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早上起来,张玉林先往水缸里挑了两担水,然后扛着锄头来到门口畈上,巡了巡昨晚上着手洇水的菜园。经过一晚上的灌溉,地里的水位走得差不多,漫过了沟渠之间,却又还没淹过菜苗,土壤吃水已经很透,散发着清新的土腥气。
他往手心吐口唾沫,三两下锄好几块草皮,将引水的缺口填好,又顺带着垒了垒各块菜畦的边缘。这个时候,远处的天色还是黛蓝黛蓝的,蓝色深处,却又有一丝隐约的金色,可以预见,今天是个好天气。
割好两把还带着露水的韭菜,张玉林开始往家走,顺带在村口国栋家借了打气筒。走到家门口,就看见张涛和张海一左一右坐在麻石门槛两边打哈欠,张玉林从肩头放下锄头,一边招呼张海给他找鞋来换下脚上的高筒雨靴,一边跟张涛说,你两兄弟起这么早干嘛,再回去睡会吧。
两个小孩没人言语,只顾埋着头抠手指。昨晚上,张玉林已和两小孩交了底,自行车后胎会漏气,明天去县城玩国庆节就不带他俩去了。看这情况,两小孩有意见。
但有意见也没办法,村里到县城整整三十里,破自行车别说要驮三个人,两个都够呛。往年他都是带侄子张涛去,这孩子估计是跟出惯性来了,而近一两年,自己的孩子张海也长大了,今年也叫着要去,有心两个都带上吧,偏偏车子还闹别扭。
换好一件大半新的蓝卡叽上衣,张玉林把自行车从屋里推到外面的晒谷场上,招呼两个孩子过来打气,往常他俩会抢着过来比力气,不把车胎打鼓不罢手,今天却一个也没动。张玉林只好自己动手,一边打气一边叹气,哎呀,你们来看,漏得越来越响了,咝咝叫,听到了啵?三个人去不了嘛。两个孩子依然没有接腔,也没人动弹。
涛子,你要买什么书吗?临走时,张玉林特别问了侄子一句,我给你买回来。
张涛把头别过一边,仍然没言语。他委屈得想哭,却又觉得没有理由,毕竟,自己已经十三岁了。张海今年刚好十岁,他就管不了那么多,看着父亲骑着车子的身影一出村口,他就哇哇地哭出了声。当然,他也哭不出个所以然,呜哩哇啦的,全是象声词。
二
开始的时候,张涛和堂弟显然是缺乏估计的,两人只是想去县城,去玩国庆节,他俩的想法是,跑着去追张玉林,以示两人玩国庆节的勇气和决心。一辆自行车要驮三个人,还是三十里的路程,其间坡坡坎坎也很多,是有点累,但累就累点,他俩追上张玉林,张玉林是没有道理再把两人赶回来的。
张涛去找父亲要钱,爸爸,我要去玩国庆节。
父亲说,你跟谁去啊?你叔叔不是已经走了吗?
