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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剑&
网友【dreamer】 2005-07-10 02:43:39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16    1


烈日!!

他的剑锋轻轻抽离史英的咽喉,慢慢抖落剑尖上最后一滴血。血落入土里、化开,渗成一朵瑰丽鲜红如烈日的血花,他冷酷的脸上慢慢浮出一抹笑意,眼里彷佛也闪过三分温暖,像是走到园里赏花的风流公子。

笑意微泛,他眼里彷佛出现一道阴影,一道一瞬而过,只有他自己才看得见的阴影,就像是花的刺。

“第三个……”他微笑得亲切而残酷,优雅的把剑收入剑鞘。然后他的眼球突然暴出红丝,冷漠的脸突然涨红,全身抖得如一片风中的落叶,咬牙、泪也流下。

“第三个……”点苍派掌门霍天青看着地上史英的尸身,眼里布满红丝,慢慢直起身来,这高大威武的老人因为大弟子的死,竟似乎突然苍老憔悴了许多。他转过身,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多、更深,表情悲愤而凝重:“这已是几大门派中第三个遭到毒手的,伤口完全一样,都是死在剑下,一剑穿喉,是一柄很快的剑。“每个人都悲哀而恐惧地看着那一向自负于快剑的史英,看着他咽喉上的血洞,他的尸身被发现时,手里还紧握着剑,剑尖尚未完全离开剑鞘,脸上布满惊疑和不信,他至死也不相信有人的剑比他更快,他至死也不相信他也会死在别人剑下。

只可惜死亡总是最公平真实的。

这是近一个多月来,在武当飞柳剑客和昆仑颜仲云之后的第三宗血案。死的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剑客,伤口都只有一处-咽喉上一点血洞-一剑致命,连力气都出得恰到好处,身旁地上都有一朵鲜血染成的血花-不多不少的一朵。

江湖中人人都在谈论这个凶手,这个剑法奇快奇准,来历不明的剑客。有人自危自保,也有人恨不能与他一战-下一个会是谁?

严翎微微皱眉,左手拇指食指托着她那雪白精巧的下巴,菱形的嘴唇微张,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倔强与不驯。她的鼻梁挺直,鼻尖小小一蹙,深黑沈郁的眼眸彷佛笼着一层雾,凝望远处,喃喃地:“难道是他?”

她手中无剑,剑在她面前的桌上;桌上无茶,却有酒。她虽是女人,年轻的女人,却已是江湖中公认剑法最高,最可怕的对手,可是三年来,她杀过的人还不满十个。她十七岁出道时,当然有很多人想欺负她,欺负她的剑,欺负她的人。只是那些人一开始拔剑,就会看见剑光一闪,不是胡子少了一半,就是头发去了半边。

于是大家开始知道有一个穿男装的小姑娘,剑很快,却不杀人。人家想欺负她,她却不过开人家一个玩笑。

她彷佛想推翻江湖中弱肉强食的定律,她实在不喜欢血,不喜欢杀人。她喜欢微笑,一笑起来,她脸上的冷漠就如薄云散尽,嘴角略略往上牵,眼里的雾也变成水光潋滟,笑的温暖而有点坏。

可是她此刻却已有点笑不出-非但笑不出,彷佛在疑惑之中,还包含了一点淡淡的哀伤,那双一向理智淡漠、闪着星芒的眼神,此刻看来却彷佛温柔而多情-时而潇洒时而爽朗时而调皮的严翎,为什么也会温柔而多情?

那只是彷佛!

严翎已记不得她曾有过温柔或多情的时候,她即使有情,也只是友情和道义,师徒之情和尊敬,她好像生来就是一个剑客,一个孤单无牵无绊的剑客。

一个对生命如此热爱的人,为什么会孤单?

一个女人拥有一切,却没有爱情,是幸还是不幸?

五年前,江湖中发生接二连三的血案,各大门派的高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惨死,用剑的死于剑、用刀的死于刀,致命的那一着杀手,却都是他们自己最得意的一招。能在江湖中成名,本就不容易。能成为一个人最得意的一招,也必是最难学、最有效。而对方竟然用他们最熟悉的招式夺走他们的性命。也许出手只快一分-生死之间,一分已足够。没有人知道这些杀手是谁,只知道他们属于一个秘密组织,一个高手如云秩序井然的秘密组织。然后,有人查出幕后主使者竟是江湖中一向淡泊的高人应无恨。应无恨的武功果然惊人,六大门派掌门联手,血战数个时辰,他才终于力竭而死。临死的表情是疑惧,是遗憾,也是沈痛。

罪者伏诛,他为什么沈痛?

应无恨死后,那些神秘杀手也忽然谜一般消失。

只有严翎知道,他们并没有消失,他们只是在等,等机会,等一个更好的机会出手。也只有严翎知道,应无恨眼中的那一抹沈痛代表什么——

一个人为了莫须有的罪名而死,他沉不沈痛?

应无恨并不是真正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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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严翎十五岁。十五岁,是个不太大、也不太小的年纪;十五岁,很多事还不懂,也已经懂得不少。她知道师父对一切都看得很淡,看得很开,清瘦苍白的脸上终年带着一种冷冷淡淡的骄傲-不是自负看不起别人的骄傲,而是一种超脱物外,自然流露的骄傲-这种骄傲并不刺人,只会使人尊敬。这种骄傲使他看来远比实际年龄年轻-欲望岂非原就最易让人老去?

有一天,严翎发现师父彷佛突然老了十岁,苍白冷漠的脸上爬满皱纹,清澈智慧的眼光突然黯淡,他淡淡地问她:“如果你有一个亲人危害武林,你阻止不了他,也下不了手杀他,你怎么办?“话里有淡淡的悲哀,淡淡的无可奈何-无可奈何是不是生命中最大的悲哀?

严翎没有回答,不能回答,她那时还不明白这种心情的沈重,可是她知道师父心里的事一定很严重。在她心目中,师父就是神,无爱无恨,无所不能。能令他心烦心痛的事,会是什么样的一件事?

