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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分手<连载中>没写完不要弄下来啊
网友【36367075】 2005-10-18 01:07:46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20    1
遇到环大学之前,我就是个循规蹈矩听话一心读书的女孩。我精于讨父母欢心老师欢心,巳经这样做了二十几年——但是现在即将结婚改变了我以往的规则,我终于变得自由起来。现在,丈夫的家即将成为我的家,丈夫的妈即将成为我的妈,突然之间我有机会撒谎了!或者说,我与未来婆婆的会面中,婆婆让我这么心领神会的。

到现在为止,我过去的二十八年的岁月是城市生活的缩影。我的整个生活轨迹只不过是陈词滥调的完美翻版。成长于北京东城区的一所机关大院,参加过所在中学所有的集会,青年团的所有活动及父母不在场时在同学家举行的卡拉OK。我穿着校服去上学,穿着牛仔裤去参加同学聚会,穿着百褶裙去赴朋友的生日派对。然后是上大学,读研究生!那是18岁后的复杂世界。

我所在的大学为各种有想象力的艺术家、社会活动家、奇才提供了数不清的活动、小团体和大团体的。无论我有怎样的求知欲或者创造性方面的兴趣,无论这些兴趣是多么深奥或生僻,它都能在此找到释放的途径。大学及读研的五六年,我穿着羊毛织物或旅游装牛仔裤在北京度过了无数美好的时光,学习了许多国际上著名大师的作品,写了一大堆令人讨厌的论文,可是这一切——无论以任何可能的方式——都没有对我人生道路上这一份婚姻有丝毫帮助。

我咽下一块三文治和一杯牛奶,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了一件T恤和一条吉尔牌牛仔裤。它们虽然不太相配,看起来根本不像一套衣服,但是它们至少可以裹住我瘦弱的身体。一件白色的茄克衫,梳着不算太保守的马尾辫,一双稍显旧了运动牌鞋,这就是我的整体形象。这样的装束不怎么样——事实上是极端土气——但是,也只能这样了。环大学不会只凭衣服就决定不跟我结婚吧?我眼下就是这么想的。显然,我不知第一次去准老公的公司会遇到什么。

上午十点钟我准时到了准老公办公的环优大厦。当看到排着整齐的队伍等待上电梯的那些白领粉领金领们的装束,婀娜多姿的美女硬朗的俊男们,我的心里开始感到莫名的惶恐。男士们的眼睛直视前方,美女们纤细的高跟鞋击打地面发出喀哒声……

在快而安静的电梯里我稍微放松了一点紧张的神经。浓郁刺鼻的香水味混合着新鲜皮革的味道,把仅具实用性的电梯变成了一个声色场所。我在楼梯间飘动,电梯在《研发部》、《药理部》、《计划部》和《营销部》所在的楼层停下,美女酷男们鱼惯而出。房门轻轻地,充满敬意地打开,淡蓝色的接待区暴露无遗。线条整洁朴实,款式别致的家具公然挑衅着想要坐下来的人们。

虽然,我自己没有令人难忘的工作经历,但是我凭直觉,仅仅凭直觉就能感到其他公司的状况一定跟这里不同,甚至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这里没有令人厌恶的荧光灯,只有永远一尘不染的地毯;没有邋邋遢遢、工作懒散的秘书,只有容貌俏丽,举止优雅的年轻女孩身着职业装尽职尽责地守在那里。没有杂七杂八的办公用品!你根本看不见那些诸如文件夹乱放,垃圾筒横行。在电梯经过16层的时候,我听见的就是传真机的响声。

谢天谢地,我终于到了28层!电梯悄然滑开。一个自称是环大学的秘书,体态娇美的女人,领着我走过一排办公室,来到她散发着女人气息,香水四溢的办公室。这个秘书身材高挑(比我高挑)!瘦削(比我更加瘦削)!她身穿一条紧身、碎片式的烟色皮制短裙(在我眼里已经短的不可能再短)!一件领尖钉有钮扣的白色透明衬衫(也是透明的不能再透明了)!脚上是一双有带子的银色凉鞋(鞋跟有12公分)!她的皮肤是用美宝莲后的奶油色,指甲修剪、打磨得整洁、光亮(相比之下我的手就像钢铁工人的手)!普通人在上班时是不会打扮的那样娇媚的,她仅仅是,仅仅是环大学的秘书吗?会不会,会不会是我潜在的……

相比之下,我强烈地意识到我的衣服是多么不合时宜,装扮多么粗糙随意,头发是多么无精打采,而且全身几乎没什么装饰品及珠宝首饰,直到今天,我才对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不少婀娜多姿的姑娘们是我的竞争对手这一点有了清醒的认识!一想到以自己二十八岁的妙龄嫁给四十岁男人的这种绝对优势其实是一种自我感觉良好的尴尬,我会羞愧的满脸通红。直到后来,直到我也成为了一个时尚高雅的女性后才知道,我第一次到环大学的办公室时,曾经被这妖艳的秘书怎样地嘲弄过。

女秘书边走边对我说:“小姐,看来你就是那个董事长约见的女孩了?刚刚走出校门就到我们这里工作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僧多粥少,竞争激烈。但是工资高。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廉价、搭配不当的衣服和那双不合时宜的鞋子,纳闷我为什么要来这里见环大学,因为我已经答应明天就跟他结婚,所以我一定要到他工作的地方来看看。经过一番不可少的走路后,这位绝色美女把我带到了环大学的办公室。他是这间大医药集团的董事长,也是个非常可爱的四十岁男人。像其他董事长一样,他坐在办公桌后面,我吃惊地发现他竟然在睡觉。

他向我伸出的手宽大、柔软、富有男性特征。他睁开眼一看见我就兴高采烈地笑了,不过却依然留在办公桌后面。他黑黑的头发在左侧向右分了个偏缝,看起来随意而又整齐优雅。他虽然一直在笑,却显得有些令人望而生畏。我所了解的他是一个性情温和的人啊!

就在此刻,我才开始非常热切地希望调查一下这个男人,那种心情就像人们渴望得到他们认为难以得到的东西一样。这不是想来深圳跟好朋友们同在一个城市生活或是想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博导的那种渴望,而是,在我希望嫁给眼前这个男人的挑战中,一种真正的人生挑战——因为我是初婚他是二婚,而且,我守身如玉二十八年不能就这么交待了。在我步入优环大厦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面临着人生真正的挑战。我的衣服和发型肯定是不优雅的,而更加错位的是我还在读博,我还是个涉世不深的学生。我对时装一无所知,并且一直对着装感到无所谓。我的脑海中不断浮现那些女白领诱人的美腿,高雅的时装,所以我必须弄清楚环大学在这种环境下是否经得住诱惑。

我经过了两小时的欢聚,最后,把头依在环大学的胸前说希望整个下午都和他在一起,可是环大学一边拨弄我的头发一边温柔地说下午他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做。我不希望再请求后又遭到又一次拒绝,而且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我急着将它付诸实施。我曾经是一个多么单纯的女孩子,可是现在我变了……

走出优环大厦,我的脑子在快速旋转。我先打电话给凯凯——我的密友。我希望我的话听起来连贯:“嗯,凯凯,求你帮忙,你放下手中的任何事情,尽快赶到西武(商店)来,我有急事……”

随后我又把电话打给我的又一密友樱桃,对她也如此照搬,她答应马上赶到西武!

经过一番惊诧争论,我们最终决定跟踪监视环大学,看看他结婚前一天下午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干。这样我们三个人分开三辆车,凯凯守在优环大厦出口,我停在中信广场,樱桃往南开,在书城附近待命。

九月二十九日下午四点过后:

“省省吧,瑞丽,你很清楚我会帮你的!”

裳儿的语气里透着不满的情绪,说明我的建议她并不认同但又无可奈何。裳儿是我在高中及大学的同学,根正苗红的死党。我在结婚的前一天提出让她帮我跟踪未婚夫,她非常不乐意,但是由于这主意太刺激她神经,还是免强答应了。

我对着手机那头的裳儿说:“你精神一定要集中,一直往西开。现在环大学就在你前面,你认识他的那辆车。”

裳儿说:“前面多远?我在中信广场。”

我说:“一直向前,过两个路口你就能追上他。”

裳儿说:“他要是半路停下来就告诉我。”

我说:“好吧!”

当我驶上通往中信广场的大道时,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情充满了我的心。从后视镜里我看到自己因为异常兴奋而满脸通红,头发乱糟糟地四散飞扬。虽然我没有化妆,而且刚刚由于突发奇想,握方向盘的手都禁不住在微微发抖,可是,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非常地美丽,清新自然,充满活力。

我猛按凯凯的手机号码:“凯凯?你就停在上海宾馆。到那里后给我电话。”

电话挂断了。好家伙,我的朋友凯凯是个首饰设计师,她同样能帮我把人生设计的很精彩。哪怕环大学是一个年长我十二岁,阅历丰富的男人,都不可能是凯凯的对手。我又快拨接通了樱桃的电话。

“我在环大学前面,大约四辆车。他正穿过赛格大厦前的十字路口。”樱桃对我说。

我一踩脚下的加速器。“我这就和凯凯到高科技馆那儿等你们……”随后我猛拨裳儿手机,“裳儿,跟上了没有?跟上了!别跟的太紧,除非他调转方向。”

我穿过十字路口,一上深南大道就看见凯凯那辆红色本田,于是放慢了车速。我与凯凯的车一前一后到了高科技展览馆,猛地一停,开到街沿,心里很感激朋友们帮我这个忙。过不了多长时间,樱桃的车就会开过来,后面无疑是环大学的车,再后面是裳儿的……

“我们过来了。”樱桃说:“我是不是照直往前开?”