张涛说,我去追。
父亲说,恐怕追不到的。
张涛说,我跑着追。
父亲给了张涛五元钱,他说,到大队还追不到,就回来啊。
从村里到大队,是三里,这段路是整个三十里中最差的路段。张涛上学时曾有过经验,他走路,村里的国顺骑自行车,两人一起出村子,出村后张涛抄近路,与国顺差不多同时走到公路上,然后国顺超过他。在一个长上坡的中段,他又追过了国顺。上完长坡之后一段稍微平坦的路,国顺再次赶过了他。这样,差不多就走了一里路了。也就是说,走和骑车,在前一里路的速度是差不多的。那时张涛是走,现在他是追大叔,他就不只是走了,他会跑得飞起来,他相信自己跑起来会很快,比自行车要快。当然,人和铁家伙赛跑,关键就是要保存体力,所以他对追在身后却还哼哼唧唧的堂弟凶了一句,还哭?等下累不死你,再哭你就别去了。
张海果然乖乖地收了声,再干干地抽噎了几下,渐渐地就一门心思花在喘气上了。冲药水桥的长坡时,张涛忽然意识到身边完全没有了动静,撇头一看,堂弟竟没跟来。他吓了一跳,跑回几步到转弯处,张海竟在后面好几十米远的坡下坐着。怎么回事?张涛气得大嚷起来,快跟上啊。他看见张海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挥着手向前面示意,像个打伤了的残兵,显然,他是要张涛先跑上坡顶去。
跑到坡顶,再下一个长长的坡,就要到大队了。在坡顶能看到很远很远去,只要能看到张玉林的背影,就好办了。即便他们的腿已经酸得不行,嗓子应该还行的。
张涛咬着牙先一个人冲上了坡,又等了一会,张海才哭丧着脸跟了上来,原来他刚才摔了一跤,脚背被碎石子擦破了。张涛帮他吹了吹,又吐口唾液在伤处揉了几下,他问堂弟,摔了跤你怎么不作声?张海说,我怕你让我回去。
现在最保守的估计,张玉林和他的破车也已经晃到了大队,这无疑已宣判了追赶的失败。但是,他会不会在大队某个朋友家里逗留呢?比如约个伴一起去玩国庆节,或者给车胎加加气,对了,车后胎不是会漏气吗,就是加气,而一加气,肯定就会停下来逗留。
那么,继续追还是有希望的,说不定,因为张玉林的逗留,两人还会跑到他前面去呢。
三
快到乡政府时,邻村的陈贤辉骑车带着老婆从后面赶了上来,借问了一句,你两兄弟这是去做啥?张涛说,去县里。你看见我叔叔吗?陈贤辉说,你叔叔在后面吗?没看见。张涛说,我叔叔先走了,我这是去追他。你如果追到,就告诉我叔叔,叫他等我们,好吗?陈贤辉点了点头,说,没用的。我骑车他也骑车,我还带个人,哪里追得上?我看你们也别追了,两条腿怎么快得过两个轮子?还有二十里路呢,小海走得了吗?
张海没理他,噼里啪啦地率先跑了起来。
在乡供销社旁边的一个早点摊子上,张涛买了四个包子。平时学校下早读的时候,他和班上的同学跑出来玩,偶尔也会在这买上一个当零食吃吃。张海就没这个待遇,他还在家上小学,家里要吃到包子只有等到每年的端午节,所以张涛作出无所谓的样子,只吃了一个半,另外半个也匀给张海了。
包子下了肚,两个小孩又抖擞精神,撒丫跑了一阵,只是,现在的路变得越来越好,乡政府到县城是一条柏油路直通,陈贤辉也已走得没影了。他说得没错,在这样的路面上,两腿再怎么生风也不可能跟自行车较劲,他能追到并捎上口信吗?管他呢,或许追到了也不会说吧,刚才还叫咱俩回去呢。那么,还追吗?两兄弟只是简单地碰个头就有了结论,当然!都跑了十里,大不了再走二十路。
遐想了一下,张涛禁不住笑了,等下追到你爸爸,不晓得他要怎么骂我们呢。张海恨恨地说,鬼叫他不带我们来啊。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金灿灿地照耀着大地,因为还吹着微风,两兄弟虽然跑得全身发热,倒不感觉燥,张涛在路边买了两根冰棒,两人边走边吮。现在心态放松下来,就不那么急猴猴地赶路了。两人甚至说起了昨晚电视里的楚留香,香帅的扇子真好啊,既可扇凉风,又可当兵器,开拢自如,刀枪不入。还有他的轻功,在树叶子上唰唰唰地飞过去。要是我们也会就好了,一下子就飞到县城去。
