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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佳人
网友【dreamer】 2005-07-18 19:14:02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15    1
风流倜傥的窦将军,名声响透满京城,

真可谓金銮殿前当红炸子鸡,

海东青隼,猎白鹿马无不一一荣禄加身,

此等出将入相、妹欢姐爱的“相公”极有品,

却是一个“祝英台”?唉!真是浪费国家资源,

不知挤出了多少父母、闺女的遗憾相思泪,

然,这一切“罪孽”的起始,

全是爹娘“崇男之心”作祟,

卿本佳人,

既难圆父母求子梦,只有抓个公爵女婿充数……
meiguo.com 发布人签名/座右铭这家伙浪费了“黄金广告位”,啥也没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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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子不友善地目光在郁云寿和窦宛之间徘徊片刻后,才丢下一口,“你少在我面前摆样、逞威风。告诉你,没多少时间了。”然后,揪着儿子的颈子,转身离去。

窦宛从郁云寿的身后站了出来,轻轻地问:“他,就是沈娘昨天跟王爷提起的人?长得还真像王爷呢!是不是王爷的亲戚?”

“他自称是先父与附近村姑一夜露水后的私生子,”郁云寿将肩一耸,依旧是那懒散的调调,“但没人能证明。”

“王爷相信吗?”窦宛狐疑地看了郁云寿一眼。

郁云寿也坦然地睨了回去,“连你都说我跟他长得像,我不信成吗?”

“所以你和沈娘才那么伤脑筋,得收拾打点他干下的一切坏勾当。”

“我总是得跟受害者表明自己的清白。”

“将他打入地牢不是更一劳永逸?”窦宛觉得这事没这么难解决。

“血浓于水这句话,你该懂吧!”郁云寿对她蹙起了眉,迈步走向自己的马儿,跨上马后,回头对窦宛说:“这件事不用子然操心,忘了它吧。”然后踢了马腹便往前奔去。

窦宛也上了自己的坐骑,紧紧跟随着郁云寿的身影。他俩在原野上驰骋了好一阵子,驱马跃过了一条急湍,矮身穿过一片松林后,才在一口月塘前勒住了马。

郁云寿两足并立地站在马背上,往月塘池里一跃,摆动着手游起泳来了,连续来回游了五圈后,他才破水而出,踩着湿漉漉的脚印走回窦宛的坐骑边,双腿一交席地而坐。

窦宛下了马,来到郁云寿的身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刚才王爷及时出手相救,在下是心怀感激的。”

郁云寿倾着滴着水的额,两眼望进窦宛那对诚恳的眸子后,戏谑地问了她一句,“你确定不会把这件事报告给你的‘心上人’知道?”

窦宛愣了一下,迟迟不答话,直到郁云寿全身往后仰躺在草地上时,她才咬着唇,一语双关地问:“王爷识破在下的身份有多久了?”

郁云寿微抬头,故作不解状地眨着长睫毛,反问窦宛:“子然指的是……”

“王爷知道我在问何事。”

郁云寿仰头看着天,努嘴想了一下才说:“你有一双很秀气漂亮的柳眉,即使在女人之中,也难得一见。我第一次在桃花沟遇见你时就注意到了,不过你进府后,那两弯柳眉却成了丑里丑气的剑眉。如果你不画蛇添足,也许还能瞒得住本王,但那两道剑眉实在是太唐突了,唐突得让我每次一盯上你的眉,就忍不住多观察几眼。一个月后,我甚至想送你一面新的铜镜,好让你照个清楚。”

窦宛一脸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眉毛,“真有王爷说得如此惨不忍睹吧?不知其他人怎么想了。”

“沈娘只跟我说你很阴,要我提防你。”

“她知道了?”

“府里的事很少能逃过她的眼的。只不过她以为你是皇上特别找来反串成男人的女间谍。”

窦宛听了久久不表意见。

“你是吗?”郁云寿身一侧,以臂撑着头,轻轻问了她一声。

窦宛回视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后,才轻摇了头,“连皇上也不知道我的身份。”

“你为什么要扮成男儿样?”

“这由不得我作主的,我从小就被爹爹当男孩儿养,一直到我十岁大时才知道自己和别的男孩不同。”

郁云寿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窦宛转着慧黠的眼珠子,说:“别的男孩可以站着浇花,但我只能偷偷蹲着淋草。”

郁云寿一听,当下爆笑出来,带调侃的逗着她,“天啊!可以想见你当时多么不能平衡了。”

窦宛看着他满眼的笑,斜瞪着他说:“不能平衡的事还在后面呢!”

“哦,还有不平衡的事啊!”

“当然,你不知道当女人是多么麻烦……”窦宛说到这里时,脸忽地转红,合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因为那是个难登大雅大堂的话题。

郁云寿也猜出她所谓的麻烦事,体贴地装了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然后替她接下了话:“后来你进宫服侍皇上,皇上便阴错阳差地派你来河东充任我的贴身侍卫?”

“大抵上就是这样子。”

郁云寿拔着地上的草,再次问了,“你是皇上特别派来侦察我的,对不对?”

窦宛无法否认,目光紧随着他拔草的动作,反问他,“这件事王爷不是早心知肚明了吗?”

“你查到了些蛛丝马迹了吗?”

窦宛耸一下肩,“有,也算没有。”

“说来我听听吧,也许本王还能给你一点客观的意见。”

“王爷打算收买我?”

“你能被收买吗?”郁云寿略扬起了头,想看清窦宛的表情。

窦宛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得到这样的答案后,他又躺了回去,“那就直接摊开来说吧,你查出了什么?”

“起初我认为王爷是个流连花丛的衣架饭囊,女人、孩子一箩筐。但最近我不太确定了。”

郁云寿不答腔,一脸兴致昂扬地等着她继续。

“王爷今年不过二十三,但最大的娃娃也有十一岁了,你不可能十一岁就能让女人怀孕吧。”

郁云寿将脑袋左摇右晃了一下,反问她,“你说呢?如果孩子不是我的,又会是谁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窦宛希望郁云寿能告诉她,但他守口如瓶,她只好继续说:“我知道王爷实际上并没有外表看来那么弱不禁风,但又搞不清你是如何练就出功夫的,因为你白天不是吃喝玩乐,便是呼呼大睡,晚上又要侍妾陪着……”窦宛话到此时,是梗着喉说话的,“我认为一个人的精力再多,也该是有限的。”

郁云寿看着窦宛忍泪不下的样子,想了好久,才问了一句,“我该信任你吗?”