我说:“照直开。”

我又拨通了裳儿,“一直跟下去,我会想办法与你们会合。”

环大学的奔驰车就在前面农科中心地段的中旅公寓外靠左侧停下,停在一栋小巧而漂亮的公寓楼前。姜黄色的砖墙,暗绿色的木框,浅黄色的百叶窗衬托出铅灰色的玻璃窗,前门上有一个黄铜做的牌。

我凝望着这座房子时,脑子里转了几个念头。如果环大学有个情人住在这里,那这个未曾谋面的女妖精还挺会享受的。如果环大学想在结婚后金屋藏妖,我也许能幸运地不跟他结婚。

环大学进去了。

不一会儿,裳儿赶到了。她开车从公寓后面绕过来,然后停在我的车子旁,对我和樱桃凯凯的想法表示同意,那就是我的婚姻遇到了麻烦,这麻烦就是环大学本身。原来,环大学并不象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忠诚可靠,他太老奸巨猾了,巨猾的让我们都找不到原谅的缝隙。中旅公寓内满是高档公寓楼,每一栋楼都有几十扇窗子,直接面对街面,在这地方商量对策,简直太糟糕了。

“我们上凯凯的车上去谈,凯凯的车子大。”我对她们几个说。

“问题是咱们不知道那里面住的是谁,”樱桃说。“我们没有理由认为一定是女人。是吧?”

凯凯说:“女人就是最大的问题。特别是住在这儿的单身女人。”

裳儿说:“还是得有个理由走进去。”

凯凯说:“就说去找狗。”

樱桃说:“那也得等环大学走了再说,他认识我们每一个人。”

我们几个放松了身体靠在座位上,就这么等着环大学出来。我的胃开始有些不适,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因为这不仅表明我受到了伤害,而且表明我的仇恨意识正在抬头。能与环大学这么近距离的发现他背叛,这让我感觉婚姻前景一点都不美好。想到能在今天揭穿他虚伪的面目,我激动的浑身颤抖,不禁用双臂抱住樱桃取暖。我已经与环大学结婚登记,可这个人居然想在结婚后左拥右抱,我必须做出对他的惩罚,小小的惩罚可是不够不够啊。这坏家伙也许现在正躺在床上,暖洋洋的,舒坦的,抱着他的情人,而我却不顾羞耻的冒然等在门外。我的双手生疼,恨不得给他狠狠地一耳光,冲上楼去,撞开房门,和他了结。

环大学出来了。

我问她们几个谁跟我上去看看?凯凯说:“这有什么呀,我跟你去!”

我点点头。我们分头下车,下车前不由得朝环大学驾车开走的方向看看。他经常来,这一点毫无疑问,他怎么可能不来呢?尽管他说爱我爱到骨节里了,但他搞阴谋搞的习惯了,都达到世界水平了,不搞怪可惜的。一会儿功夫,我们来到环大学走进去的那个门口。我伸手按铃,脸上挂了一层霜等在那里,转过头瞧了凯凯一眼,用手理理头发,把短上衣往下拉了拉。这房子里的人没见过我,这一次我要她见见。

“刚才我们应该将撒得尿用矿泉水瓶装起来,泼到屋里头那个女人脸上!”凯凯在我身后耳语着说。

我愣愣地看着面前这道门,拼命想弄明白为什么还没有人来应门。“什么反应都没有?连一点声息都没有?”

我看着,凯凯再次在我耳边说:“准是那女人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开门,咱们再按一次门铃……”

这时,门,哗啦一下开了!

“请问你们找谁?”

门口处站着一位年近四十岁的女人。她的卷发染着颜色,身穿的一件短袖医用白大挂敞开着,显示出穿在里面的三片式针织服装,下面是高筒袜跟布拖鞋,手里拿着一块白毛巾,我觉得她像一只穿着白大挂的恐龙。

“我们找狗……”凯凯在我身后抢着说道。

恐龙说:“我们这儿怎么会有狗,你们一定找错了地方……”说话间她要关门。

我急忙拦住,“我的朋友看见,刚才您这儿来了一位先生,是他把狗带进去的。您可能不相信,我们的吉娃娃犬非常小,只有手巴掌那么大,所以您可能没注意到。”

恐龙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根本……”

我判定这个恐龙是个局外人,所兴穿门而入,走到客厅内,静静四下观瞧。这所房子的天花板很高,宽敞的有点像比我的新房还宽敞,有一条道是通向卧室的,我一定要看看那个地方。

“跟我来。她一定在那儿。”

凯凯尾随着我顺着门廊来到卧室,卧室的地板上铺着酒红色的地毯,墙上镶着桃花木的护壁。屋子当中摆着一张巨大的床,在室内照明灯下我看到床上躺着一位老人,顿时我的脑袋重了起来,就像有人在往我的大脑里塞许多湿棉花……可以看出,是疾病把这位老人变成了无知的婴孩状。

在环大学还上高中的时候,他的父母就离婚了,他被判给了母亲。幸运的是,环大学大学毕业后经营母亲的药品批发生意很顺利,一直到今天已经是一家大的集团公司了。不幸的是,他的父亲生意失败,没到六十岁就患上了阿耳茨海默氏病症,使他的父亲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

追进来的恐龙说:“你们可太无理了,再不出去我就报警了!”

我沉默着。我不知道该如何挽回这种局面,但我必须挽回。这些天,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多地疑惑是否应该跟环大学结婚?嫁一个丈夫换一种生活方式真的对我有帮助吗?

“是大学吗?”

老人的头突然抬起来,在那儿停了片刻,当他垂下头去时,他哭了,眼睛里是潮湿而裼色的一片混浊,他那干瘪的脸颊泪水纵横。

我急转身,大步走出了刚才进入的同一道门,走出了同一栋公寓。凯凯在我身后紧紧跟着。

我说:“明天结婚!”

此帖由 36367075 在 2005-10-18 09:13 进行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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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还有各种各样味道的呢!比如:香蕉、草莓、苹果、香草、木瓜、菠萝、奶油等等。销路最好的是草莓的……”

吃完晚饭我们一起到沃尔玛超市,直接就奔“避孕套”专柜。尽管我们找了又找,却一无所获。我们还到附近各区进行刺探,甚至连“蔬果区”都不放过,还是没有。眼看身边无数的家庭主妇来来往往川流不息,我们就是不敢叫住谁来问问(无论是五十岁以上或是五十岁以下的),我们也提不起勇气来问问收银小姐(环大学死活拉不下这个脸)。结果,在我们搜寻了半个小时后,我们还是决定放弃了……

嘿嘿,就在最后关头,当我们不经意地又一次经过医疗用品区的时候,我的眼睛一瞥,我看到了。在最最最不显眼的陈列架上摆着一排小小的盒子……蓝色的、红色的、彩色的、黄色的、绿色的……沃尔玛果然有计划生育避孕套!然而,这么重要的避孕套摆放的地方并不醒目,外观也不太吸引人,只见它们羞答答地被遗忘在架子深处,感觉有点凄凉……

我走过去挑了几款不同造型的避孕套,另外,挑了一款很好玩的造型,是小老鼠的头,它的脑袋上还顶着个红色的大鼻子(我没告诉环大学)……

当天晚上,我把老公拉上床,伸手便递给他那个老鼠的大鼻子。

我说:“大学,这个送给你。

他说:“这是什么?”

我解释给他听。“我们俩可以好好地玩玩……”

他一怒之下,便将那玩意儿丢到床底下去了。

老公这个人由于一直不是家庭生活的主角,就一直没披露他这个人的性格特点。现在我们不妨说说:

一早起床,老公就像驴一样打一个巨大的哈欠,声音大得足以唤醒沉睡百年的古墓,猫猫和老芭比娃娃已经极度适应这样的巨响,见怪不怪,而我新婚的第一天早晨于无声处听惊雷,非常的惊恐(我是不是嫁给一只大恐龙了?),疑是老公的五脏六腑搬家,七情六欲换位。

我把早餐送到他面前,是非常热忱的哟。我非常喜欢这温馨的时刻。他呢,也不道早安,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神情专注地看报纸或者是打开电视看新闻,把音量调到最大。我以为他天生耳背呢!说他一句:“洪水猛兽!”他可清清楚楚听见了。

“谁是洪水猛兽?”

老公准备上班,是一件非常让人头疼的事。他什么都不收拾。卫生间内像闹了水灾,比猫猫制造的“天下大乱”有过之而无不及。浴袍浴巾全都像花卷似的团在一起,浴帽浴室拖鞋以及洗浴液飘浮在水面上……卧室的地板上,堆满了脏衬衫、领带、内裤、袜子裤子和外衣,我嫁过来就是为他收拾残局的!

我大发雷霆,要他自己收拾。

他坚决地说:“没时间!”

我说:“我以为你是我今生最爱……原来你是个大垃圾!”

他说:“什么叫大垃圾?难道你叫我自己收拾吗?”

我说:“为什么不可以?”

他说:“让保姆来做!”

我说:“阿姨已经够累的了!”

他说:“再找一个!”

老公总是说:“我要迟到了。”

然后,临出门前,他来到我面前,砰地一声,用力在我脸上吻一下:“晚上见。”

猫猫第一次说:“爸爸,你打枪呢吗?”

后来说:“爸爸,求求你,也打我一下吧!”

再有,老公爱开车。老公的不少朋友都是开车族中技术一流的赛车选手。可是老公的技术我却不敢恭维。他有时候开每小时四十公里,拿着手机说得口沫横飞,一边还指手划脚。有时候赶时间或者是人来疯就一下子开一百八十公里!有一回有位更不要命的大巴司机飞速从老公右侧驶过,咔!倒后镜叫大巴吃了!老公奋起直追……电闪雷鸣般神速……追到大巴前面卡一别(小车拦大车好险那!)。

老公直奔大巴司机座,上去一把将车锁了,钥匙揣进自己口袋。然后一手将小鸡子似的司机拎下车来。

“给钱!不然老子就在这儿扁你!”