有自行车从他们身后骑了上来,骑车的是个面善的中年大伯,两兄弟发一声响,撒腿跟着车子跑了起来,张海的跑姿是蹦跳式的,边跑还边喊,驾,驾,驾……中年大伯听到动静,转过头来严厉地问,你两个伢崽做什么啊?两人也不回应,脚步却知趣地放慢了下来。后来又骑上来一个小伙子,看见两人跟在后面,并不喝斥,只是更加卖力地踩车,三两下就把他俩拉下一大段,然后又放慢速度,回头嘻嘻笑着瞅两人,等两人鼓足力气追上前来,眼看追到,他又猛蹬几下,再次将距离拉远。如此几次,张海还要追,被张涛拦阻了,他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穷寇莫追,别上他的当。张海也操着相同的口音附和,哈,敌人夹着尾巴逃跑了。
除了这种自怡自乐的游戏,张海还有一个兴趣,就是数路过的桥,他要统计从村里到县城一共要经过多少座桥。看见一座,两人就停下来歇一会,伏在栏杆上喂喂地喊,朝下面的流水吐痰。宽点的,两人还就地捡些瓦片,玩打水漂,比比谁“吃粥”吃得多。
过了六座桥,路面又从柏油路变成了水泥路,然后就沿路看到了彩旗,再然后,就可以听到高音喇叭和鼎沸的人声了。
四
国庆节真热闹啊,张海拉着张涛的衣襟,依然走得跌跌撞撞,高楼、彩旗、商场、路边摊、打汽枪的、卖玩具的……,他的眼睛已不够用,顾不上看脚下了。张涛则表现得成熟些,现在凡事毕竟都要靠他拿主意,而且,他也到过县城。
现在当务之急自然还是找到张玉林,但现在两兄弟挤在熙攘的人流里,自己都感觉要走丢了一般。人群突然又是一阵涌动,蜂拥着往一边倒,两人几乎把持不住,跟着人流东倒西歪,哎呀,埋坟咯国庆节,人怎么这么多啊?打抢一样。有人这样说着,像是在抱怨,又有点得意。又有人说,打架呢,拿刀去了。一伙人引颈望去,张海也想钻着身子去看,张涛赶忙推掇着堂弟,莫看莫看,快走快走。
当然,两人也不就只是一路急着走,在一个拉弹子球的小摊边,他们停了下来。守摊子的是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头,身前放着一个正方形的木盒子,上面盖个玻璃罩,边上有个弹簧管,盒子里用小铁钉围成有缝隙的圆圈,圆圈内用红漆写了数字,从10分到200分不等。两兄弟看了一会,明白了大概。就是拉弹子球中奖,两毛钱可以拉十下,弹子随着拉力顺弹簧管往玻璃盒里钻,然后冲进铁钉围成的圆圈里,圆圈里有多少分,这一拉就算得了多少分。总分达到700分以上奖一包大重九的香烟,折合七毛钱。张涛算了算,平均拉分达到70分就有希望,再看看玻璃盒里,70分以上的圆圈很有几个,张海想必也算得清这笔帐,说,得700分就可以赚五毛钱呢。
他俩一共拉了五轮,白白送了一块钱,那弹子球在盒子里乱滚,高分的铁钉圈根本就钻不进去,有时还会没头没脑乱窜一番,最后跌入底线,一分都捞不到。
后来两人又走到了一家录相厅门口,街上人声喧闹,却盖不过门里乒乒乓乓的打斗声,门边小黑板上写着录相名,还附贴了几张小海报,画面上的人物或剑眉倒竖,或面目狰狞,最下方用红粉笔写着:七毛钱看一天!张海又不想再走了,看录相吧,七毛钱可以看一天呢。张涛说,那不找你爸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你爸啊。张海没有言语,红着眼睛盯着黑板说,全是打架的。张涛也就几个片名严肃地琢磨着,侠呀剑的,肯定会打得很激烈啊。于是他对堂弟说,你可要想清楚,如果进去看,那就不能找你爸了。这次张海说,反正这样走也找不到的。
