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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质男人
网友【dreamer】 2005-07-17 06:25:28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16    1
真是个恶质男人,风流一夜后,留下个老无人接听的越洋电话号码,

好不容易搭上线,竟然叫她来个电话性交,

看他人模人样,怎么却是个自大的酷企鹅,

怀着一颗兴奋的心去纽约实习,谁知学习对象竟是这恶质男人,

给她三个月时间磨练,竟然是看她适不适合作情人,

天杀的,她是来学造型而不是──来服侍男人的……
meiguo.com 发布人签名/座右铭这家伙浪费了“黄金广告位”,啥也没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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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身材纤瘦、面容秀气的男副教授坐在一张快瘸了腿的椅子上,那只套了阿瘦皮鞋的二郎腿习惯地为丹麦王子哈姆雷特的台词打着韵脚。

他念着熟到烂的台词,心里却冒火的想,我认识你哈兄快二十年了,要你这个英雄死无葬身之地,莫过于在一群塞了泥浆的白痴面前,把剧本唱得跟挽歌一般凄厉。

堂下有三分之一的学生正被周公召见中,三分之一的学生睁着眼睛在发情,男的恐怕都在意淫,女的十之八九在发花痴,另外三分之一的忠实呆头鹅则是为了学分强忍自我听他唱戏。

戏台子都快被老子唱垮了!副教授愈想愈不甘心,想着啪打一声盖上"哈姆雷特",一抬屁股起身,口气比哈雷彗星的尾巴还要秽气。"我不上课了,咱们来闲聊。"说完,目光在几名男学生脸上逡巡,没好气地问:"你们之中,有人亲眼见过豹吗?"

不少人闻言随即抬头挺胸,整间教室在瞬间被解了咒,万能的造物主要在地回春也没这么神奇。大家相互交换几道没耐心又困惑的眼神,共谋地保持沉默。

场面冷了大约五秒,有一个连自己都不太确定自己在说什么的声音响了起来,"嗯……电视上的动物奇观算不算?"

三、四人吃吃地笑出来,颇有嗤之以鼻的意味。

副教授不假辞色地看了几个欠扁的学生,坚定地回答,"我是指亲眼看过的。"

"那动物园里的呢!"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同学挑衅地问。

"不算。"

"可是我亲眼看到的豹在铁笼子里面走来走去啊!怎么不算呢?""吊儿郎当"挑衅地又问。

"你说到重点了!在笼子里走来走去!真正活在丛林里的豹子是不会在草坪大的地面上走来走去的。你看到的是得了幽闭症的豹子,不是惬意在丛林中过日子的豹子。"

副教授刚闭嘴,一位声调开朗的女孩拦在犹想到辩驳的男同学前面说:"老师,你所说的这种豹子,是不是全身黑到发光、蓄满暴发力又冷谧似幽灵的豹子。"副教授不吭一气,藐视的目光斜睨容貌不差、身材凹凸有致有辣妹女学生身上,他的眸光里闪着嫉妒的暗影,嘴不服气似地往旁一努,当下不所她,迳自低头翻名册,打算用点名的方式来叫人,他这样在课党上瞧不起女生不是第一次了。

当然,大家都清楚,他只会叫男性化的名字,女生修他的课,不是注定当壁花,就得认份的扮演旁听生,没得发表意见的余地。但这个"大家"并不包括刚进学校的菜鸟,如果你生来是才女菜鸟,又是跃跃欲试的新鲜人,却苦于无法表现自我,那么可以用莎士比亚时期没有女性演员上台粉墨登场的事实,来修饰迪位全国知名并在国际文坛上发表无数次论文的莎翁权威"另眼相看"的偏执毛病,同时还怨有关单位在电脑选课单上为什么不附加一项,此男副教授虽长得丰神俊秀,但有断袖的癖好,小女子匆试,至于大女人,千万别硬碰硬。

但眼前这个女生没有包袱,她本来就是校外来的旁听生,偶尔到此一游,要本不担心被副教授在成绩单上整肃。她不服气地起身,提高音量说:"我真的看过,宝石般的眼眸冷酷谨慎地在绿色丛林间环伺,让人无法转睛甚至移动一步,只能任战栗感从心房窗上脑袋瓜,随着冷汗溢出毛细孔,散到大气之中。"

副教授从没正眼看过女人,除了他自己的妈以外,在他妈去世后,这还是头一遭,只因为女孩现下说的话,真是说进他心坎里去了——虽说有一点浮夸,用辞也不够委婉,钝得缺乏美感,却赤裸裸地揪住他的注意力。

"你在哪里看到的?"副教授迟疑了一下问。

女生回道:"在‘重庆森林’里。"

男教授眼一亮,盯着女学生看,突然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他随即正视女学生,拿起笔要往点名册上画去,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那绫,你找不到我的名字,我只是来旁听的。"

副教授说:"那下课后你先留下,我有事跟你讨论,至于其他同学,希望你们都已经醒过来了。让我们继续翻到下一页……"



★★★



咖啡屋

那绫两手搁在原木餐桌上,静看坐在她对面的副教授颓丧地瞪着一截被插在酒瓶里的太阳花良久。他眼不挪,直截了当地问那绫,"你看起来不象是会去重庆森林的人?"

"哦!你凭什么说我不象?"你连正眼都没瞧过我喔!她想。

"凭感觉。"

那绫扫了副教授一眼,想告诉他,只要是人都可以出入"重庆森林"这家格调高雅的酒吧。不是只有同志才能去。

为什么她会那么清楚?

因为她最亲爱也是惟一的表哥就是店老板,虽是同志,但是绝对不歧视非同志。她不想那么快对他掀底牌,于是无可无不可的耸了一下肩,"那可不一定,物理学上有一个定律叫测不准定律,这年头则流行看外表不太准定律,你若不信,可是要错过很多良缘。"

"好吧!我承认自己思想有点定型,但我已经快三十五岁了,年轻人的新玩意对我而言等于是高伏特的电流,我不敢玩,因为怕输不起。"

"是吗?"那绫对他的坦白把持怀疑的态度,"还是因为你年华老去,魅办尽失。"

副教授若有所思地停了好几秒,才说:"你很面熟,但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你今天在我课堂上出现绝对不是偶然,快说出来意吧!"

"可以。但你得先听完我的抱怨。"那绫连要损人都是笑嘻嘻的模样。"若以貌取人的标准来衡量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副教授的话,我认为你全身上下根本没有一块值钱的肉,有的都是赘肉及糙皮,干得连往热锅底丢都还煎不出半滴油来,但你在"某人"的心目中却是才华横溢的"宝马王子"……

"宝马王子?"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我以为你比我表哥大七岁,铁定看过才是。我晚生了十年,现在看的都是画面受损的老纪录片了。"一边说着还顺手拿起他挂在桌角的黑伞,往走道的半空挺刺了好几下。

把咖啡屋当成华山来论剑的结果,受伤遇害的当然就是端盘子走来走去的服务生了。好险她是朝天比过去,对方胸前瘀伤易解,若不幸往下横打的话,她可就犯了叫人绝子绝孙的夭寿事。

服务生哀叫得够大声,叫那绫猛地缩了手,乖乖把伞放回原处,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副教授的青眼连着白眼往外翻,搂着半灰的脑袋,没好气的说:"我是加拿大侨生,大学才转回来念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三姑六婆地跟这个有张诡异笑脸的女孩闲话家常,"你说宝马王子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我表哥小时候的卡通偶像,她其实是一个公主,为了惩奸恶挽救国运,不得不蒙面女扮男装成为一名侠客。"

"哦!"副教授一脸也然的换样,但见那绫眯着的笑眼里,可就不太确定她言下之意是不是另有嘲弄反讽他的作用。"

"不过你和宝马王子是绝地不同的。"

来了,就要来了!她就要开始奚落他是个不男不女的变态了,副教授想。怎么知她义正辞严地说:"你缺乏她的忠贞跟定性,而且还喜欢住这山望那山。"

副教授一脸恼怒,忍不住摸了自己的脸,"这关你什么……嗯……事?"那个屁字总是放不出来,怕不够文雅,讲出来亵渎了他那张"吃饭的嘴"。

那绫笑笑帮他填了词,顺便还点出一段奇妙关系,"是不关我的屁事,但关我表哥的‘鸟’事,你的屁事。"

"没有一个脑袋正常的女人能够忍受别人提及自己的屁事。"副教授两手一握,忍住不去掴眼前女孩的嘴,挑衅地问:"你开口闭口你表哥,你表哥是什么东西。"

"李执远。"

没有那绫料想的讶异及慌张,他只静了三秒,才懒懒地回一句,"哦,他叫你来的。"口气很不耐烦。

"没错。"那绫一点都不生气,"我在我表哥的店里打了几次工,知道你每个礼拜五及六都会来光顾,至于你认不认出我这回事,我能谅解,毕竟这从头到尾都要怪我爸、妈受精时,没我一个的,没有给我一个Y染色体,所以引不起你的注意。"

副教授平时就挺拗的,现下被一个未历世事的小女娃儿评议,火可大了。他大可倒转脚跟一走了之,但话总得先讲清楚。为什么?可能因为她是李执远的表妹吧,不好跟她翻脸。

"你把我说得象一个喜欢虐待童男的变态!告诉你,我不是,我是个身心正常的人,除了生来不喜欢女人以外,全身上下没有一个细胞比你反常。"

"那你为什么要抛弃我表哥而去跟别人胡搞呢?我表哥既年轻、有内涵不说,稳重老成的就象航空母舰一样,才能包容象你这么任性的人。"那绫的问话的方式和她笑容满面的表情真的很不搭轧。

"我没有抛弃你表哥,我是自动放弃追求他的权利……咦!我为什么要跟你这个死丫头解释这么多?你表哥才三十出头,本钱多得是,缺我这个朋友死不了。"

"你这就小看自己了,没有你,他是真的快死了。"

那绫这回可没再笑了,副教授感受到她话里的沉重,心情焦躁起来,"你说他快死了是什么意思?他不会……"

"一死了之,怎么可能!他是绝不会这样便宜他的情敌的。他是得了流行性感冒,发烧三十九度点九度,感觉快死了。"

"只是感冒,就得住院?"

"还吊了一整天的点滴。"

副教授闻言脸色马上转白,一手捂在嘴上,另一手则握拳贴在心口。"真有那么严重?"他女性化柔媚细腻的动作不经意地流露出来,比那绫所见过的女人还要女人。她惊奇万分,原来副教授在课堂上的男性化肢体动作与说话方式都是强扮出来的,他着女装上重庆森林才是"她"的真性情。这个发现是好的!往后叫他"表嫂"比"表哥的另类情人"来得顺口省口水多了。

"你快告诉我他在哪一家医院?"

"别紧张,他已经退烧了。你晚几分钟赶去还是会看到他的。"那绫迟疑了一下,俏皮地伸出舌头。"你得先告诉我,上礼拜五我表哥生日那天,陪你出席‘重庆森林’的男子叫什么名字?"

副教授愣了一下,不解。"为什么问这个?"

那绫脸红了一下,"当然要问,我总得让我表哥知道让他吃醋到心肝,心情一蹶不振到得打点滴的男人是谁吧?"

副教授看了一下那绫,思索几秒,了解这个女娃儿的心事后,为她感到抱歉。

"还是不要问吧,问了不见得有结果。"

那绫不答,只是一迳地看着副教授,本蹙在一起的眉毛逐渐耸了起来。

副教授不慌不忙地解释,"你不要想歪,我不跟你说,不是因为自己对他有遐想,而是他有点邪门!"

那绫不懂,笑着摇头,"邪门?"

"我听人家传过说他可能是Bisexual,就算不是真的Bisexual,也是花心萝卜一个。"副教授口里的鄙夷可是藏都藏不住。尤其是那几个被加重音的英文字母,很显然,在副教授的观念里,一个人不管是男是女,不是爱男的就是爱女的,如果两者都爱,那是最最不道德的行为,尤其瞒编任何一方的话更是差劲的"俗仔"。

"有可能是Bisexual"——感觉睛天霹雳、头昏目眩吗?没那么严重。那绫没担心他是双性恋,倒是很介意他花心的可能性。有点惊讶,但失望更多,她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只好硬着头皮说:"是又怎样?"

"如果是真的话,你会调适不过来,承受不了。"

"我只问你他的名字,可没有要你跟他发生性关系,你紧张什么?"那绫不悦极了,"想知道他的名字不犯法吧!"

"凡事起头都是光从知道名字开始的。"副教授没好气地哼了一句,一会儿才说:"我只知道他的绰号叫Razer(剃刀),搞服装秀的,是我一个美国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我只跟他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在三年前左右,第二次则是上礼拜回台飞机上不期而遇,带他上你表哥的店,纯粹是希望利用他,来让你表哥死心。"

"你跟他有过不寻常的接触吗?"

"老天,当然没有!你当我什么?"副教授一副惊吓状,两手警戒地环着胸,好象那绫用话强暴他似的,他引用老莎的名言,"记住,性,是最朴实的疯狂、窒息的莽撞、陈年的甜美,唯有跟你所爱的人在一起,你才能体会到爱情的最高境地。"

那绫耸了一下肩,扮了一个鬼脸,"我只是问问而已,不需要那么严肃嘛!"

副教授怕她乱去跟她表哥闲嗑牙,随即解释,"好吧,我承认他长得帅,用颠倒众生来形容他并不夸张,只要见过他的人,都会记得他。不过,有个大前提我必须让你知道,我对Womanizer没兴趣,跟他打招呼全是因为以前见过面,动机很单纯,没有别的意思。"

那绫想用包包砸这个副教授,卖弄什么洋文?"什么是巫门耐者?"

"不是巫门耐者,是‘Wo-ma-ni-zer’。喜欢玩弄女人的男人。"

"那就是风流鬼了,我只想知道这鬼的名字,至于其他的,有机会,碰上后我自己会判断。"

"他不会久留的,你若太认真,受伤的人会是你。"副教授软下口气。

那绫知道他是一番好意,开玩笑地回了一句,"我表哥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悲观又爱泼冷水的‘女人’。"

副教授不以为忤,反因被她说成女人而娇颜绽放,"抱歉我能给你的资料太有限。"

"不,事实上是太多了。"多得足够把她心目中的梦幻骑士射下马,那绫落寞地自嘲,但勉强扮出笑脸,"我表哥其实已经出院了,除非他出去补充养分,你现在去他的公寓应该能碰到他,对了,我很欣赏你上礼拜在‘重庆森林’穿的风衣套装,简直经林青霞还要美,你如果回家换件女装再去看他的话,他绝对会高兴的。"

"谢了。"副教授拿起帐单,头也不回,从齿缝里冒出一句"你为什么不去死?"说完,急速地丢下开怀大笑的女孩离去。

那绫喜欢笑,生来就是一个乐观聪明的女孩。

二十三岁的她有一张清新俏丽的脸孔,手长脚长脖子长的她在国小时就曾被一干"不长进"的男同学讥刺为营养不良的奥莉薇,她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坦诚得意地说:"我从小到大最崇拜的偶像就是大力水手。"既然她自己都很能自我调侃,"望洋兴叹"的小男生也就不再自讨没趣的捉弄她。

国中时,那绫奉思想封建的外公的命令,转到女校就读,以便降低被无聊男子性骚扰的机会。当时侏罗纪公园这书的作者大概还在用脑子考古,史蒂芬史匹柏大导演还没摆脱票房毒药的臭名,"生命会自行寻找出路"这句话简直是无病呻吟的废话,雌雄同体的可能性等于嫦娥奔月,但坐过牢的人或就读于单性学校的人可能就能体会出一些个中滋味了。

怎么说呢?在女校,长得高、外表斯文洁净又会体育的短发女生是很吃香的替代品。除了"天王"级人物偶然出现时得坐冷板凳,六年来,意识形态上己被某些同学甚至女学妹变了性的那绫哪一天不是呼风唤雨的过日子。

"学妹,对不起,学姊今早灌篮时不慎吃到萝卜干,你可不可以帮我买一盒义美红豆冰,冰敷完后,大家顺便解解渴。"说话时,还得学着师哥摆出两脚交叉倚门而立的英姿,并适时适量地眨眨眼。被钦点的学妹能蒙此恩宠,很少说不的。

尤其遇到特殊节日,那绫收到的巧克力种类之多,厂牌之众,可以在宿舍前另外搭出一个摊子来跟福利社较劲了。但那绫是个重人情味的女孩,把别人的好意卖了或转送给第三者都是不道德的,所以她都会很认份地吞到肚子里,也因此,那绫被台中老家里的长辈嫌不胖的竹影身子在阳历二月及八月前后,总算能绞出一些油来。

那绫喜欢这样的女校生活,惟我独尊地过着好日子总比被男生讥讽为竹竿好些,至于被人当阳具模型地崇拜抬举着,一辈子大概也只有一次拉风摆酷的机会,不差了啦。

只不过生命里得不到外校男同学的青睐倒是很吃亏就是了。

女校八年很快地进去了,姊妹情深一种种感人的画面与点滴都像是迷幻森林的记忆,时间消耗掉变幻森林的法术,就像她舔掉包裹健速糖的糖衣一样快。她与其他同学家逃避现实的精灵闯进了另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象牙宝塔——大学城。

在那里,她谈了今生第一次恋爱,对象是同系三年级的学长,也是登山社的社长,她会看上他是因为他很高,有主见,擅体育,为人风趣又幽默,巧的是,他看上她也是因为她很高,有主见.手长脚长,具有一般人少有的爬山潜能。于是他们成了"系对",登高临远成了两人亲密的话题,但只短短两年,关系就结束了,那是那绫这一生中最伤心不堪提及的往事。

他走后,那绫也休学了、她原本以为一年后自己会复学,但是连拖了两年还是不想,如今四年已过,她不仅错过了复学的机会,还错过了同学的硕士结业典礼,但是她一点失落感都没有,

因为当初选会计系是外公的指示外加自己短视,但外公才不管三七是不是二十一哩,他气那绫杵逆他,连家都不让她回了,除非她改过向上回老家相亲嫁人。嫁给一个连几颗蛀牙都不清不楚的陌生人,让对方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好恐怖的想法,这跟躺在钉床上受刑没两样。

好险,她在台北尚有一位杵逆她外公在先的先驱表哥可以投靠,让她可以一边在咖啡屋打工、一边在英法文补习班混了两年。

一年半前因缘际会,那绫在打工场所被一位叫佟青云的全国知名发型设计师相中,请去担任他女徒弟丁香的专任发型模特儿,本以为呆坐着给人修理就会没事的,谁知还要花脑筋去学一些美颜化妆术和美学理论,被迫拜一个叫于敏容的冷面女子为师,从此跟美容界挂勾起来了。那绫其实不想那么聪明能干的,她其实很甘愿做一名收盘子抹桌子的女服务生,但天性乐观进取的她想到学习一技之长也不错,观念一通后,随即欣然就业。

那绫目前已由丁香的专任模特儿变为她的挚友,生活充实,白天在美容中心兼职助理美容师,为一些前来求教的明星或歌手做电脑造型解说,逢换季时装秀上场时,则为一些模特儿上彩妆。

大家都夸扬她的表现,连丁香难得开尊口的师父也说她化妆的专业技术不差,可以出师。不少模特儿经纪公司看上她手长脚长,想跟她签约,请她去走秀,这些那绫都曾考虑过,但她总觉得时机还不到。

有些经纪人以为她在拿乔,会说:"我的小姐啊,咱们这行是岁月不饶人的,你都二十三岁了,再等下去,这辈子恐怕也只能拍孕妇装了。我合约书留着,你看完考虑好后,再打电话给我吧!"

那绫翻了合约书,也考虑过了,主意始终没敲定,电话也懒得打,她觉得目前的生活不差,收入不多但固定,无法置产,却可以供她不定期出国旅行,没必要去改变,所以到现在还是偶尔接接孕妇时装或旗袍服装公司为客户拍目录赚外快。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更多的钱,也不需要男朋友,因为她是宁缺勿滥型的,但这不表示她见了男人不会心动,从小到大,她为好多男人心动过,卡通的,电影的,唱歌的,打球的,赛车的,老的少的,矮的胖的,结过婚或没结过婚的都有,名单一拉,检查看看关系较近而且有往来的只有三个。

第一个是他外公那元鸿,她爱外公,但外公三妻四妾,思想顽劣,她对他是爱在心里口难开的。

第二个是她表哥李执远,表者,乃在八等近亲之内,通婚等于乱伦,心动不能行动,不如死心算了。

第三个,是抓她入美容界的佟青云,但他是好友丁香的师父兼爱人,朋友夫不可戏,心动不能行动,也还是不如死心算了。

但那绫是美丽、乐观的女孩,尽管老天夺走她的爱人一次次,她还是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总有一天,会还给她一个双倍的奖赏,届时该她的,她绝不会让人专美于前,她会用尽一切办法将对方挽留住。

那绫无时不为自己打气,不过当那一刻发生时,她却什么都没做,她连气都吭不出口,只帮对方倒了一杯过满的台湾啤酒!见他先啜了一口快溢出杯口的泡沫,便傻傻地目送对方潇洒的背影离去。

那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
 0   2005-07-17 06:25:5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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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个月后,她表哥来电。

"绫啊!"表哥的声音平常听来悦耳极了,那天在线上听起来在叫魂似的。"帮我一个忙,我店里的酒保去度假,代理酒保也卧病在床,女服务生上不到几天班就突然跟一个澳洲佬跑了,正缺人,你先这里代一天大夜班好不好。只要今晚,明天等我'女朋友'回国后,就不需要麻烦你了。当然,店里人来人往,你若嫌复杂的话,可以直接说不,我再找人好了。"

表哥经营的"重庆森林"PUB正好开在市民大道上。是影艺文人与同志常聚集的地方,顾客文化创作层次虽高,但嘴上不时问候人家亲娘的文化流氓也不少,除非紧要开头,他平常不太愿意让她靠近,看来这次找上她,是真的忙得不可开交。

"自己人客气什么,你对我那么好,这种举手之劳的忙我怎能不帮。"那绫二话不说就上工了。

表哥似乎因为找上她,罪恶感特别重,照常规要求那绫尽量在吧台内调酒,没事不要出来晃。

于是那绫乖乖地照办了,但调鸡尾酒是一种学问,初学没有门道的人常常会搞一个四不像的液体出来。大概是那绫长得甜,又笑眯眯的模样,很少人会抱怨,只不过那天点鸡尾酒的人愈来愈少,反而要啤酒的人愈来愈多。

时间刚过凌晨两点,本来已挤得水泄不通的走道终于露出了原来本色,那绫手握一杯被女客退回来的血腥玛丽,才用吸管吸了半口,舌头就伸出来了,手还往脖子上一抹,呛鼻喊道:"真的是难以下咽。"

"不然也不会叫叫BloodMary",一个低沉调侃的声音从吧台对面传来。

那绫嫌对方多事,打算用圆又亮的鱼眼斜瞪他。眼一定,才刚转到对方闪着白牙的笑脸上,目光登时发直了。是他!