此外,我学会了:

——消极抵抗,任由他在床上大声抱怨:“什么烂避孕套!还有那种带香味的,都是假货一个……伪劣产品……”

我不回嘴,否则又要一整晚磨着你,紧张兮兮地在避孕套中挑来挑去。

——消极抵抗,任由他在电视机前大喊大叫:“这样的弱智电视你也看,不觉得难为情吗?”

我不回嘴,否则又要吐沫星子横飞跟你辩论个没完没了。

——消极抵抗,任由他下班回家板着一张脸,见谁都跟欠了他债似的使劲瞪眼!冲谁都怒吼:“别烦我!”

我不回嘴,否则一个老芭比娃娃还不够我受的,还要加上老芭比娃娃的混球儿子。

——消极抵抗,任由老芭比娃娃在她儿子面前告状:“瑞丽啊可真气人,我叫她多买几双鞋垫(50双!)她偏不听,只买了10双,这哪儿够用?”

我不回嘴,否则我没地说理去。老公穿皮鞋脚有味(臭!),老芭比娃娃让我每天给老公换鞋垫洗鞋垫晒鞋垫!那也不至于买50双鞋垫啊(熬着吃啊)!

我怀疑老芭比娃娃罹患阿斯佩格式综合症——购物狂——不断买漂亮鞋子和衣服——不算从前,这几年,老芭比娃娃买过1465双鞋!

这回终于忍不住对老公说:“到医院给你妈检查一下,看是否患了阿斯佩格式综合症!她买过1465双鞋子!”

老公像个疯子一样对我嚎叫道:

“胡说!”

还有,老公很骄傲。他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也有可能犯错。结婚后他送我一个礼物,订做的博士提包(既没征询我的意见,又十分难看),说是送给我上学拎的。我提出抗议:

“谁拎这个垃圾筒!”

他却咬牙切齿地说:“你要是不喜欢我送的皮包,干脆别读了!”

“没门!”

老公就这样跟我叫起了劲儿(真奇怪,男人也为这样的鸡毛蒜皮小事没完没了地生气?)……

我的今生最爱决定到他在这幢楼里的另一处居所内去过夜(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他名下有这处房产。他是买来办公用的)。他趁着老芭比娃娃不注意偷偷溜出门去,却忘了老芭比娃娃每天晚上查房,也忘了解除那处房子设置的警报。结果老芭比娃娃抓住了自己的儿媳妇,连猫猫和住家保姆都被吵醒了,老芭比娃娃还相当不高兴,因为她的儿子不知道让儿媳妇给气得跑哪去了。

这时铃声大作,连物业公司主任到全楼的住户都被吵醒了。

随后,大楼开始骚动起来,并引来了大批手执电棒的保安,他极力想逮捕作案者——我的今生最爱。老公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们相信自己就是这幢房子的主人。

老芭比娃娃说:“可怜的儿子,又闹什么不愉快啦?”

老芭比娃娃又说:“瑞丽呀,他是个男人啊,给他点面子好不好?最糟糕的就是他是个男人呀,怎么能服输呢?”

老公的阴谋败露很没面子的回床睡觉。上床时虎虎生风,肆无忌惮,所压之处,全都要塌。咔吱!咔吱!咔吱!还要咚地一声躺下。

我望着这个小性子的男人,心中万般难过。

因为总有一日会和解,所以即使我没有错,但最后道歉的人一定是我(当然我没有错,可是并不等于有错的人会投降!)。

老公赌气的时间从一晚上到两三天不等。在这期间他从不跟我说话(我也假装没看见他),经常在外用餐(跟伊斯兰?),到星巴克吃早餐,还有到朋友家度周末(我恨透了老公这个毛病,也恨透了他那帮四十岁特别反动的朋友,除非他们偷偷打电话告诉我:“瑞丽啊,环大学在我这儿。你放心吧,他正痛说被你虐待的家史……真的,不骗你,他很伤心……真的,他是离不开你的!他甚至在我们面前流下滚滚热泪……不信?他发誓说他做梦都梦见的是你!”这些话我压根当做广播剧,不过听起来还是挺受用的)。

过了两天,我再也熬不住了。在这个家里除了老公就是老芭比娃娃当道。如果老公不理我,那老芭比娃娃就发了疯地支使我,唯恐天下不乱!所以我暗自发誓,以后绝不再理会垃圾筒包难看不难看了,再也不理会浴缸脏不脏卧室乱不乱了。

我试着以色诱达成和解。在卧室里,我先穿上粉红色仙蒂内衣,外罩粉红色富安娜睡袍,然后飘飘然向老公飞去,轻轻地在他脖子上吻一下,继而是挑逗的爱抚。他却毫不让步地一把抓住我的手:“不许用避孕套!(那意思是不戴避孕套他就原谅我!)”

我说:“这可不行!”

他一甩手走了。

等他出了卧室门之后,我马上打电话通知凯凯和裳儿,说我要离家出走,她们却都放声大笑。

凯凯说:“瑞丽,你又和环大学打架了,对不对?”

我说:“是他欺负我!”说完便大声哭起来。

裳儿说:“为了什么事啊?”

我说:“就是那个垃圾筒包的事……”

她们又是一阵大笑!

凯凯说:“事情总得有个了结……”

裳儿说:“对,总得有个了结……”

凯凯说:“瑞丽,你干嘛离家出走啊?要不你就杀了这个家伙……或者是在他的鸡汤里加上毒药……或者是乘他昏昏欲睡时把他淹死在浴缸里……或者是用老芭比娃娃练功时用的倚天屠龙剑刺进他的肚子……或者就像上回似的,用锤子给他一下……或者是用疯狂激烈的手段在他身上淋上一大桶汽油,再用打火机点燃……瑞丽,好不好?你肯不肯干?说一声,我们帮你!”

朋友如此两肋插刀,感动的我不知说什么好。

裳儿说:“如果凯凯说得这几招儿你不敢干,我看瑞丽你活得太窝囊了!倒不如自杀给环大学看看……你可以跳楼……怎么不行?你跳到一半会后悔的?那么,开车冲进大海……也不行?怕喂了沙鱼!那么,开车直奔悬崖……怎么又不行?怕成了终生残废!那么,像玛丽莲•梦露那样吞安眠药再灌一瓶威士忌……又不行?你不喜欢吃安眠药!那么,割腕自杀……这是多高贵的死法啊……还不行?那么,只有去登珠穆朗玛峰了!争取在雪崩之时被活埋在下面……还是不行?你害怕憋气!”

不行!不行!我把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自杀不是我的强项!

凯凯说:“那我看你就把所有的避孕套都扔了!”

裳儿说:“就是,扔了吧!你就勾引他一次!”

我放下电话,房间里一片寂静。我不好意思问老芭比娃娃,我是否可以跟猫猫睡在一起,更不好意思去吵醒睡下的阿姨为我准备客房。我到浴室脱下狐狸精内衣和睡袍,换上棉制睡衣裤。爬上卧室的床。不知什么时候,老公已经回到床上,躺在他的位置上,脸朝着我相反的方向。我僵直地躺下,过了许久,才意识到他并未睡。他的呼吸表明他还醒着,但是谢天谢地,他没说话。我尽力绷紧肌肉,离他远一点。过了一会儿,他卷起身子,呼吸渐渐沉重。他竟能睡着?我愤愤地想。我在痛苦的情绪中躺了一夜,第二天早晨脸色发白。

我给老公发个邮件:

嗨,老公,别生气啦!这两天我是多么地孤独和寂寞啊(火冒三丈啊)!你是我今生最爱(也是我今生最恨),我是多么痴情啊(糊涂啊)!我说你为我订做的博士包是垃圾筒,是我不对(我这是蒙受了多大的羞辱啊),希望你原谅我(不然就去死吧)!你虽然脾气大(是恶魔)我却不能没有你(这就是我们俩的最大不幸)!

等等等等……

收到我的赎罪邮件之后,老公脸上自然堆起了笑容(美死他)……他打电话说晚上回来吃饭,还邀请了两三个朋友(今天老芭比娃娃上广州的三号芭比娃娃那去啦)。接着,没到下班时间他冲进家门,拉我到沃尔玛商场,买了一车食物和酒。我从结婚之后从来没有买过这么多食物。而后,老公拉着我到上岛咖啡,在那儿订购了丰盛的西式自助餐(他不是说只约了两三个朋友?这些自助餐足够10个人吃的)。老公情绪高昂,哼着歌曲,飞快地把车开回来,差点出了事故。我们把沉重的食物拿回家,连气都没喘。老公打开音响,小提琴倾泻出一支华尔兹,老公踏着舞步进了厨房……

吓得阿姨忙跑出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纳闷,仅仅是那封道歉信给他刺激的吗?

老公说:“瑞丽,今天晚上罗丁丁他们要在咱们家打桥牌!”