门口的卖票姑娘温和地问他们,看不看?全是Hong Kong彩色武打片。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她撕下两张票,一人一张,拿好啊。张涛正要掀黑门帘进去,却听身后的张海大叫,干嘛?你休想!原来刚才门口一个闲呆的青皮后生正抓着张海的手,抠他拿票的指头,张海鼓着腮帮子,两手搂圆吊在对方一条胳膊上,后生试图挣开,竟不得脱。售票的姑娘看得笑了,嘁,你好意思,抢人家小伢崽的票。后生也就讪笑着松了手,他妈的,一张票捏得卵子根样紧。姑娘啐骂了一句,跟两兄弟说,别理他,进去看吧。
厅里黑咕隆冬的,两人先站在门里稳了稳神,才逐渐适应过来。往前走了几步,前面几排长条凳上已经坐满了人,两人也就稍稍挤了挤,站定,开始看彩电里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斗:师弟送师兄走到路边,两人抱拳刚刚说了两句话,就听路边芦花荡里一声忽哨,杀出一班人马围着两人,二话不说抡刀就砍……
打架精彩得很,张涛这次却没太多心思在这上面,他不时走到门口,掀开帘子往外面扫一两眼,显然,他是希望自己的视野里能出现大叔的身影。这样来回走了几次,张海也受不住了,他说,我们别看了吧。张涛问干嘛不看。张海很成熟地反问他,在里面看一天录相,怎么找我爸爸啊?
估摸一下,大概也就呆了半个来小时,张涛心疼一块四毛钱,边走边数落张海,要看是你,不看也是你,反正不是你的钱哦。张海再也不敢吱声,小心翼翼地跟在后边。后来他轻轻捅了捅堂兄,张涛没好气地凶他,干嘛。却见堂弟摊开手掌,给你。张海的手心里赫然躺着一颗玻璃弹子。张涛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刚才摊子上拿的?张海低着头说,我看你输了一块钱,就拿他一个弹子。
五
逢到书店,张涛都要进去看看。国庆节或者说县城最吸引他的地方,其实就是录相厅、电影院还有书店。而书店里最让他眼红的,自然是那些武侠小说。
后来他们从老街折转往回走,拐进了新华书店。张涛记得,往年的今天,这里的书会降价,成捆成捆地卖。他曾买过很多小人书,《罗成》、《猴拳王》、太平军凌湘益系列等等。当然,现在小人书已难以满足他的胃口,他更希望武侠小说也能降价。
书店里的书也真是武侠小说居多,《大沙漠》、《画眉鸟》、《宝剑金钗缘》、《乞丐王子》……,都摆在柜台里,张涛拿手抵着玻璃上下游移,再结合封面对照书名,慢慢他就有了一种错觉,感觉自己已在与这些书本进行着亲密接触,忽而油墨书香,忽而刀光剑影。
眼看着挨晌午了,早上两人也就正经吃了两个包子,现在肚子开始“咕咕”响了,好在新华书店门口就摆着小吃摊子,张海要吃汤粉。可吃了才几口,就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他跟张涛说,我这碗不好吃。原来他拿桌上的调料猛往碗里倒,胡椒粉放多了。张涛把自己那碗和他换了换,味道是没自己那碗好,但他什么也没说,老成地吃了起来。
吃完粉,又回到书店,张涛重新估量了一下,口袋里五块钱,早上吃包子花了六毛,两根冰棍一毛,拉弹子球亏了一块,看录相花了一块四,还有两碗汤粉八毛,现在身上还剩一块一毛钱,武侠小说肯定是买不成了,那就再看看封面和名字,遐想一下也是好的。张海显然还无法理解这种乐趣,一个劲地在旁边催促,走吧走吧,找我爸爸去。国庆节带给他的新鲜和乐趣已经在褪减,失望和恐惧却开始占据了上风。
张涛也倍受折磨,但怎么找呢?本来就一直在找嘛。何况,他实在舍不下那些武侠小说。他把张海拉到书店的玻璃门口,你就站在这看街上,这里是县城最热闹的地方了,你爸爸要出来玩,肯定会路过的,记得,别眨眼啊。
