接受他，那就皆大欢喜

江来自北方，豪爽、热情，天生就有领袖气质，他很快加入了我们这个小团队。

渐渐地，我们4人之间似乎各自有了些小秘密———嫣喜欢上了亮，而我心头晃动的是江的影子；江和亮也早就知道了彼此的心事，江一直欣赏嫣的开朗，而亮则一直对我心有所属。原本他们也相互鼓励，甚至还开玩笑说要开始比赛，看谁能追求成功。没想到被我俩这么一搅和，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回事。

所有的心思都变得透明，于是我们之间莫名地尴尬起来，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心无芥蒂的默契。虽然每个人尽量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某些话题，尽量装着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愈是这样每个人的心里就愈是感觉怪怪的。

最终打破这个僵局的是嫣，有天晚上，嫣约了我一起回家，一路上她说了很多：她说其实江和亮都是好男孩，其实连她自己也不能确认到底喜欢谁多一点，以前非常欣赏亮的聪明，但是自从知道江是喜欢她的时候，她也觉得特别高兴……嫣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任何事都不如我们4个人回到过去的亲密无间来得重要。

从那晚以后，嫣和江就成了学校里公开的一对。而我则进入了一个低潮期，虽然我知道，江和嫣在一起了，而亮，在那里等着我的回应，只要我接受了亮，那就皆大欢喜了。可是我却不能像嫣那样，这么容易地将心思转到另一个男孩身上。这种感觉对我来说，无比挫败。

我和亮之间形成了一种奇怪的拉锯，亮努力地改变我俩之间的关系，可是我只要看到嫣和江在一起的亲密样子，就无法承受那种失落，而那时对亮的态度也必然会无端地刻薄起来。我和亮是同桌，为了让我尽快振作起来，亮常会带些动漫书给我，我趁他稍不注意就将书撕得粉碎；亮买来的零食点心，我会视若无睹地任由它在课桌里发霉腐烂———总之亮越是对我迁就，反而越加重我的抵触情绪。

其实有时候我也会心软，可是只要一想到江对我的态度以及他和嫣出双入对的样子，我就会立刻不能自已地幻想着———爱一个人，总是辛苦的。

（多数人在叙述初恋时眼神往往相似，淡淡的，充满留恋，并且若有所思———这是冬尔从众多“口述者”中总结出来的。华田也一样，她似乎很不愿意从这个话题里走出来，尽管华田一再强调那段日子对于她而言，简直是场“噩梦”。）

在家乡的最后一天，整个世界乱了套

亮慢慢变了，变得散漫和玩世不恭，对我更是爱理不理的样子，而我们4个人也很少聚在一起了。我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即将到来的高考中，当时只有一个愿望：考得远远的，离开这个让人感到窒息的地方。

几个月以后，我如愿以偿地考到千里之外的上海，江和嫣一起升入本省的一所大学，只有亮落榜了。

来上海的前一天晚上，一帮高中同学来我家为我饯行，江和嫣也来了，看着他们“黏”在一起，我依旧能感到一种心痛。忽然，江悄悄地对我说，亮也来了，但是不肯进来。为了避免尴尬，我赶紧招呼着同学一起来到屋外。亮站在那里，低着头，江拼命地推他，亮许久才抬起头，看了我半天，冒出一句：“其实我早就发现了，喜欢你是因为同情你！”

天啊，他竟当着所有人的面说那样的话。那一瞬间，我的血液都凝固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希望我从来都不认识这个人。但是一句句更让人受不了的话不断地从亮的嘴里蹦出来，他兀自大声嚷嚷着，说当初知道我喜欢江而江选择的是嫣，出于同情，他才勉强说自己喜欢我的；而嫣原本喜欢的是他，其实完全应该是他接受嫣的感情……