我噘起了嘴(要忍气吞声啊!)。

老公感到一切都那么美好。他不住地微笑着(心里准在哈哈哈大笑)。我的上帝!老公这种人给脸不都(音)着(对不起那个小字打不出来),难道我还能相信他会把我放在第一位吗?老公根本不会做饭,不喜欢上超级市场,甚至不喜欢音响里流淌出来的音乐。但他今天晚上中风着魔似的,相信自己四周都洋溢着幸福。他为什么会如此愉快地购物、订自助餐?因为结婚前,老公的七八个死党每星期三桥牌聚会(开两桌)。他们每个人轮流做东,在谁家打桥牌就在谁家吃饭,可是我从来没同意他们来过。

我思考着一个问题。当两个人结为夫妻时,除了带着各自的东西外,还带着各自的朋友。东西可以混在一起,但彼此的朋友却不一定相处融恰。老公那些哥儿们对于他跟我结婚持谨慎态度,尤其是那个至今还是单身的刘鸿民。他总说露水夫妻才有意思,这样才叫男子汉们不断地有成就感。

老公的那些朋友都有点恨我牙根痒痒。因为是我让老公爱得颠三倒四,无时无刻不想到我,还称我是他一生的伴侣。这样,星期六老公就不再请他们拉家带口的喝早茶;不再和他们一起打网球,请他们吃西餐;不再和他们到酒吧热热闹闹评足球、谈女人;不再出钱跟他们一起旅行、度假,甚至跋山涉水远赴加拿大心赏尼加拉瓜大瀑布。

我这是第一次在家中迎接老公的扑克牌聚会。

我打电话把珊瑚叫来帮忙(不怕添乱)。

单身汉刘鸿民很早就到了。我和珊瑚、阿姨、慧茹、老公和猫猫全在厨房,猫猫正在搅拌着什么,阿姨切肉,我和珊瑚还有慧茹在摆放桌子铺台布清点碗筷,准备一切。我们一边干着一边争论着什么。

刘鸿民说:“我单身一人,想干什么干什么。虽然两次婚姻失败,但我现在生活得挺幸福的。”

老公说:“真不错。你离婚,因为你是个吊儿啷当的人。现在又因为你是一个吊儿啷当的人,朋友们都惦记着请你吃饭!这叫进步吧?”

刘鸿民说:“人应该利用自己的优势。”

老公说:“当然,我看见你为找对象紧忙活。”

刘鸿民说:“架不住那些女人都喜欢我啊!”

我说:“爱情海洛因。”

刘鸿民说:“女人喜欢我就是喜欢我们的新生活啊!”

我们正说笑着,李格非进来了。刘鸿民看见李格非,一下子冲上前去,挥舞着双拳嚷道:“我正要跟你算账!”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老公这些混账朋友对我是个很大的冲击。我一直反对各种各样的偏见,认为人与人之间应该充分地交流。老公从小是个自由分子,交了许多狐朋狗友,除了工作外,他跟这些发小(从穿开裆裤时就在一起)的友谊建立的过于轻松,而我从未接触过这类人。我第一次看到老公的这几个朋友时,吃了一惊,罗丁丁、刘鸿民和李格非,他们争论时大打出手,让我的内心深感不安。我总是有这样的预感:争论到最后爆发成暴力行为,刘鸿民抄起菜刀把李格非砍死!尽管老公一再告诉我这种想法是荒唐而毫无根据的,但我仍然无法消除这样的恐惧。因此,刘鸿民冲向李格非时,我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可是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李格非也向刘鸿民挥舞拳头。吼道:“你这头蠢驴!”

刘鸿民声嘶力竭回敬他:“你才是真正的蠢驴!”

他们在桌子边坐下,我站在酒柜前倒酒,脸对着墙,设法让自己从刚才的惊恐中平静下来。珊瑚看着我说:“他们总是争个没完。”我生气地转过头看着珊瑚。

刘鸿民和李格非根本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吼叫。他们手里拿着老芭比娃娃的银餐具在对方面前晃动。他们——不,是李格非笑着。刘鸿民面色严肃。我过一会儿才明白,他们争论的题目——去黄山旅游住几星级酒店。刘鸿民说住Samsung 的,李格非说住四星的。

“只有住四星的才有水喝!”

“放屁,Samsung 酒店会没水喝?”

(的确,黄山上的酒店用水困难,四星可以喝完暖壶水去要,Samsung 则是只此一壶,多余没有)”

突然,珊瑚吼道:“够了!”

这两个吵嘴的人转过头来,见珊瑚正在往大口杯里倒红酒。她平静地说:“你们不介意到另一间屋子去谈吧?我们受不了吵闹。”

刘鸿民嘴里继续争论着,站起身来。李格非给自己斟上一杯酒,也站起身来:“嫂子(他管珊瑚叫嫂子),不敢打扰!”俩人一边争吵一边走向另一个房间。我对珊瑚说:“就他们这种人会打桥牌吗?”

珊瑚用鼻子哼了一声,“他们会玩桥牌?他们只会打麻将!他们俩像巴勒斯坦和以色列似的,争争吵吵几十年了。他们就是爱争论。”

“是的,瑞丽妈妈。”猫猫插上话了。“我还记得有一次,刘叔叔在外面对李叔叔发火,掀翻了鸡尾酒桌子,把好多东西都砸烂了。他扬长而去,让爸爸和别的叔叔阿姨收拾。”

我说:“猫猫你知道什么是鸡尾酒桌子?”

猫猫说:“知道,爸爸告诉我说摆放鸡尾酒的就是鸡尾酒桌子!”

啦啦啦……我们都笑了。

我说:“珊瑚,你注意一下好吗?男人都在客厅、书房、起居室,而女人都在厨房,这是不是永恒的模式?”

珊瑚说:“我宁愿在这里。”

我说:“我可不愿意。”

猫猫说:“我也是男人。”

我去叫老公的狐朋狗友吃饭。

我安排珊瑚坐在猫猫左侧,我坐在猫猫右侧。我的右侧则坐着一个动物园大猩猩似的角色。我们先喝了海鲜汤,大家都称赞它的美味(珊瑚的拿手汤),接着,自助西餐上来了,有冷拼盘、鲜生菜、油焖大虾、什锦沙拉、红焖牛肉、奶油……等等。然后,大家谈论起食物。老公向我们介绍了上海菜的特点。刘鸿民和李格非仍然在争吵……只有猫猫埋头大吃大喝,然后擦擦嘴,表示吃饱了。

刘鸿民说:“你们知道吗?昨天晚上我泡上一个俄罗斯女郎。她带我到她家去。我实在醉得不醒人事,今天早晨起来根本不记得她的名字。俄罗斯女郎很生气,打了我两个耳光,差点没把我的嘴打歪了……”

李格非说:“好啊,听说俄罗斯女郎床上功夫一流。”

有人插话:“大概吧。不过,现在到处都是女人,整个世界简直要操纵在她们手里了。”

刘鸿民说:“没错。所以你看现在到处乱糟糟的。”

罗丁丁说:“当然啦——”他转向蔡立雄(老公的另一位朋友),“你记不记得那次,我们带着一个选美冠军到北戴河去度周末,你的保时捷半路抛锚,最后我们都不行,还是那个选美冠军修好的?”

蔡立雄说:“当然记得。她爸一定是修车的。”

罗丁丁说:“你说得不对。她爸司局长。她是玩赛车的!”

蔡立雄说:“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罗丁丁说:“说不定自己开个修车公司呢!”

话题又转向了衣着。坐在我右侧的郑荣(老公的朋友,模样像一头大黑猩猩)对珊瑚说:“你很了解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气质,所以你选的衣服很合适你。而嫂子呢——”他转向我,“你过去穿得太古板了,现在有进步。我很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也很喜欢你身上这件衣服。它们是什么料子的?”

我说:“喀什米尔。”

郑荣说:“喀什米尔是什么料子?”

他一面说着,一面在我的大腿上揪起一寸左右的裙子角,用手指揉搓着。

我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老公的另一个朋友洪学渊没头没脑地说出一句:“我不喜欢谈什么衣服。”

刘鸿民说:“你不喜欢衣服?因为你爸爸给你了一大堆绿军装(洪学渊的爸爸是军人)!”

洪学渊不认账:“除了打在我头上的棍棒,他什么也没给过我。”

李格非说:“我记得还有打在尾巴上的。”

洪学渊说话就要发火……

老公说:“我有一位好父亲(我这是第一次听他谈到父亲)。他最早在铁路上工作,后来坐火车倒卖药材。父亲不常回家。但他在家的时候就真正和我在一起。在夏天的夜晚,父亲和我还有母亲在一起,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手拉着手聊天。我父亲歌还唱得特别好,‘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这首歌就是我跟爸爸学的。”

刘鸿民说:“也许,这正是他现在患帕金森症的原故……”

老公说:“也许是的。但是你知道社会学家们认为父亲不常在家对子女来说是有害的。”

他们说这些的时候,我一直僵坐着。刘鸿民刚才说我公公患帕金森症是因为早年太关爱子女的原故。他虽然没有直接这么说,只是说也许……而已。他这么说的时候,我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他怎么敢这样?我感到血往脑袋上涌,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刘鸿民没有教养,他不懂得对朋友患病的父亲不能乱开玩笑。但是,我瞧见老公没有丝毫恼怒的意思,不认为这是件多么让人无法容忍的事。一定有别的原因,我端详着谈笑风生的老公,发现他实际上很会牵就朋友,对这些狐朋狗友气量大得无边无际……

晚上的聚会结束后,老公把他的哥儿们的“丑闻”一五一十向我报告。这样我就知道了老公的这几个狐朋狗友婚姻生活过得怎么样,其中刘鸿民(不及格)、李格非(六十分)、大猩猩(九十分)、洪学渊(六十五分)、蔡立雄(免强七十分)、罗丁丁(六十分)、肖培庆(七十分)、伍伟(六十九分),等等。

老公偷偷告诉我,当副市长向洪学渊颁发最杰出贡献奖时,他激动的当场就尿了裤子。还有那个李格非,他是政府高级公务员,可是他早泄的秘密不知怎么泄漏了,人家都管他叫“早泄公务员”!前些日子,刘鸿民追一个女模特,因为买珠宝首饰两人发生了争执(好啊!)。女模特在前面跑,刘鸿民在后面追,情急之下扭伤了左脚(太有意思啦!)。女模特同情他,开车送他上医院。一辆大汽车又不长眼,砰一声撞上了他的车,右脚又断了,住了一个月医院(哈哈!)。还有那个大猩猩(摸我裙子的那个坏蛋!)他从前有外遇时他老婆没有外遇。现在轮到他老婆有外遇了,不仅不瞒着,还放出话去,让他们那个部委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老婆可真记仇啊!