她想了好几天,师父憔悴的样子让她很心痛,她想问,又不敢问。她不懂,他们过得好好的,与世无争,为什么要这么在乎武林中的事?

她起了一个大早,和师父说了一声去练剑就往后山的树林子里跑。她不愿欺骗师父,真的练了一会儿剑,就忙忙伏在地上折野草-师父看来虽冷漠,对徒儿却一向不错,尤其喜欢她编的草蚱蜢-只有在看到草蚱蜢时,他才会露出难得见到的笑容,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暖意,却又说不出的辛酸。

他是在回忆什么吗?严翎实在不明白,师父究竟是一个无情的人,还是有情的人?

无情有情,往往不也只是一线之隔?

她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捧着宝贝,顾不得姿态地往回跑,她要叫师父别那么在乎,她喜欢师父看到草蚱蜢时的笑容-师父笑起来实在很好看,才不过四十来岁的人,为什要么活得像个老人?

她一走进他们那小小的庄院,就闻到空气中一股血腥气-是谁的血?不管是谁的血,闻起来都一样令人反胃。院外七零八落仆着仰着的一具具尸体,都是她不认识的人,看衣着可以认得出少林、武当,其他的她实在认不出,也没有心情去认-这些陌生人为什么死在这里?师父他人呢?她的心揪了起来,她想冲进去,又怕面对她不敢面对的事实。她手里还是捏着那只草蚱蜢,捏得好紧。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的近乎死,严翎还是走了进去,她第一眼就看见躺在地上的师父,不染尘的白衣已成血渍斑斑的血衣,脸色却比雪白的白衣更白。

-师父师父,你一直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为什么也会像凡人一样流血倒下?

“师父!“严翎声音嘶裂,泪光纵横,飞奔到师父身旁跪下,轻轻握着师父冰冷的手,泪如泉涌。不知是对方错手,还是根本无意马上置他于死,抑是要让他多受一点痛苦,他竟还有一口气,挣扎着握住严翎的手,眼睛微微张开,眼里似有泪光。严翎又喜又痛,双手紧紧握住师父冰冷的手:“为什么会这样?“他眼光斜斜一瞥,看见严翎手中的草蚱蜢,眼神变得迷迷离离,微笑,笑得教人心酸。严翎把草蚱蜢放在他面前,含泪咬牙强作欢笑:“师父,送给你的。“他点点头,又摇摇头,看着严翎:“他来了,六大门派都来了,想不到,想不到我、我下不了手,他竟、竟然狠心……”未说完,已剧烈地喘了起来,一张脸由苍白转为灰白,因伤口的痛苦而扭曲。严翎闭着眼,泪流涔涔,不住地摇头:“那不重要,那都不重要,师父,我要怎样才能救你?“师父忽然用力握住她的手:“孩子,听我说。他已训练出一批杀手,准备血洗武林,他怕我泄露他的秘密,嫁祸于我,六大门派高手联合来攻……我已活够了,可是小宇他……”他脸上又露出痛苦的表情,严翎心已碎,咬牙,泪又流下。他喘一口气,又道:“你记着,不要恨六大门派,不要恨任何人。可是,你一定要阻止这个阴谋,拯救武林。“说着,又狂咳不已,鲜血由喉头溅出。严翎流着泪,轻轻拭去他嘴角的鲜血:“师父你为什么总想着武林,总想着别人?“他表情忽变得十分严肃,口气却很慈爱:“江湖人就要对江湖负责任。孩子,你以后也当如此。“严翎点头,咬着下嘴唇,这一刻起她肩上已负起重担。师父似已累了,也似已满足,手渐渐松开。严翎忽然嘶喊:“师父,他是谁?”“他?“他勉强而吃力地抓住面前的草蚱蜢,眼神如雾:“他小时常编草蚱蜢给我玩的…………”声音一字比一字微弱,终于听不见了,脸上彷佛还挂着一抹安详的笑容。

那种笑容,严翎如今想起来还会心酸!

她师父就是应无恨!

应无恨不是凶手,凶手至今还没有落网-应无恨至死也不肯说出凶手是谁,他们之间是不是有很特别的关系?

“难道他的行动又已开始?”
 0   2005-07-10 02:43:4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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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五里的草坡,泥土湿软,空气中浮动着青草与春雨混合的清香。坡上一栋小小的木屋,简陋粗糙而可爱,像是猎户暂宿的落脚处,又像是情人幽会的秘密地点。屋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张床。桌子和椅子都钉得很随便,不坐下去就已觉得很不舒服,只有那张床龙镶凤绣,铺着上等精刺的丝绸锦被,甚至还挂了一顶流苏缨穗的罗缎帐子。

一个须发皆白,脸色红润的老人坐在那张看了就觉得难受的椅子上,腰干挺直,木雕泥塑般地坐着已近一个时辰。他面容和蔼,眼中却精光四射。

一个黑衣人慢慢走进木屋,走到老人面前,站住,表情带着一种崇敬。

老人没有抬头,没有看他,淡淡问道:“第几个?”

黑衣人冷冷道:“第三个!“语音里有一丝压不住的激动。

老人看他一眼:“你还是沉不住气。”

黑衣人冷笑。

老人的眼光又飘到远方:“杀手不能有情,有情就是死,你太多情。”

黑衣人冷冷道:“我无情,只有恨。”

老人微笑:“恨也是情。”

黑衣人答不出来。

老人的目光转向黑衣人手中的剑,平凡普通的一柄剑,既不古雅,也不高尚。老人瞬也不瞬地看了很久,目中露出一种赞许之意:“好剑!”

黑衣人也不禁露出了惊异之色。明明是一把凡铁,为什么是好剑?

幸好老人已开始解释:“它不渴!”