他好炫!五个卡文克莱的广告男模特儿和三个叼着烟的詹姆士迪恩加起来都没他酷得颓废。一件皱得像咸菜干的发黄白T恤外加泛白的牛仔裤,配上几天没刮的青胡腮和未整理的头发后还能让那绫心悸的话,那这个人简直就是酷得有点不道德。

那绫呆呆地瞪着自己朝思暮想一个月的男人突然站在她面前,一种不能拥有他的失落感油然升起,对方没想到她会有这种唐突的反应,迟疑一秒后冷冷地道歉,"抱歉,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哭完后,可不可以帮我倒一杯台湾啤酒?

那绫抓过一张卫生纸抹了眼角,却止不住泪,索性拿起啤酒杯,斜送到啤酒桶的水笼头下,两眼无神地注视流出的液体,连自己的泪滴进杯里都不知道,等到对方敲了敲桌面提醒她酒快满出杯子后,才恍然大悟地将水笼头拧紧,改将酒杯置于纸垫上。

那绫找零给他,他手轻轻一挥,说:"免了。"他端起酒杯,轻啜一口,转身迈向角落的圆桌,跟一名起身迎向他的黑衣女同伴,坐进一群五人组的朋党里。

那绫虽为自己愚不可及的表现感到不齿,但还是没打起精神对下一个买酒的客人绽开笑容,但她始终没忘记挪出几分注意力到那个颓废酷男的身上,对方似乎也会似有若无地将目光转到她这边来,两人相望的结果是殷殷无期。因为她没脸主动上前,他也没再来买饮料,反而是他怀里搂着的女人来替他买。

这证明了什么?

他不是一个绅士,竟要女伴来帮他买酒,八成是个在沙地上滚惯了的猪。那绫有点失望,开始认清这世界上没有一个完美的男人,就算有也不会是她的的。不管怎么说,有数据支持她的理论。

外公年轻时,帅有钱又多金,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男人主义者。她表哥帅有品又多情,却是个只爱男人的男人。佟青云帅有才华又有气质、但已是名草有主。好不容易让她终于撞见一个有感觉又不在广告纸上的活男人,寤寐为他的容颜辗转反侧了一个月,到头来却发现他不是一个正品男人,幻灭的感觉,何止是一条橘色恩迪麦,该是三十六支带了羽毛的双箭,这头从心脏后出去,另一头则卡在心脏前。

那绫无奈地将抹布一甩,跟身旁的服务人员打过招呼后,迳自往厕所走去,心里嘟囔着,表哥的店什么都好,就是这一段到厕所的路不好,走道暗窄不说,墙上还挂了几幅班尼顿广告设计师的变态作品,其中一件是科索沃战役被近点射死的军人的衣服、迷彩装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弹洞和斑驳血迹,给人一种人间地狱、摧残人性尊严的感觉,还真想对那个死要钱的创意设计师吐口水。

结果一进入八十坪宽又大的厕所后,又是另一种别有洞天的景象,其设备金碧辉煌得像法王路易十四的皇宫,还放了一张欧式沙发躺椅,她一辈子大概也只有这一刻能有如此豪华的享受。好险门后没搭个"听雨轩"或"观瀑楼"的牌子,困不然她会啼笑皆非。

马桶一冲,对着洗手台梳理一番后,她的心情转好些,于是开门而出,首先拂上她脸颊的是一团无处可逃的烟雾,接着瞄到守在门墙外的一双长腿,大刺刺地横在走道上,挡住她的去路。

那绫没料到有人会堵在这里哈烟草,下意识地说:"对不起,借过。"

"好,请便。"

是那个颓废酷男!他嘴上说请便,大脚丫却只往墙边挪一寸,继续抽他的烟,吐了两口后才甘心地往脚边一掷,轻松地踩熄烟头。

那绫觉得他真的很像一只不折不扣的酷企鹅,脾气永远没有好起来的一天。"你怎么这么没公德!"那绫忍不住指责他的行径。

他不但没露出知耻的模样,反而笑嘻嘻地将目光调低,巡视一下用红砖砌成的地面。那绫的目光也跟着往下看,昏暗中依稀瞧见四处都是被踩得粉身碎骨的烟尸,等到她再次跟他眼对眼时,他竟无题地说:"杀我,可能比告我还容易些!"

那绫闻言简直不可置信,她觉得她最近一定是做了坏事,不然上帝不可能这样罚她的。她不禁在心里自语,我亲爱的上帝,谢谢你听我这一个月来的祈告,帮我找来了日思夜念的白马王子,除了感谢还是感谢外,我得顺便向你报告我的心得,他跨下的白马大概是跛了腿,所以我眼前这个颓废的白马子似乎不良于"行"!行为偏颇的行!上帝没有回应她,应她的是一个小女生唱着童谣,隐约在还她的耳朵,"城门城门鸡蛋高,三十六把刀,骑白马,带把刀,走进城门滑一跤!"这一句"滑一跤"还因卡带连唱了三遍。

想当然耳,万能的上帝不会弄错的,善良的人得善福,恶邪的人得恶福,今日滑一跤的下场,想必是自己心存不正才会种下的恶果。那绫很认份,也不跟造物主过不去,但她不可能杵在这里一整夜,求他这只难以取悦的酷企鹅改变主意,便侧身从他眼前过去,当她发现走道比她估计得还窄时已来不及收身,她的侧胸接触到他的手肘,至于他的腿呢,则正好卡在她的两腿间。

大姑娘脸红心跳好几秒,软着腿咬牙告诉自己吃亏就是占便官,然后快速地挤过去,打算逃开,没想到脚刚跨过障碍物,落在身后的手却突然被人扳住了。

"干什么?"那绫有点恼,想挣服他的手。

他顺势把她拉近自己,手环往她的颈和腰往墙压去,结实地堵住她的嘴。

那绫圆睁着眼,瞪着鼻前的这个"颓废色鬼",她有点生气,本想高耸膝头去撞他的鼠蹊部,但他比一般人高,两人腹与腹之间又紧紧地贴着,无隙可乘,现在他带着烟味的舌头己沿着她的贝齿滑进她的嘴里,和她慌张着急的舌头交缠起来,她觉得他像有着超级涡轮引擎的吸油烟机.快把她的氧气从胸腔里倒抽干了。

有人这样吻人的吗?这种吻和公然发生性关系有啥两样?那绫不知怎么办,等到清楚自己陷入何种处境时,才被自己滚动的喉音吓了一跳,使劲推开他,又因为没人扶着,虚弱的身子己半瘫在墙上了。

他两手撑着墙,像两道通电的铁网,固定住那绫。两人呼吸纷乱地互瞪对方,迟迟说不出话。那绫的耳朵仿佛又听见自己的童音在唱着城门城门鸡蛋高,带子不知转了多少回了,才听他沙哑地扯出一句,"这里空气不好。"

那绫仰头不客气地回敬他,"我知道,缺氧全是你造成的。"她很单纯地指责他抽烟的事。

他却净往歪处想去,"我也知道,奇怪我一点都不想道歉。你还要多久才下班。"

"你不是跟同桌女伴来的?

"同桌女伴?"他笑着否认,"不!我和她两个小时前才认识的。"

那绫一言不发地瞅着他,十秒后,身子一矮从他腋下钻出去。

"看来是我会错意、自作多情了。"一句挖苦从她的背后传来,听来不象是自咎,倒像在指责她。

那绫知道自己得负一半的责任,转身很坦白地跟他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你拥有一切我心目中完美男子该有的外在条件,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时,我是很心动,但我不是那种一见到帅哥就巴不得往人家床上跳的女孩子……"

他打断她的话讽刺的说:"果真如此,下次再遇到一个令你心动的男人时,请你矜持一点,可别随便乱掉眼泪表错情,因为像我这种恶质男人容易会错意。"说完,似乎嫌她有病似地,快步超越她。

那绫从没听人讲话那么粗糙、赤裸裸,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两手一张挡住他的去路,对他咆哮,"先生,我没有随便乱掉眼泪,事实上,我最讨厌的就是掉眼泪。还有,更正你一点,"她想告诉他,今夜并不是她首度看见他,而是一个月前她表哥的庆生会上,当初远看他像朵花,今日近看象喇叭。但承认自己多看见他一次,并不表示她刚才的行为就合情合理,只好说;"我曾热恋过,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痴。如果你的表现没像头自大的猪,或酷毙的企鹅的话,我也许连考虑都不必,清楚了吗?"

他两手插在裤袋内,表情死板板,冷眼与她相看几秒,一语不发绕过她,迳自往酒吧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离去,那绫顿起悔意,因为她竟有一般疯狂的冲动,想去把他追回来。她感性的告诉自己,一夜情就一夜情嘛!只要有万全的准备,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上过床后,他食髓知味又要跑来跟你纠缠。理智则马上把她导回现实,别傻了,他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摆明只要一夜情,你希望愈多、失望也愈大,反正人已走了,就当是个问路的。

想开后,那绫走到吧台,客人已散得快差不多.只剩下清理桌面的工作人员。

"我表哥人呢?"那绫问身边的酒保。

"一个客人喝得烂醉如泥,离去时不小心在门阶上踩了一个空,跌破了头,他没有同伴,你表哥送他上医院了。

"啊!"那绫吃了一惊,但算算时间,觉得不可能是他,于是转身清理台面."我看你很累的样子,你最好先回去休息吧!"

"好。"那绫没理由硬撑。

"要不要我请小吴先收工,送你回去。"

"不用,我住的地方近,不用几步路就到。"那绫口气坚持,拿起手提包,跟大家挥过手,就往大门走去。

一出门,凉风袭人,大楼与大楼间的黑幕天缝己略微转蓝,星辰稀薄得几乎看不出光来,她深吸一口气,踏阶而下,走到对面街角的便利超商买宵夜。她拿了一瓶牛奶,一条吐司,走近柜台结帐,正要掏腰包时,注意到角落放了各种厂牌的保险套,楞了好一会儿。

店员问了,"小姐还需要什么吗?"那副表情说有多暖昧就有多暖昧。

一个恶质男人!她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这样就好了。"拎着袋子和找回来的零钱,那绫跨出自动门,走不到两步就被一堵火墙挡住去路。

是那个恶质男人。他两脚跨开,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直言道:"我留下来等你,想问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人"

那绫自我挣扎一下,没有正面回答,只说:"等一下,我再回去买样东西。"

对方的右手动了一下,从口袋里秀出一个盒子,并问:"是不是这个?我不确定你家是不是有,所以先买了,反正以后用得到。"

那绫的脸正要红,了解他最后一句话的含意后反而红不起来。看来他是真的认定她很开放。不给他答案,她迳自往前走,头也不回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眼也不眨,跟上她后,拖了几秒才说:"Ray。你呢?"

"那绫。"

他嘴一努,说:"听来不像真名。"

那绫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了,当下附和,"是假名字没错。"

"老实说,我也是。"话里没有一点歉意。"这样再好不过。"

那绫是真的不对他抱任何希望,她只觉得非得跟他这个外表豪迈的帅哥有过节后,才知道他内心的丑陋,这样做绝对会让自己从童话世界的森林里回到现实。走过两条巷子后,她在一幢公寓前面停下,学着从好莱坞电影常见的台词,问:"我的地方到了,要上来喝一杯咖啡吗?"

他会意,跟她闹着玩、"喝两杯行不行吗?"

"那得看你到底行不行了。"那绫不甘示弱,一语双关地回敬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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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行不行,那绫其实一点评估的概念也没有,她所知道的是,他才踏进她的公寓不到十分钟,她已经完全沦陷喊不行了,自信满满地活了二十多个年头,头一回知道"逊"字怎么写,还真是托这个恶质男人的福。

很多时候,"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至于"想做"呢,又完全是另一码子的事,尤其跟一个连蛀牙都不知道有几颗的陌生人。

那绫很紧张地籍着先前的藉口,假装若无其事地说:"咖啡是吗?你要即时的,还是研磨的?"

他半阖着深秀的双眼皮,了然地看了她一秒,再垂下长密的睫毛睨了手表,慢条斯理地说:"即溶的。"表情却说足了他宁愿要"易开罐"的,可随开随喝,然后随用随丢。那绫不愿再东牵西想,下意识地瞄了墙上的挂钟,知道是五点整。"那你稍坐一下。"话毕她一溜烟地往厨房冲去,慌张地打开灯,连平日凰得要死的蟑螂都不睬,开柜找罐子,找半天才想起即溶咖啡早八百年就被她表哥和他的副教授喝完了,至于咖啡豆呢,则还在商店里。她懊恼地跑回客厅问他,"抱歉,咖啡都用完了,水果茶好不好?

"我都无所谓。"

于是,她拿了两个杯子,直接放到热水瓶边,用力将汲水盖子往下压,不想水却没出来,只是咕噜咕噜地干咳一阵。她往客厅睨去,看到他一脸玩味正浓的表情,尴尬地说:"等等,我去煮水,不用几分钟。"

逃进厨房,拎起钛金属快煮壶往水龙头下送,不想一份开水龙头,水压过大.贱得她一身湿.她不予理会,盛了五分满的水,直接往炉上烧。正要转身离去时,反被他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子吓到。

她退后一步.背靠着洗手台、两手攀在台缘处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开炉火的时候。"他往前走近一小步,抬手顺了一下她额间的头发,"怎么弄湿的?

"水……水压太大……大……"她意乱情迷地看着他俊朗帅气的面颊一寸一寸地贴近自己。"我在这边住了快两年了,还是适应不来。"她努力地稳住气息,不乱吞口水,但这很难,因为他的手已停在她的颈项上.为她抹掉一滴水珠。

那绫正要说谢谢,他即又提醒她说:"这里也是。"话完,伸出大手往那绫的右胸口揩过来,那绫低头一看,才注意到自己的白衬衫已湿了一大块,她随即转过身,顺手拿了一块半湿的抹布往领口抹去,不到一秒。她就感觉到他整个人欺近自己,结实的下半身紧紧贴着她的臀而立。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允许一个陌生男人这般紧赠着,要是在公车上,她早回身给他一个五爪耳光了。

"你用湿的布再怎么抹都没用。"他伸出双臂将她单薄的身子固定在怀里,取下她手上的抹布往旁一搁,开始解她的衣服,从领口处往下,一颗接一颗有耐性且轻盈地慢解她的钮扣。"知道一首钮扣诗吗?"他轻声在她耳畔低语。

那绫不答腔,两眼只能盯着他修长的手指娴熟地在她胸前一寸一寸地往下移,从头到尾连她的寒毛都没侵犯到,但她整个人却热起来,半敞的前胸也泛起绯红的色彩。这一刻,她即使再不了解"一夜情法条",也知道自己碰到了一个很会以身试法的个中老手。

这个个中老手还很会吟诗,"那诗好像是这样说的。百褶罗裙就地拖,美人何事太罗唆。春心若肯牢关住,钮扣毋需用许多。"他消遣完毕,那绫的白衬衫也散了,若隐若现的春光好不诱人。

那绫想提醒他自己穿的是黑色长裤,不是百褶罗裙,还来不及辩嘴,他一双温热的大手就亲密地贴在离她胸部很近很近的肋骨处,大拇指如水蛭似地在弧形钢丝上慢走,让她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只能硬生生的把话吞回喉里。

正好炉上的大壶吱吱响起来,那绫提醒他,"水沸了,我得关火。"

"让我代劳吧。"他腾出左手关了瓦斯炉,另一手则将她扳过身来,眼神再认真不过地看着她。"你真的想喝水果茶吗?"手却不正经地抚上她的胸部,滑进不知何时被解开的胸罩,一把轻握住她温暖细致的酥胸,制造旖旎的绚烂。

那绫整个身子都酥掉了,意识被情欲冲昏,好久才开口,"你先住手,我再好好回答你的问题。"

"何不我继续,你慢慢想如何回答我的问题?"

"嗯……"那绫已昏了,困惑地问:"你刚才问我什么?"

他闻言放肆地笑,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走回客厅。

他们刚落坐于沙发上,他就带着她亲热起来,他的手指修长似乎带静电,隔着一层衣物,抚遍她全身每一寸细胞,在短暂里麻醉了她的感官。他温存地吻着她,像在吻一朵绽放的花,吻她的期间里,他探蜜的手从来没停过,像群芳中的蜜蜂做重点式的停留,尤其他撩人的指沿着内衣下滑到她下腹,透过着一层棉料和她做亲密接触时,她知道自己就要体会到今生第一次的愉悦了。

他似乎也知道她已处于极敏感的边缘,反而慢下动作,抓着她的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那绫不需要他指引,她以膜拜天神的心情来取悦他,从他悸动渗汗的额头与肩部看来,她的学习吸收力强到自己也吓一跳,突然间,他猝不及防地握住她的手要她停止。

她猛地呆若木鸡,像被暴君剥夺一切自由的无辜黎民,敢想不敢问地瞪着他。

他呼吸沉浊地问:"在哪里?"

那绫楞了一下。"什么在哪里?"鞭子、手枪,还是藤条?对目前恋战的那绫来说,还有什么比中途撤兵这招来得更毒。

"床。"

反应过来后,她不怕人笑,也不管他有几颗蛀牙,毫不迟疑地往前一比,"走道左边那间!"她要他,也要他要她,明明白白且不后悔。他心领神会,二话不说把她走进房门,光将她搁在女性化的单人床上,除去自己的衣物,再卸下她的,他没象急色鬼直接往她身上压,反而屏气凝神地将她秀逸圆匀的胴体一点一点地纳入眼底。

在他狩猎者般眼眸的注视下,一股被掠夺似的战栗随即在她心里风涌而起,她下意识地拱膝环住自己,却被他制止了。

"你很美……美得叫人心痛……"那绫只见他动着唇却听不到他的声音。她感觉到他在压抑自己的感情,却在不设防时说溜了嘴。那绫像被他的心声催眠了,反射性地告诉他,"你也是……一个月前我在‘重庆森林’第一次看到你时,也是这么觉得。"

他缓下动作,"我没有印象……"

"你不可能有印象,我只是帮人造生日蛋糕,待不到五分钟就走了。"

"嗯……听你一提,我隐约记起来了。我那天是作雅痞的打扮,跟今天完全不一样,但你却记得我。"他话里有着得意。

"就象羚羊永远记得住猎豹一样。"

他突然收敛狂妄,平静地说:"那么也许你该运用逃生本能的。"

"试过了,没用。"仿佛怕自己的话听来太过依恋与怅然,她笑颜一展,快速补上一句。"也不过上床而已,又不是上断头台。总而言之,你很吸引人就是了,这点不用我再三强调你也知道……"

他凝神看着她说话,几秒后,倾下头吃去她的话尾,深浓地吻着她的唇瓣,就象吻一朵待放的花蕊,从头到尾不再有疑问,那绫的热情逐渐在短短几秒间被他点燃。她已经没有脸红的权利,只能为他开放自己。她从来不知道欢愉可以是这么单方面的,她快乐得想哭,同时又笑自己所知有限,为两人的一夜情史而悲哀。

帐然的失落感让她抗拒一波又一波追上来的高潮,但他似乎打定要见她悸动激情的氤氲眼眸,他吻她,技巧地伸指想探进她暖湖般的芳径里,却发现她紧得让人窒息,这让他更加地狂热起来。

他吮吻着她的甜美,吸取她的灵秀,带她探索男女生命中最奔放狂妄的一段乐章,终于,那股高潮随着他源源不断传送的热情,直往上奔到她的脑门顶,他看着她美丽聪慧的额头渗出薄汗,像初阳下被晨露吻过的月见草,清新圆滑得让人想掬饮,他眼眸睁地着着她的瞳孔由绝望转为渴求,由不解转为惊惶失措,再从难以置信飘到远处综渺不定的仙乡,到达了那个他为她架筑的天堂,此时此刻,怀里美人如斯,他忘情沉醉得仿佛也得到了救赎。这是他活了三十一年第一次这样不满足,但却最有成就感。

他打心里笑了,静静地看着他怀里的女子往上飞翔,就算是要他守一世纪,他也愿意等她坠落地面的那一刻.将她把在手上哄着。他等到了,当然没有一世纪那么久,不过有时刹那可成为永恒,这辈子他大概是忘不掉她可爱泛红的脸庞了。

那绫从激情的余波回复过来,一双美丽的眼眸终于与他的再次相逢,看着英挺得让人目眩的他,不知话说什么,只好老实的陈述自己的心情。"我完全没有料想到会是这样的。"

"我也是。"他学着她的口气说话,"你怎能如此热情却又娇憨得象个……不解世事的小孩?"

那绫想告诉他,在生物学上她的确还是,心理学上却不是。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他的唇又吻了上来,轻拥着她,抚弄她的秀发。他在她身旁躺下,那绫知道他已准备妥当,她也准备去迎接他,但当他进入她时,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他才刚挺进一点,她便忍不住闷哼一声,他见状挤出一句

"放轻松!你这样会伤了自己。"

那绫咬着唇,手抵着他硕实漂亮的胸膛,说:"我已经尽量放轻松了。你感觉不到吗?还是觉得这样不好?"

"当然……我的老天……好得不得了……但你……"他激亢得说不出话,只能如死士般地往前迫进,发现她不仅窄且幽深,想继续探芳采幽下去,却不期然地碰到一层多余的障碍。

那绫再也忍不住痛,低喊出声。

他突然煞住前进的动作,人呆了两秒,了解是啥东西碍了他的道后,慢慢挺起身子看着她,严肃地问:"这是你的第一次?"