窦宛淌着泪回视着他,“这问题由不得我回答的。身为皇上的臣子,我有义务照实回禀你在府里的行动,只要王爷行事坦荡,就不必顾及我与皇上。但若王爷不能确定的话,那么最好还是别让窦宛知道的好。”说完,她回了他虚弱的一笑。

郁云寿躺在原地,静静审视窦宛强挤出来的笑容,伸出一手迎向她。

窦宛望着他微张的手,考虑了片刻才将手轻轻放了上去。

郁云寿揉掌着她长了茧的指腹,轻轻拉过窦宛细长的身子,等她坐定在自己的旁边时,才不期然地冒出一句话,“你爱上本王了吗?”

没料到他会问得如此坦然,窦宛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任泪夺眶而出。

郁云寿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松开了她的手,为她抹去脸上的两柱泪,然后轻斥了一声,“喔,你不该的!如果我这个河东王打算造反作乱的话,你怎么办?你得忠于君,但心下又不忍举发有叛谋意图的我,一颗心得受两面煎熬,你怎受得了?”

窦宛咬着唇,摇了摇头说:“我也知道自己不该的!但感情……是没法强扭的事。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吧!”

“我不能,”郁云寿一手怜惜地在窦宛的脸蛋上摸索着,直言无讳地说:“因为我跟你一样,一颗心也是得受两面煎熬。”

窦宛不解的看着他。

“我曾告诉自己,那个叫窦宛的男人婆是挟着皇上的命令来监视我的行动的,在还没查清她是敌是友之前,怎么能对她动心呢?但正如你所说的,感情,是没法强扭的事。我,毕竟还是对你动了情。”

窦宛不可置信地将上身往后一挪,避开了他的手,喃喃念道:“不可能的,你是在对我大施美男吧?”

郁云寿不以为忤,反而大笑出声,“真高兴听到自己在你眼里还算是个美男子。”

窦宛见他不怒,反而得意的笑起来,忽地又说:“我少了点女人味。”

郁云寿一脸笃定,大言不惭地说:“爱上我,你女人味会慢慢增多的。”

“可是你看我的手,再丑的村妇的手都没它们粗。”窦宛伸出双掌,难过地看着自己粗糙的十指。

郁云寿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观察片刻才说:“它们不粗,只是生了茧,只要你不嫌保养过程太罗唆,要除掉,有的是办法。”

仿佛在挑自己麻烦,窦宛又惊喊地说:“我的皮肤那么黑!”

郁云寿将她手腕间的袖子上挪了一寸,瞄到她粉嫩的正常肤色后,说:“只要你别再顶着大太阳练功,皮肤很快就会白起来了。窦宛,你很好的,别再挑自己的毛病了。”

但窦宛倏地将手抽回,旋过身去,抽搐地哭了出来。“不行……我不行爱上你……我没法看着你自掘坟墓,步上绝路。我知道你有秘密的,为了粉饰太平才装模作样,只要你不把真相说出来,我便不知道,我不知道,就无法告诉皇上,或者……”窦宛灵机一动,回过身来凑近郁云寿,急促地建议道:“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是皇上的儿时玩伴,应该知道他喜欢你,惦记着你,如果你到他面前伏罪认错的话,我相信会没事的。”

怎知郁云寿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反问窦宛,“我又没做亏心事,干么要跟他伏罪认错?”

“你故意造成别人的假象,让人以为你是个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

“我这么做,又触犯了哪条法了?”

“目前你是没触法,但你这样表里不一的动作会惹来杀身之祸的!而且更糟糕的事,你还擅自开采铁矿,广招铁匠,如果你是打算拨弄皇上的疑心症的话,告诉你,你算是成功了。”

“呵!好吓人啊!”他嘴上是这么说,但脸上可没有半点惧怕之色,反而似笑非笑,“我只是在自己的领地内干正经事,给人民一个安身立业的机会,怎能说是拨弄他的疑心症呢?”

窦宛看着他不疾不徐的态度,问了:“你开矿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说过了,给人民一个安身立业的机会。”

“你怎么给?”

“这个嘛,近年来农稼丰盈,老旧的耒耜已不堪使用,我要他们制作农具。”窦宛闻言心一急,脱口而出:“你没说真话!”

“你还真矛盾,别忘了是你要我别跟你说真话的。”

窦宛被郁云寿不经心的态度给激怒了。“我要你别说真话是因为我怕你干下滔天大罪,但既然理直气壮的你这么不怕死,我不知道自己干么还要笨得替你担心。”

郁云寿看着窦宛紧蹙的眉头,这才起身将窦宛的身子挪了过来,“如果我告诉你,我的确是在制造刀剑、羽箭、铁蹄、盔甲,但用意并不是要跟皇上抗衡的话,你会信吗?”

窦宛只能睁着明眸看着他,无言以对。

郁云寿继续道:“整个事并非偷偷摸摸地在进行,皇上知道我在河套北端架设了兵工场,他清楚我汇集了多少战马及兵力,因为这些讯息都是我亲笔写信告诉他的。他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并不相信我的话,甚至三番两次派人来查我。告诉你,有心结的人不是我,是皇上他自己;当他认定我父亲曾反过他,就连旧帐也算在我头上了,恢复我的头衔与采邑只不过是掩人耳目、公召于世的一种伪善伎俩。”

窦宛劝着,“不是的,这并不是他本来的用意,他当时也不过是个孩子,他人虽在官廷之上,但心系着你的安危,他甚至为了你下了一道急召——罪轻者,子嗣中未满十三者得以免除死刑。”

“这是典型的加膝坠渊的把戏!当他喜欢一个人时,可以巧立名目替该人说罪;日后怀疑、讨厌起那个人时,又可以不念尝情的任意栽赃嫁祸!”

“你这想法是错误的,如果皇上真想定你的罪,根本就不必再派我来此。”

“但不可否认,你来此的目的就是在侦察我叛乱的事实。”

窦宛冷静地点破他的用意,“那全是因为你故意要他那么想!”

但他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我故意要他那么想?窦宛,你想得太多了,没人会笨得拿自己的命去开这种玩笑?”

窦宛愤慨地站直了身子,伸手指着他,“我眼前的你就会!你明知道他在乎你的感觉,重视你的言行,却偏要误道他,不愿让他心安地睡在龙床上!你清楚得很,只要上京一趟对皇上表达自己的清白与忠贞,他会开怀地与你共释前嫌,但你就是不肯对他低头,执意要捉弄他。”

“我没有理由要捉弄皇上啊?”

“你有,因为你把你父亲与兄弟的死全都怪到皇上的头上,这是不公平的事。你知道吗?皇上甚至亲口告诉我,如果你能真诚顺服他的话,日后若有困难,他会倾全力协助你。”

郁云寿站直了颀长的身躯,一脸冷漠地看着窦宛,不带感情地说:“你对皇上还真是忠贞不二,但我怀疑他会体谅你欺瞒他的用意。”

窦宛神色一黯,“你打算把我女扮男装的秘密泄漏出去?”