好短的解释,好奇怪的解释,黑衣人眼里却已有了笑意。

老人还是看着那把剑:“你是在杀人,不是复仇。复仇是野蛮的,杀人却是种艺术。”

黑衣人全身起了一阵微微的颤动。

老人笑得神秘而愉快,站起身来,忽然就已消失。

严翎喝酒,喝得很多,可是从来没有人看过她醉。

夜深,冷风如刀,她一个人坐在破庙前的石阶,身旁有六、七壶酒。有的壶已空,已倾倒四散。

手中也有酒,她仰着脸直直灌下,彷佛已麻木。

她心中有伤,眼中却无泪-是流不出泪,还是已无泪可流?不流泪的表情,却比流泪更令人心酸。

忽然有一个人轻轻从她手里抢过酒壶,凑在自己嘴边浅浅喝了一口。严翎猛抬起头,眼中的沧桑已化为笑意:“胡闹什么?“目光下的人面容俊秀,眼睛深而明亮,鼻梁挺直,不笑时彷佛也带着三分笑意。他晃着手中酒壶:“若非你心里有事,我是休想从你手中抢到东西的,是吗?”“哼!“严翎嘴角一撇,笑得似是而非,抄起手边另外一壶酒,又喝了一大口:“小鬼,坏孩子,半夜三更在外头乱跑什么?“那人扑一下坐在她身边:“谁是小鬼?谁是坏孩子?你恐怕还得叫我一声大哥,何况……”他看她一眼:“这世上就算男人,要坏过你也很难了。“严翎右手支腮,左手正把酒壶举到嘴边,忽然又慢慢放下。那人突然换了一种口气:“其实我也知道你心里有很多事,现在这件不说,你还是有很多心烦,可是你总是不讲。“严翎慢慢喝了一口酒,目光盯着自己映在地上的影子,半天:“那又何必?“她顿了顿,笑道:“你太多心,谁不知道我是天下一等一快乐的人?“那人霍地站了起来,语气又是心疼又是责备:“是,每个人都知道你无忧无虑,每个人都知道你坚强,每个人都忍心伤害你。你和人在一起时嘻嘻哈哈,一个人的时候呢?你刚刚自己喝闷酒的时候,难道也很快乐?“严翎还是在笑,笑容中已有痛苦,她淡淡道:“心事并不是说出来就没有了的。“他口气软了下来:“我只是不忍看你人前欢笑,人后伤心。毕竟我们是朋友!“严翎又笑了,笑得有点辛酸:“谢谢你!“他耸耸肩:“我只要你快乐!“严翎心又痛了,她何尝不知道身旁这青年对她的好,她何尝不想找个人依靠,说一说她心里的难受;她何尝不想脱下这一身男装,卸下外表的刚强,回复女儿身,一个让人呵护照顾的角色?可是她不能,她只能把他当做朋友,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0   2005-07-10 02:44:0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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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她甚至也会有窝在厨房里做一个幸福而忙碌的小女人的冲动,她会用她那双握剑的手,做几样精巧的小菜,点一根小小的烛火,穿上她好久未曾穿过的水袖轻袍,重新戴上好久不曾沾有发香的簪子,让火光暖暖的映着她似曾相识又陌生的脸庞。

烛火-蜡炬成灰泪始乾。

蜡泪已残,人的泪痕犹新。

她一个人痴痴地坐到天亮,坐到日光晒满了屋子,她才会悠悠地站起身,把一身女人用的东西全都换掉,像一个下了戏的伶人-然后,就又回到原来那无忧无虑不识愁滋味的男装的严翎。

这种平凡的生活离她太远,平凡对她而言竟是种奢侈-或许,她毕竟是适于流浪的。

这个俊俏矫捷的年轻人就是华山派后起一辈之中最聪明、武功最高的路少飞。

他有名家子弟的高贵,却没有他们的自负:他看自己一向相当清楚-看别人当然也不含糊。

他居然说若非严翎心里有事,他休想从她手里抢到东西?-江湖上人人都说,若是路少侠想要一样东西,绝没有要不到的,尤其是他独到的移花接木手,早已成了神话-可是若想要别人的心呢?

夜更深,风更冷,两个喝酒的人却比平日更要清醒。严翎咳嗽了两声,路少飞伸手要解下他的披肩,伸到襟口,又忍住。严翎已恢复平日的理智冷静:“师父说过,他的阴谋是要颠覆武林,他不会杀了几个名门弟子就善罢干休。这些日子按兵不动,可能是在调养实力,也可能是要看看江湖中的反应。“路少飞带着一种深思的表情:“也许,他对自己很有把握,就像猫在玩弄手里的耗子,总是不急着吃掉,“严翎皱眉抬头:“你的意思是……”路少飞淡淡道:“我的意思就是,他可能已有极妥善的安排,他的组织可能也很庞大,不是一个人可以应付得了的。“严翎望着他:“可是……”路少飞截口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是整个江湖、整个武林的命运,你无权,也不该阻止。“严翎黯然道:“这件事很危险,而且……”路少飞大笑:愈危险的事愈对我胃口,如果你想到我们就像楚留香和胡铁花一起去捣虎穴,是不是很够意思?“严翎很感激他故意说楚留香和胡铁花,故意表示他们只是肝胆相照的好友,她也忽然大笑,在路少飞背上捶了一拳:“好兄弟!“笑中有泪。

这一刻她心里的负担已突然减轻!

可是路少飞呢?他的笑容里又带有什么滋味?

笑声陡然停止,严翎正色道:“若你的猜测不错,他必会将武林中所有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人一一铲除。“路少飞道:“既是如此,为什么不先杀昆仑、武当和点苍的掌门,反而要先杀门下的弟子?“严翎思索了一会儿,方慢慢道:“或许,掌门已老了,比较不常在江湖中露面,也或许,如你所说,他不急,要慢慢玩一玩。可是,这两点或许都还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路少飞问道:“你以为如何?“严翎咬着下唇,很仔细地一字字道:“他在示威!“路少飞不懂。

严翎已开始解释:“五年前那次,我们都还小,但你多少也知道了大概。你可记得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路少飞彷佛已有点明白,一脸惊愕:“他们都是死在自己成名的那一着杀手之下,可见对方不但对他们的武功路数一清二楚,而且比他们更很更快。”

严翎点头:“如果你发现你的对手对你的武功了如指掌,你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你会怎么样?”

