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币是个两面派
我坐在火车上做了最后一次心理挣扎,那枚一元镍币被抛在半空时眼睛不停的咬住它,我在想如果是徽章朝上的话,马上就拎上背包下火车回家去。旋转着好久,由迅疾到和缓是个过程,最后的结果是硬币奇迹般的直立在桌面上,一半是徽一半是角,它给了我个两可的答案,我迟疑着看着它好久,才发现列车已经无可挽回的出发了。
我将去个无妄的小县城,我的朋友习告诉我他曾经在那里看到过紫色的日出,他拿出自己拍摄的照片,才发现胶卷上只有一片空白,这使我们都惊鄂了许久,然后他就喋喋不休的发誓说他真的看到了而且将那景象摄入了镜头。
我就是为了寻找那个紫色的日出才出发的,在居停的城市里没有人能够知晓我的离开,连旖也不知道。我想到旖在清晨发现我从床头突然消失时的神情不由失声笑了起来。我的笑声引起了对面的一个小姑娘的注意,她颇有兴趣的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发现她的脖子的左侧有个红色的胎记,是朵蝴蝶,将要从她的身体里破蛹而飞。
那一种颜色的诱惑
无妄到了,我下车时发现那个有着蝴蝶胎记的女孩也下了车。
我以为她也是个孤单的旅游者,问了才知道她原来是这里的居民,这个发现让我感到很激动,我想到今天居住的地方有着落了。
无妄是个很微型的县城,或者说这是个比较大的村庄。在县城的中央有条道路,将整个县城一劈为二,从道路的一头可以望到县城的尽头,再往外看就是座云雾洄绕的山峰。
蝴蝶女孩带我去了她的家,她的家就在道路的左侧,依着山势而居。
在路上我问她在哪里可以看到紫色的日出,她鬼魅对我一笑,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蝴蝶女孩的家是这个县城最高大的房子,有两层,屋顶残损的瓦片间隙长满了一种紫色的植物,她告诉我那叫石菊。我在她的家里看到了她的祖父,一个佝偻着身体的白发老者,正在屋子前数着一个箩筐里的小鸡崽,他很认真但他的眼睛显然跟不上那些刚出生对世界充满好奇心的生命步伐,我看得出他的在徒劳的做一件事。他抬头看我时,我明显被他的眼神给恐吓了,从没有见过如此执着的眼睛,他紧盯着我时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被洞穿。
忠诚的一种诠释
我成了蝴蝶女孩家的一员,不管我愿意还是不愿意,我必须找个地方过夜。人在进化的过程中已经失去了野外生存的本性,记得在什么杂志上看过,老鼠是进化得最完全的哺乳动物,而人类由于优裕的生活已经停止了进化,这就是在宣布我们已经永远不能再有机会超越那我们憎恶并鄙夷的夜行动物了。
晚上蝴蝶女孩找我聊天,我发现她也很寂寞,她的祖父显然是个沉默的老人,和她距离着一道道的深壑。我继续白天路上的提问,寻求问她关于紫色日出的答案,她一直在回避,但我认为她应该知道,我试探着问她是否在几个月前见到过一个高高的象鹤一样细长的外乡男人,我说的是我的朋友习,她的眼睛一亮,我确信她也见到过习。那就是说紫色日出是现实存在的。
晚上她和我说了很多的话,关于她的家的,她那永远不说话的祖父的,我从她的话里知道这个家原先是个姓何的地主的产业,解放前全家都跑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反正是全家都消失了,她的祖父是何家的管家,就一直忠诚的守侯在这里,等待着何家的人某一天突然的回到这里。我笑了笑问她:“回来了能怎么样?”蝴蝶女孩也迟疑了下,她和她的祖父显然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最后她回答我;“回来后,当然还是做何家的管家。”
临熄灯前,她最后问了我一个问题:“你姓什么?”