郁云寿走上前,捧住了窦宛可爱的下巴,轻轻摇头何证,“不,他看不出来你的身份是他太笨,我才懒得去通报他呢!不过既然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也该让你知道我的才算公平。”

“你不怕我照实说?”

“舍得我的命,那么你就照实跟皇上说;不舍得我的命,那么就当没听见。现在,你还想不想与我同担这秘密?”

窦宛一颗心被忠贞与爱情两种情怀拉扯着,如果她说不想,日子会好过一点,但最后还是感情战胜了理智,她选了难推的日子过,“想!”

“好!想知道的话,今天晚上千万别睡着。”
 0   2005-07-18 19:18:4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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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晚膳后,满怀期待与好奇的窦宛便紧守在郁云寿身旁,等着他跟她揭露秘密。

郁云寿会在走经回廊,趁四下无人时,回身以食指亲密地偷点一下她的鼻头,要她忍着点。

没想到,一进厢房后,他却依照惯例命人放下幕帐、抬出屏风、召来五名侍妾,没跟惊愕不已的窦宛解释一句,便把她挡在屏风外,转身爬进自己的床上大享齐人之福。

仿佛今天下午在月塘的那段剖心之谈不曾发生过似的!

窦宛靠在门边盘膝而坐,无助地问着自己,“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他一天没女人会死吗!”

“啊!天啊!王爷……”

又来了!扉风那头频频传来的呼声,让窦宛忍不住掩起了耳朵。

郁云寿要她今晚别睡着,哼,不用他提醒,她也绝对会被他那一群呼天喊地的叹骚妾吵得睡不着觉。

今天下午以前,窦宛还能勉强忍受这样的局面,但是和他操心吐情后,她便再也无法和其他女人分享他了,不过她还是捱下割心的痛苦,等着屏风后面那团热得发烧的芙蓉帐自动冷却,但一个时辰过后,那团帐不但没冷却,反而哼哼哈哈得更激烈。

说什么对她动了心!甜津津的话出口还不过一天,没心没肺的他便忘得一干二净了!窦宛被郁云寿的口是心非气得眼泪都掉了出来。

直觉自己被他要了后,恼羞成怒的窦宛不顾一切地走过屏风,想跟郁云寿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话谈清楚。她抽刀往幕帐一划,那充盈厢房整夜的嘻笑声顿时被妒火中烧的窦宛给砍断了。

窦宛拒绝跨进他与别的女人共枕的领域,所以单手提刀将幕帐撩开一截,撇开目光对着里面的人说:“王爷不是有事要告知在下吗?”

她的口气很硬,想将他引出来,但郁云寿没理她。于是她捺着性子又问了一次,郁云寿还是无动于衷。

这时,帐里传来了噗哧一笑,虽然微细但仍让窦宛给听到了,她以为郁云寿躲在里面和那些女人嘲笑自己,眉一皱便拨开帘帐,冲进去找郁云寿算帐。

岂知,帐里除了五名姿容清丽的女子外,根本没有郁云寿的影子。她冲上前将被一掀,桌面主无一人,只有一只玉做的枕头端静的躺在席上。

窦宛丢下了被,回身瞄了那些掩袖想憋住笑的女人一眼,老实不客气的问:“王爷什么时候离开的?”

五人你望我、我望你,不顾一脸怒意的窦宛,又相继颤得笑出声来。

窦宛忍无可忍,剑一直,往最靠近她的一截白喉咙指了过去,“不想找死的话,就尽快回答我的问题。”

一把大剑抵在喉上,没有不点头的道理。那名女子很快地笑话,声音却没半点抖涩,“卑妾等一进帐,王爷人就走了。”

“走去哪里?”窦宛问完,将剑收入剑鞘里。

应话的女子往窦宛脚下的席垫一比,这让她退了一步,打量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

那里正好有个一尺见方的席垫!

窦宛蹲身探了探,摸到了缝隙后用力拉开垫子,打量了被垫子遮掩住的活动木片。她抽开四条一尺长的木片后,往下一探,发现下面是一个木阶通口,于是便问了,“这通口通往哪里?”

“也许后花园,也许茅厕,平常只有王爷一人使用,咱们没人知道。”

窦宛挑起一眉,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她们一圈,忽地想到一个问题,“既然王爷人不在,你们刚才穷叫个半天是什么意思?”

一名女子突然将手绢掩上了脸,道:“唉啊!好死相,怎么问人家这个问题嘛?”

窦宛最讨厌女人跟她撒娇,因为那会让她起鸡皮疙瘩,她喉一紧,劈头就说:“少三八,老实回答我的话!”

“王爷要咱们练嗓子的嘛!他吩咐咱们,除非将军爷进来,否则不能停。哎哟,咱们正愁着将军爷为何不进来时,好险您就进来了,要不然咱们美妙的嗓子都得练哑了。来,将军爷,让卑妾们来伺候您。”她们说着站起来要走近窦宛。

窦宛见她们欺近,慌乱之间摆不出凶样,只能节节退后,“喂!我对女人没兴趣,你们别过来,谁过来,我就砍谁。”

但她们根本没把窦宛的威胁放在眼里,从四面一摇一摆地上前,这令窦宛当下转身想逃。

不巧,有一个女人先抓到了她的右脚,大叫着,“别让她逃了!赶快脱了她的衣服!”

其他女人一听,随即上前一扑,逮住了窦宛后,四人各抓着她的四肢,开始解她的衣服。

半个时辰后,被迫换上一袭绫罗绸缎的窦宛双手撑着下颚,嘟嘴盘坐在席垫上,还不时猛晃着脑袋,想把头顶上那突然多出来的两朵可爱的云髻给甩出来。

方才那五个三八女人一个个皆已端正了容颜,双手搁在腹间,优雅地跪坐在她面前。

正中的那个女人捧着一面铜镜,反求着窦宛,“姑娘照个面吧!”

窦宛将杏眼往天花板一瞪,拒绝了,“我,不,要!”

“那么请快从这个通口出去吧,王爷正在另一端等着你呢!”

一提到郁云寿,窦宛就有气,“就让他等,直到你们找到一件男装来让我换上。”

“女装更美呢,为什么要换回男装?”