“我会害怕,怕得要死,说不定怕得半夜睡不着觉,恨不得一刀杀了自己算了。”

-人所恐惧的,往往不是死亡,而是等死,恐惧那过程中的恐惧本身。

“杀颜仲云他们的凶手,手法又老练又辛辣,却并不像江湖中任何一个已成名的高手。所以,他极可能是秘密组织中新训练出来的杀手,他一连杀了三个使剑的高手,目的就是为了向江湖中的人示威。”

“那你想他们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一股莫名的恐惧忽然袭上他们心头,他们很沈重地对望一眼,没有开口,已知道彼此心里想的是谁。

路少飞已迈开步子:“走,快赶去神剑山庄!”

严翎没有动,却用一种哀求的眼神定定看着他。

他奇怪地转过头:“怎么啦?”

严翎这一刻又变得可怜兮兮:“我想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又怕你不肯。”

路少飞笑道:“当然肯,你说吧!”

严翎笑得就像是一个做了坏事没被抓到的坏孩子:“我只求你碰上那神秘杀手时,千万要把他让给我!”

路少飞的表情就像被人在脸上狠狠抽了一鞭子。
 0   2005-07-10 02:44:1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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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很大很大的石室,四面灰白的壁上砌满一格一格的大理石柜,每一格上面都标着一个人的名字,每一区都分别标着武当、少林等各大门派,居然也有神剑山庄、嵩阳郭家、江南慕容这些世家大族,每一格里都有一本厚厚的卷宗,其中有的已泛黄,有的还很光洁。

一个白须白发的老人穿着一件白袍,背向着门坐在大理石桌前,桌上有一本卷宗,只翻开第一页-这本卷宗竟然很薄。第一页的内容是这样的:

姓名:谢景桐父:谢其磐,神剑山庄之后母:薛若白,月神之刀后人武功路数:不详成名杀着:不详

注:此人合剑与飞刀之精髓,所创武功,奇特诡异,据传能以气驭剑。淡泊名利恩怨,不问世事。

对策:无

老人笑得残酷而讥讽:“我若相信你真的不问世事,岂非要等着你来杀我?“

对策,通常指的是一种方法,一种对付人的方法。

史英的卷宗里,对第一栏写的是十九号,飞柳剑客的是二十三号,颜仲云的是三十五号,旁边都注了一行小字:丁宇不在此限。而谢景桐的卷宗里,“无”之后就没有了,什么都没有。

老人掩卷,长思。

过了很久,他轻轻拍了拍大理石桌中间凹下去的部份,石门忽然开了,一个黑衣人很轻地走了进来。

老人还是背对着门,语气就像是一个慈祥的老爷吩咐家丁去采办年货:“叫七号到神剑山庄,杀谢景桐。”

黑衣人淡淡答了一声:“是!“就像幽灵一样退了出去-只有命令,没有原因。他眼里却不禁露出惊异之色。江湖中人人都知道谢景桐武功之高,已接近神话,七号在他们的组织里却不过列名中上。

他不敢问,可是却忍不住怀疑老人这次是不是做错了?而且错得太离谱。

老人为什么要用七号来对付一个没有对策的人?

难道他要让自己的手下白白去送死?

老人却笑了,笑得又神秘又愉快,彷佛已看见谢景桐死在七号的剑下。

严翎和路少飞打马急奔,只希望他们到得还不太迟。谢景桐是三少爷谢晓峰的传人,他们绝不是不相信他的武功,只是那凶手实在太厉害,太谨慎,没有把握的事,他是绝不会去做的-他是个老江湖,谢景桐却太完美,完美得只适合过他一个人平静悠闲的日子。

真正交手的时候,只靠武功高是没有用的,经验和机智才是真正定胜负决生死的关键。

他们赶到绿水湖畔,下马,面对武林中最崇高最传奇的神剑山庄,心情忽然肃穆起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自然流露的敬意,绝不是任何权威所能造成。人们尊敬神剑山庄的主人,只因这种压力是由他们本身伟大人格所发散,只因他们对自己,对剑的尊敬。

-一个人要先尊敬自己,才能得到别人的尊敬。

这句话一直都是千古不移的真理。

湖对岸慢慢摇过来一只小船,摇船的人瘦瘦的脸,瘦瘦的身材,神态却很安详静定,脸上带着一抹亲切的微笑-这是神剑山庄累世不变的待客之道。

船到了他们面前,摇船的人向他们微微一揖,严翎和路少飞抱拳屈身为礼,尚未开口,那摇船人已先笑道:“严少侠、路少侠?“路少飞不禁稍露讶异之色,严翎却露出淡淡的笑意-她原就知道神剑山庄渡船人即使足不出户,对江湖中事一样了若指掌,却不晓得对人竟也是如此体贴-他刚才那一声“严少侠“,让严翎感激不已。

严翎微笑道:“谢先生?“渡船人微微颔首。

严翎缓缓问道:“请问谢先生,方才可有人来过?”

谢先生看着严翎,眼里有一丝疑惑,但还是很客气地答道:“没有!”

严翎的笑这才真正明朗,路少飞和她对望了一眼,不禁轻松地相视而笑-还好并没有来迟。

“不知能否见谢前辈一面,晚辈有事相禀。”

谢先生慢慢道:“少爷早已不见外人。”

严翎和路少飞又着急又失望,但在谢先生面前,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谢先生又接道:“但我看你们必有很重要的事找他,我相信你们,想必老仆擅做一次主张也是不要紧的。”

严翎和路少飞又是一股激动,只觉热血上冲,满腔感激与欣慰,却忘了他们自己是要来救人的。

他们有时都很傻,记得别人的好,却忘了自己急着要做的原也是别人的事,忘了去想自己到底能够得到多少好处。可是世上若多些像他们这样的傻子,岂非会变得更可爱?