“姓何。”我冲口而出,然后我和她都楞在了那里,不远处传来老者的咳嗽声。
一早就出门,看日出。
太阳很干净,和我在城市里看到的差不多。同样的颜色,不同的是没有了水泥楼层的阻隔,显得更加直接些。
我在失望的时候,看到道路上有个女人通过,穿着紧身棉布衣服,剪裁很得体,陪衬得她的身体显得很窈窕。我看她的时候,她扭转头也在看到,然后我的身后有个干枯的声音叱骂了一声,她受惊着跑远了。在很远的地方停下来继续看我,直到老者的第二声喝骂又次响起,她才又一次跑得更远。
我回头看到老者象头狮子那样的嘟囔着,他剩余不多的白发都戟张着,在阳光下被镀了层银。
吃了午饭,我都没见到老者再出来。蝴蝶女孩出现了她一直陪着我,我问她早上见到的那个女人的事,她的脸一下字红透了,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骚货“
我继续追问她,我明显对她的话产生了兴趣。
她很不情愿,但还是说了,这样我就知道了关于飒的故事
飒的故事
飒是个漂亮寡妇,结婚四年就死了两个丈夫。在无妄谁都知道这是个不祥的女人,所以她虽然那样的漂亮却没有办法找到第三个愿意娶她的男人。
以前她有一条狗,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一条瘦骨嶙峋的黄狗,据说那条狗的叫声象极了婴孩的啼哭声,每天晚上都要哭泣,让整个无妄的人都不得安宁。在她的第二个丈夫死后不久,就有人传言飒晚上和她的那条古怪的狗在被子里做那样的事,刚开始只是几个无聊的青年传着,接着就全无妄的人都知道了,传的久了,人人都确信这就是真的是,每天晚上那狗在哭泣的时候,人们就指点着飒家的方向咬牙切齿的说:那骚货和她那畜生又在干那事了。
那狗最后还是死了,在大路上被人用砖给砸死的,暴戾的人群一面砸一面骂:“砸死你个搔蹄子。”飒远远的在远处看着,不敢阻止连眼泪都不敢流淌。
从那天开始,飒就很少在路上走路了,就是出来也是在临晨或夜晚才走走,但那狗的哭泣声却一直在这个县城里荡漾,在夜晚的时候侵扰着每个人的睡眠。
每扇门都是不能轻易被关上的
我知道了飒和狗的故事后,开始在夜里也听到了婴孩的啼哭声,象针刺那样折磨我的耳膜。我无法入睡,和在城市里的情形一样,试着打开门想看看月亮,发现旖正站在门外看着我,冷若冰霜的看着,我吓得立时关上门去,心跳了很久才定下来,等些时间没有声音,我试图推开窗户再去看一眼,窗随着意念自动打开,旖的脸还是在那里,我惊恐着大叫。蝴蝶女孩在门外扣击着,大声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知道自己无论在哪里都不能摆脱旖的,旖是我老板的独生女儿,是个任性而美丽的丫头。我记得自己最初勾引她的时候,每个同事都带着融合着羡慕和幸灾乐祸的表情,她是那样容易上手,这让我感到奇怪,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是老板的千金。
我勾上了旖后才知道想要扔掉她是件多么为难的事,她的不可预测的怪诞小姐脾气是我不可承受之忍,我却不得不忍,想过要解脱,习对我说:“你认命吧,除非你在这个圈子不想混了。
蝴蝶想要飞
蝴蝶女孩一直在观察着我,我无论在哪里她都会适时的接近我,我问什么她就告诉我什么,除了我问她紫色日出的事。我常觉得背后还有双眼睛也一直在关注着我,那是她爷爷的,其实他对我的关注比他的孙女尤甚。
我一直发现蝴蝶女孩有种企图,从我们在火车上初次见面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潜伏着的暗流,蝴蝶女孩的不安分写在她的脸上。
下午,我无聊着看着道路上的人,人很少而且我全都不认识,无妄的居民都习惯深居浅出,其实他们一直走动也无所谓,我等待的是那个叫飒的女人。我感觉到飒知道些什么秘密,蝴蝶女孩也知道但她不愿意和我说。那天她偶然的不在我身边,老者就潜到我的身边,用低沉的语调对我说:“何先生,小心我孙女。”他说完就立即走开,仿佛从没有到过我身边,突然想起,这是他第一次和我说话。
他走了不久,蝴蝶女孩就飞到了我的身边,她闪烁着无邪的眼睛看着我。
我等了她很久,她不说话,我问她,想说什么。她一说话吓了我一跳;“你带我离开这里吧,我腻烦死了。”我摇摇头。
她狡诈的对我一笑,你如果不带我走,明天无妄的人都会知道你是谁?