跟我一样,八辈子的仇照记不误!

尽管老公有几个哥儿们令人讨厌,我还是依然保持着应有的风度。不会恶言攻击。

因为,我自己,也有一帮姐们。

而且我清楚老公对她们相当不错!

当天晚上老公还和我进行了严肃的谈话:

老公说:“瑞丽,你给我写得那封邮件是真心的吗?”

我说:“嗯……几乎啦!”

老公说:“那是不是说可以不用戴避……啦啦啦……啦?”

我说:“嗯……几乎啦……”

老公说:“瑞丽,今天我去过医院。医生说我得了一种不能做爱的病……以后我只能勒着裤腰带睡觉了。”

我翻了个身:“天那,哪个王八蛋医生给你看得病?”

老公说:“北大医院的医生。”

我问:“什么病?”

老公说:“糖尿病。”

我说:“糖尿病不能做爱吗?”

老公说:“医生对我说,我现在正是危险的年龄,我这个年龄如果把年老色衰的老婆换成二十几岁的少妻……”

我说:“你早都换过了啊!我们结婚后……我不能算是老女人吧?怎么了?你发现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老公说:“不是你不对劲儿……而是我不对劲儿,我似乎得了一种什么综合症……”

我说:“什么综合症?”

老公说:“广泛性避孕工具综合症!”

你们说这是不是阴谋?结婚后就戴避孕套“工作”的我通常总是严把“质量关”的,每次都不例外。虽然别人听了都觉得新鲜,但毕竟是我自己要戴着套才能“工作”的。于是我决定就试一次新鲜。治治老公的“糖尿病”和广泛性避孕工具综合症!

这一次就让我怀孕了!

怀孕的事放在以后再说。我们把话说回来,该说给老芭比娃找保姆的事了。
 0   2005-10-20 02:42:3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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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必须克服嫉妒心理。那当然是相当痛苦的……

哔哔……

哔哔……

电话是林肯打来的。

突然,我有了去见林肯的勇气。

林肯知道我要来,可是当我到达时,他告诉我今天来了许多朋友。

林肯在学校是属于许多小团体的成员,我有时与他出席这些团体的会议。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怀着隐约的希望,希望见到有意思的男人。然而,这些团体里的男人都是理想主义者,他们神情紧张,以自我为中心,似乎不存在性别。他们对我从来未流露出任何兴趣。尽管我在下意识中仍然认为在男女交往中应由男人主动。其实我对这些人中的每个男人都没有兴趣。

这些会议过去都在学校的宿舍里开。每个来开会的人都捧着手中的塑料杯子喝茶或咖啡,人人手中都劈吧作响。我经常被林肯支使去倒临散会时的茶水或咖啡。

今天不知招开的是什么会议。安力东,以英俊和傲慢著称的管理学院研究生,正在跟学哲学的女精英黄敏青激烈地争论着。黄敏青感概着理想主义者的愚蠢……

而安力东则带着轻蔑的语气说:“你说得那不是政治,而是宗教。”他试图看低黄敏青,尽管俩人都坐在地板上。

黄敏青沉默了。“我的上帝,你说得对!”她认裁。

我忍不住插进话来:“没错,我们都应该有政治头脑。但是,在某种意义上说,我们都是理想主义者,否则我们就不会聚在这里开会。政治和宗教是一回事,或者说政治和伦理是一回事。政治只是实施道德的一个方面。”

安力东把头略微偏向一点我这个方向,以显示他对我的重视,“你还是让我们把道德问题留给妇女和儿童吧!”

林肯哈哈大笑起来。

一位从未出席过这类聚会的高个男子说:“如果人类在行动前不考虑终极目标,就会对历史犯罪。”

林肯说:“图书馆里充斥着各种虔诚的思想,但它们对政治现实却没有丝毫影响。”

我说:“哟,那你怎么看基督教?”

在场的男人都转过身来,笑了,包括那位高个男子。我有点脸红。

安力东说:“除了压制思想外,基督教能有什么作用?”

我说:“不管怎么样,它是对政治有影响的伦理系统。”

林肯说:“它是局外人挤进政治圈子使用的迷信手段。”

我说:“但是基督教给人类社会留下了遗产。至少人们在行恶时会感到内疚。”

林肯说:“跟纳粹去谈你的内疚吧!”

那位高个男子说:“伦理传统使得英国人没有下手杀甘地。但是你可以想象,若是换了纳粹会怎么做?”

安力东说:“完全正确。号称有伦理传统的英国人,和德国打仗,哪一方面会取胜?”

林肯说:“这个问题跟伦理没关系,而是取决于资源、战备、人口……等等。”

安力东说:“这就对了,说得是力量。好了,朋友们,我们现在可以谈正题了。”

今天的议题还是老问题,这个组织是否应该用他们的少量经费出一本哲学思想浓厚的刊物?如果出得话,是否能保证有后续资金?怎样发行,在什么范围内发行,如何找到发行的人手,谁来任常务主编?

我很烦恼地坐在地板上。心里想大声质问林肯,以我现在的学习工作家务如此繁忙的情况,为什么要把我拉到这种无聊的聚会中来?为什么至我于这种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从这些人的谈吐中可以看出,他们中的很多人就是那种只讲求实际的政客料子。

……

等到正式的议题结束后,林肯拉我走向那位高个男子,给我们做了介绍。高个男子叫凌青云,两年前他得到一笔经费,到非洲做一些研究。他既是政治家又是社会学家和人类学家。他年龄比我大一些,三十四岁。曾结过婚,妻子不堪忍受非洲的生活条件,因而离异。他这个学期才从非洲回来,一边主持研讨课,一面写博士论文。他被认为是Hong Kong关于非洲问题的专家。

凌青云微笑地注视着我,这是真正的注视,然后笑道:“理想主义者似乎总是吃亏。你认为有可能既是理想主义者,又是实干家吗?”

我说:“当然有可能,比如说毛泽东。”

安力东在另一间屋子内喊凌青云过去参加他们的辩论。

我说:“我不喜欢那个安力东。”

凌青云说:“是啊,你不会乐意让他来统治世界。”

我说:“任何人统治世界我都不乐意。要是让一些没心眼的理想主义者统治世界还好一些。”

聚会中的另一位女性黄敏青插进话来:“我不同意。没有心眼的理想主义者毫无疑问地会被有心眼的霸权主义者击败。我想不通的是,我们为什么要被迫进行这种不愉快的选择?或者说我们都患有道德分裂症:在家庭中,在城市里,我们都有一定的行为方式。但是一涉及到政治问题,我们的行为就与平时判若两人。如果李嘉诚在家里受到他在生意场上受到的那种对歧,那他一定会崩溃。这种道德症是对男女采用的不同道德标准造成的。男人们让女人具有人性和道德,以便他们白天胡作非为,晚上却能安全地睡觉。如果安力东是女人的话……”

我说:“这怎么可能?不要做这种假设。”

黄敏青瞪着一双望穿秋水似的媚眼:“为什么?”

我说:“你这样说太过分了。也有女人没有人性的,而男人有人性的。”

黄敏青说:“瑞丽,你碰上的有人性的男人十有八九是同性恋。”

“啊呀,黄敏青……”

那天的整个下午我都感到凌青云的目光在追逐着我(其实不是这样),而我也心脏砰砰直跳。我责怪自己太自作多情,但是就是不敢朝凌青云站得方向直视。而后的讨论我一点也没听进去。我不断地对自己说,也许他有脚臭的毛病(我最讨厌脚臭了),也许他投票反对布莱尔(他是英藉华人),也许他的衣服内满是非洲臭虫在爬(他刚从非洲回来);或者,他吃素;或者他认为余秋雨是中国最伟大的作家。但尽管我费尽心思,依然不能控制脉搏迅速跳动。

我像泥人般坐着,试图显出镇定的心态,心想:他会不会约会我呢?一面心里又打起鼓来。可是凌青云被围在一群人中间,根本没注意到我(说不定他心里想着我呢)。我眼角的余光看见政治系的女生梁思蕊向凌青云走过去,加入了他们的谈话。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我能看见梁思蕊做着手势,听见梁思蕊的笑声。梁思蕊一定表现得十分出色,我恨起她来。这女学生为什么要这样?她不是有男朋友了吗?她不需要凌青云。我的血一阵阵往头上冲,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喂,”林肯说:“我希望你明天晚上有空。”

我呆呆地问:“什么事?”

林肯说:“我请凌青云吃饭,还有你……我是突然想到这个主意的。”

我的脸上一定掩饰不住地放出光来,“真的?为什么?”

林肯说:“我刚才一直注意你。我想即使再过一些日子,你心里想的也不会变成事实。你不能寄希望于这些男人了解你的心思。他们见了女人,只会回家做白日梦,然后手淫,或者不需要手淫。所以我就为姐姐挺身而出,替你安排了,希望你别介意。”

我不敢相信林肯说得话。我试图把每一个词都寻思一遍。我紧张地又问了林肯一些问题才确信无疑。

“林肯!”我大叫一声,搂住朋友的脖子。我们就这样站在门口,屋里的人都回头向我们看,但我毫不在意。

我说:“林肯,你还有姐夫呢?”