那绫呆躺在那里不知怎么答,想一想,便说:"就技术上来说,不是。"

他眉拧在一起,不解地瞪着她。"你做过手术?

"我不是指那种技术。"

"但不可否认的是你的膜还在,如果我现在干掉那层膜,这就是你的第一次。"

"但有人已先进来探路过了,所不同的是他没有‘突破’那层膜,所以这不是我的第一次。"那绫不知死活,竟还敢挤出一抹笑,拜托他,"还有,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但可不可以请你下回斟酌一下,用字不要那么粗。""这是哪门子的逻辑和笑话?"他虽用吼的,但还是接受了她的要求,"如果我今天没"突破"那层膜的话,你依旧还是处女。"

"但在我自己心中,我早就不是了。我在大二时,试着把我的第一次交给我的男朋友,虽然他有始无终,但对我而言那是第一次,而你则是我的第二次。"

他嘴一掀,夸张地讽刺道:"那可真抱歉,他还是没拿到,而我还在考虑中,因为你的那层膜顽固得象护城河一样。"他愈想愈不放心,尤其知道她还有男朋友,而他在她心里根本是候补的,心火就不停住上冒,说话更不节制了。"还有,告诉我,既然你的男朋友都己钻进钻出了,他为什么不一次搞定,非得三顾茅庐,还这么乌龟地留个烂摊子要人收?他死去哪里,任你在这里和我乱搞男女关系。"

那绫呆若木鸡,无法相信他会翻脸说出这样绝情的话,他人都还在她体内哩!被蝎子蜇到也没这么教人心寒。

"下去!"她寒着险,命令道。

"可以,但等我捞到本。"说完,他出其不意地猛往前一挺.突破了顽固的屏障,然后将她把转过来,以减轻她的疼痛。"还是由你来控制。"

"我不会。"那绫脸色苍白得象个鬼,她晕头转向,只觉得自己快被戳穿了。

"你会,你只需要一点时间适应我罢了。

"适应你?我和你只是一夜风流而已,我为什么要适应你?"那绫为他刚才的话赌气,忿然尖着声音骗他说:"经过这一回后,我会安分地回到我男朋友身边适应他,有爱情的肉体交流才是美好的。"

他起初不表意见,只是盯着她如凝脂的酥胸上下韵动着,他很认真专一地对她做爱,直到她毫无自主能力地随他抑扬,疼痛与激点也都纠结在一起时,他却突兀地伸出双手箝住她的腰将她推到另一侧,不顾自己尚未满足,毅然地跳下床,捡起衣服不发一语穿戴起来。

那绫觉得整个人好像彼人活活的掩埋了,抱着悸动的身体背对他,等待他自行离去。

但他没有,反而迳自在她的房间走动。她听到放水的声音,五分钟后、她被他去进了浴缸里,皮也很很地被他刷了一顿。

"感觉如何?"他问。"像一只快被烫热的虾子。"她有气无力地吹着浮在水面的泡沫。

半个小时后,她穿着浴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出神地咬着他煎出来的荷包蛋和法式吐司,等到她喝完他递上的牛奶后,已过了一个小时了。

报时鸟钟进进出出鸣了七次,提醒两人正好七点整,是早上,但却很晚了。

"现在,老实告诉我,你所谓的男朋友到底存不存在。"那绫一脸疲倦,不想跟他玩文字游戏。"他早就死了。在我大二时的那一年春假期间,他和朋友去爬南湖大山,摔进山谷,送医后因脑溢血不治被医生宣告死亡。那是许多年前的事,这就是为什么他无法亲自收拾烂摊子的原因。"

他听完故事后,一手抵着太阳穴不语,起身将外套拎在肩后,良久才说:"我赶时间,得走了。"

那绫理解地对他笑了笑,两手一摊,和气地说:"门在那里,没人拦你。"

他不喜欢她话里讽刺的态度。"我是真的赶时间,我得搭正午十二点的飞机回纽约,信不信由你。"他停下来等着她提出疑问,但她没有,显然不信。

他只好自圆其说,"听着,你是个美丽可爱的女人……"

她插话进来,"但是不刺激,引不起你的冲动。"她不是在贬抑自我,只是照实把情况点出来。

"我不懂你的言下之意。"

"你很无情,把我弄得像放荡女,自己却冷眼旁观。等我洋相出完,厌烦后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脑筋!如果有,恐怕也和她的处女膜一样,顽强得可以拿来挡子弹了。有多少女人会为他难得压抑自我的"体贴"感到受宠若惊,而她还不知好歹地指控他无情!她是要他像个性变态一样,压在她身上尽情发泄到她下不了床才甘心是不是!所以说,他讨厌跟没经验的女人做爱,因为她们不懂得见好就收,还爱挑毛病。

尽管心里很火大,他还是摆出平静的样子,想取得她的谅解,"如果时间够多的话,没有一个男人不会想和你发展出长期的关系,只可惜,我在台湾停留的时间太短。不过,我诚心祝你能够找到一个不止让你心动也值得你爱的男人……"

他愈说愈觉得自己的陈腔滥调象二流台词。她似乎也这么觉得,唇还隐隐不敢笑出声的模样让他明白自己的丑陋,这让他情不自禁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握住她的手送到唇边,啄了一下。"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这段时间内你遇到更好的人的话,大可把我忘了,若没有的

话,我们再重新开始。"

"我不大有把握耶。"那绫看着他说:"经过你短短几个小时的调教,我也算小有经验了、我可能不需要一个月.说不走三天后我就能碰到另外一个人。你大概也有自知之明,要找一个比你善良的人是一点也不难,所以你不用对我许下任何承诺。驽马恋栈对你这种前卫的‘巫门耐者’来说,似乎不够有前瞻性。"

"谢谢你的宽大为怀、不向我讨清白。但先解释‘巫门耐者’是什么意思?"

"Womanizer,没有女人就会死的色情狂啊!你不是住纽约?很奇怪你竟然会不知道自己的英文本名。"说完,含情凝眸对他微笑。

他此刻幽默感己跌进谷底,笑得出来才有鬼,反而质问"你损人时向来都笑得这么邪门吗?"

"我没有损你,我只是……"

"得了,我认定你在损我,解释也没个屁用。"他莫名其妙地烦闷起来,她找不找男人是她的事,吃味做甚!不过、他是不会承认为谁吃味的。"既然你拒绝我的提议,那我不再烦你了。我得走了。"他说着走到门边,正要开门时,突然注意到旁边柜子上的一张加框直立的孕妇照,大拇指往侧一比。"这是谁?"

"我妈。"

他拿起照片凑到鼻前,仔细地瞄了一通,冷言冷语地拿英国复制羊讽刺她,"你跟你妈长得还真像是从同个模子印出来咧!你妈"桃莉的妈"吗?"那绫耸了一下肩,对他做了一个鬼脸。"好吧!你没看错,那是我没错,去年一家孕妇服装公司找我担任他们的模恃儿。我阿姨看见直嚷说,我像我妈怀孕时的样子,所以就裱框了。"

他像是训练有素的猎狗,非得把猎物咬到见血才善罢甘休。"你确定你没有忘记自己有老公,甚至有小孩?"他皮笑向不笑地,"啊!是不太可能。原谅我一时健忘,忘记在我开杀戒之前,你还是个处女——一个很会拐人的处女。"

那绫真是讨厌他那种志得意满的神气样子。她猛地站了起来.一过往他冲来,一边大喊,"出去!出去!你这只猪、臭企鹅,我这里不欢迎满嘴臭味的动物,别再上我这里来了。"

"放心,我会当自己是那个误闯桃花源的乡巴佬,逛完撒了泡尿而已。"他识相地钻出了门,连句再见也没说,当着她的面把门带上。

"撒、泡、尿、而、己!有胆说没本事做!"那绫气得咬牙切齿,动作粗暴地锁上门,歇斯底里地骂,"那只狗当我是什么,电线杆啊!"她转身马上往房间走去。

不料那只狗还没走.竟有脸在门的另一端吠吼,"猪我懂,狗我也明白,但……为什么是企鹅?"那绫也对着门吼了回去。"你尽管放心想破头,因为出了这道门,你这辈子没机会懂。"

不到十秒,门缝下塞进一张小纸条,那绫没去捡,只低着头看着纸上一串过长的电话号码。

"若有事,你打这支号码可以找到我。还有,我收回逛完撒了泡尿那句话。"他再补上一句,声音忽地转调,软得像莱阳桃酥。"跟你之间的一段、美得醉人,我不会忘记的。"

接着就是他快步下楼的脚步声及铁门关上的声音。他终于走了,那绫也静了下来。脑子里一直是那一句——跟你之间的一段,美得醉人,我不会忘记的。痞子!他为什么要补上那一句?他真是个虚伪又做作的人,明明没得到肉体满足,却又装出一副三生三世的样子,这让那绫恼极了。他如果不多此一举的风花雪月三秒钟,那绫绝对不会再有非分之想,但他故意言不由衷地留下那一句.现在她反而成了那个不会忘记他的人了,他腻语如丝三秒钟却要骗她一个月,似乎欺人太甚。

但那绫知道她会等他的,不是因为她傻,而是她天生是个坚强乐观的女孩,总相信上帝关上这扇门前,一定留有另一扇窗等她去开启。他留电话给她就是最好的证明,让她有机会问他到底有几颗蛀牙,问题是,她想不想那么早"开窗",或者说"寻死路"比较贴切,符合现实。
 0   2005-07-17 06:26:3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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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电梯等人!"那绫不顾双手沾满保养黑泥浆,从七楼的保养护育中心冲进了关了又开的电梯,打算搭到位在二楼的"云霞美人"美发部。她前脚才刚踏进去,马上就知道自己不识相地破坏了人家的好时光。

因为手本来牵得紧紧的一对男女瞬间往旁撤开,或者说正确一点,是女人别扭,先行甩掉男的手。男的则一手按着电梯操纵键,以一种好玩的眼神凝视着对方,足足三秒后,才转进来问她这个多余的乘客。"那绫,几楼?"

"下二楼。"那绫马上说。

他按了一个键,门一关,电梯便往下滑,到五楼时,门又开了。

男人转头对女人轻声交代一句。"一个小时后,我在转角的咖啡屋等你答案。"长腿一踏,便出了电梯。电梯门再次合上,那绫半举着满是泥的手往女孩那头欺近,口气净是嘲弄。"丁香,你干什么跟使老师过不去?关系都公开那么久了,还这么放不开?"

"上班地点,不宜太亲密。"丁香简约地答。

"电梯里谁看得到?"那绫快败给朋友了。

"管理伯伯看得到。"丁香微翘起手指往监视器比了一下。

"他刚说一小时后等你答案,该不是跟你求婚吧?"

丁香没说话,一迳地盯着门,那副固执的样子,跟硬嘴蚌壳有得较劲。

不说话就表示默认了。你会答应他吧?"那绫用肘顶了朋友一下。

"不知道,我还没考虑好。"丁香说完,踏出双门敞开的电梯,拐个弯后,便要往二楼店面走去。

那绫尾随其后,压低音量,追问:"交往那么久,还考虑什么?我以为你跟他经过前面那一段苦相思后,应该是情比石坚了。"

丁香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那绫,哀怨地说:"那绫,你天生乐观,不懂我为什么害怕的心情。"

那绫见到好友一脸惊惶失措的模样,本能地伸出双手,但意识到自己的手脏,又顿时缩了回来,"怕什么?有他在你身边为你屠龙,你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问题是,如果他本身就是那只龙的话呢?"

那绫愣了一下,说:"不懂耶,你先别进去,和我到楼梯口把话说清楚一点再走。"

两人避开人来人往的走道。

那绫严肃地望着素净姣好的丁香,口气凝重地问:"是你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了吗?还是他背着你出轨?但我话先说在前头,不管前者或后者,除非你证据确凿,否则很难说服我跟你同一鼻孔出气。"

"都不是。"丁香有点恼,欲言又止,片刻后才问:"好吧,你认为我跟他之间有多亲?"

那绫皱着眉想了一下,"你回国后跟他住了都快一年了,应该是很亲很亲吧。"为了强调很亲这个字眼,她十只手指还你侬我侬地缠在一起,瞄到丁香冷漠的表情后,两手硬是活生生地板开,变了一个调。"不会吧!你的表情是告诉我,他和你交往这么久,不仅没带你上床,甚至边碰都没碰过你?"

丁香脸一红,难为情地说:"也不尽然。"

那绫两眼半眯,一副看不出来的模样,"你们这对师徒还挺会装模作样的,从头到尾,关系变幻莫测,每每都要叫人大吃一惊,你不知道有多少三八同事都赌你们不出半年就会奉子成婚,看来有人要输大钱了。"

"你没赌吧?"丁香一本正经地问。

那绫两眼大瞪不答腔,迟疑了三秒,才说:"我……我今早还正考虑要不要下注。"更正确一点是加注。

"那绫!"丁香威胁地警告她,"你敢背叛我,我跟你之间就无话可说了。"

声嘶力竭的"一刀两断"是孩子威胁人的气话,从容不迫的"无话可说"可就跟割席绝交一样严重了。丁香这个人不会夸大其辞,一旦这么说了,就会付诸于行动,那绫知道朋友的个性,开口保证,"好,我保证不再赌,你赶快告诉我你到底在别扭什么吧?"

丁香很慎重地斟酌字眼,"我跟他是同床共枕过,事实上,这种情况还是处于进行式。"

"简而言之你和佟老师之间的关系已发展到‘上床做爱’的阶段就是了。"

"不是,只有前面两个字,至于后面两个字还不够完整。"

那绫的嘴顿成一个O字型,宫迁秘笈都没丁香和她师父这一体段佳话有意思。她转了一下脑筋,将声音压得更低了。"简单回答我的问题,照你刚才说的话来猜,我想你应该还是‘完璧之身’吧?"

"生理上是。"丁香颓丧地看着那绫,欲加说明,"但那是因为……"

那绫马上接下朋友的话。"因为他肯‘今日事今日毕’?"

丁香还真服了那绫运用格言的联想力,白眼一翻,说:"没错。"

那绫马上像个神探似地,大胆推测,"但是你的恩师呢,已单方面地‘让’你尝到了‘今日事今日毕’的甜头?"

见丁香不吭气了,看来与事实相去不远。那绫像贪嘴的小狐狸,随即补上一句,"他多久让你尝一次甜头?"

丁香将头一歪,白白的一张脸霎时刷黑,表情难看至极,"我和他之间并不是笑话。"

"问问而已嘛!"那绫吐了一下舌头,真心道歉,"对不起,玩笑开过头了。我认为这不表示佟老师不爱你,相反的,他一定是非常在乎你才会不顾自己是否满足。"这种"我爱你,所以不敢太要你"的临床理论往丁香和佟青云身上推演是符合逻辑,但若套在那绫和那个恶质男人身上只能证出"一泡无解的尿"。

是的,这种说法也许很俗、很粗鄙,但那绫没办法改变事实,那就是三个礼拜了,她打了不下五十通的电话,依旧没能跟那个恶质男人说到半句话,反而对他答录机上的那段懒腔软调的英文留言倒背如流了——

So,stillcan't treach me?(仍碰不到我是吗?)That's because I am out(那是因为我不在)Tryagain if you like!(尽管试吧)

You mightget lucky next time.(幸运的话,最终会找到我。)

那绫发呆时,丁香已把自己的心事说了出来,等那绫回过神后,她只听到丁香的后半句,"我觉得很不安,有他陪伴在身侧,却觉得他还是若即若离的,甚至走路时,总害怕在下一个转角目睹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那个女人会比我聪明、世故、体贴又懂得抓住他的心……"

那绫以前也许觉得这没什么好担心的,但现在她似乎能够体会丁香的恐惧感,这种转变全拜那个冷漠无情的恶质男人之赐。

"你啊!傻瓜,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的。"那绫见朋友掉下烦恼的清泪,疼惜地笑她傻。"你没事乱吃飞醋也得看对象。佟青云不是那种人,天知地知我知,你也知。我觉得你待会儿见到他时,直截了当地把你的感觉透露给他知道,我想他一定会依你的,若不依,你就威胁不下嫁,早日逼他就范。"

丁香想过后,觉得那绫没错,该是自己主动的时候了。"好,我等下找他说去。"

那绫及时拦下了丁香,说:"等一下,我想你先陪我去于姊那边一下好了,要不然为了你的因素,她可亏大了。"

"什么意思?嗯!你是说,连于姊都赌我会在半年内奉子成婚?"

"你得原谅她,一个身怀六甲的未婚妈妈总得做点打算,为没爹的小宝宝多挣点奶粉钱的。"

丁香是真的生气了,"我真不敢相信你们是这样当朋友的!"冷冷地把话说完后,掉头直接往楼下走了。

那绫经过柜台前,叩叩地敲了两下台面,"小林,有好消息没?"

"没。"小林伸长脖子探头说:"我今天已经拨了五通,都被接线小姐问得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要叫到了人,我就付电话钱。"

"问题是,都是答录机在接听啊,她叫不到人。"

那绫一派镇定,"这就是中华电信的问题了,我照规矩打叫人电话,叫不到人,又不是客户的错。"

"那现在怎么办,你还要我继续拨吗?"

"不用了,我有空再直接拨好了,谢谢你了。"

"不用说谢啦!见你找人找得那么急,我都替你担心了。等一下我再帮你多打几通。但现在,你完了,刚才佟老师打电话进来找于姊,于姊一挂上电话,就冲出来指名要找你。我看是东窗事发,不仅喜酒吃不到,连年终奖金恐怕都要泡汤。"

"看开一点,你钱可以再赚,我和丁香的友谊能不能持续就看这一次。"说着认份地往于敏容的办公室走去。

一踏入门,就看到翘着屁股趴在桌前的于敏容一手拿着小笼包,一手在翻档案,殷红的嘴满足地享用美食,脸上挂着一弯甜美幸福的笑,老实说,就一个怀孕六个月的女人来说,于敏容的面容美得有点离谱,身材圆得有够味道,精神更是好得不象一般想象中陷入愁云惨雾绝境中的未婚妈妈,如果不是那绫自己的烦恼事已满到头盖顶,要不然好奇心重的她绝对会试着挖出一些新鲜消息来。

那绫轻敲了两下门。

于敏容抬眼,对她招了一下手。"进来,进来,有件事想跟你谈谈!"

"什么事?"

"记不记得上次我提过要推荐你到东京观摩两个月的事?"

"记得啊。"

"你那时候说有事无法抽身,现在解决掉了没?"

"没,但已经不重要了。"

"太好了,现在又有一个机会了,佟老师和我在纽约有一个叫齐放的朋友想提供一个为期三个月实习观摩的机会,不仅包吃包住,还包津贴。有没有兴趣?如果没有,我把机会让给别人。"

一听到纽约,那绫整个人活起来了,先前的沮丧一扫而空。"有、有、有,我有兴趣,你千万不要让给别人。"

"好。这里是一引起履历表,你现在就填好,回头附一张照片给我,基本上,这件事应该已算定案……"于敏容歪着嘴想了一下,总觉不妥,随即更正,"但照我朋友即使犯了天条都不在乎的叛变性子,可就难说了,所以详细的工作细节等到有进一步消息时,再跟你确定。"

"没问题。"

"现在,我有件事要问你,丁香那丫头这两天是怎么回事,见了我都不理不睬的。"

那绫咋了舌,支吾其词地这个那个两秒,才说:"于姊,她发现我们两个都下注了。"

于敏容闻言差点把嚼在嘴里的小笼包吐出来,"不会吧!是哪只小猪漏了口风的?"

"这只小猪。"那绫自己招认,不怕被于姊整饬,倒是颇同情于姐,因为她除了怕丁香闷不吭声地抵制她以外,更怕佟青云找她清算,不过好在她大腹便便挺了一肚子的避难符,佟青云再怎么火大,也不可能对她动粗。

"如果他们知道我带头玩,整件事可要没完没了,我该主动跟他们认错吗?"

那绫点点头,"上帝说,诚实的人有福了。"

"不。"于敏容竖起一指警告那绫,"别拿你的上帝来我。青云刚才还春风满面地跟我谈正经事,我想他不知道,既然他不知道,就表示丁香没跟他提,我直接找丁香谈开好了。"

"满面春风?"那绫一脸狐疑,"你说佟老师满面春风找你谈事情?"

"是啊!"于敏容想了一下,觉得不妥,又改口。"当然电话中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听他说话的口气的确是很快乐,百年难得一闻。"

那绫闻言,笑逐颜开,头捣蒜似地拚命点着,嘴角也鼓起一抹放心的诡异线痕,看来,有人说服某人今日事今日毕了。

于敏容不解地看着那绫,"干么笑得这么暖昧?"

"没有。"那绫摇摇头,没打算告诉于姊她们可以心安了,谁教她是那个始作俑者,让她内疚几天也不为过。

"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于敏容没出声,直吻去她最后一粒小笼包上的芝麻,还哼唱着阿雅的那首"好呷!真好呷!"