我是谁?我问了问自己,其实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
“你是个人贩子,全无妄的人都知道。”
“谁说的。”我惊讶
“我编的,大家都会相信的。”她妩媚的对我一笑,我突然感到很凉。
蝴蝶终于破蛹要飞了。
紫色的日出
我在夜晚惶惶的逃出了蝴蝶女孩家的门,那天下午后她就失踪了,现在全无妄的人都认定我真的是人贩子,我在慌乱中迷失了方向,身后是明火执仗的村民。
那天夜里,天格外的冷,我不知道望哪里跑,只知道逆着火光煽动的人群是我的活路,在溯风里我的呼吸不断嗅到狂乱的气息,我的呼吸也暴露了我的方面,人们循着我的气味在捕捉我,左右后三侧都是灯火,我越来越无路可走了。
逃过一丛灌木的时候,有个窈窕的身体从一旁窜出,虽然在慌乱中我依然认出那人是飒。她有着和我一样的慌乱,我听到她急促的轻声呼叫:“到山上去。”我跟着那个影子也向山上跑。
起雾了,很大的雾,谁也看不出谁,那窈窕的影子在前面跑动,更象是在雾气中起舞。
山下有人在呼叫:’那骚货带着人贩子上山了。
没有人跟着追上来,雾气给山带着层天然的掩障,也带着无数个危险的陷阱。
我们一口气,跑上了山巅,山石无情的割破了我的旅游鞋底,我的脚出了好多的血,但我还是很兴奋,我对飒说“我们安全了。”
飒指了指山下说:“我们完了。”我顺着她的手指看下,虽然有雾气,但还是遮不住围在四周的火把。
“我们被困住了,天一亮,他们就会上来,把我们给杀了。”飒对着我笑,笑声象深林里的枭
“那我们怎么办。”我问飒,特地把那个我们念得很重。
“我想死之前再有个男人碰我一次死了我也愿意了。”飒说这话时平静的象说临终遗言那样,我也被她的话给彻底的击晕了。
那天晚上我和飒做了一个通宵的爱,在雾气笼罩的山上,就在尖利的山石间,当太阳升起之前,我摸到了满手的鲜血,混合着我们两个人的鲜血,被山石割出来的。我把鲜血涂在自己的眼眶上,然后太阳神圣地照耀着我们赤裸的身体,透过鲜血我看到了阳光是紫色,一种带着死亡味道的紫色。
她说:“阳光会驱走雾的,雾散了我们的死亡也就降临了。”我点头。
“我们一起从山上往下跳吧,我不想象条狗那样被人砸死在大街上。”我说,她点头。
尾声
我急切的想离开这里,我已经厌倦透了在无妄的日子。
上火车的时,蝴蝶女孩来送我了。她的祖父挽救了我,将她从躲了一个通宵的禾草堆了拽了出来,证实了我不是她说的那个人贩子。
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晕倒在山巅,光着身子在岩石中间,象是个史前动物留下的蛋。抬我下山的路上,在山脚处发现了飒的身体,挂着一棵松树上,象破碎的旗帜那样在风里骄傲的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