林肯说:“两回事,千万别想歪了。”

我喜滋滋地:“真的是两回事?”

林肯说:“听我说,姐姐,问题在于别太痴情,我们现在还不了解他呢,好吗?”

我说:“好的,我听你的。”

我这么顺从还是头一回,随后我和林肯都笑了。

林肯说:“姐姐,今晚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我说:“那个凌青云人怎么样?跟我说说。”

林肯说:“我的老天,你此时此刻就计划勾引他?”

我说:“林肯,他是我见过的惟一有意思的男人。”

林肯哈哈一笑,靠在酒柜上,用老奶奶似的慈祥目光端详着我。

“跟我谈谈你到底要不要这个房子?”

我说:“不一定。”

他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你是个活动家,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我怎么可能会愿意跟你一起合租?”

他说:“你以前怎么会喜欢上我了呢,跟我不是好的不分彼此吗?”

我说:“那是因为蚂蚁的缘故。”

他说:“蚂蚁?”

我说:“是啊,你忘了。有一次咱们在一起吃饭,不知怎么谈起蚂蚁来。你显然留心过蚂蚁。你就滔滔不绝地谈了起来:蚂蚁的种类、习性、社会组织、相互之间的纪律,等等。你说话时情绪很高,以至忘了自己,这在你是很罕见的。你当时显得特别英俊,非常忘情地谈着。你只是希望我了解,喜爱蚂蚁这种昆虫!我就是为了这个才相信你是有才华的。不幸的是,你好像是只有在谈蚂蚁时才那么可爱。”

哔哔……

哔哔……

是环大学的电话。

有的时候,我无法思考眼下的事情,我无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我的大脑想着凌青云的事情——拜托啦,换一个题目吧。现在,我面临的正是这种情况。我无法继续考虑凌青云的事情,所以我开始考虑接环大学的电话。而且,我断定环大学是想和我一起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尽管我刚才在为另一个男子心动,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夫妻的感情。

长期以来,在人们中间存在着一个普遍的观念:一旦已婚中的一方或双方为婚外的异性心动这是不道德的,整个问题就像三分钟跑一公里那样容易得出结论。人人都这么认为,移情别恋的罪名就像开闸放水,从四面八涌过来。只需很短的时间,一桩婚姻的进程将会被这种传统观念的技术完全改写。关键的问题在于人们怎么看待这一问题。

我说:“喂?”

环大学说:“瑞丽,想我了吧?咱们晚上一起吃饭,我来接你。”

人受宠爱的时候,和小猫小狗一样幸福。

当了我的老公以后最大的(私底下的)安慰,就是看着曾经无忧无虑的我,如今也要开始为家庭分担责任了。

而最有趣的则是听我伏在他的肩上,抱怨又受到了老芭比娃娃那些异想天开的折磨。

我说:“你妈都快把我给逼疯了!”

环大学说:“噢,没把你娶进门之前,我妈也差点把我逼疯了!”

我说:“你?!……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原来可是中规中矩,十足的淑女啊!”

环大学说:“才怪!女魔头还差不多!”

我说什么也不记得欺负过环大学呀!到是他常建议我带上两副骑马用的行头(马衣、马裤、黑色皮制鸭舌帽、鳄鱼牌衬衫、皮靴、马鞭等等要老芭比娃娃看看我颜色的东西),去乡下马场跑马,而我也能从中给老芭比娃娃点颜色看看——像彪骑兵一样快马奔驰于广东乡下的穷乡僻壤,假装把枪抛向空中,又假装把枪接住,口中还不住地呕呕叫,就像在表演一场神乎奇神的骑术。

这些都是环大学帮我想的镇住老芭比娃娃的主意!

晚上老公接我去吃饭,他说:“咱们去吃素。”

吃素(恰恰是刚才我还想过凌青云是不是吃素)?

老公说,素菜的历史可追溯到西汉时期。相传西汉时期的淮南王刘安发明了豆腐,为素菜的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豆腐不但是素菜的重要原料,也是素食中的优质蛋白。

我老大不愿意:“吃素能吃到什么?”

老公说,素食主要原料来源于大豆、青菜和魔芋等……营养价值丝毫不逊色于肉类和蛋奶,还能降低脂肪和胆固醇,有数据显示,在食素者中,患心脏病和肥胖症都较低。

我还年轻,对高血压心脏病没感觉。

老公说得头头是道:素食大致分两类,一类是佛素,另一类是宫素。

佛素就是寺庙里的素斋,讲究素料、素名、素形、素味;

宫素说得是宫廷素食以前是帝王将相在祭祖、生日等大日子里用的膳,讲究素料、荤名、荤形、荤味、比如说鱼香肉丝,除了原料不是肉,名字、味道、形状都几乎和荤菜一样。

我说:“你想吃素有什么理由?”

老公说,吃素不需要理由。他说宋代的陆游曾有诗:采掇归来便堪煮,米铢盐酪不需添。他随后笑道:其实吃素说来说去还是要有一些理由的。长得胖的女孩能用它减肥(我最不爱听的就是减肥),白领小资们当它是新一轮的标签,吃腻大鱼大肉的老板(说的就是他自己)可以拿它换换口味,心浮气燥的时候还能用来败败火,让自己平和善良、乐观幽默起来。

我说:“既然那么好,我们就去尝尝。”

深圳有一家位于罗湖区宝安南路,名称“登品”的素食馆。它的类型:新派素食;它的理念:回归自然,保持菜最原始的营养和味觉;特别推荐:苜蓿芽手卷、龙包刺身(包是鱼字旁的包(音)我打不出来)、素海参。

一直没有吃素的习惯,只是听老公说“登品”的素菜做得不错(呀呀呀!别是老公爱吃的日本芥末味的),才欣然前往。去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餐厅里满是食客,不过,看上去没有狼吞虎咽的狼狈,只有精品细嚼的优雅。也许,素食者的“素养”就是比平常人略高一筹吧!

这里的素菜的确有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苜蓿芽手卷是“登品”的招牌菜,餐厅自己培育的无菌苜蓿芽,7天方可食用,口感十分香脆,加上沙津的酸甜和紫菜卷散发出来的海洋清香,我想,撩动的不仅仅是我的味觉,那一抹嫩绿的色泽更让人有回归自然的爽朗。其间点缀的素肉松,在唇齿与苜蓿邂逅之后,算是另一个小小惊喜。

老公还要了“龙包刺身”和“素海参”。以深海植物加魔芋为原料,效果颇为逼真,不论是扮相还是口感都与真的龙虾、包鱼、海参有九分相似,可见大厨的手艺不一般啊!还有用大豆蛋白加工的“铁板肥牛”、“黑椒鳝糊”,也让人垂涎欲滴。

老公说吃素能吃到这份上,是极乐之事也!

我说:“等会儿还有极乐之事也!”

他问:“干什么?”

我告诉他我有一件东西要买,他答应陪我。乐坏我了。

因为我不得不承认,在少年时代从来不知道避孕套这劳什子对夫妻生活是多么重要。环大学一听说要买的东西是避孕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疑不定地喊道:

“你是说要买避孕套?让我陪你去?这太那个了……”

我可怜兮兮地说:“真的得买啊……你常常用嘛……”

他说:“我对你绝对忠诚,你还不放心吗?”

我说:“你总说你不需要啦……你很健康啦……你很忠诚啦……你是阴性反应啦……等等。可是,我不是怕艾滋病,亲爱的,我是怕怀孕!你应该体谅我,乖乖地戴上。”

他说:“我认为我们应该生个女儿。”

我说:“现在不行。”

他问:“怎么不行?”

我说:“亲爱的,我读书呢!”

他说:“这怕什么,你又不是大学生?”

我说:“省省啦,一个博士生挺着个大肚子,衣服内颤巍巍两个大奶头,那像个什么样子!”

他说:“我会让你怀孕的!”

我说:“我没告诉你,我还吃避孕药呢。我知道避孕套不是百分之百保险的,有时候套子会裂开,有时候会溜掉……”

他说:“你都在哪里买的,药房吗?”

我说:“不是。药房的那些人一看是女孩子买避孕套就会流露出暧昧的表情,好像人家是妓女似的。所以我比较喜欢贩卖机。贩卖机到处都有,连地铁里面也有。不然就到沃尔玛超市去买。”

环大学吓了一跳。

“沃尔玛超市?那种地方也卖避孕套?真的假的?在哪一区啊?”

我说:“药品区啊!或者是收银台一侧的柜台里呀!不信我带你去……什么尺寸的都有……”

他说:“真的?还有不同的尺寸?”

我说:“老公,拜托!你是不是不知道男人的那些家伙,是大小不一样的呀!一般分为三种。一种标准型,就是你用的那种……嘿,嘿,我一般都买这种。也有大号的,使用这种号码的男人一般都自备,他们也许很自豪吧!还有小号的,这个号码与我无缘……另外,就是不同颜色的,镀金的,莹光的……”

环大学不相信:“还有镀金的?”

我说:“你不信?我一会儿买给你!”

环大学说:“你的这些话听得我真是瞠目结舌!看样子我们公司也要考虑生产避孕套呀!”
 0   2005-10-20 02:42:0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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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凯凯发生这些变故期间,我的日子也不好过。一天早晨,我正准备点击自己的邮箱,想看一下是不是有人给我发来了电子邮件,就看见老芭比娃娃向我的书房走来……

我的脑海里幻画出这样一番对话(我曾在一份报纸上看到过有这样一种跟老芭比娃娃差不多的人)。

老芭比娃娃说:“我希望你帮助我把我们画廊的文件存到你的电脑里。当然,最好不要存在C盘里。C盘很容易中毒把文件删完了。”

真是自作聪明。

我说:“那存在D盘里可以吗?”