纽约。

齐放从台湾回到纽约恰巧一个月。

这一个月内,光是为排练十几场亲人时装秀就忙得焦头烂额,三天过自己家门不入是司空见惯的事。

身为纽约服装秀场创意总监,他上面有个喜欢出歪点子的怪癖老板得应付,中有一长串无数个大牌设计师得沟通,下有一票爱耍性子并争宠的超级名模得安抚,其余发型造型师、化妆师、摄影师、灯光师及大大小小提供服饰配件的公司、流行杂志社和买家得约谈,更别提夜夜笙歌,通宵达旦的疯狂香槟聚会了。

似乎只要多一个人或组织,就会多一份意见,吵来吵去的结果即使他有五名能干的助理在帮他斡旋打点,他每天平均睡眠的时间还是不会超过三小时,这在台湾之行前从不是问题。

处事周到,冷静慎重的他一直都很享受在混乱的环境中调节众人的情绪,控制周遭人的体热,又能不露半点风声地冷观服装界里一切荒诞不经的怪现象。在这行里,诚实是不道德的,只有虚伪、谄媚与装模作样才会得到奖赏,人跟人之间的角色及关系有时比自行排列基因的病毒都还瞬息万变,也因此,判断人际关系的准则只好用雌雄同体的猎人与猎物来区别。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齐放对他义大利老裔美籍老板而言是个可宰可杀的猎物。

齐放的老板狄米奇尼是一个性子急躁却充满古怪奇想点子的老妻奴,恋他美丽年轻的妻子却怕她爬墙,狄氏在任用属下时,决策常因娇妻而改变,当初齐放打败百名的竞争者,得以跟另一位小有名气的法国籍的广告创意者抢同个饭碗,两人的专长各有千秋,难分轩轾,狄氏翻过履历与个人作品后都颇中意,但比较介意那个法国人,因为法国式的罗曼蒂克是举世闻名的,雇佣他无异引狼入室,给老婆制造机会,想想还是雇佣亚洲人可能比较保险,因为狄氏印象中的亚州人都是矮矮小小卑躬屈膝的奴颜面孔,不想亲眼见到人高马大、魅力四溢的齐放后,战策全垮。

幸运的是,他先注意到法国人在婚姻状态那栏填了已婚字眼,齐放却是单身,他想选死会好了,但回头想想,死会仍是可以活标,不见得免疫,因为他就是用财富将爱妻从别的男人手中夺来的。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探问了一下齐放的"性向"。狄氏的困扰同行皆明白,齐放也曾受过高人指点,别去和狄太太有任何瓜葛,他清楚狄氏的难处,正好那时他穷得荒,欠银行一屁股的助学和就业贷款,这个人工作若没到手,不用说纽约,大概连墨西哥都待不下去了。

于是他面不改色对狄氏说他是玻璃圈的。

狄氏问他有固定伙伴吗?他说有,不但很固定。今生把命交给他都甘愿。狄氏又问他的另一半是否同行,他毫不考虑地就说是,但对方在巴黎的某家发廊当首席设计师,要引荐给老板认识恐怕得等到淡季。于是,心上石头落地的狄氏就任用他了。

齐放上工没多久后,就发现老板的娇妻真的常趁老板背过身去时对他放电,齐放虽是猎物,但是一只懂得逃生技巧的狡兔,他清楚自己若跟欲求不满的老板娘发生关系的话,他在纽约根本无立足之地,所以就扮演拉皮条的角色帮老板娘找情郎,把她的把柄抓在手上后.老板娘就成了他的猎物;而他的老板也在不知不觉中被齐放引着鼻子走。复杂难懂吗?可不会,只要进来玩一场,包准意犹未尽。

但现在,齐放对这种没日没夜没有固定关系的生活感到厌烦。长此以往的过这种日子,精力与构想己快被他的虚荣与贫瘠榨干了,也许,该是换个工作环境的时候了。

齐放回到睽违已久的狗窝洗澡,毛茸茸的浴巾随意往结实精瘦的腰上一围,湿着一双大脚来到一堆被清洁工高叠成山的信件前,眯眼快速扫一遍后,心不在焉地逡巡了一眼自己位在曼哈顿黄金地段的高楼寓所。

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已到,不会再有比这份薪酬更优渥的同性质工作可挑,除非自己当老板,但当老板需要资本,钱他是有,但能教鬼推磨的本还没凑足,而且此刻全都押在两家快垮的纺织厂上,若现在率性而为换工作,等于得搬到贫民窟去。

看来驽马是真的恋栈的。

驽马恋栈!这四个字让齐放皱眉,顺手将邮件往桌上抛,懒着步伐走到答录机前。液晶数位显示出奇怪的乱码,表示打进来留言的次数纪录已超过带子的长度,因此前面的留言就会被后而的盖掉。他还是搔了一下胡碴子认真地听了。

留言中,不吭一声便抹掉的有十来通,其他的留言不是工作伙伴,就是找他出去参加狂欢派对,最叫人心灰意冷的是他的投资代理人告诉他买的股票又跌时,他已没感觉了。

听完最后一通留言并杀悼所有纪录后,他还是不清楚那个拿他当作企鹅的女人到底是否来电过。"企鹅!为什么是企鹅!鸟他!你烦什么?没有最好。"他大声地说:"省得跟她虚与委蛇。"从冰箱里拎出一瓶易开罐啤酒走到阳台边,拉环一扯,灌下一口液体,往对岸的住家望去。

登高远望能够暂时让齐放忘记工作的疲劳,十分钟后他往下望人车如蚁钻动的道路,狂想跌下去是不是就此粉身碎骨、肠破肚流,还是,只是死相比较庄严的脑溢血而已。

脑溢血!他这辈子只听过一个人死于脑溢血!最近他不是常想起那个女人说的话,就是会想起跟她有关联的事。

"别再想了。你不是那种定得下来的人,那天实在不该去跟人家牵扯的。"连日来,他这样告诉自己无数次。但那个女孩氤氲渴求的眼睛总是会浮上他的脑海,拱膝环胸的娇憨模样常逼得他血脉贲张。他抬手往自己的太阳穴处一比,微动食指,做了一个枪毙的动作。

过没多久,电话铃响了,他下颔紧绷,两肋靠在栏杆上,一动也不动地往室内瞪去,响进五声后,就被答录机接下了,对方没开口,静了三秒后自行挂断。

齐放满不在乎地将视野调往河对岸,不到两秒,铃声又大作。这回机器倒带不及,未能接听,铃响了几乎二十来声,他人仍像一座石雕地忤在原处,丝毫不为噪音所动,好似在比耐力,等到铃声响过三十回猛地乍止,确定对方死心后,他才踏进客厅,从容不迫地拔了电话线,并顺手从沙发垫上捞出自己的行动电话,按了一个快速键。

等电话一接通,他马上用流利的英语跟线另一端的人说:"翠西,现在有空吗?尽快来我这里。什么都不必穿,套一件大衣就好。对,你没听错,什么都不必穿,因为用不上。"

确定对方听懂白话后,他将手机关掉,打算往卧室走去,走不到正步,原地考虑一下后,又突然折回来,改变初衷地将电话线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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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十五分钟后,有副纯真天使面孔的翠西顶着一头又短又薄的红发在齐放的大门前现身。身材瘦得象皮包骨的她,乖乖照齐放的指示穿了一件大衣亮相,但那大衣是金钱豹皮制的,让她看起来像只披错表皮的红狐狸,不太搭轧。

她一跨进他的高级寓所,未及坐在沙发椅上,就迳自解了豹皮,一七九的身高让原本精瘦的她更为单薄,肌肤虽是白里透红,却无济于事,反而让她快消失的乳房看来更像一对缀了葡萄干的奶皇包,两股间稀疏的黑毛显示出她的头发被染烫师傅动过手脚、足尖黑色趾甲外露的凉鞋让她看起来更象大脚婆,碧眼一落在齐放刚阳迷人的躯干上,马上露出饥渴多时的模样。

她回身贴近高她五公分的齐放,紧凑着他的腰际磨蹭着,撒娇地说:"我走了那么多天的秀,你都不理我,怎么现在突然想起我了?"

齐放两手轻搁在她的臀上,那似乎是翠西全身上下惟一称得上有女人味的地方,但他惝将她揽近,反而将她扳离自己几寸。"你又何曾想过我了?"

"说这种没良心的话,我可想死你了。"翠西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齐放淡然地笑了两声,没拆她的台。她以为他没注意到她在走秀时跟台下的一个中年商人眉目传情吗?每年几十场秀下来、谁跟谁有勾搭,他摸得一清二楚。"是吗?证明给我看。"

翠西欣然地接受了暗示,伸手想解他的浴巾,却被他制止了。他拉拢好浴巾,往后退坐到大椅上,嘴角弯起一抹邪门的笑。"喔。但请你先了结你刚才没做完的事。"

翠西的笑冻结了,不自然地盯着他,甚至有点害怕。齐放和颜悦色地安抚她,"别紧张,你不是第一个背着我出轨的女人,我不会为此炒你鱿鱼的。就请你在此继续你和那个凯子未完的事好了。"

"齐,我没有……"

"我请你动手,没要你开口。你若不动手,把我惹毛的话,我是真的会运用影响力解除你的秀约,到时你就可以直接嫁给那个凯子当公主。"

"齐,别说笑了,对方早就有老婆孩子了,我跟他只是闹着玩的,怎能认真。"翠西很紧张,基本上她年纪还轻也爱玩,像一只喜欢外出游荡的家猫总会回家找主人,齐放目前就是翠西心中的主人。

齐放阴沉沉地看着眼前由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名模,不吭一声。当他愈不说话时,就表示他愈会做绝事。

翠西知道他的怪脾性,连忙解释,"我真的很在乎你,只是外面的诱惑力太大了,而你一走就是一个月,没消没息的,回纽约后又理都不理我,所以我利用那个凯子来让你嫉妒。"

"你做得很成功。"成功到打破了醋坛子!可惜齐放的坛子向来不装醋,而是变酸的酒。"照我的话做吧!你若够迷人,也许能够让我的气消减一半。"齐放英气逼人的完美脸孔泛起了迷煞人的微笑。

翠西想了想,大眼珠子一转,觉得他的提议颇新鲜带劲的,遂不客气地往沙发椅一躺,摆出一段情色电影里女主角的风姿,试着DIY地让自己热起来了,当然,此刻非比寻常,自己有没有享受到不重要,要让齐放热起来才有用。

不到五分钟,她就感觉自己快达高潮了,怎知齐放还是象一根裹了层棉花的木桩,静坐在一端冷冷睨着她,那种不怒而威的沉默让翠西不敢掉以轻心。他哪一根筋不对了?看来这次她是真的玩过头,让他气极到无心玩乐的地步。

齐放天性不多话,但在交往过的女伴心目中是一个真材实料的超级大玩家,他才华横溢,长相出众,男性化粗犷的轮廓却有着俊美典雅的五官,配上天赐的花架子身材,简直就是天生的女性杀手,少有女人不被他神秘的气质与完美的肉体所吸引,倒贴他的名女人更是数也数不清,聚在一起时就盛传与他做爱的感觉象剃刀在头皮上刮一般,不仅危险刺激,更让人销魂噬骨,这也是为什么同行的人暗讽他Razer的原因。

这样一个出众的男人当初会在一票新秀里挑中翠西也着实让她受宠若惊,沉默富魅力的他从不掩饰自己花心,对她十天半个月的小出轨也睁只眼闭只眼,但最叫翠西呕血的是,他很抠,从不花半分钱在女人身上,要不是因为他是抢手货、床上功夫一流又有影响力,她早就抛弃他跟着钻石叔叔走了。

谁能料及平常毫不在乎的他这回吃错药,反而小题大作,简直受不了他的无理取闹。但她下一年的秀约成不成完全得靠他,她可不能现在就跟他撕破脸。于是,她怂恿自己叫出声,希望能勾起齐放的欲望,她等着,深信肉欲重的他不久就会与她做爱,怎知好死不死电话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这让她忘了自己应该在高潮中,反而抬头偷瞄了他一下。

怎知他一脸好玩,语带挪揄地抛下一句话,"你尽管忙着叫,我失陪一下。"说着转过身去接电话。

"HI!Whois that?"他抓起话筒,劈头就先开腔。

电话那头先是一片死寂,他等了三秒,才有一个干净清脆的女音开口。"我打扰到你了吗?"她似乎有些紧张。

齐放先不答腔,过了一会儿才将话筒换到另一边,说:"没有。"

"但……我刚好家有听到……嗯……猫在叫。"显然翠西的装模作样连在太平洋的另一头听起来都不堪入耳。

齐放完全不想掩饰自己的粗鄙,"没错,我在看咸湿片。"

"你在看什么?"那绫以为自己听错。

"A片。"

"你说什么?可不可以请你把电视转小声一点,线路不好,我真的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齐放压住了话筒,往前走几步拿起地上的皮大衣往举西丢去,以英语对她说:"你可以走了。这通电话替你保住了饭碗,往后你要跟谁厮混就跟谁厮混,但是别再上我这里来了。"

被人这么打发,翠西大为光火,起身套上大衣后,丢了一句,"母狗养的。"

齐放静了一下,三秒后大手一摆,"现在知道太迟了。"

翠西咬着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齐放伸指往门一比,冷淡决绝的模样让她打了退堂鼓,临去前还不忘记重摔上大门,以示愤恨。

齐放这才重新把话筒架回耳旁,冷酷的说:"A片。"

对方沉默不语,似乎很尴尬,好久才问:"好看吗?"

"才有鬼。借错了,我正打算拿回去退。"

"干么,又不能退钱。既租之,则看之,不然挺不划算的。"

齐放一屁股跌坐进椅上,两脚交叉架在矮桌上,若有所思地说:"我宁愿不划算,以免坏了今晚的胃口。"

"真有那么差?"对方吃吃的笑,听来象恶作剧的花仙子。

齐放将话筒拿开一寸,好笑地看着话筒,仿佛她在里面似的。了解到她远在西岸的另一端,心中挺失望,他装出一副受够了折磨的声音。"你才知道。"

她又笑了,还干咳了几声,咕噜咕噜地,仿佛连肺都得咳出来。

齐放很自然地问:"感冒了?"

"嗯!最近正在大流行。"她停下来等齐放接口。

齐放没有接口,还静得像具老钟,只听得到他的呼吸声,知道他是活的。

"于礼你该问我有没有去看医生的啊?"她有点气,又有点不气地指责他。

"是吗?"齐放懒懒地应她一句,但还是不问。"我这个人无礼惯了。"

那绫也不介意。"我试着打过好多通电话给你,但都没人接,我还以为自己拨错了呢。"

"或者是我故意报错。"

"不可否认,我是曾这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过,我想你躲起来的成分比较大……"

齐放老大不客气地截断她的指控。"小姐,我不必躲。我从一下飞机就忙了一整个月,难得待在家里喝上两杯啤酒,请不要破坏我美好的早晨。"

"你似乎不高兴我烦你,既然这样,我挂电话好了,反正电话费那么贵,浪费在你身上简直就是恶性通货膨胀。"

"既然如此,你把电话号码给我,让我尝尝看物超所值的快感好了。"

她噤声不答。

这倒让他竖起耳朵,保证,"我会打的。"打什么?乒乓球。他在心中暗笑道。

"喔,你当然会。但我觉得还是自己打过去给你比较好。我不喜欢空等电话的感觉。你若不知道我的电话号码,我自然就不会期望你打电话来,这样比较不会影响隔日的工作情绪。"看来她不笨,知道他有意搪塞她,因为此线一断,就算等一百年,眼穿骨化他也不会打。她为什么要这么聪明?但为什么同时那么呆.看不清跟他这样恶质的人打交道,根本没有前途,他不可能为任何人安定下来。

他改变话题,"喔!你吃哪一行饭的?"

"美容业。"

他顿了一下。"这我倒看不出来。你在哪里上班?"

她又静下来了,好像在衡量。

他这回坦白地告诉她。"你不用担心我会不会去你上班的公司找你的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会去找你的。"

"既然这样,你就不必知道我在哪里上班啊!"

"既然你这么龟毛,我们何不互道再见挂电话!"

她好言好话地提醒他,"我不龟毛,龟毛的人是你。"口气却异常坚定。

"就是跟我讨论这种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问你,别来无恙?"

"谢谢,我很好。你呢?"

"普通。"

"其实我也只是普通而已……事实一直不太好。"

"说来听听吧!"

"我对我的工作厌烦了。想离开纽约,但却无法说走就走。"

"多少人想在纽约谋生,你却想走!纽约不好吗?"

"有什么好,只是银行和嫖妓的基地罢了。"

"可是这就是大都会的现象之一啊!台北是如此,东京是如此,伦敦是如此,很少例外的。"

齐放静静地听着,好久才承认,"你不错,我该看开点。"

"你不只要看开,还要看清,并且面对现实。"
 0   2005-07-17 06:27:1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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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噗哧一笑,咯咯出声,"照你开的药方服用,我绝对会短命。"

那绫笑了,知道他好一点后,说:"告诉你一个消息。"

"是好,还是坏?"

"对我是好,对你就难说了。"

"不会是你‘突然’怀孕了吧?"他等看小把戏的出现。

"啊!没那么悲惨。"

算她脑里长了根筋。齐放松了一大口气,老实说,他最后决定接她电话,最想知道的,还是她有没有怀孕这件事。这年头资本家为了赚大钱,搞出一个品控上下限制度,到头做什么保护都靠不住,只能靠运气。别的女人遭殃与否他不管,但对她就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另眼看待。既然知道她安然无恙,他也不必跟她托下去。但奇怪的是,他还是开口问:"既然没那么悲惨,那就说吧。"

"我服务的美容公司决定派我到纽约接受一个朋友的短期训练,为期三个月,包吃包住还包薪水。"

"你到底在哪里上班?"他右眼皮微跳了一下,心生不祥的预感。

"云霓美人造型工作室。"

齐放整个人僵坐在椅子上。

"哈罗!有人在吗?"

齐放松声清了喉,没好气地说:"我人还在。你等一下,别挂电话。"说完不睬她是否同意,以耳夹着电话走到一堆信件中,翻找出一包盖了台湾邮戳的牛皮信封,顺手拆封后,抖出一叠卷宗,快速翻阅,从夹层里取出一张照片,夹在指尖研究,确定她就是照片上的女孩后,稳住气息,不动声色地再度开腔,"这是个好机会,祝你成功。"

"我听人说你也在服装业服务?"

"听谁说的?"他口气尖锐得可来磨刀了。

"‘重庆森林’里的朋友。是真的吗?"

"是又怎么样?"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齐放的人?他就是提供机会给我去纽约实习的人,台湾去的,顶了一个满气派的头衔,也不如是不是所传的那么厉害。"咦,你到底认不认识?"

他顿了好几秒,才答,"认识。"

"他人好不好,是个好老板吗?"

"别作梦。就我所知,只要跟他共事过的人,都会嫌他两句,想亲身问候他的娘。"

"啊,他那么不会做人,那惨了,我的这三个月可不好过了。"

"怕不好过,就别来了。"

"你开玩笑,怎么可能?啊,不早了,我得挂电话,赶去上班了。我不确定何时会再打……"

"放心。你不打来烦我,我才高兴哩!"

"好!你这样说,那我一定会再打的,非得打到你砸烂答录机或去更换号码不可。"

"小姐,你的脸皮是真的很厚哦!任人百般暗示都没用。"

"因为你会渐渐习惯我的。拜拜!"喀啦一声,线的另一端就静下来了。

齐放慢慢挂上电话,刚搁不到一秒,又马上拿起来听她是不是还在线上,只听到嘟声大嚷,她是真的断线了。齐放对看照片上的女孩嗤之以鼻,"渐渐习惯你;怎么可……"想想后,他悄然闭紧了嘴,因为他忘了追问她有关企鹅的事了,看来,她不是那么好甩,而且他该习惯的不是她,而是她不好甩的事实。他想了想后,拿起子机拨了一通越洋电话回台湾。

"青云吗?是我,齐放。上回跟你和于敏容提过的事有了变动,我想换掉你们推荐的人选,原因电话上很难说清楚,我只能说目前无法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我没打算这么惹人嫌的.但是……我知道,谢谢你的体谅,麻烦你跟敏容解释了。"

讲完电话后,他将照片连同那一袋资料往垃圾桶里扔,身子隐进偌大的更衣室里,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男仕衣服,按照助理为他排列的顺序穿戴起来。

齐放跟一家男性服饰名店签了合约,答应担任他们的活广告代言人,只要每过一到五天穿着不同欣赏主题的光鲜名牌服饰工作、闲逛、走动即可,听起来是很轻松,但连穿衣服这种事部身不由己,不会可悲。没办法,他缺饯,反正还有周末两日可让他邋遢,他也不计较了。对镜扣上钮扣,藉着精工裁制的衣着。和一个装饰用的小牛皮文件包后,他一副阔气银行家的打扮,精明归精明、但仍不改风流德行。

齐放走经客厅打算再出门去,人在门前逗留一秒后、临时改念地回身大跨箭步来到纸篓前,抡起那个牛皮纸袋,一路往小牛皮文件包里塞。

齐放两手环在胸前,两眼直视伸展台上的工作进度,从头到尾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一直撑着右下颌,直到几名老牌模特儿出来后、他马上示意他的一名黑人男助理,"约克,请你上去告诉她们,现在是公元二000年,别再卖弄前一世纪的走秀方式,若不行,把她们叫下来,你上去走几回给她们看。"

自信心十足的约克马上街命照办,因为论走秀,整个地球上没有一个模特儿走得比他好,除了他的老板齐放。

约克走后,另一名造型女助理安妮通过来一只行动电话,"齐,紧急电话,越洋的。"

他不接,反问:"紧急电话?我家老头子死了吗?"

安妮对齐放的黑色笑话不以为忤,容忍地说:"不知道。如果是,我的肩膀借你靠。"

"不,我比较喜欢靠在你肚子上。"他指了一下安妮怀孕六个月的肚子。

安妮有点生气地擦起腰。"我家约翰已跟我讲了好几次,不需要你再提醒我。"

齐放迟迟不肯接电话,两臂文风不动地交攀。"提起约翰,你们的婚前采购进行得如何了?

"都很顺利,唯独欠一个付英国威基伍德皇家骨瓷组帐单的凯子。"安妮恶作剧地咧了一下牙。"我喜欢那组有寿桃且东方味很浓的oberon。"

齐放摆出一脸荒谬,说:"美国共和党党员崇拜殖民帝中国生产的品,信仰不虞诚哦!"

"彼此彼此,你储藏室的大陆‘青岛啤酒’还不是堆得跟墙一般高。"

"我喝它,是因为合口味,管它哪一国制的。"

"我用盘子的原则也是如此。"安妮也还回一句。

"跟我提原则没用,因为帮你买单的那个凯子不会是我。"他龇牙咧嘴,腾出一只手要机子。"抱歉我得接电话。"

"早知你小气,吓吓你而已。"安妮睨了老板一眼,将机子放在他的手里,转身干活去了。

"喂!哪位?我是齐放。"

"大忙人,让孕妇等那么久是不道德的。"于敏容开玩笑地说。

"抱歉,敏容。跟同事聊个天,耽搁了你的时间。大姊您身体可好,肚里的龙种可安?"