十来分钟后,大队赤脚医生华咪子出现在了张海面前,问他,伢崽,你是不是玉林的崽啊?张海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你呢,你是不是华咪子啊?华咪子“哎呀”一声叫了起来,你真是小海啊,你站在这我都不敢认了。活见鬼呀,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原来,华咪子与张玉林同路到的县城,又相约一起到县城的朋友家吃中饭,饭前,华咪子出来买点东西,就看到了书店门口四处张望的张海,哎呀,真是的。快跟我来,玉林要是在这里看到你们两个伢崽——哎呀,真是的。
六
到那朋友家一看,张玉林正和几个人坐在一起抽烟聊天,他们在准备吃中饭。
席上就多了个话题,大人们连番向两个孩子发问,怎么来的?国庆节就有这样好玩?一上午玩了什么?没找到大人怎么办?接着又顾自议论了一番,说着这场巧遇,发着感慨。张玉林反倒插不上嘴,他只是翻来覆去地说,看看,看看,这两个伢崽,这两个伢崽啊。大人们自然是给孩子帮腔,谁叫你不带人家来呀,来哟,看谁玩得狠,是不是?后面这话显然是揶揄两小孩的,两人像个不好意思的英雄,只是唔唔嗯嗯地应承。大人们又说,饿坏了,肯定是饿坏了,先吃饭,吃饭再说。
张涛内心窃笑,其实他根本就没饿,那碗汤粉才刚吃下去一会呢。所以,席上虽然有肉鱼鸡蛋,两兄弟却都剩了饭,张海剩了半碗,张涛拼命给自己鼓劲,也还是留下了一小坨。
午饭出来,张玉林又带着两个孩子沿着县城重玩了一路,在老街吃一碗凉糕时,张涛还碰到了班上的全水波,他热情地跟后者打着招呼,后者却只是怯怯地应了一声,就缩到父亲身后去了。他的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他父亲的衣襟。这让张涛很得意,想想上午的经历,他觉得这一天过了很久很久。
应两小孩的要求,张玉林带着他俩看了一场名叫《天湖女侠》的电影,这番心情与上午看录相时自是有天壤之别,张海跟父亲说起上午流氓抢票的事,张玉林问儿子,如果那人不放手,非抢不可怎么办?张海说,我就咬他的手。张玉林又问张涛,你呢?张涛说,报告公安局。张玉林说,公安局的人又不在身边,你怎么报告?张涛又想了想,说,那我也咬。张玉林拿手在两人头上分别摸了摸,总结说,两只小狗崽啊。
那天后来的情况是这样的:看完电影后他们开始回家,自行车骑了不到十里,车胎就全瘪了。后二十里,三人是推着车子走回来的,到家时,天已黑透,家里几个大人正望眼欲穿地期盼着三人的一同回来。
晚饭还留着,只是冷了,张玉林叫老婆给做成水泡饭,又往里加进去几个鸡蛋,真是香啊。看两个小家伙吃得狼吞虎咽,张玉林问,明年,明年的国庆节还会想去吗?
两人低下头没言语,桌底下,张海轻轻掐了掐张涛,张涛也报以回应,拿脚踩了对方一下。张玉林嘿嘿地笑了,干什么?哈,你两兄弟干什么啊?
临睡前,张涛想起老师布置的假期作业,要求国庆三天写日记,而且必须每晚临睡前写。于是他翻出练习薄,认真地记了起来:今天我做了一件惊人的壮举,因为大叔的自行车坏了,我和海子走着去县城玩国庆节,我们先是跑了十里,然后又走了二十里,虽然很累,但我们很高兴,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后来还在县城找到了大叔。下午我们高兴地玩了起来,下午我们回来的时候,又走了二十多里。我觉得自己真勇敢,这一天过得真有意义,希望每天都像今天这么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