谢先生笑道:“请上船。“然后他就撑起了长篙一点,小船轻轻地往湖心划去。他还是笑得很亲切,可是却已闭上嘴,不肯再说一个字。

船到对岸,停下,神剑山庄已在望,谢先生淡淡道:“去吧!“船又轻轻滑开。严翎深深吸了一口气,路少飞眼里已有兴奋的光芒,他们都是刀里来剑里去看惯生死的人,可是一但想起他们即将要面对的传奇人物,他们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一种超忽生超乎死的紧张-有时尊敬也会变成紧张的。
 0   2005-07-10 02:44:2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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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很轻,日头很暖,在这种美丽的天气,谁还会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谁还会想到杀人?

李日翔走在漾着青草香气的春风里,心头却充满愤怒和悲哀-从前他和他师弟也曾一起在这样的春天,练剑,踏青,喝酒,谈人生,谈未来,可是他师弟的未来呢?没有未来,只有死。他们是剑客,他们对生离死别本该习以为常,可是他们的感情还未麻木。如果他们没有练武,如果他们没有进入江湖,如果没有这一些腥风血雨……他忽然觉得很疲倦,“等我替师弟报了仇,我就退出江湖。“穿云剑客李日翔,他的师弟就是和他并称武当双剑的飞柳剑客。

严翎和路少飞轻轻走在芳香鲜美的草坡上,空气乾燥而带着一种澹澹的清香,夹道的枫林中一条窄窄的石径通往那宏伟而古典的建筑。他们走的很轻,很慢,没有说话,只有一种说不出的虔敬。

走进神剑山庄前厅,他们第一眼就看到大厅中央的乌檀木桌,桌上有一座木架,架上有一柄剑。剑鞘是黑色的,颜色已很旧,很淡,但仍保存的很完整,剑锷的形式古雅,杏黄色的剑穗已有些褪色,整柄剑仍然擦的很乾净,透着一股森寒的剑气-这就是昔日华山论剑,战阴山群鬼的那柄剑,也就是三少爷谢晓峰所用的剑。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柄剑在江湖中的意义,又岂只是一柄剑而已?

路少飞看着架上的剑,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剑,眼里似有水光,胸中已有热血。

严翎却不禁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这里太安静,静得太可怕。静得近乎死,她似乎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正如同五年前的那一天。这种想法当然很可笑,很没有根据,可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认,女人的感觉-尤其是那种无缘无故没来由的感觉常常是很灵的。

严翎脸色突然惨白,身子突然颤抖,路少飞大惊,扶住她肩头:“你怎么了?“连问了四、五遍,严翎才回过神来,惨笑道:“完了,又迟了一步!“路少飞猛然一惊:“你说什么?“严翎沈痛道:“那凶手是要来杀谢前辈,不是找他比试,更何况神剑山庄主人从不轻易见外人,换做是你,你会不会从前面经过谢先生再进来?“路少飞脸上也忽然变色:“难道……”严翎已拉住他的衣袖:“去后山!”

灰白的石室,灰白的大理石桌椅,白发白须白袍的老人,背对石门负手而立。

门忽然开了,一个黑衣人猫一般走到白衣老人身后:“李日翔已下武当山,要为他师弟报仇。”

老人嘴角牵动,浮出一丝恶毒的笑意,淡淡道:“让秋小雅去处理他。”
 0   2005-07-10 02:44:3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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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桐静静坐在神剑山庄后面的草坡上,看澄蓝的天空-明透的就像他的心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他的脸色是一种终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属于贵族的苍白,脸颊瘦削,鼻梁坚挺,眼里却透着淡淡的寂寞,神情说不出的萧索,说不出的慵懒,目光朦胧,彷佛看得很远,又彷佛什么都没有进入他眼里-就像远处烟岚弥漫云雾环绕的翠云峰。第一眼看到他,彷佛还很年轻,五官俊美如二、三十岁的青年;再细细看,似乎应该有四、五十岁,然而他身上透出的沧桑和看透看破的淡漠,却比六、七十岁的老人还要苍老。

一条黑色的人影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是痴痴地看着远方,就像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连他的杀气也不存在-谢景桐的平静就像是一块磁石,杀气对他这种人而言,已没有意义。

黑衣人一生也不知杀过多少人,遇过多少强敌,却只有这次,虽然面前这个人没有杀气,毫无锋芒,手中也没有剑,只是随随便遍地坐在那里,他这一剑却迟迟不敢刺出去。在这人面前,他好像只是个孩子。他不明白。

-谢景桐手中虽无剑,心中却有剑,他无杀气,却有剑气,剑与人已合而为一。

-平静有时远比波涛汹涌更可怕,因为看不透,所以可怕,无知,岂非也是恐惧的一个根源?

黑衣人终于勉强控制自己,冷冷道:“我要杀你。“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竟然也会害怕。

谢景桐笑了,笑得无可奈何,好久没有人想,也没有人敢对他说这种话。他看着白雾蒸腾的翠云峰,淡淡道:“何必呢?”

你何必杀我?我何必杀你?杀戮难道真是人们的本意?你既不愿杀我,为什么又要杀我?难道只是因为无可奈何?人们为什么总是要做一些无可奈何的事?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

笑,是一个人精神最松懈的时候,黑衣人抓住机会,绝不放手,他一剑已刺了出去,这一剑并不华丽,招式并不好看,却又快又很又准。谢景桐彷佛震了一震,却没有动-没有闪避,没有招架。

剑锋穿入左胸,鲜血由背后标出,滴落渗入柔软的泥土,黑衣人不敢相信自己行险一击竟然得手,反手抽出谢景桐胸中的利剑,飞掠而去。

谢景桐为什么避不开这一剑?是避不开?还是不想避开?难道他对人世久已不再留恋,藉这一剑来解脱?

鲜血溅出,洒在身上,脸上,地上,谢景桐面色苍白如纸,目眦齿龈俱裂,隐隐渗出鲜血-他死得不甘心!这久已淡漠的传奇人物,目光似有恨火燃烧-如果死亡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为什么要不甘心?

