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鸿

黄明用木头做了一辆小坦克。他拿砂纸把坦克的表面磨得光溜溜的，还打算去弄点油漆来，把它涂得更加漂亮。忽然想起爸爸最近在搞什么“涂料”--“涂料”大概就是油漆一类的东西吧！碰巧爸爸不在家。他就从窗口爬进了爸爸的实验室。

实验室里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子，里面用药水泡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动物。黄明也顾不上仔细看，只是慌忙地搜索他的目的物。终于在玻璃橱里，他发现了一个罐子，上面的标签写的是“Ｘ涂料”。

“啊，找到啦！”黄明高兴地拿起罐子，依旧从窗口爬了出来。

黄明把“Ｘ涂料”在小坦克上涂了个遍，可是这种涂料一 点颜色也没有，就像一层透明的油。

“原来是没有颜色的！”

黄明唠叨着。他决定上朋友家去要一点油漆来重新涂一 遍。小坦克就放在窗台上。

不到半个钟头，黄明提着一罐真正的油漆回来了。才到门口，看见弟弟正拿着他的小坦克在玩哩。黄明急忙喊：“谁叫你动我的坦克啊！快还给我！”

弟弟顽皮地眨了眨眼，举着小坦克就逃。

“还给我！别给我弄坏了！”黄明一边追一边喊。

弟弟眼看快要被追上了，就将小坦克向草地一扔：“有什么了不起！给你！”

黄明多心痛呀，他立刻弯下腰去拣。可是奇怪，小坦克忽然失踪啦。

“难道它飞走了吗？”黄明揉揉眼睛，不相信地说。

弟弟一看坦克不见了，才知道闯了祸，急忙帮黄明寻找。

弟兄俩趴在草地上，眼睛几乎碰上了青草。

“在这儿哪！”弟弟突然高声叫起来，“小坦克变得同青草一样绿油油的啦！”

弟弟把小坦克拾了起来，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小坦克立刻又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这是怎么回事呢？”黄明把小坦克放在草地上，小坦克又变成绿油油的了，和青草颜色一样，叫人分辨不出来。他惊奇得叫了起来。

“真是怪事！怪不得我们找不到它啦！”黄明说。

弟兄俩跑去告诉妈妈。

妈妈正在花圃里浇水。弟兄俩抢着告诉：“妈妈，妈妈！

你说奇怪不奇怪，小坦克放在草地上，颜色就变得和青草一 样了！”

“什么？”妈妈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弟兄俩争着要试验给妈妈看，一失手，小坦克落在花圃里，立刻又不见了。

这一回，他们已经有了经验，尽在绿色的叶子丛里找，可是哪儿也没有找到。最后还是妈妈的眼力好，原来小坦克悄悄地躲在一丛玫瑰花中间，颜色变得和玫瑰花一样红了。他们现在才明白，这完全是“Ｘ涂料”在作怪。

但是“Ｘ涂料”究竟怎么会变色的呢？爸爸回来了。黄明先请爸爸原谅他没有得到许可，偷偷地到实验室里去拿东西的错误，然后请爸爸告诉他关于“Ｘ涂料”的秘密。

爸爸把黄明带进了实验室，指着浸在瓶子里的一只动物，问黄明：“你看见过这个吗？”

黄明仔细一看，那只动物不到三十厘米长，长着四只脚和一条细长的尾巴。

“是四脚蛇吧！”黄明不敢肯定地回答。

“不，这是一种有趣的动物，名字叫‘避役’，生长在非洲，通常叫做变色龙。”

黄明这才想起，曾经在什么书上读到过关于变色龙的故事。它躲在草丛里，身体立刻会变成草绿色；躲在红花丛里，立刻又会变成红色。当时他只觉得这不过是动物界的一种奇迹罢了，并没有思考变色龙为什么会变色。爸爸将这个道理详细地告诉了他。

变色龙皮肤的每个细胞里，有红、黄、赭、绿四种色素。

这四种色素，都会扩张和收缩。比如，绿色素一受到草绿色的刺激，就立刻伸张开来，布满了整个细胞，同时，其余三 种色素就收缩成为微细的小点。这时候，细胞就变成了绿色。

如果变色龙跳到红色的花丛里，那么，红色素受到刺激，立刻伸展开来布满了整个细胞，其余的三种色素又同时收缩成为微点，细胞就又变成了红色。皮肤是由无数细胞组成的，变色龙自然就变了颜色。

“我明白了！”黄明恍然大悟，“这‘Ｘ涂料’，一定是用变色龙的色素制成的！”

“对，我把变色龙的皮肤细胞养在一种液体里，让它们好像生活在变色龙的身上一样。”

“可是，这种变色的细胞离开了变色龙的身体，怎么还会变色呢？”

“这正像我们的皮肤一样，”爸爸指指黄明的被太阳晒黑的手臂说，“皮肤晒了太阳会变黑。如果一块皮肤离开了人的身体没有死去，它同样还会被太阳晒黑。”