“告诉你们为什么,因为穿着女装,我就不知道怎么走路。”窦宛是咬牙切齿地迸出这句话。

“你现在起身,扭扭臀自然就会走了。”

窦宛双臂环胸,懊恼地拖延着时间,“我不习惯胸前长出东西!”话毕,还厌恶地瞧了自己的胸口一眼。

五名女子闻言想笑,但不敢真的笑出声。

坐在正中的女人,清了喉咙,哄着窦宛,“那是因为你缠惯了胸,只要多适应几日,就会习惯的。”

“可是我不想习惯!”窦宛使着孩子性子。

“既然这样的话,那咱们就先退下去了。不过,现在夜深露重,请您别让王爷等太久。”她说完,将铜镜往前一搁便起身往外走了去出,其他人轻踩着莲步,鱼贯地跟在她身后。

窦宛斜貌她们的背影,一直到她们全都踏出厢房推上两扇门后,才放下环在胸间的臂,站了起来。她摇摆生姿地往前走了三步,在原地转了一小圈,让圆裙摆在她小腿间散成一个倒郁金香状,然后轻扬起袖子摆了一个飘逸的仙女姿态。

“没用的,别浪费时间了!”窦宛脚用力一跺,放弃尝试,一屁股就往席上坐了下去。她嘟着小嘴,抡拳抵着双颊,意志消沉地叨念着,“干么要人家换上女装嘛!土里土气的!”说着伸出一脚想踢开躺在眼前的铜镜,但厚重的铜镜依然是好端端地躺在原地。

窦宛上前一步,吃力地将镜子高举到头顶,想痛痛快快地砸扁它,但委屈的大眼一转后,一句低喃自她的心坎里冒了出来,“反正现下只你一人,你先照个样子,照亮了不满意,再砸也不迟。”

这么想后,窦宛捧着镜子坐回地面,但仍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脖子伸了出去。

这时,镜子里的人影儿便出现在她眼前了;那对剑眉已回复成秀气的柳眉,云鬓也被抓出几缕贴浮在丰润的颊边,小嘴更是被自己的贝齿咬得殷红。

窦宛微皱起鼻子对着自己的面容扮起鬼脸,插在她髻上的明珠簪微微晃了一下,吸引了窦宛的注意力,她忍不住好奇,将簪子拔下来瞧个仔细,然后爱不忍释地掐在手掌心里玩弄片刻,才以两指轻捻地往右边那朵云髻放了上去,欣赏着耳目一新的面貌。

坦白说,窦宛不讨厌自己的女儿扮样,但问题是,她这等姿色够得上郁云寿的标准吗?如果郁云寿嫌她哪里不好的话,她一定会很伤心的,但是她又极欲亲眼目睹郁云寿对她扮回女装的评价及看法。

“哎!人家说,女为悦己者容,当女人还真是麻烦。”

窦宛放下了铜镜,抬眼看了那个通日半晌后,才将金丝鞋套上,撩起了裙摆慢慢走到通口前面,一阶一阶地步下去。

木阶尽头是一条烛火通明的燧道,窦宛走了百来步后,土墙上便没再架设任何油灯,以至于前路幽暗不明,若不是她曾受过严格的训练,恐怕会就此却步。

窦宛在黑暗中默数着步伐,沿着土墙摸索出路,直到她快数到九百步时,前面传来了一阵细碎的声音,片刻间她便撞上了一堵人墙,那人伸出铁臂一环便抱住了窦宛,吓得她尖叫出声。

“嘘!别怕,是我!”郁云寿低沉温厚的嗓子,在黑暗中听来很宽慰人心。

窦宛轻轻地扭开了他的臂膀,对着漆黑的空气道:“你不是在出口等我吗?”

“我等了一个时辰,见你没来,想是你不来了,所以回头看看情况。”

“你这样戏弄人,我本来是不打算来的。”

“我猜到了,”一阵干笑在黑暗中回荡着,“不过你还是来了。”

窦宛想抬眼瞪他,但乌漆抹黑一片,她根本瞪不到半个影,便不再吭声。

郁云寿没听到窦宛的声音,担心的问了,“怎么不说话了?”问完,就开始找着窦宛的手,才刚牵成,就又被她溜走了。

“原来这几个月,你都是这样欺负我的!找了一群女人当幌子,然后马上就开溜。”

“你有任务得执行,我则是有相瞒于你的苦衷。”

“你也是这么对付公主的吗?”

郁云寿听到窦宛冷淡的口气,急促地问:“你在问什么啊?”

“我在问公主的事!你是否也让公主以为你很花心,然后把她逼到受不了的境界,她才跳河自杀。”

郁云寿被她这么一问,久久不吭一声,窦宛转身就想走回去,但他往前大跨一步,抓到了她的臂膀,将她拉了回去,解释:“没人逼她,是她自己跳河死的。我要你来,就是想把所有的事抖在你面前,让你去做判断。”

他摸到窦宛的手,反用五指紧扣住她的,旋身带着她继续往出口走去,一边说:“咱们得到亮处说话,要不然看不到你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当他们来到通口尽头时,郁云寿伸手探向土墙,轻触一个机关后,在他们头顶上的笨重的石块乍然往旁挪出一个缺口,月光顿时斜照了进来。

郁云寿先攀了出去,然后回头将双手伸向一脸讶然的窦宛,催促着,“快上来!”

窦宛忙将双手向上一伸,任他慢慢地拉着自己出洞。站定后,她眯着眼打量附近的景致,问:“我们不在王府里面?”

“不是,这里是王府后院的山腰间。”

窦宛打量着两条吊在桧树干上的吊环绳圈后,轻扫过一个箭靶及排成矩状的圆木桩,轻轻地问了一声,“你到这里做什么?”

“除了练功,还能做什么?”郁云寿奔到吊环下,往上轻跃,攀住第一层树干后,开始锻练臂力。

窦宛睁着大眼,慢慢走向郁云寿,好奇地问:“你多久来一次?”

“天天。”

“原来你晚上都往这里跑,然后再利用下午补眠!”

“没办法,我一练完功,精神就好得不得了,一直到过午后才会觉得困。有时甚至会持续两天睡不着,这时沈娘就会使出她的催眠术,把我弄睡。”

这解释了窦宛第一天碰到郁云寿的怪事以及他没日没夜的原因了。

郁云寿轻跃下地后,走到一株有着大窟窿的树前,从空树干里取出一具大弓及装了二十来支钝头羽箭的箭袋,再将一只玉环套上大拇指,旋身面对二十尺外的靶子摆开架式,窦宛见他慢慢拉开弓弦,轻手一放,钝头羽箭便咻飞出,在瞬间正中鹄的。

郁云寿没有跟窦宛炫耀,依然专心地练习射箭,一段时间后,箭袋已空,那二十三只箭全部都被射进鹄的之中,没有一支例外。

郁云寿这才放下弓,挥去额上的汗,转身要和窦宛说话,但她已不见踪影,寻了四下,注意到梧桐树下多了一双金丝鞋后,才仰头找到了她。

他半调侃半疼惜地惊叹,“啊!瞧我打到了什么,是夜莺,还是画眉鸟?待我上去瞧瞧,自然分晓。”

她坐在第一截枝干上,睁着大眼看着郁云寿将弓放回树洞里藏好,才说:“你射箭的技术已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还早呢!站着射算尚可,骑在马上射可就落人一大截了。”郁云寿走近窦宛凄身的那棵树,长手长脚地往上攀到枝干处。

“你不是不善于爬树吗?”