"我们都很好!要别跟我唱戏。"

"有事吗?"

"当然有,不然我不会这样九弯十八拐的找你。我听青云说,你对我推荐给你的人选有微词。"

"没有微词,我只是改变主意打算在本地找人罢了。"

"你当初不就因为不想在当地找人,才找上我的吗?你说你希望你的助理化妆师安妮生产后能安心复职,代班人不会节外生枝搞把戏,才找上我的,记得吗?少爷!"

"这我都记得。"

"那你为什么说改就改,还不愿意告诉青云理由?青云跟你称兄道弟,是好哥们,他度量大得可以容下一只暴龙,对你无赖的个性习以为常,但我可受不了。"

齐放不说话。

于敏容不放过他。"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不吵。"

"我觉得她太年轻,缺乏大型临场经验。"

"得了,先生,你是干创意的,找个新鲜一点的藉口吧!"

"大姊,我有我用人的标准,不需要找藉口,我也有我私人的理由不必强迫自己雇用任何人,尤其当第六感告诉我,她会制造麻烦。"

于敏容还想游说。"相信我,这个女孩跟几年前的雅珍完全不同。"

"我知道她跟雅珍完全不同。"

听齐放笃定的口吻,于敏容这才有所警觉。"你认识她。"

齐放考虑了一下,才说:"见过,但谈不上认识。"

"你怎么碰上她的,青云替你们引荐过吗?"

"没有。我跟她是在非正式场合碰上的,事实上,是一家希望他多少透露一点消息,但他没开口,她只好不请自来地问:"你还有话要跟我补充吗?"

"没有,即便有,也都是一些你不需要知道的事。"

"啊!过河拆桥了,实在不懂青云为什么能接受你这种霸道的作为。你知道那个女孩抱持多大的希望吗?这就像大家说好要塔船,现在你一个不高兴把桨一收,整船无辜的人都被困在江中心。你什么时候才懂得多为别人着想一点。"

"敏容,我很抱歉自己出尔反尔让你和青云难做人。如果可以,我会再安排一次机会给她,但地点不会在北美洲。这样好了,十一月巴黎服装秀时,我请朋友招待她去巴黎观摩几周,一切消费由我负责,这样行不行?"

于敏容没说不行,但也没说行。"你既然不要她去纽约。我当然也不能强迫你改变主意,至于怎么将这件事收尾,我自己想办法。只是你得记住,下次有麻烦,别来找我要人。还有,如果我生下早产儿,都是你齐大少爷的错。"

对方气呼呼的收线后,齐放无动于衷地将目光调往台上。

齐放端着一盘食物从厨房出来,坐在与电脑连线的数位电视机面前,正要观看第四卷工作带,电话铃便响了。现在是深夜两点零七分,只有太平洋那端天字第一号难缠的女疯子才会紧抱着电话不放过他。这已经是他去中央公园慢跑回家后的第四通,与稍早前十通加起来,再来一遍可将三个"正"字叠在一起了。

他将叼在嘴边的烟移开,轻往烟灰缸里压了两下,顺手拿起听筒,话同烟一起不疾不徐地逐出唇际。"找谁?"用的是国语,料准来电的人只会有一个。

"找你。"女孩开口了,声音听起来颇沮丧。"你真的是不好找。"

"可别怨到我头上,开了答录机就是让小姐你留言的。你为什么不留言?"

"想听你说国语。"那绫说得理直气壮,一点部不为她骚扰人的行为而愧疚。静了三秒后才轻声道歉,"对不起,你一定在睡觉,我不该这样吵人的,我这就挂电话,你回去睡吧!"

打了那么久才接上线,还没聊开她竟愿放他走。她也真是看得开啊!"无所谓,我整晚都在工作,挺心烦的,现在有人陪着聊天也不赖。你怎么听起来很没精神,不会又是在PUB里钓了一个男人,通宵达旦玩疯后、这下来跟我示威吧?"

她没理他张口就损人的嘴,伤心欲绝地说:"纽约这一趟,我大抵是去不成了。稍早店经理来通知我说情况有变,要我别抱太大希望。"

"不成最好。"他冷言冷语地冒出一句。

"你一定很高兴。我现在发现只要你高兴的事,我大抵是高兴不起来的。"

他不是高兴,是松了一口气。"我不是故意泼你冷水,反正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话是没错,对方为了表示歉意,说要招待我去巴黎观光,还请我全程住丽池酒店。"

全程住"丽池酒店"!于敏容那个鸡婆女人,当他是阿拉伯卖油郎吗?这样报复他!不过自己理亏在先,碰到这两个女人只好忍气吞声地认栽。他语带鼓励,希望她会接受这项"先斩后奏"的安排。"巴黎好,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应该去的。"

"我不在乎机会是否难得,巴黎好不好也不关我的事,我之所以想去纽约,完全是因为……"电话那头突然停住。

齐放耐心地等足十秒,才听到一阵擤鼻涕的声音。他还来不及问候,她便多此一举地解释,"抱歉我失态了,实在是因为我感冒还没好。"

齐放将紧绷的喉头放缓下来。"我知道。"既然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在哭,他也不方便点破。更何况,他是那个造成她失望的原罪,他不能再说狠话刺激她。他提醒自己,那一晚是个错误.即便再美再难忘,也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错误。但最近他发现自己愈来愈排斥这种忠告了。譬如现在,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她美丽的容颜与光滑粉嫩的身段就开始撩拨他的意志力。尤其他一回想起埋在她体内的美好感觉,理智就飞到九霄云外散步去了!

他警觉地睨到自己渐渐鼓起的裤档,对立正的小弟弟虚晃一下地掴了两记巴掌,希望它能认份地缩回去,但有时候,你愈是打压。对方就愈是桀骜不驯,他见情况己失控,顺手抓了一个抱枕横搁在下腹,来个眼不见为净,并安慰自己,这是禁欲太久的症状,并不是非她不可的依恋。只是很荒谬的是,他这厢饱受欲火煎熬,她却在另一端自怨自艾,两人好似搭错线,各诉各的。

她敛起伤心泪,打起精神问:"告诉我,这两个月你都在干什么?"

"工作、工作、工作。"答得精简明了。

"你不吃饭、睡觉吗?"

"也吃饭,也睡觉,有时甚至连三件事一起做,譬如现在。"

"一个人吗?"她声音扬得高高的。

"当然……"他故意将尾音拖得长长的,继而给她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

"不。"

她闻言半晌不语,五秒后会意过来,恍然地说:"喔,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不打扰你,"接着口气一顿,勉为其难地补上一句,"你赶快回去她身边吧!"

他有点于心不忍,装傻地反问:"回去谁身边?"

"你女朋友。"

"我目前没有女朋友。"齐放,你该死,你为什么要给她希望!你一刀斩断牵连对双方都有益!但他办不到,每每抽刀要斩时,他就将指头一缩,什么原因他一时还搞不太清楚。"就算以前有,也只能说是女玩伴,谈不上交心。至于我提到跟我吃饭睡觉和工作一起来的,是我事业上的搭档。"

"告诉我,截至目前为止,你生命中到底有多少个女人?"

"不问这个行不行。"告诉她这种事,等于邀请她来帮他数鼻毛。

"说嘛,就说几个人给你印象较深刻的吧。"

"这是我跟别人之间的隐私,恕不奉告。"他从座椅上起身,走进自己的卧房,拿起那张被他放在床头柜的照片审视着,心里默念她的名字,那绫。原来那天她报的真是本名。

"说得好听,是多得记不得了吧。"她语气听起来有些吃味。

"你答对了。"若换作别的女人,他早就意兴阑珊地挂电话了,但他得承认,知道她吃味颇让他窝心,但老是处于挨打局面,让她主导话题也不是办法,想了一下,他突然问:"你现在身上穿什么衣服?"

"白衬衫,牛仔裤。"

"还有呢?"他逼问。

"没有了啊!"那绫不解。

"胸罩内裤不算吗?"

"喔!有。"

"什么颜色的?"

"白色的。"

"脱了它们。"

"脱……为什么?"她终于明白他要她做什么了。电话性交!这个恶质男人!什么花招都要得出来,她显然被他的提议弄得乱了序。"不行,我人在电话亭里。"

"也成,电话亭里够另类。"

她在线的另一头尖叫,"你成我不成!后面有人排队等着用电话,我要收线,不跟你说了。"

"这不公平吧!你打电话骚扰我,追问我的过去,我当然也可以骚扰你.有来有往,有进有出,关系才能持久,你说是不是?"口气十足地像猪哥亮。

面对耍赖的男人、她显然连答都懒得答,喀啦一声就挂了电话,好啊!要比难缠、算她赢;若要论阴魂不散,还有得较劲哩。齐放捞起敬在床下的履历,像个顽皮的小木偶,晃着头,悠哉游哉地抖出填有那绫个人资料的那一张纸,再度研究。

齐放第一次见其她,总觉得她是那种伶俐会耍心机的女孩,但交手几次过后,他倒不确定了。嗯,好一只狡兔,半推半就的,让猎人跟随不舍。齐放猛然发现,她也许不是自己生命中的第一只狡兔,却是最会让人放下戒心的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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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那绫刚闭上大门,电话铃声马上响起。她顺手拿起话筒,就听到房东太太客气却又有压迫感的声音说:"那小姐,你房租晚缴了好几天呢!什么时候方便我过去拿?"

"林太太,上个礼拜我有打过去解释,是林先生接的电话,他设跟你提起这次我会晚一个礼拜交房租吗?"因为现款都压在电话费上了。

"我先生一接到漂亮小姐的电话郡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等到记得告诉我时,不知道会是多久以后。晚一个礼拜缴,也没有关系,只是不要太常发生就好。那么晚还打扰你,不好意思啊!再见。"

"不会、不会。"收了线后,那绫将袋子往沙发上一搁,洗澡去了。

十五分钟后,换了一套素棉的睡衣,两腿盘坐在沙发上缝袜子、围兜兜和衣服,准备送给于敏容的小娃娃当见面连,她手工巧,不到几分钟就绣出了一只小兔子,打算为兔子绣上红眼睛时,电话又响了起来。

"喂,我是那绫。请说话。"她将听筒夹在颈间。

对方没报上大名,只懒懒地问一句。"你安全到家啦?"那种引诱人的语调让人觉得即便到家都不安全。

那绫虽然认出他的声音,但完全没想到他会打电话来,微微一楞,针往大拇指的指尖刺进去,等到了解自己犯了蠢事,再拔针时,伤处早渗出一小斑血渍,她忙把指头送进嘴里吮着伤口,顺手将缝到一半的小袜子搁在矮桌上,嘟哝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嘿嘿,我有办法就是了,至于怎么知道是最高机密,恕我保留。"

那绫想了一下,猜测,"你两个月前趁我煮开水时,偷抄下来的,对不对?"

"我不用偷抄,区区八个数字,记在脑子里不是一件难事。还有,小姐请你识实务点,戒心别这么重,我主动打给你,你比较省钱。"

他的主动,那绫这一刻可不感激。"我不允许任何人在电话上这样骚扰我。"

他揄揶地反问她一句,"这样,这样是怎样?"

"你要我脱裤子,还在电话亭里!"那绫对着电话尖叫。"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廉价的阻街女郎!"

"大小姐,你这话严重了吧,你有不服的自由啊!"

"但是你……"那绫想插话进来。

他不予理会,继续解释。"更何况我们隔了那么远,你有脱没脱我怎么知道。"

那绫总算听出他的调侃,但还是气得指责他,"你不该拿这种事来消遣我。"

"我只是让你体会什么叫'电话性骚扰'?"

那绫这时才面对自己这两个月来紧纠缠他,可能带给他不便的事实。"我懂你的用意了,抱歉。现在我是问真的,如果你不希望接到我的电话的话,我不再打了。"

"你可以打,我若不在,请你不要不留话。"

"不要不留话?意思就是你要我留话了。但你会回我电话吗?"

他本打算说试了才知道,想想不妥,于是慎重地说:"会的。不信的话,你现在可以挂掉,我再打给你。"对啊!这通电话不就是他主动打过来的吗?"

是他"打"过来的!那绫捺不住兴奋,人往沙发一仰,猛地朝半空中踢腿。"别挂,我信、我信。"

"好,信就好,你这样制造噪音,很容易让人以为地又震了。说说你现在在做什么吧!"

"我正坐在沙发椅上缝袜子。"

"缝袜子?现在除了老一辈,或干服装的以外,会女红的女人可不多见。"

"嘿,可别那么铁齿,你正在跟一个很会女红的女人讲电话。"

"哪里学来的?跟你贤慧的娘吗?"

"不是,是跟我外婆学的。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离开我了,我是我外公外婆带大的。"

"你说离开,指的是‘上天堂’吗?"

"喔,不。她人还健在,只是经年在国外工作,遇到假期时才能回来看我,我每隔一阵子会收到她从远方寄来的录音带。"

"你怨她吗?"

"喔,不,才不怨呢。我有一列爱我的长辈和成打的表兄弟姊妹,童年生活很快乐、充实。"那绫知道对方已往连续剧那方面想去了,遂解释。"我妈年轻时曾到法国攻儿童心理学和比较文学,放假时跟同学到西班牙的一个小岛上度假,那个岛被当地人称为罪恶岛,因为岛上当年都被只会说英文的新教徒观光客占领。不过岛上还是有一座半观光的哥德天主教堂,我妈玩兴正浓就进去用拉丁文做忏悔,谁知那个听她忏悔的神父是从葡萄牙南部的一个教区派出来实习的,本以为会碰到只会说英文的观光客,一听到我妈用拉丁文,紧张地说不出活来。"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跟我说你妈和那个神父恋爱了。"

"你怎么猜到的?"

"这不难,老掉牙的剧情,好家在哪一出连续剧里看过。"

"我知道,你是指'刺鸟'对不对?但是我还没说清楚的是那个被我妈吓到的神父其实还没正式宣誓过,他只是神学院的毕业生,在正式宣誓前,学院理的院长主教派他出来寻找真性情。"

"嘿,想必他一碰上你妈就确定她是他人生所爱的人,决定还俗了。"

"也不完全是。根据我妈的说法,他和我妈算是一见钟情,他虽喜欢她,但更爱上帝,即使毅然抛下一切跟我妈回法国住了六个月,但他总是会在半夜抱着十字架哭,后来我妈怀孕后,离开他回到台湾来生下我,等到再回去找他时,才知道他以平民的身分到南美洲最蛮荒的地方传爱去了。"

"所以你是中葡混血儿,难怪我觉得你的五官不太寻常。"

"嗯,你若不提,连我自己都会忘。我记得小时候,人家看了我都说我好可爱,长得象洋娃娃。我外公一方面很高兴,一方面又很介意人家发现事实,所以总是跟街坊邻居说我父亲是北部人,有荷兰人血统,和女儿在国外进修。我没有我父亲的照片,所以从来世见过他,大概就因为这样,我愈长成愈象中国人,到国中时,就投人再提出疑问了。"

"那你妈和你爸到底有没有再相遇呢?我希望有,要不然前面听的全算是废话。"

"不要急嘛,我现在就说了。我妈加入红十字医疗单位,自愿到中南美洲照顾当地失怙或因病被遗弃的儿童,冀望能够探听出我生父的消息;但很显然地他改名了。南美洲地广人稀,除了交通不便外,国与国之间的战事又多,等到她进过朋友间辗转的联系找到他的下落时,已是十年之后的事。

"别跟我说他已结婚生子,要不然我会认定你从头到尾都在唬人。"

"喔,没有,我跟你讲的都是真话。当我妈跟我爸重逢时,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只不过他病得很厉害,当他看到我妈时.以为上帝就要来接他走,所以帮他找来了可以解他心结的女人。

事情很奇怪,我妈当初离开我爸时,没将怀孕的消息透露给他知道,多年后,在安地斯山脉里一个世外桃源的小部落里,有个巫师告诉他,他其实有一个后嗣流落异乡。为此他很难过。"

"他在当地帮助了很多因战争、疾病与政客夺权而流离失所的孤儿,没想到却让自己的小孩也陷入这种可能性。所以他跟上帝祈祷希望能得到救赎,由于心上一直挂念着这件事,整个人开朗不起来,心病再加上慢性肾脏病让他终于垮了下来,后来被同事送进我妈服务的秘鲁天主教医院里,两人才再次相逢……"那绫说到这里,突然听到线路发出"收"地一响,听来家空包弹,马上问:"你在干什么?"

你说话不渴,我听故事的人已受不了了。我只是从冰格里拿罐啤酒出来喝罢了。"他解释完,牛饮过瘾,然后催着,"不要停,我听故事的兴致正浓着。"

"他们相逢后,两人自然是抱头哭得浙沥哗啦的。我妈将一切有关我的资料如数家珍的告诉他,他听了后才松口气。他坐在轮椅上和我妈在当地的小教堂里成婚,之后因为病情转恶,不得不回葡国里斯本接受医疗。我妈陪在他身边整整一年后,他在睡梦中走了,此时只有三十四岁。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你妈设试着要你去看他吗?"

"当然有,但我外公反对,坚持不放我走。之后来信中只要有关我父亲的照片和消息都会被事前拦截下来。"

"所以你对你父亲完全没有概念了?"

"嗯,一直到我高一时,我母亲带着我父亲的遗照和遗嘱到学校的宿舍来找我,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透露出来后,我才有所了解。我母亲当时告诉我,我父亲来自葡萄牙的一个酿酒家庭,虽是次子但还是从他父亲那边继承到一笔为数可观的遗产,我如果愿意,可以回父亲的老家看看。并认祖归宗,完成继承手续。"

"你去了?"他猜测着。

"没有。"电话那头传出一阵惊叹的口哨声。"我头一回听到有人这样跟钱过不去的!"

"你不懂,我外公是个很爱面子的旧式男人,母亲从小叛逆让他失望,未婚生下我,让他在邻里间丢面子,再加上我小时候又是一脸外国人E.T.PhoneHome的模样,他费了好大的心力,才忍下心底的排斥,慢慢接受我,到最后全心全意地呵护我长大。我知道我当时若答应我妈离开台湾的话,会让我外公伤心的。

"他有他爱我的方式。虽然有时让我觉得快窒息了,但我了解他心里的苦闷与惧怕,所以我选择不去,并把继承到的遗产都卖给我未谋面的大伯。然后将现款捐给父亲生前服务的单位,只留下他的十字架利玫瑰链珠。从那一刻起,我心底好象有了一股坚强的信仰,而这是找父亲留给我和母亲最实在的东西,他让我和我妈了解爱一个人是一件美好的事.但能像我父亲那样爱那么多人而不求回报更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可惜,博爱这种民法西无法透过基因传给下一代。我目前的爱心最多只能喂喂野猫野狗,有余款时多指给各大劝募组织而已,好啦!这就是我。换你说说自己吧?"那绫讲述完自己的身世后,线的两端各陷入一片沉默。他迟迟不吭气,只听到他不断吞进啤酒的声音,半晌才避重就轻地开口。"听了你的故事,我发现能爱人是天赐的福气。"

"我也这么觉得……"那绫楞了一下,马上机伶地说:

"嘿,别想要赖,你知道我那么多,我却对你不甚了解,甚至连你的真名那不知道,你多少说一些吧。""你要我多少说一些,是吧?那就换我长舌了。听清楚了,从前有一个蟾蜍王子,生在一个富可敌国、爷爷既疼姥姥又宠上天的贵气人家里,那个王子的个性很像土匪,但因

为大家都宠他、所以他也不以为怪。"

"本来一切全很好的,有一天,很会织布的女主人不幸死了,男主人不久再续弦,将一个很不会织布的女人娶进门,共同生下一个小公主似的女娃娃。蟾蜍王子谁都讨厌,偏偏喜欢那个女姓姓,那个女娃娃天生文静善良,久了也感化了蟾蜍王子,直到又有一天,第二任女主人又病垮了,死没多久后男主人不堪寂寞,又再续弦,这次第三任女主人是蟾蜍王子的家道女教师,她是个美丽又阴险的女人,有智慧又擅长权术,先毒害了蟾蜍王子的妹妹,又使计将蟾蜍王子驱逐出门,最后掌握住男主人,命令蟾蜍永不得跳入家门一步。从此那只蟾蜍就东边跳跳,西边叫叫地过着无家门回的日子。完!"

"你是在告诉我你是那只东边跳跳西边叫叫的蟾蜍王子?"

"以为我编出来的是吗?"

"嗯……是有那么一点,因为你的故事听起来好家是白雪公主加上睡美人再添进青蛙王子的中国童话综合版本。""好吧!你是对的。我更正,我家并非富可故国,只是比小康好一点的商人之家,所以我是不是王子,用肚脐眼想就知道结论,而我老头子是个喜欢换老婆的色鬼,两个后母呢,则是一个比一个年轻貌美,总之我跟谁都处不来,自己一个人过活最自在。好了,这个故事很逊,编得没什么建设性,不提也罢。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多大年纪啊?血型、星座、嗜好如何等等。"

"我说多没趣,不如你猜猜看吧。"

"我说你大概三十左右吧!"

"嗯哼!满近的。事实上是三十一。"

"至于血型嘛,除了不是O和B型以外,什么都有可能。"

"为什么这么猜?"

"直觉。我自己是O型的,典型O型人固执不懂得变通,而B型的人心事全都反映在脸上,DoRe Mi得比五线谱还容易认读。至于你呢,一副防着被人掀开锅底的封闭模样,A型的可能性很大。"

"你确定吗?"他的声音低沉,有一种哄人的味道。"我对血型没研究,但我有一个换帖的好朋友是A型的,听说A型的人脸皮比纸还薄,做不出那种半路跟陌生人搭讪的事,更别提拐人上床了。"

那绫停顿了两秒思考,有点紧张地问:"所以你不是A型喽?"

"是哪一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很契合,尤其是肉体上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那绫重复他的话尾,但心里却被一个事实所箝制住。他是AB型的!