“爸爸，你这一罐子‘Ｘ涂料’要割去多少变色龙的皮肤啊！”黄明觉得有些抱歉，因为他的小坦克就用了许多涂料。

“不，”爸爸笑着说，“我不但让这些变色细胞活着，还叫它们繁殖，很快很快地繁殖！”

现在黄明算是大体明白了，剩下的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小坦克在草地里、花丛里会变色，而在手上就不能变色呢？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变色龙只有红、黄、赭、绿四种色素。因此这种涂料也只能变四种颜色。”爸爸讲到这里，眼睛注视着窗外的高空，声调逐渐缓慢起来。“我决定把色素从四种增加到许多种，让它能变化多端，适应任何颜色的环境。”

这是黄明最兴奋的一天，爸爸带他到深山里去探险。

黄明和爸爸都穿着一件蒙着头的大罩衫，只露出两只眼睛。罩衫的外表涂着“万能Ｘ涂料”。这种“万能Ｘ涂料”能够变出极复杂的颜色。因此他们坐在枯黄的草丛里，几乎不能互相辨认。

爸爸是个动物学家，他已经把半生的精力花在研究动物上。这一次，他依靠自己发明的“万能Ｘ涂料”，到深山里来观察野兽的生活。

突然，一只梅花鹿从岩石后面窜出来，掠过黄明的肩膀，惊慌地飞奔到林子里去了。山石后面随即出现了一只大狗熊。

显然，那只梅花鹿是发现了它才逃跑的。大狗熊闪动着那碧绿的眼睛，在搜索它的猎物呢。它嗅着鼻子。忽然向他们爬来。黄明不觉轻轻地叫了声“哎呀！”爸爸在黄明耳边轻声说：“别怕，狗熊是看不见我们的。你一喊，就会被它发觉了。”

“你瞧，它嗅到我们的气味啦！”黄明着急地，但是悄悄地说。

“不要紧，这好对付。”爸爸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他揭开瓶盖，让里面散发出气味来。

大狗熊突然惊慌起来，急忙扭转身躯逃跑了。

黄明完全弄不懂这是怎么回事。爸爸告诉他：原来小瓶子里散发出一种狮子身上的气味。大狗熊嗅到了这种气味，以为附近潜伏着狮子，就立刻逃跑了。

黄明跟随着爸爸，一会儿潜伏在草莽里，一会儿混在乱石堆里，一会儿又蹲在灌木丛里。他们身上的衣服，随着不同的环境而变化着颜色，所以各种野兽都没有发现他们。他们可以大胆地、随意地观察各种野兽的行动。

经过这一次的深山探险，黄明对“万能Ｘ涂料”更有兴趣了。他要求爸爸把这个新发明赶快交给工厂，大量生产，好满足广大少年朋友的需要。

可是爸爸严肃地告诉他：“大量生产是必然的，但是还不能像你那样把‘万能Ｘ涂料’当作普通油漆来使用。‘万能Ｘ涂料’在国防上还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坦克、大炮需要用它来做保护色，边防哨兵依靠它，也能更方便地执行任务。”

博士死亡以后

嵇鸿

秦森博士病倒了！他是在书房里写笔记时突然晕倒的，博士被送到医院以后，医生立即进行抢救，但他始终处于昏迷状态。他患的是突发性脑溢血，病势危急。这位８８岁高龄的生物化学博士，长期泡在实验室里进行紧张的脑力劳动，得了这样的疾病本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遗憾的是，他的研究项目却要在即将成功时功亏一篑，就此中断了！

秦森博士虽有助手，可他的研究项目只有他本人才能完成。他每天有实验记录，也有研究笔记，但在他的记录和笔记本上，尽是些奇怪的符号，除了他自己，谁也别想看懂。

所以，现在唯一的希望是对病人进行抢救。科学院已经来了急电，要求医院尽一切可能治好博士的玻可惜，按目前的医疗水平，要抢救这样一个病人，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能做的只是使博士的生命尽可能延续下去。

秦森博士研究的究竟是什么项目呢？科学院知道，他的助手也知道。他研究的是“气味”，用气味来为人类服务。

人们都知道，雌蜘蛛分泌物所散发的气味，能在８００米以内让雄蜘蛛感觉到；狼在追捕猎物时会由于闻到另一群狼的气味，意识到不能侵犯“友邦”的利益而忽然停止。科学家试验，将某种微量气味送入室内时用仪器测量人体，会发现血压、呼吸、心率都发生了变化，而室内的人对气味却毫无觉察。秦森博士的研究，就是要合成各种气味，用于指挥动物行动，消灭蚊蝇等害虫，提高人们工作、学习的效率，增强对疾病的抵抗能力……然而，随着秦森博士生命的垂危，这振奋人心的研究项目也将结束了！