“不善爬树并不等于不会爬树。”郁云寿谨慎地坐在树干上,慢慢挪近窦宛。

在月光下,梳了两个云髻的窦宛,像只小白兔一般皎洁可爱,令人禁不住想捧在手心上呵护。窦宛等着他开口,但他一迳盯着自己不语,最后她憋不住气,才以挑衅的口吻问道:“怎么?见到我的真面目后,失望了吗?”

“失望?怎么可能!没有人能对我眼前的女子失望的。你,代表意外的丰收。”

窦宛轻轻挑起一眉,要他解释。

郁云寿一脸疼惜地看着她,轻咳了一下,才煞有介事地吟了起来,“此女子,有眼如秋水,有眉如柳叶,粉颊桃腮、樱唇皓齿,宛如天帝遣下的红尘谪仙,只留给明眼人来成双。”

听他这么一说,窦宛是甜在心头,喜在眉梢,当下噗哧笑出来了,也学了他一段。“此男子,有眼如铜铃,有眉如刀,青皮猴腮、油嘴利牙,恰如阎王踹上地的笑面夜叉,只能拐得傻妹妹回家。”

郁云寿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把将窦宛搂进了怀,“这回我可没说你傻,是你自己承认的啊!”

窦宛红着脸不发一语,迟疑片刻,才撇过脸颊躲进他温暖的胳肢窝里,嘟哝地问了,“你到底拐过几个傻妹妹?”

“就眼前的这个了。”

“那公主呢?”

窦宛感觉到身边的郁云寿僵了一下,片刻才又放松了下来。

“她不是我的傻妹妹,从来就不是。事实上……她是我三哥的傻妹妹,最傻的一个。”他语音低沉的说道。

窦宛意想不到郁云寿会这么说,仰视下颚僵挺的他,小声地问:“这怎么说?”

“公主和我之间的关系始终是相敬如宾;我因为圣谕难违只好娶了她,她则是为了见意中人的面,才愿意嫁来河东。”

“公主心上另有意中人?”窦宛到现在是真的吃了一惊。

他点了点头,深邃的眼眸从她不可思议的脸上撤离,改望向静沉沉的幽林,这教窦宛无法猜出他的情绪,只能听见他以一种平和的口气,淡淡地道出事实真相。

“她嫁过来不到六个月便怀孕了。她没有蒙骗我的意思,坦白地跟我说孩子不是我的,如果我不想认她肚里的孩子,她愿意回京跟皇上解释。”

“你承认了吗?”

郁云寿点了头,回头对窦宛绽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我认了,但公主最后还是带着未出世的孩子跳河了。”

窦宛倒抽了一口气,郁云寿见她粉红的脸颊转苍白,为了安抚她,便将她搂得更紧。

窦宛想着那无辜的小生命,泪就滑了出来,“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要认孩子啊!她为什么那么看不开?”

郁云寿捧着窦宛的脸,替她拨开了泪,低头对着她冒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当一个人心已死的时候,很难再教她意转心回。”

“我不明白,你答应认了那孩子啊!”皇上甚至还差点误会了他,可是这件事窦宛知道她无论如何是不能当面对他说出口的,她只能为公主悲哀,为孩子叹息,“她为什么……那么傻!”

“因为她的心被一个无情的人伤透了。”

“知道是谁吗?”

“当然知道,那个无情的人,就是我三哥。”

“你三哥?”窦宛呐呐的重复着,“你三哥,但你三哥应该……”

郁云寿接下窦宛未完的话,“他没死,他跟我一样,逃过了一劫。只不过他是在皇上开出的死亡名单上,所以无法以真实身份面对众人。”

“那么当午时咱们在桃花沟边遇到的那个人……”

“就是我三哥,也是公主的心上人,但那场际遇改变了我们纯真的记忆。公主在他的眼里,只是皇上的妹妹,现任河东王的正妻,而非昔日那个青梅竹马的玩伴。但公主不知道,她以为他对她还是心系旧情,也就委身于他了。直到她发现我三哥接近她的目的是为了要让他的儿子当下任何东王时,她才从往日的梦里醒来,但光是醒来不够,因为她还是深信他爱她,最后是她发现他还有别的女人时,她的梦才彻彻底底地被打碎了。”

“所以公主才这么走上绝路?”

“没错,一方面是为了惩罚他的负心,另一方面也冀盼他能永远记得她。但是……她似乎算错了。”郁云寿苦笑了一下,“我三哥不但没因此改邪归正,反而更变本加厉,他继续假藉我的名义去拐骗无辜的姑娘,哄哄骗骗,厌了就甩,每每都是沈娘去把怀了孕的姑娘接回府里待产,才算给了人家一个交代。”

“所以王府里的侍妾跟你之间……”窦宛眼巴巴地望着他,伸出左右食指互勾了一下,以替代接下来的话。

郁云寿猜准了她在想什么,竖起一指,从上往下切断窦宛所打的指勾,坦荡磊落地表示,“跟我没牵扯。她们不是被我三哥遗弃,就是被亲人赶出家门,沈娘和我给她们一片屋顶过日子,她们也以忠贞回报王府。”

“那么那十一个娃娃……”窦宛竖起食指问。

他盯着一脸迷惘的窦宛,像是怕给人听见,倾下头来将温热的唇凑近她的耳朵,低哑着嗓子说:“皆非我的种。”

仅以一语,便轻描淡写地解了窦宛的心中结。那些孩子都不是他的!窦宛心里在唱着,嘴角边终于挂了一沫浅浅的笑。

郁云寿看着她那两朵若隐若现的梨窝,心满意足地摘了一片梧桐叶放在窦宛的手心上,轻说一句,“你的。”

然后又摘了另一片更大的叶子轻叠在第一片叶上,说:“我的。”

窦宛低头看了手上的心形叶片一眼,不解地转头看着郁云寿,迟疑地问:“这是……”

郁云寿笑而不答,伸出一双温暖的手,慢慢将叶子及窦宛的手罩起来,来回揉搓着梧桐叶,直到两人的手被温热的叶汁沾湿后,才停下动作打开掌心一探究竟,只见原本干燥的两片叶已紧紧地黏合在一起。

窦宛抬头望进郁云寿款款情深的眼眸后,羞怯地笑了起来。

这一晚,他们肩倚肩、心连心地坐在梧桐树上共享这难得的宁静,一直到天明月残时,郁云寿将熟睡的窦宛摇醒,先行下树,等到窦宛快到达地面时,一把将她横抱而起,踏着原路回王府。

进入到自己的厢房后,郁云寿体贴地将窦宛横放在自己的席上,为她盖好被后,才轻声嗫足地步出幕帐,往门外走去。
 0   2005-07-18 19:19:1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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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当窦宛了解真实的郁云寿并不是一个成天泡在温柔乡里的酒囊饭袋,而是可以仰望终生的谦谦君子时,心中的喜悦自然是多得不可言喻。

打从那夜梧桐树上交心后,每当夜闯人静,郁云寿会把自己暖暖的卧铺让给窦宛用,再溜出府去练功;隔日清晨回府,便静坐一隅端祥着窦宛的睡容,等待她张眼的那一刹那,好替她画眉;用过早饭后,再换上轻便的服装带着睡得饱饱的窦宛到他的领地去巡视;午后,则是独自关在卧房里大睡回笼觉。

如今,两人之间的相处之道就变得相当微妙。人前,她是跟班兼侍卫,得事事听他做;人后,他是情郎,就得处处依着她行。

这样规律优闲的步调维持了将近三个月,窦宛便又得开始面对现实的摧残了。

那份每三个月得交出一次的报告书,她到底该怎么写才能文差了事?