"我在想、如果我人在台湾,你现在一定不会穿得整整齐齐地和我聊天。"他的语气沙哑轻薄,像含有大量动情激素的贺尔蒙,通常能让女伴在瞬间发情。但是,今天似乎不管用,也许是越洋线,临场感较低,不够身厉声。

那绫体会不到他挑逗的暗示,口气尖锐地质问:"你在暗示我,你是A型吗?"言下之意,她根本没把"他在想"的那一段听进耳里。

"我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确了。"他所出她口中的敌意,问:"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何止不喜欢,简直就是犯冲!我小时候时常被AB型的人整,第一个是国小三年级的风纪股长,小小年纪就阴森森地,AB得可厉害了,我连打哈欠都会被他诬控成上课讲话,睡午觉流口水都会被他指控在偷吃东西,那个小兔崽子是第一个跟我结怨的AB型人。第二个是国中二年级的班长,早自习迟到二十秒被她记旷课不打紧,才质疑她的权威一句,就又被她记上课讲话。高一时更惨,隔班一个女同学和国文女老师交恶,我因为跟女同学交情好,连带也被国文老师记恨,没事就出难题要我回答,若我答不出来,她一脸像作战胜利在望的模样,恨不得活埋了我这个假想敌。""不用说,那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国文老师一定是AB型的。"

"没错。AB型的人一掌权,整个天下就会被他们玩弄于股掌间,是死是活全都把在他们手里。"

"你未免以偏概全了点。"

"我宁愿以偏概全,也不愿再吃亏。"那绫沉浸在幼时不愉快的回忆里,咬牙切齿地说:"我所碰到过的AB型大都很会吃人。"

"喔,是吗?刚才不知道是谁说过‘爱人是一件美好的事’的?"

"那句话不适用在我所碰到过的AB型人身上,他们对我来说是食人兽。"

齐放有点不是滋味地说:"别忘了你正在跟一个你假想的食人兽讲电话,甚至更惨的是,你在不知不觉中和他发生过亲密关系。"他想把她的情绪导回来,聊一些一"有色彩"但"没营养"的话题。譬如她是不是和他一样,一直对那夜念念不忘。

但那绫心上的旧疾复发,根本无心同他抬价,"对不起,我要挂电话了,不挂的话,一定会得罪你。"

"等等,别急着挂电话!"他没想到自己的血型会这么困扰她,心里顿起了挖探的念头。

"你那么开朗乐观的人,竟为了统计学上的预测而生闷气,这样跟自己过不去,你白浪费自己的脑细胞了。"

那绫不说话。

他在那头怂恿着,"我们别理血型了,你刚才不是问我星座吗?也许我们的星座有互补也不一定。你是什么星座的。"

那绫口气很强势,因为头一回碰到一个肯当场退步跟她和解的AB型人。

"先报你的。"

"嗯,我不太清楚。"基本上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几月几号生的?"

他考虑了一下,勉为其难地报了一个概括的日期。"一月初。"死性难改,回话总是要留一手资料。

那绫没好气地说:"你是天蝎座的。"

"哇,你会算,这么厉害。我这样随口报出,你就算出来了?"他难得有这么巴结人的时候。

可惜她也是难得有不领情的时候。"十二星座对没男朋友的女生来说是常识,请你拍马屁时不要拍到马腿上。"

他厚着脸皮问:"好,照这种天文常识来判断,我跟你到底合不合啊。"生物学上,他个人浅见是觉得合到"天衣无缝"了。

"照以前问过的理论是很合,但现在我自己发现,也许骨子里永远都要犯冲。"

"怎么说?"

"因为天蝎座的AB型人永远都不会好奇。你人是哪一个星座的,除非对己身有益。"她才不管星座图怎么解,她此刻解的是自己对他的心情。

齐放不是傻子,经她一点就通。"我刚才有问过你的星座的,是你闹别扭不答,不过既然你要我再问,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现在,请仁慈的小姐告诉我,你是什么座的?"

那绫气还没消,不想那么快告诉他,冷冷地说:"我是肉做的,你想怎么样?"

他闻言起初不说话,片刻后噗哧一声,最后隐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好一个肉做的,如果我跟你坦白,我想吃了你的话,你又会怎么样?"

"我会挂电话。"那绫不给任何预警,冲动之下便挂了他的电话,身子赶忙往另一端缩去,忽地收抬起两腿。整个人蜷缩在沙发另一头,防备似地呆瞪着静悄悄的电话,好象它是只会咬人的怪物。

那绫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搞的。这两个多月来,她即使没想他到疯狂的地步,也快到废寝忘食的阶段了,能接到他的来电,理该是大旱望云霓,高兴得跟个跪地朝天狂拜的农女才是。如今只为了一个血型的芝麻小问题,她竟挂他电话。她挂他电话!

那绫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后,不可置信地捂嘴瞪大眼怨自己。毁了!他要记恨了,以后恐怕连你的电话都不会接,更遑论再打来我你,除非算帐。

才刚这么想,电话铃马上在瞬间乍响起来。

那绫抿着嘴,任铃声响了九次后,才爬过去接电话,电话筒一事,只敢俏俏地应一声,"喂!"

连"喂"的尾音都还没来得及收,他马上咆哮,"搞什么鬼?你高兴时说打,不高兴时说挂,你当我是什么?苍蝇拍子吗?"

那绫下意识她用抬头塞住耳朵,电话拿离耳洞一尺远,愧疚地回答,"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

"我是AB型的事实让你那么困扰吗?"声音冷漠到可把那绫的心冻僵了。

那绫支吾了半天,才承认,"也不是,是害怕。他不说话,想来是被她反常的举止气爆了,但他还是将心中的不满沉淀到心底。

那绫想取得他的谅解,只好深呼吸一下,解释,"我从小就怕AB型的人,总拿他们没撤。或许我该说,我从小就很崇拜AB型的同学,觉得他们很有能力,想跟他们做朋友,但也许是我自己太不懂得做人,过分讨好的结果,反而让他们对我的感觉很不屑一顾,甚至认为我是个虚有其表的多嘴婆。碰了两三次的钉子后,我只好学着武装自己,先去排斥这一型的人,甚至跟自己发誓绝对不交AB型的男朋友。他还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态度。"我只是跟你上床一次而已,没打算和你维持长久关系,你也还没破誓,穷紧张什么?"

那绫听了他无情的话后,心顿时碎成万片,痛楚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能紧张地笑,最后听起来竟有点像小老鼠在吱吱叫。好久,她稳住气息,哑着声音说:"既然这样……我想……我们还是讲到这里就好。"这大概是命,天生开朗的她一碰到AB型的人注定要吃哑巴亏。"再见。"

"等一等,你在哭吗?"

"没有。"她说的是实话,但也是谎话,因为她心眼里泪是不停地淌出来。

"那你刚才就是在笑了。

"也没有。我是哭笑不得。

"为什么?"口气仍是咄咄逼人。

"因为……你刚说的话很伤人。"

他不语良久、最后诚恳地说:"对不起,我是被你摔的那通电话气昏了,我其实……"

那绫马上接口,"你只不过说出实话罢了,不需要为说实话而道歉。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被你冷漠的气质所吸引,现在想想,我早该有所警惕的,因为你是那么典型,我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一点警觉性都没有。"

"如果你当时知道我的血型,还肯和我有牵扯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经过这次教训以后,要先确定对方的血型,以免又重蹈覆辙。"

她怎能如此悲观,却又那么乐观?竟能在他面前坦然地透露要找下一个男人的事?她受得了,他可完全不能包容这种可能性。"如果你这么做,那就表示你不是真的被对方吸引""

她当然知道,嗫嚅地应了一句。"可是比较保险。"

他没来由地心浮气躁起来。"保险!怕死的人连保险都没用。你以为谈恋爱可以跟买车一样,保个险就万无一失了吗?"

"这样做不好,那样做不对,你到底要怎样?"

"我要收回一句话。"

"哪一句?"

"没打算和你维持长久关系的那一句。"

那绫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但不答腔。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我只是在想,你等一下是否又要反悔,打算收回你刚才说要收回的那句话。"

"本来的事我怎么会知道?"他答,心里却不悦地想,女人总是爱抓把柄。

"那就表示其实你还没下定决心。"

"但起码我想试一试,没试怎么知道行得通?"

"你以为我是鞋子吗?你说试就试!"

他明出她口气里的坚持,直截了当地问:就此散了,是吗?

那绫没答腔,她希望他能改口,给她一个确切的答覆,但是她知道他不会,因为受伤的蝎子总是会先翘起尾巴去螫人,那是天性,很难改;如同她被他的外貌所吸引一样,即使看到死亡征兆,也甘冒被他螫的风险。

出乎意料之外,他没恼羞成怒,反而冷静地说:"我以为你是那种锲而不舍的人。两个月来将近一百多通的电话都让你退缩,今日只因为我的血型就想打退堂鼓,如果能,我要告你歧视。"

"可是你已说了,你不想维持长久的关系。"

"那是气极攻心的违心之论好吗?我只能说,我这个人虽无情,但从没摔人电话,自然恨别人摔电话。等清醒些时,想收回这一句话,你却不给我台阶下,这一点,只能怪我自己鲁莽。但是,我不解的是,两个月来.当你打那些电话时,你明白我并不想维持长久关系,但你还是不停地打电话进来,为什么今日就不同了?说来说去恐怕又是我无辜的血型和你先入为主的观念在作怪。"

那绫没回应他,反而更沉默。"依旧不答是吗?好,我的耐心只有这么多,等你想清楚后,再打电话给我好了。拜拜!"他没挂,等着她应声。见她没反应,于是他又补上一句。"再见。"

她还是不吭气。

这个女人似乎知道怎么让一只蝎子气到患上失心疯症,但他还是等了。"姑娘,说句话好吗?"

终于,姑娘开金口了,不料却是教人失望的一句,"我想还是早散早好。"

他闻言噤声不语,不知该生气,还是该高兴,最后他只能隐藏心里的遗憾,僵着口气说:"说定了。我明天就换电话号码。"他费力地挤出一句话,"再见。"

她迟疑了一下,才说:"再见。"

不到一秒,传来他放下话筒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道长而刺痛的鸣响充斥她的耳际。她发了好一阵子的呆后,突然拿起搁在矮桌上的小袜子,一手捻起针线往小兔子的眼睛绣上红线,待一针一线地绣完后,她的眼睛也红起来了,深夜里,不禁悄悄问自己。

那绫,不是说过要用尽一切办法挽留住对方吗?你说话不算话。
 0   2005-07-17 06:27:5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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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云霓美人工作室

四名交情较深的女孩趁着午休时间,在员工休息室用餐。

其中一名叫阿玲的女孩提高音量,说:"来、来、来,我有一个朋友告诉我一个测试爱情EQ高低的标准,听说很有意恩哦!想不想玩看看?"

阿玲见只有柜台小妹小林点头,不太满意地问不点头的女孩。"丁香,你不想知道吗?"

丁香直接地说:"不想。知道爱情EQ的高低后,又不能改变人的个性?

"只是好玩而已,何必那么认真。玩啦!别扫兴!"阿玲指着丁香的脖子直到对方点头为止,转头睨了那绫,见她着有所恩,以肘拐打她一下。"那美人儿,你呢?"

那绫两手托腮,无可无不可地耸了肩。"有何不可?"

"干脆!我就喜欢你阿莎力的个性。大家听了,问题如下。假如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旧恋情,此生忘不了,然而,你还是交了新的爱人,且感情愈来愈好。现在,你身边同时都有两人表了框的相片,你会如何摆放?"阿玲略清下喉头,慎重的说:"A、把新感情放上去摆着,旧回忆收起来。B、新的旧的统统一起摆在床头柜上欣赏。C、摆在不同的地方。D、统统收起来,等婚后再说。现在,请你们告诉我会怎么做?小林先说。"

小林整张脸皱在一起,烦恼地说:"我没恋爱过,不太知道耶,我想我先选D统统先收起来,等婚后再说好了。"

阿玲转向丁香,"你呢?恋爱中的小女人,不该再选D了吧!"

丁香大眼溜转一下,主意已下定,陪着笑脸说:"可是我没失恋过啊,对方也没有让我失恋的打算,所以我什么都不选。你问那绫吧。"

"胆小鬼,你给我记住,想霸着佟老师就明说嘛,谁敢跟老板娘抢人。"阿玲对丁香做了一个鬼脸,转向那绫,"你呢?"

那绫没答,反而心不在焉地说:"我以前好象玩过,A、B、C、D排列的顺序或许不太一样,但我记得是EQ最高的那一个。"

阿玲兴致勃勃地问:"你是要选A吗?"

那绫挪开支着下颔的手.不解地问:"A?A是什么?"

这下可把阿玲惹恼了。"那美人儿,你美人托腮那么久,竟没在听我说话!你闹牙疼啊!"

"我以前玩过了嘛!再玩就不准了。"那绫一脸理所当然。

"以前是多久?人的心情是会变的,你要以现在的心情为依据才准啊!"

那绫这才勉为其难,一本正经地问:"好吧,A是什么?"阿玲于是很认真地再把问题重复了一次。"A把新感情放上去摆着、旧回忆收起来。"

那绫眯眼思索,本来想点头,突然又觉得不安。"不!B是什么?"

"B是一起摆在床头柜上。C、摆在不同的地方。D、统统收起来,等婚后再说。"阿玲一鼓作气,省得那绫罗唆。"赶快选一个,我好给你们解答。"

那绫拿不定主意,随意地挑了一个."好吧,就选D好。"反正她也不是真的在乎。

阿玲大声问:"你确定你要选D?"

"D就D嘛,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当然有,我得说你的EQ降低了!"

丁香眼尖地瞄了一眼那绫,发现平时活泼有朝气的她竟毫无反应,忍不住好奇地转头,代替朋友问:"你怎么看的?"

"这四组选项里,A是EQ最高的,表示能适应未来,珍惜过去。而D呢,是四组里EQ最低,调适感最差,甚至不愿面对面解决问题的。那绫说她以前玩过,测出来的EQ最高,如今结果完全相反,这暗示一件事。"

"什么事?"小林和丁香问了。

"那绫恋爱了。"阿玲像个神算,老神在在,目不转睛地瞧着那绫。"人在恋爱中是不会聪明的,像我,已笨了好些时候。"

那绫面不改色,笑着回答,"我也许和小林一样,因为没恋爱过所以不知道该选什么。"

"也许,但是我觉得你这个那美人儿没恋爱过的可能性极低。"阿玲一副想透视那绫的模样。

"你在暗示我为人轻浮,对男人有求必应是不是?"那绫极度不悦。

"什么话嘛!我是认为像你身材这么好,脸蛋这么漂亮又有脑筋的女孩一定有很多人追才是。"阿玲委屈地看了一下小林和丁香,要她们评理。"那美人儿今日吃炸弹了,火气大又敏感。"

丁香也注意到那绫的脸色不太和乐,马上打了圆场。"小林,我纳闷咱们同事里有没有人选A的?"

"当然有,还不少。于姊就是其中一个,她只需我讲一次,连考虑都不用,便选A了。我问她准是不准?她说应该算准。你们说,于美人是不是终于碰上她的霸王兄了?我还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许就是霸王的。"

几个女孩大眼一睁,你瞄我,我瞄你,互使眼色,挨近那绫,"那美人儿,你去你师父那边探个口风吧!"

"不去。"那绫心情恶劣到不想去理会别人的闲事。

适巧有个女孩将头探进来,说:"那美人儿,于秘姊召见我!"

小林和阿玲殷切地看着那绫,希望她点头,倒是丁香不想为难好友,开口替她解困。"也许我知道一点内幕消息。"

"不会吧!"两个女孩不可置信地盯着丁香。

丁香是知道内幕的,因为那个霸王是她叔叔雷干城的手下.她叔叔曾是赫赫有名的黑帮大哥大,现在虽然金盆洗手不管事了,也还是被其"余孽"供奉成大哥大大。目前掌舵带头的人就是常在深夜暗访于姊的"霸王"。但是以于姊那种傻大姊的憨个性,要当个伺候霸王的姬妾是很困难的事,丁香因此觉得倒是霸王伺候她的可能性较高。

但丁香不是一个嘴碎的人,她现在自告奋勇只是想替那绫解困,转移小林和阿玲的注意力。所以她编了一个小说。"我觉得,那是因为移情作用,于姊把所有的爱转给肚子里的小霸王了、所以她目前没有爱情的包袱和困扰,只有多得泛滥的母爱。"

小林和阿玲努嘴想了一下,觉得有理,也开始人云亦云了。"还真有几分道理在,因为我也觉得干姊最近很有爱心,没事就下去买小笼包和锅贴请我们吃,施行人性管理的花招。吧,要不母性大增,她那么公事公办的人根本不会理我们。好了,那美人儿,你不用去了,"阿玲正要转身找那绫说话,才发现她早离座,不知去向。阿玲忍不住埋怨,"你们说她是不是变了?才一夕之间而已耶,要不是爱情,世上还有那么大的力量存在吗?"

丁香没点头,只说:"给那绫一点时间,时机成熟的话、她会说的。"

"于姊找我有事?"那绫踏进于敏容的办公室。

"有。"于敏容笑脸一开,眼上堆着兴奋。"上回跟你提的事有转机了。"

"转机?"那绫面不改色地问:"什么事有转机?"

"去纽约实习的事。对方来电郑重地道歉,并希望我再次给他协助,我想想还是派你去最适当。"

"喔!"那绫没精打采地说:"可是我不想去纽约了。"

于姊笑容没了,语带关切地问:"出了什么事?"她拉出一张椅子,要那绫坐下。"想谈谈吗?"

那绫坐下后,腼腆地看了于敏容一眼.想了一下才低头说:"前一阵子做了一件让自己后悔的事。"

于敏容随手将那绫散在颊边的发丝挽到她耳后,不发一语地退回自己的椅子。

"我遇见一个陌生男子,在很短的时间内利他发生了关系,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家住何处,嘴里有几颗蛀牙。"

"这有什么不对吗?"于敏容问。

"你难道不觉得我这样的行为举止很轻薄吗?"

于敏容反问她,"那我未婚生子的行径不就更轻薄了?"

"怎么会?你是事业有成的女子.想要孩子,但不想让男人在背后操控你,才找上精子银行,怎么算得上轻薄?"于敏容轻笑一声,笑那绫的成分少,调侃自己的味道浓。

"如果我跟你坦诚,自己跟一个陌生人来电后上床才受孕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对我失去信心,甚至不尊重我的决定,"

那绫从自怨自艾的泥泞情绪里跨了出来,美丽的眸子睁得大又圆,小巧的红唇嘟成一个迷你甜甜圈。"不会吧!你那么……"高傲骄矜四个字猛地煞在嘴里,改口说:"我以为你对时下的男人不屑一顾。"

"我也以为自己是这么讨人厌的大女人。"于敏容坦然地承认,"但是很多时候,人无法百分百地控制住自己、还记得吗?你、丁香和我曾讨论过一则有关‘费洛蒙’的报导吗?"

"费洛蒙的报导?"那绫面带疑惑,想了一下说:"好像有,但请原谅我的记忆已模糊了。"

"我刚怀孕时,你不相信我是找精子银行受孕,所以私下和丁香讨论这种可能性,聊天时被我撞见,怕我恼气成怒、于是机警地捡了一个报上的话题搪塞我,记不记得?"

"好像有这么回事。"那绫尴尬地承认,"我不记得聊什么。"

"你那时说,你和丁香正谈论报上健身版里刊出的一篇摘自国外的报导,说英国科学家正在对费洛蒙进行科学研究,强调费洛蒙是人体分泌的一种无色无味的化学物质,可以决定两性吸引力的强度,撩起异性双方的性欲,并打破人类一见钟情的神话,记不记得?"

那绫愕然地瞪着她,"听你这么说,我好象有点印象了。"

"我当时不承认,但书后还是好奇的找了一些研究看,发现有些研究者建议,费洛蒙的希腊原意是‘我携带刺激’,除了影响男女间的吸引力外,在同性友谊相处是否融洽也扮演了很大的角色。甚至当一个女人想怀孕时,也会无形地引导她去找上一个容易让她受孕的男人。

那绫不敢相信于敏容这么实际的人竟会相信这一套。"于姊,这只有在电影和古龙水广告上才可能发生,不能当真。"那绫铁齿地看着师父的肚皮,觉得一个女人怀孕后,个性可以完全变成另一个样子。"我那时那么说只是想试探你的反应,但你一脸不予置评,让我相信那是无稽之谈,所以便将这套理论抛诸于脑后,我一直相信你是人工受孕的。还跟好多传话传得很难听的同事发誓,你不是轻易跟人家走的人。"

"那我现在跟你说声抱歉了,我的确跟人家上床了。一个陌生男人,还是我主动的,后果呢,就在我的肚皮里。"她摸了摸己的肚皮。

那绫以吞下事实。"不,你让我……"

"我知道我让你说了不实的事,但这也是不得已的。""不是那个。是我既然知道事实真相,便得把打赌赢来的钱还给其他同事。"

"钱!什么钱?"

"我赌你这胎是‘无性’生殖,赌注有效期为半年,目前还差一个月。"

"那绫,我不相信你会对师父我做这种事。想必丁香也参了一脚。"于敏容希望有,这样她和丁香之间算扯平了。

"没有。她的绰号是圣女小番茄,从不跟我们这批人家赌的。"

"我以为你信教信得很虚诚。"

"但我是凡人。相信圣人生而宽恕。凡人生来犯错得忏悔的名言,我得把钱还给同事,不然心不安。""不可以,你若还的话,我的隐私全都要被抖出来了"。

"但我不能说话不算话。赌性坚强是我生来的弱点,但知错不改就是一种后天的罪恶。"

"那绫,我不管,你也别在这个节骨眼儿跟我传道。你想还钱,可以,等个一年后再说,到时再加个利息给人家,算她们存在你这边的。"

"好吧!反正我现在也是捉襟见肘,快破产了。"

"对,不是不还,是时机不到,外加还不起。"于敏容拼命给徒弟洗脑。

"我不还就是了。"那绫不是那么容易被洗脑的人,但为了让于敏容安心,还是假装自己被洗了,她把这事往旁一搁回头问:"你刚才为什么一直跟我提费洛蒙?"