科学院发出紧急通知，请全国有关专家集中研究救治秦森博士的办法。尽管专家们乘着超音速飞机赶到，但太迟了，秦森博士已经不行了。他努力了一辈子，可他的事业却将随着他的生命离开人间了，留给人们的只有惋惜、失望。

但是，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就在秦森博士停止呼吸的同时，医院院长接待了一位为使秦森博士的研究项目能获得圆满成功，而从Ｓ市赶来的生物化学研究院的研究员--林华女士。

老院长坐在会客室的沙发里，向来客说明了有关秦森博士的治疗经过，他最后说道：“非常抱歉，我们没能挽救他的生命。”他的语调始终是平静的，生怕这位中年女科学家激动起来。

林华静静地听着，脸部连一丝反应也没有，她不仅没有激动，还微微地笑了笑，说：“老院长，我是远道赶来的，但来得还算及时……”“什么！”老院长在心里叫了起来，他差点儿用责备的口气说：“秦森博士刚刚去世，你怎么说‘及时’！”但他毕竟是个年长的学者，又不是个火爆性子，所以仍然平静地凝视着林华的眼睛。

“老院长，”林华继续说道，“在２４小时以内还来得及……”老院长惊喜之下，差点儿跳起来。难道她有起死回生之术？但他极力保持平静，只是将茶几上的名片重又拿在手里看了一下，上面明明印着“Ｓ市生物化学研究院研究员”；如果是“医学院研究员”，那也许……老院长的神情、动作，似乎已经被林华觉察到了。

“老院长，”林华快刀斩乱麻似地说，“我不想多说题外话了，我并没有起死回生的手段，我只是想从秦森博士的大脑里抽提记忆分子。”

“什么？”老院长脱口而出，“抽提记忆分子？”

“是的，”林华显得十分平静，“要使秦森博士的研究继续下去。”

“你是说，记忆可以传递？”老院长问道。

“是的，这正是我的研究课题，”林华答道，“记忆分子不仅可以传递，还可以人工合成……”这时候，一向给人们冷静、沉着印象的老院长，竟一反常态，表现出了急不可待的样子，忍不住打断了对方的话，急切地问道：“这么说，秦森博士的记忆可以传递到别人的脑里，他的未完成的事业，可以由别人去完成，是不是？”老院长此时兴奋得满脸通红。

“是这个意思。”林华的嘴角挂着笑意。

但是，随着笑意的消失，她的双眉却又微微皱了起来，为难似地说：“不过记忆传递的实验，目前还只停留在动物身上，人体上还没有实践过呢。”

尽管在人体还是第一次实验记忆传递，但林华还是决定要立刻动手。这可是非同小可的大事。现在，已经从秦森博士的大脑里将记忆分子抽提出来加以冷藏保存，只等决定谁接受注射了。

动物试验成功，并不等于对人体同样适用，大脑是全身的“司令部”，稍有偏差，就会造成被试者的残废或死亡。

林华决定让自己来做注射的接受者。她说：“从进行研究的那一天起，我就把自己的生命献给科学事业了。要成功，就得不怕牺牲！”于是，这个手术就在医院里进行了。

第二天，许多报纸都以第一版头条新闻报道了秦森博士的“复活”和记忆传递试验成功的消息。

在以后的几个星期里，林华全身心地投入到继续秦森博士的研究中去了。在此期间出现过一些奇怪现象，例如有一 天，林华忽然觉得坐立不安，想去看望一位老人。于是，她便放下手头的工作，来到秦森博士的寓所，径直走进卧室。在那里她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便情不自禁地拥抱了她，并且泪流满面地凝视着她说：“多少天没见着你了，我真不应该不回来探望你啊！”

这简直就是秦森博士本人的口气，只是嗓音不同罢了。那位老太太吓得胆战心惊，幸亏她后来认出了林华，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久，林华自己也清醒过来了，但她并不觉得羞愧，而是感到自豪。因为，这就是秦森博士的记忆分子在她大脑里起作用的最好证明。有关“气味研究”的记忆分子从秦森博士那里传到她大脑里，难免会夹带其他的记忆信息！

这些在试验过程中原本是难免的。

秦森博士用各种符号记下来的关键性的资料、数据，在林华看起来自然是一目了然，如同她自己写下来一样。

不久，报纸、广播电台又不断报道秦森博士生前研究项目完成情况。例如喷射“Ｘ１号”气味液，能使小学生注意力高度集中，提高学习效果。

从此，电视荧屏上出现的节目更加精彩了。所有的人，除了夜班工人以外，几乎全都集中在电视机前，观看气味合成的新成果：森林里，一群梅花鹿像赶集一样纷纷来到草坪上。

没多久，它们又忽然四散奔逃。接着就来了一群金钱豹……随着这些精彩演出，观众可以清楚地听到画外音介绍：“召唤梅花鹿的是一种远距离散发的‘Ｌ１０３’气味；召唤金钱豹的则是‘Ｂ８号’气味……”人们心里都明白，这是秦森博士的科学研究成果；人们心贡献给人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