这一代神剑山庄的主人,也像凡人一样倒了下来,倒在自己的鲜血之上。没有能轰轰烈烈的死,对这样的一个人来说,是不是一种悲哀?
 0   2005-07-10 02:44:4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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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城里最大最气派的倚香阁却闹如白昼,街上料峭初春的寒风依然刺骨,倚香阁里却只有嘤咛软语,红袖轻拂的香风,还有胸前少女娇喘微微呼出来带着脂粉味的暖风。

一群绫罗绸缎,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攒攒挤挤地探着头,彷佛已等了很久,却绝没有一丝不耐烦的神情,只是心急如煎,不住地向楼上张望。其中有一个终于忍不住,陪着笑脸问那穿得像花蝴蝶般的老鸨道:“好大姊,小雅姑娘可是就要下来了?“那老鸨笑得花枝乱颤,脸上厚厚的白粉蔌蔌下了三、四斤,嗲声道:“哟,大爷您可是心急难耐了?您若要真熬不住了,就让大姊我陪你玩玩,嗯?“说着,一张脸已凑了过来,那公子哥儿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胡乱伸手一推却又推在两团软棉棉的东西上,心一急,手也忙忙缩回来像根木头,那老鸨越发格格笑道:“你好哇!小不正经的。“四周的人也像看戏似的笑成一团。忽然,楼上传来很轻很淡的一声:“小女子出来得迟了,但望各位见谅。“一时所有喧闹声竟全部静止,就算正搂着姑娘又亲又捏的也不禁停手抬头。

一个瓜子脸蛋的绝色丽人,如出水芙蓉般倚栏而立,身上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微微飘动,她站在那儿,好像一阵风吹来就要凌风飞去。她眉尖微蹙,春葱般纤白的指尖扶着心口,淡淡道:“小女子今日身上有些不好,劳烦各位久候,不知各位是否容小女子回房休息?“她的美是一种脱俗的美,令人想要呵护照顾,却不会起邪念,楼下的人已哄叫道:“小雅姑娘保重玉体!”“小雅姑娘好好歇着养病!“她微微一笑,敛衽欠身道:“多谢各位!“转身轻轻离去,就像一阵轻烟薄雾。

小雅走进房里,关上房门,眼中最后一丝微笑也已消失,冷冷道:“一群猪!“她一抬头,就看见床前站着一个黑衣人,冷冷地看着她。

黑衣人冷冷地说了四个字:“杀李日翔!“就像一只猫轻巧巧地跳到床上,手一拉穗子,人已不见。
 0   2005-07-10 02:45:0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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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翎和路少飞展动身形,掠出前厅,如两枝箭疾驰向翠云峰前,神剑山庄后的草坡。草还是鲜郁青葱,风还是很和暖,这美丽而充满生命力的山坡,此刻却隐隐有一种不祥的气息。他们已接近后山,他们轻功高妙,在疾驰之劫中仍能保持优雅的姿态,只是鬓发已乱。严翎又嗅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就像是五年前的那一幕。

五年前,那段最不愿再想却又不能不想的回忆,那场平空生出来的浩劫杀戮,此刻在这缕血腥气的挑弄之下,忽又鲜明浮现,历历在目。

严翎脚步已慢——是因为她怕再看到她不愿看到的那一切!

然而,该来的事实是无法逃避的。

她已看到一个灰衣人仆在坡上,太远了,其他的什么也看不清。

严翎右脚一顿,狂奔而去,路少飞一纵一跃,也已到灰衣人身旁。严翎和路少飞慢慢蹲下,心头如有千斤。严翎还是颤抖着伸出手,慢慢将灰衣人翻了过来。她全身都已剧烈颤抖,路少飞脸色也骤变——灰衣人脸色苍白,鼻梁挺直,薄唇如削。他的生命虽已结束,脸上却仍有骄傲,那种原该属于他的贵族的骄傲。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严翎和路少飞已知道他是谁。

那种骄傲,那种尊贵,那种苍白,那种眉宇间谁也学不来的淡漠,除了神剑山庄的谢景桐,普天之下还有谁配拥有这样的气质?

他苍白的脸上有点点血花,灰袍上血渍斑斑,左胸前有一处伤口,血已凝结。他神色虽淡漠,眼却未闭,目光熊熊如火——严翎和路少飞的心都在收缩——神剑山庄的主人就像是一个神,一个传奇,一个江湖中人的精神寄托,为什么也会如此轻易死在别人剑下?

路少飞眼中已有恨意,沉痛道:“好毒的剑,好快的剑!“严翎一直痴痴地看着草地上殷红的血,前前后后,一如盛开的罂粟——那么美,那么邪,那么残酷。

死亡,岂非也很美?

严翎目中带着沉思之意:“这次出手的并不是他。”

“他“就是指杀史英他们三人的凶手。

严翎接着道:“我看过他们的伤口,不多不少,恰好一点,力道收放自如,连一滴多余的血都没有。路少飞截口道:“但谢前辈和史英他们自是不同,激战之后,力竭出手,力道难免有误。严翎道:“你这么说也并非没有道理,然而此地看来却并没有打斗的痕迹。”

路少飞不说话了,这里看起来还是这么平静,这么美丽,连腴满的青草都彷佛没有受到剑气所摧。

严翎又道:“他杀人的习惯彷佛在咽喉,咽喉血少,左胸血多,自然不可混而论之。然而这一剑虽快虽准,感觉却不够犀利,像这样一剑,本不应穿胸而过的。”

路少飞皱起眉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一剑杀死天下无敌的谢景桐?

一片沈默。这个问题太难,也太奇怪。

路少飞忽然问了一个很可怕的问题:“难道谢前辈是自己甘心让剑穿胸而过的?”

一个没有敌手的人,活着是不是很无趣?一个谁也杀不死的人,是不是可以自己杀死自己?”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问题,可怕得足以让武林中所有人的心一齐沈到谷底冻死!

幸好严翎已经回答:“绝不会!”“谢家的人只能光荣地战死,绝不能为了逃避而求死,即使为了任何痛苦,他都要活下去,因为他不能给神剑山庄招来耻辱。你看着谢前辈的眼睛,“严翎的声音忽然激昂,“这是一双死得安心的眼睛吗?”