窦宛跑到郁云寿的书阁征求他的意见,希望在这件事上他能先改变态度、放低姿态,这样她才好在给皇上的公帖里替他美言几句,过些时日再拉他上朝,当着皇上的面为他脱嫌。

可是郁云寿非但不领情,还以严犀的语气警告她,“你要就把事实抖给他听,若你擅改我对他的看法,届时恐后会沾得满身腥。”

“你明知道这事没法三言两语就撇清的,却要我现在说出去!”

他一点忙也不帮,反而雪上加霜地建议,“那就一字也别提。”

窦宛为他孩子气的举措懊恼,但仍旧捺着性子劝着他,“我不能一个字都不提!这事若一耽搁,皇上会起疑的。”

郁云寿一副不在乎,“要不然你回去跟他说你查不到任何事,叫他再派别人来。”

窦宛闻言怒不可遏,上前一步,仰头冲着他的鼻子问:“你要我现在就离开河东?”

他面无表情,冷淡地扫了窦宛一眼,才解释用意,“这样子办总比让你背上徇私、罔上的罪名好。”

窦宛当下气得迸出一滴泪来,“我为你急得五内如焚,你却摆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来挖苦我。”

他下颚一紧,音沉如铁地说:“我无心挖苦你。但这事是你和皇上之间的事,本来就没我插手的余地。”

“求你讲点道理,别意气用事。”窦宛苦口婆心地求着。

“我讲理得很,不讲理的人是你正牌的顶头上司。”郁云寿说完,不睬她的眼泪,板起一张阴晦严峻的脸就迳自往门外走去。

窦宛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心痛得不知该如何独立面对这件事。

郁云寿一向心疼窦宛,此刻却对她的泪无动于衷,因为只要两人的话题一牵扯上拓跋浚就铁定谈不拢。

昔日的窦宛把效忠皇上当成是今生的矢志,但爱上郁云寿却让她变得犹豫不决,没法执行任务;一个是她敬重的人,另一个是她爱慕的人,这两人曾经是朋友,如今却成仇人,夹在中间的窦宛觉得分外无助。在他人面前,她可以强扮成坚忍不拔的男儿,但在郁云寿面前,她却丧失了伪装能力,只能当个小女人,倚在他的臂弯里寻求呵护;她已恋上当个幸福的女人,没法再回去过那种强出头的日子。如今郁云寿却生疏得难以接近,连道理都不肯请了。

窦宛边哭边拟画皇上与郁云寿正眼对峙的情景,想像那种龙虎争斗的恐怖局面,压抑在她心里数日之久的忧虑一下涌了出来,教她再也承受不住,只能揪起绢纸掩住面,跌跪在席上,心碎落泪。

那场争执过后,忽忽不乐地窦宛就没再和郁云寿说上一句心话。

不过,在众人面前,她会冒出一、两句简短、适当的应酬语,诸如:遵命,王爷!好的,王爷!在下马上办,王爷!除此之外,能省口水,便省口水,而那一对总是爱盯着他打转的灵活杏眸则是看天、瞄地、瞥左、望右,就是故意不转到郁云寿身上来瞅他一眼。

起初,郁云寿不以为忤,认定窦宛在跟他闹性子,一天半日过后,就会回复到生气蓬勃的模样。

可是,他错了!这种情况足足维持了三天,教平素沉稳的他不得不蹙起眉头了。

第四夜,牵挂着窦宛的郁云寿,提前练完功回到自己的睡帐,再次见到一夜完整的卧铺时,不假思索便走到屏风后,主动将窦宛抱回温暖的卧铺。他正要为窦宛拉上被子时,目光便锁定在她泪痕犹新的颊上。

原来好强的她都是这样含泪睡着的!这个发现,让他兴起了后悔之意,早知道他和拓跋浚之间棘手的恩怨会将窦宛伤得如此深,当初就不该将她扯进来才是,但事情既然已发生,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多疼惜她。当然,要他对拓跋浚低头是不可能的,不过,应该还是有办法能再次让她快乐起来才是。

 0   2005-07-18 19:19:3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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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十二月,天干冱寒,河套地区被银霜笼罩。宽广无垠、源远流长的黄河也结起一层厚厚的冰,南北两岸顿时被封冰连结了起来。

郁云寿骑在马上,抬眼掠过静滞的河面,凝视着窦宛的海东青在空中追逐一只惊狂的麻雀,他将大拇指与食指置于唇间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后,敏捷的隼儿闻讯放缓了飞行速度,撇下猎物,在空中盘旋一圈,便朝郁云寿所在的位置飙飞而来,流畅地停落在他系了皮套的手臂上。

郁云寿逗弄着隼儿的脖子,顺了它的羽毛后,反身策马来到一株光秃秃的树前,牵起低头吃着雪地草的猎白鹿马,踏雪而归。

当郁云寿在王府广场上将集儿交给仆僮时,沈娘已等在那边候着他了。

她打量郁云寿略微低陷的双颊及失去笑意的眼眸良久,才出声道:“有人打京城里来了。”

郁云寿闻言心悸片刻,眸光略闪,才迟疑地问:“是沈娘认识的人吗?”

沈娘想避开眼,以免见到他失望的表情,但训练有素的她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人,“不是,我未曾见过。”

“喔!”郁云寿略垂下眼脸以遮掩自己的心情,“知道那个人来此的目的吗?如果他又另搞花招派人来侦察我的话,直接轰他出府。”

“不是他派来的。事实上,来者有两人,是一对自称永定公爵的夫妇。”

“永定公爵?”郁云寿戚起了眉,思索片刻,思揣着那份年年更迁的官品簿。因为他从十三岁受封以来就没上过朝,也不跟同僚来往,所以连翻都懒得翻,此刻对这位永定公爵的来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你要不要见?若是不要的话,我替你打点。”

“不!我这就去见他们。你把他们安置在哪里?”