那是我在家乡的最后一天，整个世界就这样乱了套。

信里的字字句句，令我触目惊心

整个大学4年我只回家了两次，也许我下意识地回避什么，每次回家连门都很少出。还是妈妈偶尔会唠叨两句：那时候你们挺要好的几个小孩，现在都变得太多了……再说什么，便都被爸爸挡了回去。

我隐约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也许与我有着某种关联，但是我从来不去深究。我只是风闻亮的生活越来越颓废，家里让他复读高三重考，可是没多久，他就因为打架斗殴被学校开除了……

原以为这段所谓的初恋故事就会那样平淡无奇地结束了，但就在前不久，一封信完全打乱了我的心境，以前所有的记忆瞬间又清晰地被拉回到我的面前。信是亮写来的，整整十几页纸，字字句句令我触目惊心——

原来在我来到上海以后，亮在家乡掀起的风波才刚开始。

就在我们大学的最后一年里，亮忽然开始拼命地追求嫣。他的身影频繁地出现在嫣的学校，而当时江正在备战他的研究生考，这无疑给了亮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起初嫣还努力回避着，可是亮的执着渐渐让她游弋不定，毕竟亮是嫣最初的心之所属。这种追求最后演变成了一场战争，为了赢得嫣的感情，实际上是为了赢得对江的打击，亮用尽一切手段。

江在图书馆的时候，是亮陪着嫣穿行在大街小巷；江在假期埋头苦读的时候，是亮和嫣背着行囊周游四方……临近毕业前不久，嫣苍白着脸对江说，自己可能怀孕了。江既高兴又烦恼，事实上他们一直打算一毕业就结婚，可是，这个孩子毕竟来得不是时候。

嫣终于还是去做了手术，在医院里，江既心痛又后悔地对嫣说，这辈子他绝不会对不起她。嫣那天哭了，哭得昏天黑地。但是在整个过程中，江一直沉浸于自己的喜怒中，他甚至没有发现嫣的表情始终有些“异样”。

（“这些大多是亮在信里自己告诉我的，但也有些是事后我从老同学和爸妈那里打听来的。真的，我做梦都没想到，我们4个人的爱情和友情竟会演变到那样的地步。”华田的语气很急切，偶尔甚至有些微颤抖，而她手里始终紧拽着的，正是亮写给她的那封“触目惊心”的长信。）

他守候了好几天，看我早出晚归

领到毕业证书那天，江原本准备带嫣正式回家拜见家人，借机将婚事定下来。可是就在那天晚上，一切都彻底改变了。

当天下午亮约了江见面，将自己和嫣之间发生的所有故事都“坦白”了出来———这是一个令嫣完全措手不及的变故，因为自从在医院听了江的一番话以后，嫣就暗自发誓要与江好好在一起。嫣以为亮肯定会保守秘密，并且以为这一切将很快过去，她永远也没料到，亮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打击江！事发以后，嫣一次次去找江，江都拒绝再见她。半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嫣在家里吞下了一整瓶药，被送到医院去洗胃。在她醒过来后她终于看到了同样憔悴不堪的江，两个人无言以对；而当听到嫣的消息后，亮也终于知道自己玩出了火。

江带着嫣走了，江考取了另一个城市的研究生，远远地离开了。亮在信上说，自从那以后他就变成了一个没有“生活重心”的人，他也只能选择离开。

亮到的第一个城市就是上海，当时我刚当上老师不久。亮辗转从老同学那里要来了我的学校地址，他找了来，在学校门口守候了好几天，每天看着我早出晚归。他在信中说，我看上去很好，他就放心了；他还说，尤其看到我一脸阳光地走在校园里时，他猛然发现自己这几年突然变得一无所有，抛弃了伤害了身边所有的朋友，而现在，别人都有各自的生活，唯独他陷在自己挖的陷阱里不能自拔……

在那封信的最后，亮说，当他站在我们学校门口的时候，他没有勇气上前和我说一句话，其实也是这么些年来他想和我说的唯一一句话：我们4个在一起的欢乐，是他人生最珍贵的记忆，而对我的感情，会是人生最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