"你一进门,就提了一脸犯下重罪的模样,对费洛蒙有认知后.难道不会让你宽心一些吗?你不觉得自己跟一个陌生人发生亲密关系是超出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吗?"但那是我当时思想不正,不能将错推到费洛蒙上。"那绫还是不能接受于敏容灌输给她的理论。

那绫所受的家挺教育不允许她这么想。"也许,表面上我很向往母亲能为爱去追寻美梦,但私底下我还是受到外公双重标准的影响。青少年时,我外公总是警告我,说都市男女谈情说爱,好听点是艺术气质浓,说坏点全是一张油嘴在瞎吹,自由恋爱的婚姻不如经由相亲结合的婚姻持久,因为一旦爱情没了,什么都吹了。而好男人只会找不正经的女人下手,至于一个洁白女子,跟一个不认识的人上床就是不对,若有吃亏上当的感觉更是活该。"

于敏容大摇其头,"我还没听过有哪一个祖父级的人物会这样食古不化地教坏小孩。你要知道,如果男人可以,女人当然也该可以,如果女人不可以,男人自然不该可以;这是两性平权的立足点问题。当然,老男人的思想是他们母辈的人宠出来的结果,所以思想总是比女性慢了一代,对于他们这种落后,我们无力去改变,但是我们可以从教育我们的下一代男性开始做起。

"喔!"那绫看着于敏容肚子里的男娃娃,无法想像他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那绫,告诉我,你认为你还会再跟另一个男人发展出这样快速的关系吗?"

"不会,太伤元气了。"

"是了。当你知道在你一生中只会发生这一次,这惟一的一次时就格外有意义了。为什么你以前从没想去跟别的男人做这种事?你很漂亮,身材又好,对你表态的男人又多,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就是他,以前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这一年半间,追求你的人不少.其中也不乏条件好、卖弄阔绰的已婚大老板,为什么你过去能抗拒男人金钱物质的引诱,现在却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我似乎爱上一个不该爱上的人。于姊,我该怎么办?"

"你要振作,变回那个肯定自我又充满朝气的那绫。要记住,找男人就跟挑鞋一样,你总得试试才知道对方合不合你的品味。"

"可是他又不是鞋子,怎能说试就试。"那绫不苟同这种"试试看"的实验态度.太漫不经心了。

但于敏容重重地给她一记当头棒喝,"就是要当鞋子来试!有一种说法,丢开一个薄幸的男子,好比丢开一只破鞋子,因为他会让你摔一跤。你摔跤了没?"

"摔了啊!还鼻青脸肿的。"

"很好,那就不要眷恋,赶快把破鞋扔掉。那绫两手握得紧紧的,给自己打气。"好。"说着起身要出去。

于敏容及时叫住她。"等一等。我们光闲聊,正事还没谈呢。我再问你一次有关纽约行的事。对方改变主意要你过去,但是,我觉得不能任人摆布,所以自作主张地跟人家摆了两种选择,第一选择是去纽约见习,另一个则是去巴黎散。"

那绫无法下决定。"老实说,我两者都不想。"

"这是很多人求不来的机会,为了一双破鞋而跟自己过不去,未免太傻了。"

"对方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

"好心?才不呢。巴黎那一个机会是我帮你争取来的,对方勉为其难地同意。不过我必须让你知道,他非常希望你去纽约实习。"

"是吗?那于姊你呢?"

"我个人是希望你去巴黎散心。"

"那佟老师怎么说?"

"别问他。他这个人,除了和丁香有切身关系的事外,跟那个人是站在同个线上,一个鼻孔出气的。"

那绫觉得有点诡异,说出自己的看法。"我听丁香说,她很久以前见过他一次,对方当时古怪又自命不凡,直到前阵子佟老师带她去纽约,相处一阵子后才对他有所改观。另外,我问过我朋友,我朋友说他很不会做人,凡是跟他共事过的人,都要嫌他两句,甚至想亲身问候他妈妈。"

"你有朋友认识齐放?"于敏容眯着眼,语带怀疑地问:"你朋友叫什么名?"

那绫的好心情顿时塌陷到心谷底,"知道他的洋名叫Ray"

于敏容闻言面不改色,心里却忍不住笑骂,混小子!真有自知之明,呃!你那个叫Ray友将姓齐的描述得颇恰当。"好了,你想去巴黎,还是纽约?"

那绫想了一下,发现对纽约还是有着依恋,虽然跟他是过去式,但是她想去看看那个他居住的大城市,也许,她会在无意中踏过他遗留下来的脚印。"我想我还是去纽约好了。"

于敏容深深看了那绫一眼。叹了口气,交代着,"对方帮你预定三天后礼拜五一大早的飞机,于周六晚上抵达甘酉迪机场,会有人去接你。之前说过他会包吃包住包薪水,这回连你在台湾的房租都肯帮你付,别问我为什么他要这么好心,你自己见到他后再问个清楚。另外,你上次和丁香出国比赛办的签证还有效吗?"

那绫点头。"嗯!是签五年的。"

"好,既然如此,你利用这三天的时间,开始打包行李,我会尽快将所有资料备妥,最晚后天给你。现在,还有任何问题吗?"

那绫摇头。

"那就出去做事吧!"于敏容在那绫快要踏出门时,附加提醒一句,"你千万不要把钱还回去哦!要不然我早产都是你的错。"

这不是那绫首次搭飞机.却是最久的一次。

挥别前来送行的表哥和丁香后,那绫早早通关,不料飞机在机场因为机械维修的问题延飞了六个小时,十几个钟头后又因为接不上东岸的航班,被安排列洛杉矶的机场饭店住一晚。好险她在台湾登机前曾去电通知对方的助理,要不然她在飞机上一定会坐立不安。

从下机、过海关入境到提领行李的这段路上虽然拥挤漫长,但人与物件一切平安、没有突发状况。她站在入境大厅等人来认领,不到十秒,就有一个黑人帅哥领着一个孕妇晃到她面前,冲着她笑。

黑人帅哥俏皮地比了一下搭在孕妇肚前的牌子。从右比到左,尽可能咬文嚼字她用拼音说"那——令?"那绫点头,但快速伸手往写了她大名的牌子比来,这回是从左比到右,顺便校正他的发音,"那——绫!"那根指头还刻意往上扬。

等到她发现他们皆以一种看待EQ的表情望着她时,她才警觉到平仄音的手势对老外来说没任何意义。她以洋文慢腔慢调地道歉。

大腹便便的孕妇马上安慰她,"别道歉,因为这又不是你的错。纽华克机场反而离齐放住的地方近。我是安妮,他叫约克,是齐放的助理。你一定累了,让我们尽快送你到齐放那里休息。"

黑人帅哥绅士地将那绫的行李接收过手,三人坐上一辆自用车出了机场领域,经过纽泽西州,往纽约市中心开去。那绫一边睁大眼吸收周遭景观,一边拉长耳朵听同伴聊天。

行车间,他们解释,"本来照计画,齐放要亲自来接你,但因为飞机晚一天抵达,公司大老板正巧又在今日安排一个酒会,他算是半个主人,分不下身,使请我们先带你到他的住处休息。"

约莫四十分钟后,车子开进纽约最繁忙的曼哈坦区时,已是华灯初上,原本细管霓虹的小店招牌逐渐被高耸撼立的摩天大楼取代,大型广告看板,盏盏闷气明灯及缤纷绚丽的彩色三角条旗相互竞逐,锦上添花地将一幢幢豪华富丽的摩天建筑物衬托得更加夺目。

由于正值下班用餐时间,车多人更多,衣冠楚楚的男土与时髦的社交名媛逐渐占据街头名店,表示夜生活才刚要开始。

约克的古董金龟车停停走走,硬挤在光鲜大型名牌轿车中,从空中鸟瞰,象极了被装甲坦克夹击的小虫子。约克告诉那绫,齐放住在曼哈坦上西区的一幢大厦吧,他的公寓面对赫逊河,不论晴而都有很好的视野,附近有林肯表演艺术中心、中央公园、美食卫,她有空可以去逛逛,包准会有收获。

那绫率真地问约克和安妮,"齐先生人好不好?"安妮和约克快速地在后照镜里交换眼神,仿佛对她提出的问题感到匪夷所思。

约克是男生,个性比较直,坦率地反问那绫,"我以为你们认识。难道你从没见过他吗?"

他见那绫摇头,先道了声歉,马上问后座的安妮。"怎么办?是不是他们搞错,误会齐放的意思?该不该打电话问他一声住处的事?"

安妮看了一下手上的行动电话,再审视那绫一眼后摇摇头,然后迳自和那绫聊天。"我们的老板不算差!"意思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爱摆阔是惟一令人诟病的美德。"

那绫笑而不答,心里却嘀嘀咕咕,想来也是,要不然也不会省到让我这个陌生人入侵他的窝。

安妮继续表达她的看法,"在工作上,他要求很严,骂人很凶,私底下,则是不太爱讲废话,更讨厌别人跟他嚼舌根。但你只要肯努力,绝对能赢得他的肯定。"

"太好了,我正希望他是如此。"那绫违心陪笑,心里却哇哇大叫,还暗地在胸前书了一道十字架。完了,还没拜过码头。就已经开始排斥他,等正式上工共事,麻烦肯定一箩筐。她开始后悔没选花都逛了。安妮对管理员秀出访客证后,车直接开进地下停车场,五分钟后,三人搭乘旧式电梯上到齐放位于三十一楼的公寓。

进门后,约克先行将那绫的行李提到她未来三个月的安身之所,安妮领她参观这幢楼中楼公寓。这公寓虽大,却是开放式空间,厨房、工作室、客厅和餐厅都连接在一起,毫无隔间措施,想来主人是个习惯自由自在,而且痛恨受到空间束缚的人。

概括地看过楼下,那绫踩着雕花的旋转圆梯跟在安妮身后,踏进二楼的一间卧室,这间卧室本身的架构只有梁柱和栏杆,梁柱的四个顶端垂着长长的帷幔,可任人拉上,需要时形成一块隐密的天地。

那绫喜欢极了,不禁用欣赏的眼光打量这个房间。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一张双人铁床,其雕工朴素雅致,床单床被等寝具皆是白的,尤其她的眼盯上那厚暖的白枕头时,忍不住想往上趴去,睡个一天一夜,但她忍住了,心里笃定地认为这个齐先生没有家眷,不担心隔墙有耳的问题,但当她注意到自己的行李堆放在地上时,反而吓一跳,心生警戒。她问安妮,"我住这一间吗?"

"嗯哼。"安妮点头。"隔壁是不是还有一间?"

"没错。比这间大得多,但都被齐放的衣服占领了。

"喔!原来有两间房。"那绫暗松了一口气。安妮将钥匙交给那绫。"我们只能介绍到这里,细节得等男主人回来后,问他才消楚。盥洗室就在隔壁,厨房的冰箱里有吃的,饿了自己拿。齐放要你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样,不用跟他客气。"

送他们离去后,那绫像小兔子一样咚咚地跳上楼,踏进现代化十足的新颖浴室。她为自己放了一缸八分满的热水,整个身子沉进浴缸里,足足泡了半个小时,才依依不舍地跨出来,套上白棉睡衣裤,钻进软软的被子里,闻着晒洗过的枕头的味道,慢慢进入睡眠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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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离开宴会场合,齐放难得不带一丝酒意地踏进公寓住所。虽然他有心理准备,但乍见满室灯火通明时,还是颇不习惯地瞪着吊挂在天花板的灯罩,乃因他常工作到深夜,回房连开灯这等举手之劳的事都懒得做,宁愿绕过客厅的家具,摸黑上楼就寝。

今天他反常了,勤劳地捻掉墙上的灯钮,将搭在肩上的外套随手往沙发一扔,扭身像一只安静的豹子跃上楼梯,目不转睛地盯丰着帷幔的空中阁楼,逐渐陷进自己夜袭的动机中。

他在卧室入口处止步,一手闲置在裤袋里,另一手将黑领结扯松,处于警戒状态的宽肩似有苦无地抵在缺了门板的门框边,寻思半晌。最后,他斜着脑袋,透过法式落地窗外的水灯倒影,双眼勾勒出蜷伏在白色软被单下的身影。宛若通过犀利准确的电脑扫瞄,核对被单下的女子真是他预期的人后,他僵硬的肩头才得松弛。

他立于床侧,眼带柔光地打量沉醉得像睡了几世纪的精灵的女子。

女子宛若被施过咒,记忆中微带红的长发此刻呈放射状地散开,有的在雪白的枕际蔓延,有的盖住她半片娇嫩的容颜,覆住白白的颈项间缠绕下去。他略弯身,魅眼低垂。逡巡她动静皆宜的美丽五官,想捕捉记忆中她或哭或笑的鲜活表情,将她仔仔细细地瞧个分明,但光瞧怎么够弥补他强烈要她的事实?尤其那双微微的诱人红唇虽默然不语.但看在齐放的眼底总觉得像在静候男人一亲芳泽。

每个男人对女人欣赏的角度不尽相同.第一眼看上的地方也略有差异,有人先看胸,也有人看臀,有人重视气质,有人只管五官,也有人只拿捏身材,当然还有脚躁、腰、腿、臂、颈,反正只要女人身上有,男人的眼睛就能膘到哪儿。

齐放当然不例外,他的第一眼多半落在女人的眉眼之间,其眉显示个性,其眼则是藏着灵魂;第二眼才落奋女人的鼻下人中与下唇瓣间;第三眼落在其下巴与颈项衔接处。至于其他部位,只要上床时不影响情趣,即使对方动过乳癌切除手术,他也不认为对方不完美,唯独塞了矽胶囊袋的胸部会让他有受骗上当的感觉。

话说回来,从眉眼看,通常判断得出女方认真的程度、作为日后好聚好散的指标;从人中与下唇瓣间,他知道透过吻,能探知自己和对方向体内配合的程度,如果第一次的接吻中,对方肯让他的舌四处游走,甚至来个亲密舌战的话,他知道他们离床的距离已不远了;从下巴与颈项间的肤色差异度,他了解该女人对化妆的深度、懒度与自恋程度。

所以女人的眼、唇、下巴到耳垂的这四十五至九十度之间又对他来说虽然称不上黄金旋律,但总是用走了的公式,除非证明出一个例外,否则他到老都不知道这公式有失灵不管用的一日。看着眼下的这号otherwise ,他颇不是滋味地重新将她盘算一次。

她的眉浓顺而有型,是时下欧美正风行的那种,初识她时,他以为够时髦,象那些有空没事就找他泡主题咖啡店打探下一年度流行风的女人一样,为了走在时代尖端,甘愿忍受拔毛的不便,花钱找人大事修理一顿,但现在,正视着她,从她清晰的眉目间,他得知她自然生成的端倪。

她密长的眼睫毛此刻往上挑出优美静雅的弧形,但当时在酒吧里,她莫名其妙说掉泪就掉泪,泪水有温润眼睛的亮丽效果,再加上昏灯与灰雾的堕落作用,他以为她恻了特浓特亮的睫毛膏,三不五时就编着两段"檀香小扇"跟男人调情,睫毛膏对很多宣称懒得上妆的"公认美女"来说是随侍在侧的美容工具,往往有画龙点睛之效,但现在,正视着她,他只觉得若将那玩意儿用在她身上只是多此一举。

通常看完女人的眼睛他会直接跳过鼻子,但现在他连她的鼻子也不放过了,她的鼻圆挺却没有西方女人那种不可一世的高昂,不管正看、倒看、侧看都赏心悦目,她的唇型适中,把茱莉亚罗伯兹和林忆莲的嘴相加再除以二,差不多可得出这样迷煞人却又完全新品种的"惊叹号",那个"惊叹号"似乎永远是红艳丰润的,让他误以为她涂了红胭脂,被男人吃了浓妆来不及再抹的风华模样,不时诱引他想起多汁甜美、光泽鲜亮的莲藕,想咬一口尝鲜,现在,正视着她,他明白,她的唇原是上帝的杰作,也是市场里贩售的人工口红烘托不来的真品。

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视觉上的第二眼竟与当初的第一眼发生了天大的差别,乍见她的第一眼,他只觉得她算得上漂亮,看起来舒服,但印象也是很笼统不清,甚至可以说粗糙肤浅,他肯定当时只是两人之间玩罢就算了的冲动与协定。

事实证明,太过高傲自满总有栽跟头的一天,一切都错了。

第一个错在他,他不该坏了原则乱报电话号码给她。

第二个错在她,她不该接受他热情假意的误导,天真地打电话给他,再来,早晚打不通就该知难而退接受暗示,没想到她脸皮比铁皮锅还厚,意志力比金钢石还要负隅顽抗,连打了好几个礼拜,让他陷入那种在家若没听见铃声响,就觉得自己短暂重听,甚至到失聪的地步。

第三个错也是在她,她可以是浪女、石女、疯女或妖女,但万万不该是处女,原因在于她没有"处女情结",但他的情绪可就严重到必须去心理医师那里挂病号了,乃因他懂事后,什么都不讳,只讳处女,她却拐了他。

第四个错,若要公正地说,则是在他,因为他没趁早去看心理医师,现在才会发神经地想跟一个认真的女人发展出长期的关系。

把错清算推卸一番后,对现在这第二眼他又要怎么解释呢?可复杂了,不是三言两语就可将他纷乱的心情一网打尽。

齐放十年前在美国的艺术学院念产品设计时,已是搞现代创意的怪诞高手,现代创意很多时候讲的是见山是山,见山又不是山的狗屎理念,照他自己的说法是,他专门以华丽不实的包装与似是而非的意识型态来欺骗自以为是又看得懂普普艺术之流的顾客的感情,所谓干一行怨一行,等他搞懂自己创了半天却内容空洞的商业作品后,他已成了没定性,不相信广告、质疑权威又鄙视忠实品牌制度的云豹型难缠消费者了,这种漫不经心,不用固定品牌的理念连带套用在过往的女人身上。

所以,若说这个躺在他床上迟迟不肯醒来的精灵有风华绝代到令人茶饭不思是绝对夸张不实的,毕竟和她上次通话不欢而"挂"至今十多天了,他烟照抽得凶,酒照灌得猛,女人照常挽在手臂间从拥挤的舞会场所往陌生的床上带,三次里有两次他的女伴是跃跃欲试,而他却醉到偃旗息鼓的地步,另外一次虽是勃起醒着,也是吐到无能力不了事,好心点的女人肯施给他一条被子让他窝在沙发里呼呼大睡到天亮,恼羞成怒的那一个,则是当场把他当野狗似地赶出门,连一辆计程车都不帮他招呼,除了她那一头栗色科卡狗毛的头发外,他唯一有印象的是她的名字,唯一,象极了眼前这个蜷窝在他被子里面的女人。

行了,总之一句,他呆在床侧犹豫了这么久,找了一堆不成理由的理由拖延行动,还是不能说服自己放弃这个女子。

他吁了口气,掀被往床里钻,躺平后,整个身体突然发痛似地急欲偎着她,急切地想感受她曼妙的曲线与埋在她体内的律动,并描绘着自己从未曾在她体内奔驰释放的假想感觉,那一夜美好的种种跳进他的脑海,回忆真切鲜活得就象发生在昨夜,而非隔了久久的三个月。

这三个月来,他过得颓废荒唐,荒谬地是,并没有任何女人与他共享夜生活,不是他染上"认床"的坏习惯,也不是他突然"无能起来",而是他就是不想要别的女人,也许是尺寸不合让他嫌,起不了那种燕归巢的温馨感觉,齐放刻薄地想着。

他静躺着,不愿吵醒她,但唇却不听使唤地欺近她的唇角,极其轻盈地吻着她,以鼻息逗弄她的面颊,冀望她能在瞬间醒过来。

家是感受到他心里面的召唤,她哼出了声,伸手往空中一拨,似要扫掉脸上的干扰,却在不知觉中替他制造一个机会。他伸指沿着她醉红的唇缘轻探慢捻,制造动乱,再以自己的唇来回厮磨,撩拨情火,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也许是全部的筋都不对劲,他竟分外享受静静吻她的感觉,即使这一刻不玩攻城掠地的情欲把戏,也无所谓了。

想着,他撤开了身子与她保持距离,享受与她无言相处的时刻,不过十秒,她自动地往他这头挪过来一点,虽然"那一点"用尺丈量不出来,他知道她的确靠向自己,他不想退,也没地方退,因为他人已在床的边缘,再退就得往地板坠。

他保持原姿,略抬眼探视她,接触到她星眸半阖的慵懒表情,就知道她没清醒过来,她呓语了一句梦话,听来不太真切,他只能自行解释她要他爱她,就象那一夜一般,不需要更多的邀请,他象情场上义无反顾的烈士,纵身跃入欲海,五体投地照办了。

解去她的棉质睡衣后,他嗅闻她的体香,将她半裸里的凝脂玉肤尽纳入眼底,他的身体表面隐隐地泛着被原始欲火蒸烧出来的汗水,汗水下的他象一把未炼成钢的生铁莽撞地横切进她柔软地身子,不顾一切地俯身温润她,勾引她甜美多情的潮水,如蛇信般灵活地舌尖不停地绕着各处的激点,想将欲火点燃。

他能感觉她的情欲已被他撩拨醒了,不由分说地将她的身子再搂近些,他伸舌慢舔她殷红肿胀的唇瓣,抚弄她,挑起她翩翩飞舞的情欲,慢慢地一厘一厘地循着她的腰腹下探她的幽谷,方知谷底温情处处,暖暖地包围着他,他象在山林间迷途的猎人,失去追踪的意图,只能靠着本能急寻出路,而出路的那一端有着他梦寐以求却注定与他势不两立的山林守护神,等着痛惩他放肆不轨的侵犯行为。

齐放能感觉到她前胸微微仰起,知道时候到了,便挺身往她埋了进去,本以为她会以莫大的欢愉接受他,没想到她却临头僵直掉了。

发生了啥事?

他只知道她在达不到高潮的时候发僵,只代表一件事,她醒了!

他万难地煞住车,睁开眼睛找着她,见到紧紧抓着床单的指爪,圆瞪着无助的大眼和愀然毫无血色的脸蛋后,他了解,她不是被吵醒的,根本是被吓醒的。

她压根不知道他是谁,只道自己在黑漆深闻的夜里被一个不知名的陌生男玷污了,直到他抬头露脸,说:"是我。"她才大松口气,还了魂。

惊魂甫定后,又等了足足一分钟,她的肾上腺指数恢复正常才脱口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高兴。"他的态度生硬不悦,因为他正拱着身子努力不往她体内冲,但是现在撤退准要在她眼前失态,于是勉强地答,"这是我的床,不睡这里,睡哪里?"