“老地方。你要不要先换件衣服?”沈娘提醒他身上那套与他身份不搭轧的服装。

“不需要。”郁云寿说完即快步往明堂走去。

当他进入明堂时,席上已端坐了两人,正如沈娘所说,一男一女;男的身着藏青色的皮袄衣,其面貌俊挺有威仪,身材魁硕,一看就知道是天生的武将,至于他旁边的那个女人,则是眉目清扬,有着脱颖的气质。

郁云寿细细打量起眼前的这名女子,总觉得她似曾相识,直到那女人不安地挪动了身子,往她丈夫那儿看去时,郁云寿才惊觉自己失态。

他收回眼,上前跨上一步,不等对方行礼,便先作揖表示,“河东王郁云寿,让二位久等,失敬失敬!”

那男人也拱手回揖道:“失礼的是我们,不曾事先通报就仓猝来此,在下拓跋仡邪偕同夫人实惠拜见王爷。”

实惠!想来是窦宛的姊姊了。郁云寿恍然大悟,轻瞟了一眼那张与窦宛相仿的瓜子脸后,在主人席上坐定,脂膊一弓,优闲地抵在几上,问了,“不知永定公爵贤伉俪为何事而来?”

“是为了探望夫人的弟弟而来。”

郁云寿一脸笑意,装着不解的模样望了拓跋夫人一眼后,谨慎地问:“公爵夫人的弟弟是……”

“窦宛。”

郁云寿对在座的两位懒洋洋地一笑后,以淡漠的语调说:“令贤弟早在三个月之前就离开王府,回京去了。”

对方听他这么一说,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她转向自己的丈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郁云寿转着指环,掩藏住心焦,沉着地问:“是令贤弟发生什么事了吗?”

窦惠双手紧掐在腹前,强颜回道:“我们这番来此全是想看看她是否安好。王爷您却说她已回京三个月之久,但是……她并没回京啊!”

郁云寿闻言一愣,原本弯腰驼背的身子顿时挺得笔直,一双没睡饱的眼珠子陡然大瞠,雄赳赳的口气更是有别于刚进门时的散漫,“你说她没回京是什么意思?”

窦惠没有被眼前这位王爷幡然一变的举措吓到,她贬了眨眼也直来直往地说:“意思就是她人并不在京城里。”

郁云寿整张脸是阴沉得可以吓人了,“而她也不在此王府里。”

“我们就是在担这个心!”实惠说完与丈夫交换了一眼。

眼尖的郁云寿注意到他们之间奇妙的动作后,问:“你们担心什么?是否也能说出来让本王听听?”

窦惠又看了丈夫一眼,见他点头后,才回头对郁云寿道:“七天前,我在梦中见到窦宛在一座寺庙前面徘徊。”

郁云寿担心着窦宛,所以只挪了三分心思出来听人说话,“你说你在寺庙前面见到她在梦中徘徊?”

窦惠捺着性子,对着心不在焉的郁云寿解释了一遍,“不是!我是说我梦到她在寺庙前面徘徊。”

郁云寿听了后,缓了一口气,“喔!只是梦到而已。”

窦惠见这个举止乖僻的王爷说话与听说皆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便就此暂时打住了话题。

倒是在一旁默观良久的拓跋仡邪从中切人,“王爷,说出来不怕您见笑,但是我必须让你知道,内人的梦向来都会应验事实。”

郁云寿闻言,警觉地看了这一对贤伉俪,然后才正经八百地问了,“公爵夫人还梦到了什么?”

“梦见她拖着一头长发走到两株树之间,手里拿着一片搅成汁的叶子往树干上涂去。”

郁云寿大手倏地抓住了几角,追着问:“然后呢?”

“就没了。”

他又愣住了,“这么短的梦!”

窦惠看着郁云寿掩藏不住的焦虑,跟他解释,“梦的长短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关键处。事实上,我还梦见过别的。”

“什么样的梦?”

窦惠蹙了一下眉,才说:“我梦见她抓着一张丝绢,跪在一个堆满书简的房间里哭。”

郁云寿眉一挑,问:“然后呢?”

“当她恸哭时,房门外站了一个男人,他几番抬手想推门进去,但终究没有行动。”

郁云寿抬眼与窦惠正眼相对了几秒后,语带挑衅地问:“你看清那人的面貌了吗?”

窦惠聪慧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直视他,以略带谴责地语气道:“当时看不太清楚,不过现在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了。”

郁云寿脸颊犹带着笑,但眼神却是冷冰冰的。他那双眼珠在拓跋仡邪与窦惠之间流转片刻后,才侧身以挑弄的语气问着拓跋仡邪道:“永定公爵是不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夫人?不知这样是好,还是坏?”

拓跋仡邪不以为忤,那张冷隽的面孔出人意表地扯唇一笑,慢答道:“当然是好,省得我费唇舌解释行踪。”

郁云寿当真开了眼界了!这对贤伉俪当真鹣鲽情深,深得令人有点感冒了!

他站了起来,手背在后,建议,“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套用方才公爵简明扼要的一番话,既然你已知道我跟窦宛之间的情况,那就不需我再赘言说明前因后果。当我听到窦宛人不在京城的消息时,是讶异万分,因为我以为她会回到皇上身边报告在她在我府里所观察到的情况。”

“皇上定期会收到窦宛的信,所以从未想过她人不在你府里。”拓跋仡邪解释道。

“那她人到底在哪里?”郁云寿急得已失去了平日的修养。

“这就是我们来请教王爷的原因。您最后一次知道窦宛的下落时是在何处?”

“在洛阳。”

“洛阳!洛阳的哪里?”

“我们下榻的高阳客栈。”

窦宛听到这里时,眼神一黯,温和的眼眸也变得不友善起来了。

郁云寿心知她在想什么,她在想着自家妹子和他这个登徒子之间的多露之嫌。

但光是想到眼前的女人有那种邪门的本事能隔地观事,郁云寿便不愿跟她解释自己和窦宛之间清白的关系,所以照旧摆出了无赖的姿态,“怎么?有任何概念吗?”

窦惠迟疑了片刻,才说:“平城里没几座寺,若有,也都毁于十来年前的禁佛令,如果洛阳是王爷最后见到她的地方,那么她人应该是在洛阳城的寺庙里。”

“公爵夫人想出是哪间寺庙了吗?”

窦惠头一摇,“洛阳城里城外大大小小的寺全部数来有上百座,要想不是那么容易的。”

郁云寿知道窦宛看他不顺眼,语带刁难地问:“夫人既然梦到了寺,就应该有印象才是?你当时怎么不连寺名也一起梦进去?”