路少飞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他看过很多人临死的眼神,有的狰狞,有的恐惧,有的叫人发毛,有的令人胆寒。而谢景桐的眼神,却令人心酸,令人心碎。

他们又沈默了,过了很久,才听到路少飞喃喃叹道:“普天之下,竟然有这么样一高手!”

又过了很久,严翎霍然抬头,目光中竟然也有和谢景桐同样的怒火,咬牙一字字道:“不是一位,是两位!“路少飞楞住
 0   2005-07-10 03:23:55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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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侠客并不是生来就是侠客,生来就有那些侠客的特质,而是在无数磨难无数挫折中逐渐形成,也不知要用多少血、泪、汗去换来。

严翎忽然跪下,对着谢景桐磕了三个响头,含泪道:“晚辈冒犯,但望前辈恕罪,以拯救武林。“说着,右掌已按上他左胸的剑创。路少飞知道她是要以内力逼出暗器,若能看得出暗器的主人是谁,事情也就有点头绪了。

掌力撤回,严翎调息片刻,方慢慢起身,轻轻翻过谢景桐的身子。只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就变了,路少飞也不比她平静多少。

那赫然竟是一颗佛珠!

他们把谢景桐交给谢先生,这静定安祥的中年人眼中有深深的沉痛,他嘴角颤抖,彷佛喊了一声:“少爷!“那瘦瘦的脸显得更憔悴,更苍老,眼中似有泪光。谢先生向他们深深一揖,抱起谢景桐的尸体慢慢地走下山坡,自始至终没有和他们说一句话。

路少飞只问了一句话:“这件事难道真会和少林的人有关?“严翎淡淡道:“是也好,不是也好,我们都得走一趟少林寺。”

路很远,他们是去作客,不是去兴师问罪,所以他们到达少林寺的时候,绝不能灰头土脸。

外表虽不能代表一切,却已足够影响别人对你第一眼的观感——你想要别人尊敬你,就先要让他觉得你有值得尊敬的地方,对很多人而言,外表往往是判定的准则。

他们挑了两匹千中选一的快马,白天赶路,夜晚休息,人吃饭的时候,马就吃粮,每到一个可以换马的地方,他们就换马。

荒山,一片旷野,天空澄澈明亮,蓝得没有一朵云,蓝得如远方的海水。马放步,急奔。

一望无际的长路,远远的那一端忽然出现一条人影,一条黑色的人影。谁也不知道他是从那里出现,什么时候出现,他就像是一条幽灵,忽然就已出现在面前。

骏马急驰,严翎和路少飞瞳孔收缩,手忽握拳,扬起——缰绳勒住,马人立,长嘶,堪堪在黑衣人面前停下。黑衣人的脸被黑布蒙住,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眸子,一双深如湖水,亮如寒星,却又带种说不出的悲痛之意的眸子,一层淡淡的冷漠的雾隔开了眼底深处的复杂情感——这竟是双无情的眼?

他无情,只有恨——恨也是情?

黑衣人淡淡道:“那一位是路少飞?”

路少飞前跨一步,笑得优雅而有礼:“在下华山路少飞,敢问阁下……。“黑衣人冷冷打断道:“我无名,你也不认识我,我来,只是为了杀你。”

路少飞微微变色,但随又微微笑道:“阁下和在下有仇?“黑衣人道:“没有。”

路少飞又道:“阁下为什么定要杀了在下?“黑衣人不语。路少飞又问道:“阁下是神秘组织的人?“黑衣人淡淡道:“我不属于任何组织,我只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他忽闭紧了嘴,不肯再说,只冷冷道:“出手吧!“路少飞也闭紧了嘴,右手轻轻按上剑柄。

这一刻,偏僻荒凉的山野忽然有了杀气,严翎站在原地,本觉得空旷单调,顿时却觉得说不出的沈重,说不出的压力,日光原本艳俏照人,暖意盎然,严翎此刻却已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冷。

高手相对时,剑未出鞘,森寒剑气已袭人。

路少飞当然是高手中的高手,这神秘的黑衣人功力却绝不在他之下,像这么样一个高手,怎么会无名?

严翎突然心念一转,斥道:“住手!“满天剑气顿时消散,这两个青年功力竟已收放自如。

黑衣人冷冷转向严翎:“你想阻止?“严翎淡淡道:“史英、飞柳、严仲云都是你杀的?“黑衣人淡淡道:“是!“严翎转过去看着路少飞:“你好像已答应过我?“路少飞只有苦笑。

严翎转向黑衣人:“请!“黑衣人冷冷看着严翎,冷冷道:“我要杀的是路少飞,不是你。”

严翎笑得又坏又愉快:“这位糊涂少侠却已答应要将你让给我。“她说得就好像这黑衣人是什么有趣的宝贝,其实她心里知道,这个人非但绝不有趣,还危险得很。

黑衣人楞住,他从未想过会有人对他这么样说话。他简直已有些喜欢面前的这个他实在不想这个人年纪轻轻就死。

他淡淡道:“我不想多杀人。“严翎笑得像条小狐狸:“你怎知你杀得死我?“说着,笑容忽凝敛,就这样随随便便地站在那儿。

黑衣人发现这方才笑容可掬,亲切调皮的少年一瞬间竟已变了。他只是随随便便站着,看起来好像随便一个汉子一拳就可以把他打倒,他看起来弱不禁风竟像是一点武功也不会。可是这黑衣人的神色却不禁微微变了变——只有真正的高手才看得出这少年的可怕——尤其是他手上的那柄剑。

剑不可怕,可怕的是握剑的人,兵器是死的,只有使用兵器的人才能决定一件兵器的威力,就像昔年百晓生作兵器谱,排名第三的小李飞刀竟胜过排名第二的龙凤双环,却没有人说百晓生的品评不公。

剑是凡铁铸成的,剑锷,剑柄,剑鞘的形式都很普通,只是看起来比一般的剑薄了一倍。

黑衣人也不动了,他静静地站着,静静地握着他手里的剑,握得很轻,却很稳——那把平凡却已痛饮人血的剑。

严翎也在看他手里的剑,一柄和她的剑同样平凡同样可怕同样震撼武林的凡铁。

一个是江湖中武功最高的侠客,一个是江湖中最有杀伤力的杀手,这一战的结束是不是足以影响武林?