老芭比娃娃说:“D盘安全一点,但是也说不好,有些病毒很厉害,我听说,照样侵犯D盘。”

我说:“那怎么办最安全呢?”

老芭比娃娃说:“养成备份的习惯,存在U盘。U盘有吧?”

我说:“有啊,存U盘应该没问题了吧?”

老芭比娃娃说:“也很难讲,时间长了U盘受潮或者受到震荡之类的,也会丢失文件。想永久保存还是刻张碟吧。”

我说:“噢,一定要这么麻烦吗?好吧,好歹有安全保管文件的办法了。”

老芭比娃娃说:“也不一定,光盘划花了,裂开了也就没用了。还是放网上吧,找个秘密的地方不要被人发现就得了。”

我问:“那不怕中毒吗?万一丢了都不知道上哪儿找。”

老芭比娃娃说:“也是,要不还是放硬盘吧,硬盘里的数据就算被破坏了,多花点钱还是有人可以帮助修复的。”

我说:“硬盘?硬盘不就是C盘吗?您这文件存C盘?”

老芭比娃娃说:“就存C盘吧。”

事实上老芭比娃娃才从外面回来。

“我希望你不是又在写论文。”她冷冰冰地说。眼睛没有看我这个大活人,也没有对我的存在表示什么喜悦。

我说:“是的,我没有写论文。”

老芭比娃娃把齐腰长的羊绒大衣脱下来递给我。它太柔软蓬松了,为了避免它把我的脸遮住,我赶快把它拿在手上,站起身来。当我走过去把这个昂贵的东西往老芭比娃娃的衣柜里挂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把嘴对着它呸了一下,这时我突然感到一阵冰凉,我的唾沫星子在羊绒上凝结着。多么恰当的搭配!

这时,老芭比娃娃非常轻柔地跟我说了一句话,我差点没听见。

她说:“瑞丽,我需要和你谈谈有关庆典晚宴的事。你拿个笔记本来。”

我点了点头,同时意识到点头不能算说话。这个庆典晚宴已经成了我生活中的祸根,虽然还有三十天的时间。由于老芭比娃娃很快就要到上海参加她侄女的婚礼,而且要去两个星期,所以最近她总是想找时间跟我谈庆典晚宴的事。我拿了笔记本和一枝钢笔回到她身边,并做好了听不懂她说的话的心理准备。

老芭比娃娃说:“我先问问,你把我的衣服订单提交了吗?”

我说:“还没有。您不是说要看一下时装名录之后再做选择。”

老芭比娃娃说:“那时装名录呢?”

我已经经历过多次为老芭比娃娃挑选衣服的过程,那种感觉非常不爽。在挑选时装名录的时候,她手里拿着笔,从这一本挑到那一本,时刻准备着告诉我她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告诉那些超龄美少女们她们今后应穿什么样的衣服——通过那些对她来说真的非常重要的时装名录。我嫁到这个家以前做梦也想不到七十岁的婆婆会在时装上面花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因为据她自己说,她能一眼就看出在今后几个月要穿的衣服。

自从定下庆典晚宴的地点之后,我交给了老芭比娃娃一个设计师名单。因为她想看一下他们的时装名录。像往常一样,国内的一些名设计师都迫不及待地把他们的时装名录送来了;国外有一些手脚快不怕麻烦的名师也随后就送来了他们的时装图片——在老芭比娃娃要求看他们的时装图片之前,这些时装的杂志照往往还没有冲洗出来,更不用说印刷和装订了——有钱的超龄美少女都在密切地关注着这些时装名录的到来(这些在过去对我来说真是闻所未闻)。

我当然需要做好准备,来帮助老芭比娃娃翻阅所有的图片,并帮助她挑选出合适她本人的服装。我还应该时刻准备着为她挑选提袋和鞋子,也许还需要我来整体把握,保证挑选出来的东西都能非常协调的搭配在一起——特别是当老芭比娃娃选购的衣服中有皮大衣或者晚礼服等大件服装的时候。当她要求的所有东西都挑选完毕的时候,她的私人裁缝会来我们家几天,为她整理修改所有的东西。

每年,市里举办的中老年健康风采大赛开锣之前,老芭比娃娃都要忙上一气,她说自信是不老的法宝!我看,别人兴许自信是不老的法宝,而老芭比娃娃纯粹是有钱和能折腾是不老的法宝!今年的中老年健康风采大赛开锣之前,老芭比娃娃让保姆把家里的试衣间清理干净。没有人能知道试衣间在一星期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老芭比娃娃和她的裁缝每天都要在里面呆上几个小时的时间。有一天我带猫猫学琴回来,给猫猫取牛奶刚好从试衣间门口经过,那时我听见裁缝对老芭比娃娃说:“王小姐(老芭比娃娃喜欢别人叫她小姐)!请把你身上的那块布拿开,它太难看了!这样的穿着你看上去就像个三陪女郎啦!”

我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如果门突然被打开的话,我的生命和我的肢体以及我的颜面是有相当程度危险性的!因为听到裁缝大声地斥责老芭比娃娃,所以我等着听老芭比娃娃以特有的方式责备她的裁缝,可是我听到的却是赞许的,心平气和或者说是低声下气的声音,和脱掉那套被裁缝称之为三陪女郎服装的时尚织物的沙沙声。

由于我现在成了她的儿媳(继承了珊瑚的角色),为老芭比娃娃购置服装的责任就落在了我的肩上。她非常准时地一年四次翻阅那些时装名录,就好像它们是她的空气和水一样。她为自己挑选莫尼卡的套装和国内名时装设计师的裤子和外套时,就好像是在购买30元一件的衣裳一样随便。她把所有挑选上的服装贴上黄白标签:这件需要收收裤腿,那件需要多拿几个小褶,她不断地重复着这些程序,直到这些衣服让她满意为止。

“瑞丽!”

正在我想入非非的时候突然听到老芭比娃娃尖叫。

我打了个愣然后说:“是的,妈妈,您有什么要求?”

她尖叫着说:“瑞丽,我突然想起来,我需要你尽快为我们家找一个保姆。”

我说:“我们家不是有保姆吗?”

她说:“我不让她干了!所以你得尽快找人。”

啊,啊,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气愤地说:“瑞丽,回答我的问题,你能不能尽快找到?”

我说:“嗯,噢,妈,到家政公司了解情况后我才能告诉您。”

她说:“瑞丽,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百分之百和百分之九十一样吗?这件事你要尽最大努力去办!”

我说:“好的。”

我到是认为慧茹(老芭比娃娃请的保姆)不在我们家干是件好事。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老芭比娃娃需要一个新的保姆!有一次慧菇跟老芭比娃娃顶嘴了,结果老芭比娃娃使劲拧慧菇的胳膊,并把把慧菇关在储藏室里不给饭吃也不给水喝。另外,老芭比娃娃对慧菇不会说英语这件事耿耿于怀。她的孙子想说英语的时候,身边所有的人都应该说英语!

哦,我早就这样想(但是不敢说出来),老芭比娃娃的孙子应该在每年交两万块的家教那儿学习英语,因为英语在那里是一门专业课,也许是三个外国佬同时做猫猫的老师?或者可以从他的母亲那儿学习,珊瑚本人就能说一囗流利的英语,也曾经在美国生活过。现在每年还要去美国两次。珊瑚的英语不仅发音漂亮,说起来轻快活泼,而且能读会写。不过,我没有把这一番话说出来。

我只能说:“嘿,真对!不能说英语就不能当保姆!”

老芭比娃娃说:“瑞丽,无论如何找保姆是你的责任,你要为我们家找一个新保姆。这是我们过去雇用保姆联络的那家中介公司。”她一边说一边把名片递给我。“这家公司都知道我的雇人标准,所以他们通常会给我们推荐比较好的人选。”

我接过名片,警惕地看了老芭比娃娃一眼,心里想着在我嫁到这个家来之前她会不会也是这样吩咐珊瑚的。老芭比娃娃的声音又一次尖厉起来时,我在睁着眼睛瞎想。令人高兴的是,这时老芭比娃娃的手机的响了。

“你好,是委员长啊!是的,是的,我一听就听出了你的声音。噢,演出啊,没有一点问题。是的,是的,我有自己的化妆师和发型师。是的,我已经开始采排舞蹈和独唱节目。我会拿出三个舞蹈和三首歌曲让大会挑选。”她把头歪向一边,用园珠笔轻触嘴唇说:“嗯,是的,是的,绝对没问题。当然不是百分之九十,而是百分之百。绝对,委员长,我出的节目每次都没问题这您知道。我相当肯定!好的,祝你愉快,我马上就去采排。”

她放下电话叹了口气:“瑞丽,你看,有这么多事等着我,所以我简单地跟你说一下吧。去找一下布莱梅西餐的主管左明丽,告诉她我们宴会中午要正宗的西餐自助餐。你不要被她说服,认为她可以任意改变我的订餐单。你也要和日本料理店芳子谈一下,要确保他们明白我对寿司的要求。还有,你要跟花商华经理谈一下,要确保他们明白我对他们送花的要求。在今天晚饭之前叫罗晓薇经理给我打个电话,我要谈一下桌布,席次牌和上菜的盘子等方面的事情。还有问一下伊斯兰,问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到别墅检查一下,看看东西是不是全部办妥当了。告诉伊斯兰,把桌次图给我传真过来,这样我可以把座位表画出来。目前就这些吧。”

“还有,”老芭比娃娃说:“你看,我今年晚宴穿得礼服可不可以是红色的?”