"可是……"她抬头困扰地看了一下四周,想思考,但目光一落在他跟自己连接的一处时,愣住了,那个表情里掺着被耍、被骗、埋怨与不信任。

他尽力稳住莽撞的气息,咬牙说:"你别动。"最好连呼吸都停止!但这太强人所难了,于是他改口说:"给我三十秒。"

"那你速战速决吧!"她寒着语气,双眼怨怼的看着他。

见到她当他是强暴犯的模样,他不用三十秒,只十秒就象泄气的轮胎,气得硬不起来了。他自她身上抽离,翻滚身去,风度俱佳地拉了被单包住自己,然后冷言冷语地解释,"你当我这么低等,得趁女人睡觉时用硬的。"

"事实胜于雄辩。"那绫坐起身来,眼见自己裸露的衣襟,脱口骂道:"不,该说狡辩才是……"

她也不管自己要指控他什么,当下代头整理衣裤,再迅捷地跟他抢来一截被单往身上掩,不幸力道太重,扯过头,反而让他刚遮蔽不到五秒的宽胸和结实小腹外露出来,那绫见状整个人呆掉了,象突然遇到高温的温度计,红潮直接上耳根,至于那一堆被她揪在胸口心上的被子,则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现在,她人裹得跟颗白版闷粽子一般,他则透凉清艳得象一块引人遐思的娘惹糕,奇怪的是,光着大片身子昂扬矗立的人不知脸红,她这个包得紧紧的人倒害臊起来,还不止害臊而已,她简直是通体发烧,被他扣过门的部位起了异样的变化。

古人所谓的饱暖思淫欲,大概就是在挞伐她这种轻浮易受诱惑的女孩子。

那绫恼羞成怒,没多考虑就冲动地指责他,"你的确是犯了偷袭的嫌疑。"

"我不否认自己偷袭,但也中人不过偷袭你的嘴,我当初吻过你后没打算再继续,是你自己靠过来鼓励我,你能怪我不安分吗?"

那绫一时不能接受她的推诿,气急败坏地辩说:"你胡说,我才没那么……"

她象记起什么似地,脸颊突然地烧红了起来,仿佛没脸见人似地,她猛地拱膝一头往里栽,嘟哝道:"对不起,我以为……自己……在作梦……"

齐放瞪视着她的背部,久久伸出一手抚着她的臂膀,"该道歉的人是我,我知道你没醒,所以我刚才的指控很不负责,因为我的确是占了你的便宜,我保证下次不会这样偷袭你。"

那绫闻言不自觉地将头抬起,防卫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问"下次,你说下次是什么意思?还有,光道歉不够,你还没解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脑筋打结,猜不到吗?"

"你不好意思说,要我猜是吗?"

他冷眼看着她葱秀的手指搁在唇中央,慢吞吞地说:"小姐,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不是那种‘有话却不好意思说’的人,我再一次告诉你,这是我的床,我话已说得很明白了,你再不接受事实,请你先去浴室里拿盐粒把耳朵掏洗一下,回头再来听我解释。"

那绫猛地往床里缩了一下,防备地看着少了一寸被单遮掩的他,说:"你不叫RAY?"

"那是我的英文名字,除了移民局的官员外,连我自己都不常用,至于其他中外籍友人都叫我齐放。"

"齐放?住这里?"那绫慎重地问,目光略瞟了室内,迅速转回来瞪着他,良久,又再补了一句,"换句话说,你就是那个本来接受我的实习,却半途改变拒绝我来,后来又突然改变主意要我来这里为你工作的那个总监!"那绫想想不要,两手认真地在空中兜转着,似乎希望能挠出一点逻辑出来。"等一等,于姊告诉我你愿意供吃供住供薪水,但她可从没跟我提过,我白天除了当你工作上的实习帮手外,晚上还得负责帮你温床。"
 0   2005-07-17 06:28:3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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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没告诉于敏容老实话,若跟她说明,她不会要你来,你压根儿也不会走这一趟,我要你来,是希望我们之间有一个真正在一起相处甚至了断的机会,合就聚,不合则散,而不是隔着太平洋聊一些小孩子的话题,话谈不顺就猛挂对方电话,害对方抽筋。为了让你很快适应此地的生活,我自作主张帮你报了短期的语言课程,因此,我不需要你白天当我的助手,我已经另外物色到一个更适合的人选,准备顶替安妮的工作……"

那绫不可置信,劈头粗鲁地吹了他的话,"等等,你说什么,你另外特色了人选!那你骗我来纽约这里干什么?当一个会说洋文的性奴隶吗?你连我的工作情况都没看过就把我否决掉了。"那绫气得水珠子都浮出眼眶了,"知道吗?我从没觉得自己给人这么污辱看轻过。在台北的美容工作室,有些女性顾客的老公私底下暗示过我,有意要包我做小,其中不乏有钱有权的董事长、总经理之流,我没考虑便回绝了,而你竟敢跟那些厚颜的男人一样羞辱我!我以为你不同,没想到你比他们更糟糕,甚至不自量力!"那绫跳下床,从这头走到另一头,打开行李箱里急迫地抓出几件衣服,安心地藉着睡衣的屏障,背对着他穿戴起来。

"你结论下得也未免太快了些。"齐放也从这头下床,打算继续解释。

那绫赶忙从床下捞起一件西装裤,往他结实漂亮的躯壳丢去,"吊儿郎当先生,你裤子若没穿好别来跟我罗唆。"

不到几秒,他黑着一张脸毫不害羞地当着她的面穿上西裤,裸着上身走到她面前。

她一脸严肃,扭身躲开他后,又抓了散在地上的衬衫往他头上丢去,"衣服穿上我再听你说。"

齐放平空捞到衣服,火大了,"警告你别再这样对我丢衣服,要穿不穿我自己来决定。"但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套上了衬衫,在她发言前,食指一竖堵住她即将脱口的话,"衬衫要扣不扣也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那绫此时已穿戴好,白衬衫配上黑色长裤,清雅俐落的打扮,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她是饭店清房的服务生。

"我也许真是个差劲的人,你说我无耻也好,说我不自量力也罢,我都不在乎,因为我的确不是个行为端正的完人,既然不是,我也不会装是。就跟我没钱,也绝对不会打肿脸充胖子的道理一样,我的确没有象你刚才所提的那些金矿银山一样阔绰有本事,可以无条件地让你到第五大道名店待的卡迪儿或蒂芬尼去挑钻石,就算我能,也不见得能让你心动。"

这倒是真的,对那绫来说,一袋晶莹剔透的琥珀姜汁凉面比钻石更能打动她的芳心,但是至今除他以外,她尚未碰到一个了解她童心未泯的男人。

齐放见她沉思不语,平心静气地说:"我只知道这几个月来,隔着一个海洋和一个美洲大陆,我们曾有一度谈得颇情投意合,那种谈情不说爱的无性交流方式对你这种梦幻式的少女来说似乎行得通,但对我即是一条死胡同,因为新鲜感一过,我会觉得这样的关系很无趣,没有发展的可能性,届时我连转移目标都不会告诉你,我可能会再换电话,下一次我不会再事前打预告通知,而是让你在事后发现。相信我,电话号码我换过N次了,再换N加一次绝对不难。"

那绫镇定地看着他,"也许我不见得会是那个难甩的人,也许我们会达成共识。"也或者两败俱伤也不一定!她不是在跟他比谁有本事,只是,她总得挣扎一番,尽管他点出的事实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她也得揪着那百分之一的乐观活下去。

他笑了笑,"你说得对。"

但看在那绫眼底,这回他似乎反笑她自不量力了。她没再多说一句,只是静静听他说:"我提供你吃、住、就这和一般纽约人最起码的薪给开销三个月,并不是包你,而是给双方一个机会,因为三个月一到,我们彼此情投意合,而你又愿意在这个乌烟瘴气的鬼城市留下来的话,还是得找份工作做,至于不安插工作给你,是因为我给自己定了一个不跟行政助理胡搞的规定,这个规定已行之有年,吃这行饭的人都知道,可不是为你告别编制的新规。"

"我没自我膨胀到认为你会特地为我设定新原则或破例。"

"所以你肯接受我的建议?若行得通,三个月后,我会依情况将你推荐给本地的同业朋友面谈。"

"若三个月后还是行不通呢?"那绫问。

齐放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才说:"只要你想,还是可心留下来,但签证上面的事我便爱莫能助了,工作上若有需要我会帮你打点,但你要知道这样打工是不合法的,之后你我之间不再有任何瓜葛。"

"也就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你要这样说也可以。"

"你就那么确定三个月够用?"

"通常够用。"他耸了一下肩,"有几次还嫌太长了。"

"有没有可能到时你会要求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去确定?"

他不答,目光夹着兴味地望着她,仿佛告诉她,这个问题连去想都可省下,更遑论启口给她答案,但她还是静候他的答案。

讶异地,他一反平日的傲慢,自贬地嘲道:"别误会,我不怕三个月太长,而是怕你一个月不到就想打退堂鼓,毕竟我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如何,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他问。

那绫想了一下,两手交抱在腹前,下赌注似地问:"我有叫牌开条件的余地吗?"

"当然。"

"首先,我想知道在我这前,你跟多少个女人同居过,若有,期间多长?"

他不答。

那绫漠然地看着他,加重语气,"别忘记是你要求我给你一次机会的,你若不回答我这个最基本的问题,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可商量。"

他回瞪了她好几秒,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除了女性亲吻外,我没跟任何女人同居过,信不信随你。"

"好,能谈开表示你还有救,我愿意试着花三个月的时间和你正式交往,但是我不愿意由你无条件的供吃供住供就学,我想自己找个地方住,一切开销我会试着跟我亲戚调头寸,还有既然你不要我替你工作,那么我也不方便白拿你的薪水。"

齐放看着她,没有喜悦,只是很冷静地同意:"如果这是你希望的事,我没理由反对,但是请你记住,你跟我约定了三个月,不能中途改变主意,你若改变主意,我有可能会把你绑起来,要你哪儿也走不了,附带说一件事,在这段期间内,你若有任何财务上的困难,一定要来找我。"

那绫道:"我答应你,若真有困难会来找你借,另外,我跟你出去的所有费用一律平均分摊。"

"为什么一定要分得那么清楚?"齐放好奇。

那绫耸肩,"我不希望跟我交往过又分手的男人事后埋怨自己在帮别人养老婆。"

"放心,你在路上要找像我这样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也难了。"齐放往那绫走近一步。

那绫警觉地退了两步,问:"要干么?"

他遂停步,好笑地望着她,"别紧张,我只想给你一个欢迎的拥抱,庆祝咱们达成三个月的协定。"他走近她,将她环在渐渐收紧的臂膀里,确定她无处可躲后才说:"当然,光是拥抱并不够,我最想做的还是将你抱上床,继续这几个月来反覆在我脑子重演的事……"

那绫没被他如缎的细语所打动,"你讲话非得这么‘露骨’吗?"

齐放一脸无辜,不觉得自己露骨有错,反而"肉麻"得有理。"我这是直截了当,直指重点。"

那绫巧妙地挣开他,推让道:"可惜我刚穿好衣服,懒得再脱。"

他不理会她薄弱的藉口,轻拉出她的白衬衫,灼热的十指探进她光滑的背部,将她带近自己,无赖且得意地偎着她,说:"无所谓,我今天很勤奋,特别乐意为你效劳。"

那绫从自己的背部掏出他的手,将它们放回主人的腿旁,郑重其事地说:"我不能在你这里过夜,你答应让我再找地方住的。"

"是没错,但在纽约要找一个合适安全的地方谈何容易,最短也要好几个礼拜。"

"你该知道我不挑。"那绫忍不住加上一句损人的话,"就跟我不挑男人一样。"

齐放没因为她指桑骂槐而生气,反而嘲笑她的天真,"但这里的房东可挑着呢,这年头找房子的人怕误上贼船,租人房子的更怕引狼入室。"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又往那绫的腰上贴了过来,"不过,若有象你这么美丽的‘女狼’相伴的话,我若是房东,不仅房租免收,连倒贴都甘愿。"

那绫冷静地指控他,"不知怎么地,我觉得你并不是那么有诚意要陪我找地方。"

他没否认,低头以唇扫着她高仰的脖子,轻喃地解释,"我是不想,你何不先在我这里待几个月。若不习惯再说。"

那绫不免觉得沮丧,因为她还没有跟眼前的人再发生关系的心理准备,对她而言,他已不是Ray了,而是另一个叫齐放的陌生人,尽管今日她知道对方的身份,即没因此多了解他一分,她所知道的是,她为他痴迷情狂,而他要的,仍是一份没有爱作基础的房事。

那绫不免觉得沮丧,因为她还没有跟眼前的人再发生关系的心理准备,对她而言,他已不是Ray了,而是另一个叫齐放的陌生人,尽管今日她知道对方的身分,即没因此多了解他一分,她所知道的是,她为他痴迷情狂,而他要的,仍是一份没有爱作基础的房事。

于是,她说:"长途旅行真的是很累人的事,我可能好几天都会没精神。"

"所以你该善待自己,上床休息,由我伺候才是,至于找房子的事先搁着再说。"他说完将她拦腰把起,往温暖的床中央搁。

那绫见他也躺上床,两手抱在胸前,僵得像一个木乃伊,"我不觉得有你躺在身边,自己还能安心睡去。"

他为她话里的抗拒感到好玩,知道她是真的还没准备好,让步了。"让我搂着你就好。"

那绫考虑该不该信任他,看了他一眼,再考虑一下,见他一副还算殷实诚恳的模样,才勉为其难地点头。

谁知点头就是让了步,他得寸进尺地说:"靠过来点。"

那绫被动地照做,但是技巧地有挪没有动。

他的调侃,像在指控她没胆。"再过来点。"

这回不等她挪身,他己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像睡前的小男孩,四肢缠抱着玩具熊,会心满意地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间,闻着她迷人的香气。她的身子己没先前那么僵,但神经还是紧绷着,腿部的肌肉哔哔咧咧地像要抽断筋一样,因为她能感觉到他的男性特征正隔着一层布料精神奋发地抵看她。

她不觉得这样躺着给人磨蹭是明智的主意,但大姑娘家很难启齿去抗议这种事,于是她又陷入一片挣扎。十秒后,他开口替她解围。"‘它’碍着你了?"这不是明知故问是什么!

偏偏那绫被他坦率地这样一问,楞了一下.当下红着脸否认到底:"没有。"

他没接受她的回答,迳自解释."我的下半部是全身上下不受意志主宰的地方。睡不睡,由不得我。"

"你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转过身去。"

"是可以,但我宁愿看看你,而不是背对着你。你转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好吗?"他客气地央求。

那绫微侧着身子看着他,见他肘抵着床,手支着颔的潇洒模样,不禁意乱情迷了。这个该死欠砍九十九次的男人知道自己魅力无边,而他打算施展在她身上。

三个月前那昏头的一夜似乎不曾在她的生命里发生过,倒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抓不牢留不住,而他是春闺梦里人,随着梦而散,所以也就无所谓后不后悔。尽管打过几百道电话给他过,真的再次面对他时,少女时代的矜持竟在这一刻涌现,她忍不住难为情,双手挡着脸,做起缩头乌龟,央求,"请你别这样盯着我看。"

他随便她这样藏着自己,眼眸则是一眨也不眨。最后,他从颈背后顺手捞出一个厚枕,塞进两人的缝间,暂时替她解围后,才轻声问:"你可以探出头来了。"

那绫没应声。

"既然你把我当大野狼看,我若待在你这里,你恐怕得失眠一夜了。"他弹身而起,说完就要掀被下床。"我看我下去睡客厅好了。"

那绫适时出声,"除了睡觉之外,我们可不可以试看做别的事?"

他怀疑地睨她一眼,看着她十指缝后大睁的圆眼:"别的事!"明知一定不是他想做的事,但他还是勉为其难地继绫问:"譬如?"声音里可是不掺一丝的好奇与期待,因为他知道会是那种很浪费精神与耗费脑力的事。

"聊天。"

果不其然,要用上大脑!他迅速瞄往她身后床柜上的闹钟,注意到现在是凌晨三点,心知眼前这位迷煞人的精灵即使没睡饱,恐怕也在闹时差。他没刁难,顺了她的心意。"你想聊什么?"口气不甚热中就是了。

聊天只是缓冲办法,一下子说要聊。倒让那绫措手不及。她仰着脖子费神想,将他的天花板快瞪出一个窟窿后,才期期艾艾地问:"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有几个,嗯……"

她本想问他有过多少个女人的,但一睨到他高耸警戒的眉宇后,慢吞吞转口,改问:"你有蛀牙吗?"

"蛀牙!"他的口吻带了轻微的讶异,但眼里却藏着狐疑,而他不介意让她知道。"有趣极了。除了我的牙医以外,你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女人。"

"是吗?"那绫装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巧得是你也是我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男人。"

他斜嘴讽刺的问:"我该为这种第三感觉感到骄傲吗?如果我有选择,我宁愿你提醒我,我是你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

"小姐,醒一醒。以此类推,竞技场上不管起跑快慢与否,先冲破终点线的人就是第一,至于半途而废的人的成绩,向来是不被大会所记录的。"

"我不是电子计时器。"那绫瞪着他,心平气和地说:"我是人,有感觉,有记忆,如果"他'还活着,我知道谁会是对我比好的那一个。"

人比人气死人,但人比得过鬼吗?齐放即使被她的话伤到,他也将伤口隐藏得很好。他假惺惺地说:"可惜他没能长命到等你提出蛀牙的问题。"语意刻薄得不得了,一下子就把醋意隐瞒了过去。

"是很可惜没错。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回答我的问题?"

他懒得跟她计较,露出未尝不可的表情,"我没有蛀牙,只有假牙。"语毕后,还故意咧出一排洁白光莹的牙来。

"没蛀牙!"那绫闷然地看着他健康的牙,仿佛对他的答案感到失望。"好吧,假牙也可以,能指给我看吗?"

他怔然地有着她好半晌,知道她是说真的,才说:"上排中间靠右的第二颗大门牙,事实上,也不是假牙,是牙套。"

那绫倾身凄上鼻子,将他的牙套仔细地研究一番,才道:"做工很细呢!你若不点明,还真看不出来。怎么弄的?"

在床上和女人讨论艺术色情电影对齐放来说己算假正经到吃不消了,这回检验龋齿则太过火了一点,齐放不相信自己会心甘情愿地让一个女人把他当种马似地参观他的牙套,地点还是在他的床上!对某些男人来说,对心动的女人泄漏这种隐私等于自暴其短,虽比不上遭到阉割的屈辱.但光彩不到哪里去。

他假装误解她的问题。"这种技术性的问题你得找我的牙医师问了,他当时可是跟我老头子狠狠地敲了一笔竹杠。"

"我是问你怎么会把牙弄掉的。"那绫不让他含糊带过话题。

"高一时逞能,跟人打架打断的。"

"会痛吗?"

"痛倒不会,"他耸肩,"麻烦的是两个礼拜内不能开口笑。尤其那时我暗地恋上一个好同学的姊姊,她是T大的高材生,因为那次断牙事件,迟迟不敢对地表白,就给别人捷足先登去了。

"那个女生……是你的初恋吗?"那绫问得很漫不经心,他答得更是模棱两可。"你情我愿才配谈爱,我是单恋,外加心猿意马。"

"怎么说?"

"我打国中一年级暑假到同学家做功课遇上她后,就心仪她好久了,但也没因此就让我拒绝其他女孩子的好意。"

"国中一年级!你还真是早熟啊。"那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又问:"你和女生的"第一次接触'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反正比你早就是了。"

"这点我从没质疑过,"那绫讽刺地说:"问题是早多久。"

"不谈这种问题可不可以,毕竟那是上一个世纪的事了。"

"当然可以。但是你若肯告诉我,我就跟你透露我的。"那绫放出了饵。

可惜齐放这只好鱼,躲着饵不上钩。"不是我不肯说,而是我对你在遇到我之前的种种行为并不感兴趣。"

"你何不老实跟我说,你不希望我询问你过去的种种行为倒是真的。"

"你既然知道,又何苦要我再费唇舌强调!我不想说自己的故事,并不表示自己不愿听你的故事。你若肯聊,我一定洗耳恭听。"

他全身上下裹了层保护色,却反要她开诚布公,她是傻子才会任他为所欲为。但那绫是个聪明的傻子,她若不打草惊蛇的话,他绝不会现出半点原形来。

"好吧,既然你不想聊自己,也对我的过去不感兴趣,那我们聊聊别人好不好?"

"谁?"

"佟青云老师。"

"聊他干什么?"他的床上容不下第二个男人,即使嘴上谈谈也要坏情绪的。但他不再多说了句,因为他正忙着揣测她的用意。

"他也算我的指导老师,"那绫耸了一下肩。"听人说,你和他很要好。"

齐放两眼一眨也不眨地定在她脸上,慢条斯理的承认,"是很要好,但要好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与你何干?"他两眼深远且幽邈地斜睨她。

"我觉得他很帅,甚至帅过于你。"

他不用一秒便确定她在玩要他嫉妒的小把戏,方法很不娴熟,但不能说完全没有作用,因为他完全同意她的话,而他不介意让她知道。"如果我是女人,也会觉得他很帅。"

"事实上,我是真的为他动心过。"那绫跟他实话实说,因为她总觉得若瞒着这件事不提,往后就没法坦然面对这段与他建立起来的新关系,毕竟他和佟青云是好朋友。

他大方地说:"你尽管继续为他动心,我不会吃醋的。"然后微弯起一抹笑,很自然,看不出一线破绽,但他知道心里有一把火在那里熊熊地烧灼着热水.不知等哪一天水烧干后,会来个人烧屋。

那绫闻言观察他一眼,掩盖下失望,鼓起勇气问:"你跟他之间到底算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
 0   2005-07-17 06:28:4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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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7-17 06:25:2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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