两柄剑几乎同时出鞘,剑气所至,枯草忽碎成飞灰,尘土漫天扬起,两个人身形展动却很慢,一剑刺出未至,方向又变,两柄薄而锋利的长剑如灵蛇交剪,银光如蛇信吐出,尚未相遇,又已分开,奇怪的是,这两柄剑的速度、走势彷佛十分相似,半个时辰过去,仍未分胜负。路少飞已不禁开始着急,无论如何严翎总是个女人,女人的体力总是不如男人的。

剑式一变,满天银光忽暗了下来,化成点点银星,严翎和黑衣人出手忽变得更快,身形飞掠如风。路少飞知道,这一战已将结束,他们气已摧,力已竭,已无法驭剑放收放自如,剑端变化已渐迟滞,所以只能以轻灵取胜。剑锋相击,”叮!叮!“声不绝于耳,火星四迸,两人忽左忽右,身形展动交错,剑身交缠飞舞,银光闪闪。

“叮!“一声清脆金属撞击,两人同时向后飞掠,腰一错一挺旋身纵出,反手以腕力将剑锋送向对方胸膛。

相同剑式,相同速度——玉石俱焚!

反手划出,掌心朝上,严翎忽瞥见黑衣人右手食指第二指节上有一道淡红色伤疤,心神一乱,剑尖忽颤巍巍停在半空!
 0   2005-07-10 03:24:1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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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那已是六年前的事,他十四岁,她也十四岁。

他们都是孤儿,跟着师父练功生活,从小一起长大。师父对他们很好,却很少笑,除了练功的时间外,他们也很少看到他。事实上,除了要他们练功、守规矩,不准在外面打架惹事之外,他们的生活相当自由而逍遥。

他调皮,她机灵,有时他们赶到最近的镇上吃一碗馄饨面,买一块桂花糕,有时他们到后山的树林子里玩,他爬到树上吊一条蠕蠕而动的小青虫,她一声惨呼把他从树上震了下来,有时她趁他不注意,由背后伸手抹他一脸锅灰,他回身追着她作势要打。他喜欢逗她,逗她哭,逗她笑,逗她生气。他用那种青青嫩嫩的新叶或草茎轻轻射她,让她跳起来笑骂他,在他背上不痛不痒地捶几拳,他吃着瓜果,冷不防一回手就抹了她一脸汁水淋漓,再好声好气地陪着笑脸用手绢替拭乾净,少不得又是一顿好打————可是那种打,轻轻的疼,浓浓的甜,他还不喜欢这么样欺负她,她的手那么小,打不疼的。

她喜欢淋雨,喜欢在大雨小雨里散步,他总是骂她,把她拉到自己的伞下,不忘笑她两句:“看你!也不知道淋了雨衣服变得多透明!“她瞪着他,又羞又气又好笑,一面打他,自己脸却已飞红。

后来,他渐渐不太欺负她了。他们有时就坐在石阶上聊一个下午,聊什么,记不得了,或许是风,是云,是草。有时并不说话,只是坐着吹风,吹得头发好乱,衣袂起皱,两个年少的心却都充满欢喜。有时,他们也会伏在树林里柔绵绵的青草上编蚱蜢,编了一只又一只。她看着他身旁的一堆大大小小蚱蜢,笑他:“看你这些子子孙孙!“他眼珠子一转把蚱蜢一只只轻轻抛上她的脸,她的头,她的身:“快叫娘!“她一急,一群草蚱蜢轰地全挥到他身上,笑骂道:“混帐!谁跟你……”话未说完又已笑倒。

他骂过她一次,很凶很凶的一次。那一回她又淋了雨,就这么让风吹乾了身子,后开始练剑。她只觉得剑愈来愈重,手愈来愈不听使唤,头愈来愈晕眩,意识也愈来愈模糊,接着……接着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全身冷得像躺在冰冻的河里,手脚软软的没有力气,头痛欲裂。她看到他坐在床边,眼里满是血丝,他伸手探探她的额头,又急又怒:“你找死啊?淋了雨身子湿的就吹风,受了风寒还敢练剑,你知不知道练剑耗真气,不是好玩的!自己身子不会爱惜,你要找死!我不如一剑劈了你,省得。……省得这个样子,看了叫人心痛!“他骂得好凶,瞪着她的眼神也好凶,可是他的样子透着一种焦急,他的眼里含着说不出的心痛难受,他的眼里,竟彷佛有泪光。他骂她!他居然那么大声地对她吼!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的。师父进来了,淡淡道:“小宇,别这样,翎翎病了,你的心她明白的。他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方答道:“是!“慢慢退了出去。她不生气,她哭了,流的是感动的泪,欢喜的泪。师父和蔼地弯下身,冷冷的脸上有一丝微微的笑:“你莫怪他,他是替你着急。“她噙着泪点头。她知道,她都知道,她知道她就是这么性子急,看不得她受一点小病小痛。

师父看看她,喂她吃了一点药,又出去了。她还在哭,想到他又凶又怜的那一顿骂,她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激动,泪彷佛流不完。忽然,她又看到他了,眼圈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却笑得好皮,好可爱。他轻轻点着她的鼻尖:“不许哭了,以后也不许你再淋雨,不许你再生病,你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我要守寡了!“她忍俊不住笑了,泪却也不禁滚滚滑落。

他有时会做或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一把镇上买来的机簧刀。他教着她,又摺又叠,忽拆忽并,刀锋与刀柄相接处有关节,刀锋可以收入刀柄,只剩短短的一小截。她拿在手上细细观赏,细细把玩,不留神那刀背一扳,刀身忽然弹回——她的手指就在刀锋下!忽然有一只温暖的手自她的手与刀锋之间插入

是插入,因为已来不及握住
 0   2005-07-10 03:24:3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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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7-10 02:43:39  回复

回复/评论:离别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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