窦惠微拧眉,紧着喉说:“经王爷这么一点,我是感同身受;若当初那个躲在门后偷听窦宛哭的人能事先写个‘王二’两字帖在额上让我看得透彻的话,我与夫婿早来王府了,也不会挑这么一个大寒天来烦您。”拐弯抹角就把郁云寿给修理了一顿。

两人彼此对坐在那儿大眼觑小眼,可惜,瞪了半天仍是不对眼;一个心里奇怪着,明明是同个模子印出来的,怎么将她横看竖看,就是没另一个可爱;另一个心里感叹着,也难怪眼前这个登徒子了,他跟皇上带上了边嘛!还能有什么指望?”

最后,是“隔岸观火”的拓跋仡邪环臂开口了,他先是清了清喉咙,才说:“咱们是不是能言归正传了呢?我想整个梦的关键处应该是窦宛拿着叶汁涂树干才是。”拓跋仡邪随便说说地起了头,想将那两封“火眼金星”分开,但他白认不擅长辞令,心里不敢保证能改善现况。

不过很幸运他,他们一听到他的话,那两对针锋相对的眼睛马上转向拓跋仡邪,同声问:“你说什么?”

拓跋仡邪略挪了一下身子,才说:“在下出身草莽,书读的不多……”

郁云寿心一急,没多想就打断他的话,“是白丁也无所谓,只要你重复刚才那句就行。”

但疼爱丈夫的窦惠听了郁云寿那番话,马上为丈夫抱不平了,她瞪了郁云寿一眼,回头满眼慈爱地对丈夫说。“咱们有一句古言这么说:古来真龙驹,是未必置天闲;郎君切莫因为少读书而自卑,您就算一本书都不读,总也比那些满腹经纶的公子爷强。”她顿时停下话,以眼角睨了郁云寿一眼后,才又说:“郎君刚才说的那一句,我与王爷没听清楚,不知您是否可以重复一遍?”

拓跋仡邪莫可奈何地看着娇妻,不明白平日谦和有挫的她为何会那么讨厌河东王,不过怕他们又起冲突,也就马上说了,“我猜那个梦的关键处应该是窦宛拿着叶汁涂树干才是。”

窦惠听了,一双杏眼是乐得眯了起来,还不停称赞着,“郎君真是心思敏捷啊!”

在一旁的郁云寿看到此景,忍不住想拿出痰孟大呕一顿,他感谢老天,窦宛不会跟她老姊同种个性,否则这种凡事“尊夫为天”的把戏会把他憋闷的!

郁云寿想到这儿,正巧窦惠也把目光调回他身上,他忙报以虚伪的笑。

窦惠没跟着他笑,只问:“王爷猜出是什么了吗?”

“以叶汁涂双木,‘涂林’二字,果名是也。”

拓跋仡邪眼带疑惑地看着郁云寿,不耻下问:“请教王爷涂林是何种水果?在下至今还没见过。”

郁云寿以为拓跋仡邪在跟他装傻,回头看了窦惠一眼。

窦惠不疾不徐地对郁云寿解释,“夫婿原是外地人,所以不谙石榴的别称。”

拓跋仡邪在旁一听娇妻这么解释后,马上会意了,“啊!原来涂林就是石榴!石榴就是涂林。”

窦惠笑着对丈夫点了头,然后回头对郁云寿说:“我已知道窦宛的藏身之地了。”

“哦,是吗?”郁云寿听她这么一说,脸上浮现了希望,“在哪里?”

“洛阳的白马寺。”

“她怎么会独挑那里去呢?”郁云寿是匪夷所思了。

“因缘吧!家父家母为了让外人情服窦宛是男儿身,所以对外宣称她是家母上白马寺以一粒石榴子求来的,而她自己也对这事深信不疑。”窦惠话到一半,眼眶红了起来,“现在,她往那儿去白是有她的道理。”

当他们一行三人快马加鞭他赶到洛阳城西门外的白马寺时,已是傍晚了。

由于窦惠的母亲曾悉心供养寺里的佛像,窦宪也和白马寺的住持有交情,他们得以被延请入寺。起初,住持不愿透露窦宛的去处,最后在窦惠的苦苦哀求下,才告诉他们一句话。

“令弟的确是在本寺诵经参禅了三个月,但他已于六天前离开,老纳实不知他的去处。不过,他临走前曾跟老纳提及此行的目的及是在化解心冰,希望旋主能领会。”掌一合,阿弥陀佛一称,便称他们下了逐客令。

“怎么办?”窦惠双辱轻颤,回头趴在丈夫的怀里哭了起来。

拓跋仡邪抚着妻的背,说:“现在也晚了,你身子才刚恢复,实在不宜这么奔波,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娘家住上一宿。”说完,看了郁云寿一眼,征求他的意思。

郁云寿想了一下,拒绝了拓跋仡邪的好意,“不,这个时候若去叨扰的话,恐怕会引起怀疑,我想我还是到高阳客栈过一夜好了,咱们明晨碰头再商量。”这时他客客气气地转向窦惠,口气放软地致歉,“今日因为忧心窦宛的安危,言行间对公爵夫人的无礼放纵,还请夫人多海涵。”

窦惠这时也不好意思地回身对他略敬了礼,“请王爷别放在心上。”

郁云寿笑着引辔上马,微踢马腹便走进黑夜之中,远离那对贤伉俪。

在寒风中,他任马儿放缓脚步,低头思索着窦宛的下落,有那么一刻他认为窦宛是回河东去了,但随后想起她已离开白马寺六天,又觉得不太可能。想着窦宛,与她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就一下子涌入脑海。

劫后余生的郁云寿自知自己的个性内敛多变,防人心也强,所以总是闭门谢客,不愿以真性情和同阶级的人交游,但窦宛攻破了他的这道心防,他明知她是挟着目的而来,但他就是没有办法抗拒她,不论她嗔、怒、笑、啼,那相映成趣的娇俏表情在他的眼里皆成了赏心悦目的画面。

他现在有点侮不当初,没依着她的意思做了!如果他不是那么死守原则,窦宛和他便可长相厮守了。

郁云寿一路上被这些心事所缠绕,等到他拦人间路时才发现他走过了头,于是他仅辔让马儿回头。

当他快接近客栈时,发现一个气昂昂的男人横骑在客栈大门外的石板路上。马背上的人竟是拓跋仡邪!

郁云寿加鞭驱马上前,正要下马时,拓跋仡邪的一番话阻止了他,“皇上遣人提拿我岳父,我想恐怕是为了窦宛。我想你应该在意这档事,便赶在回京前,通知你一声。如何?愿上京城一趟吗?”拓跋仡邪等着他的答案。

郁云寿点了头,“但是上京前,我得先赶回河东一趟。”接着又停顿了片刻,询问拓跋仡邪,“我不请朝廷的这条路,还请公爵能指引迷津。”

拓跋仡邪闻言会意,当下就给了他指引,“双眼直视前方,别频频往后看就行了。”
 0   2005-07-18 19:20:0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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