我脑子里划过一道黑色的闪电……红……?为什么偏偏是红色的……?

我结巴着说:“红……色……的?”

“怎么?不可以吗?”

老芭比娃娃要穿红色的晚礼服,这本无可厚非。但是,你们也不想想,红色莫尼卡晚礼服,跟美国歌星小甜甜结婚穿得是同一品牌!我情不自禁地很快估计了一下现场反应:当老芭比娃娃走下别墅的旋转式楼梯的时候,全场两千多人都会举目观瞧、一个典型的人中之妖魔鬼怪。或者,她走下旋梯的时候,全场人集体休克!可是老芭比娃娃已经过了狠狠刺激人们眼球的年龄啊!我以为老芭比娃娃这样干已经是神经失常了,但她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我惊呆了。

她说:“我还在莫尼卡店里订了钻石花冠!”

老芭比娃娃喋喋不休的时候,她还有本事写出一张便条,让我用电子邮件给她发往上海。

“好吧。”我答应着转身走了出来。这样我今天算逃离了老芭比娃娃的掌握几个小时。在我往外走的时候,我感觉到老芭比娃娃在仔细观察我的屁股。她是不是正在考虑我的屁股是不是那个真能给她生孙子的屁股?我突然产生了赶快走的欲望,就像犹太人离开哭墙时那样。

我所期盼梦想的幸福时光终于来了。老芭比娃娃不仅离开了家,也离开了我们这座城市。就在不到两小时前她上了深圳航空公司的飞机,参加她侄女的婚礼去了。这使我成了无可争议的最幸福的儿媳妇!虽然珊瑚不断地提醒我,老芭比娃娃在外地的时候也一样会指使得儿媳妇团团转,可是我好了伤疤忘了疼,根本不相信她的话。我开始计划在接下来的十天或者半个月里都干些啥?应该怎样度过每一个令人心醉神迷的时刻?就在这时我收到了林肯的邮件:

嗨,姐姐宝贝,你过得好吗?老芭比娃娃走了,你一定非常高兴,是吧?我也非常高兴,这样我就可以邀请你到新居室来看看,今天下午三点钟怎么样?到时候我们用手机联系!

看到他的邮件我马上担心起来。如果看了房子他非要我搬过来一起写作怎么办?于是我只好做足思想准备,到时候想方设法蒙混过去。一想到老芭比娃娃现在不会再坏我的事,我就心花怒放,就从心里涌现出一种对于自由的酷爱。为了以防万一,我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上今天下午三点给林肯打电话,并把它贴在我的笔记本电脑上面。裳儿一早给我留了一条信息,我刚准备给她打电话,电话就响了。

是裳儿来的电话。

我说:“裳儿,不骗你,我正要给你打电话。”

裳儿说:“真的吗?”

我说:“老芭比娃娃到上海去了!”

裳儿说:“那太好了!你等着,我来找你。”

裳儿来了后单刀直入地说:“你给我榨点果汁喝,要哈蜜瓜和木瓜混合的。”

然后,她就尾随在我屁股后面,一边看着我削哈蜜瓜皮一边对我说:“我想你帮助我劝劝向华强,让他别老缠着我……我都快被他缠疯了!”

我疑惑地说:“怎么了?你现在不想跟向华强结婚了?”

裳儿说:“算了吧,这年头谁还真的想结婚啊?当这个世界上有人发现了不结婚只恋爱的好处后,你最好也跟着不结婚只恋爱,不然就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发展规律了。我真奇怪,樱桃离开向华强干嘛那么伤心那。其实,每个漂亮女人,包括你我,最后都应该只恋爱不结婚!”

对于裳儿的说法我有些难以接受。不过,裳儿总是能够给我的生活带来一些新鲜的东西。每次和裳儿谈过话后,我都会觉得精神振奋多了。不过对于裳儿的生活,我总觉得自己像个别人性生活的偷窥成瘾者。

我说:“你不爱向华强了吗?”

裳儿毫不难为情地叙述起来。她嘲笑向华强现在还总想着樱桃,嘲笑自己当时多么傻,竟然闹得让好朋友和丈夫离婚,嘲笑自己对性生活的认识多么贫乏。

她说:“当初,我明知道他是樱桃的丈夫,可是我爱慕他!这就是移情的作用。我觉得这是我的机会。如果我和向华强的性生活不合谐,我达不到高潮或者说我得不到满足,我是不会跟他保持关系,闹到让樱桃离婚的地步的。”

我说:“你不是真正的爱他?”

裳儿说:“那个时候,我相信我是爱他的。但是,我为什么爱他?据我看,我认为他给了我很大的好处:体疗!你懂吗?”

我迷惑不解:“体疗?”

裳儿说:“性交在某种程度上是恢复人类自信的最好体疗。”

我说:“这么说,向华强当时是你精神上的支柱和肉体上的体疗师喽?”

裳儿说:“是吧!人们都相信神物的刺激可以包治百病。我也乐于相信这种说法,我也是一个神物刺激的崇拜者。问题是我得找到真正的神物!”

我的嘴噘了起来。

裳儿说:“瑞丽,你不高兴?”

我把榨好的果汁给她倒了一大杯,而后说:“裳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夏天病了。他刚住院的时候我想过,因为他内心憎恶女人,也许找个男精神病医生会对他有好处。我将这个想法告诉了凯凯,她是夏天的妻子嘛。可是凯凯说,找个男精神病医生是世界上最糟的事儿。她对我的想法感到吃惊,说那样会导致同性恋。”

裳儿大笑起来:“啊,凯凯是这么说的?你没有问她,女病人去找女精神病医生会怎么样?”

我老老实实地说:“没有。”

裳儿说:“没有!”她模仿着我说:“当然没有!你总是觉得亏欠凯凯的,所以你总是不敢表明自己的立场!”裳儿笑着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果汁在空中晃动。

有时候,我感到讨厌裳儿这个样子。我说:“那你打算怎么样,不跟向华强结婚啦?”

裳儿咯咯地笑起来。“我这样做太过分了,是吗?好吧。”

裳儿谈起了她和向华强的情况。尽管裳儿在谈论自己和自己的感情生活,还有她近来又遇到了一位追求她的男人,可是我觉得就像裳儿在谈论我的生活一样,感到不舒服。裳儿说话是很刺人的,但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裳儿是一块试金石,她有一个很灵验的测谎器。她并不去检验真话,而是专门检验每一句谎话。她说,那是因为她从小就说谎。她说:“我从幼儿园起就说谎,一直说到大学毕业,从来没失败过。所以,谁撒谎我都知道!”

她说:“其实,向华强是爱樱桃的……”

我说:“你说爱不爱的我不十分清楚。但是,向华强对樱桃的感情与对你的不一样。向华强跟樱桃是夫妻,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与你和乔石的夫妻关系根本不同。”

裳儿说:“我有这种感觉,是不一样。”

我把咖啡倒进两个牙白色的杯子,端着它们朝裳儿走去。她早就把那一大杯果汁喝完了。我们坐下来,默默地喝着咖啡,最后我打破了平静。

我说:“尽管樱桃不会理财,不知道提款卡怎么用,没有自己的主张。但她依然是一位称职的家庭主妇。樱桃用自己双手建立起的家,用自己的辛勤汗水带大的孩子,用自己真诚的心爱恋着丈夫,她关心向华强的一切,她把向华强当做自己最最亲爱的人……如果向华强不提出离婚,樱桃会牺牲自己的尊严来换取向华强的回心转意,原谅向华强所有的过错,以维系他们一起创建的家园……”

裳儿说:“当然啦……”

我说:“因为樱桃结婚后成为了真正的家庭主妇,而你结婚后仅仅是个太太,不是家庭主妇……你没为乔石做过一顿饭,总是叫外卖或者是请小时工为你们做饭;你没为乔石洗过一件衣服,这些事都是由小时工来做或者送到洗衣店去;你没为建设你的家花过任何心思,房子装修和买家具都是乔石委托设计公司完成的;乔石的父母来了,你一个月不回家,住在机场宿舍;更加能说明问题的就是你不要孩子,不想尽做母亲的责任。我早就质疑你是不是结婚成家了?我一直等待着看到你以主妇的姿态亮相,但是没有……”

裳儿说:“是的,没有。除了我们领了结婚证这一项,其他的我都无法证实自己哪一点像个家庭主妇……”

我说:“所以,像你这种人是很容易离婚的。”

裳儿问:“为什么?”

我说:“家庭主妇是不会轻言离婚的,而在家庭中一切都事不关己的那个他或者她就不同了,他们能轻而易举地离婚。”

其实,裳儿除去对谎话无动于衷外,她这个人还是很宽厚的。她能耐心听别人讲话,想把自己错在哪里弄明白。她并不像凯凯那样马上对事物下结论:夏天是疯子,珊瑚是婊子,向华强是混蛋,等等。如果我对裳儿说:“我觉得你这件事做得太臭!”她并不像大多数人那样马上就反驳。她会说:“为什么你这样认为?”然后听你解释。并且体会那种感觉。我可以信任裳儿。她只是对一些需要解释清楚的事提出疑问,但从来不否认认事实。这使裳儿成为不可多得的人。

可是裳儿仍然让我感到不自在。因为今天裳儿告诉我两个惊人的消息。其一,她现在开始利用业余时间上法语课。而且跟那个教她法语的老师建立了恋爱关系(怪不得她希望我劝劝向华强放弃与她结婚的梦想)。谈起她的菲比(法国男友),裳儿神采飞扬,热情洋溢,就像一个初见世面的孩子在描述自己的经历,或者是一个刚进城的乡巴佬在谈论大城市的西洋景。恋爱是美妙甜蜜的,既让人陶醉又让人痛苦,但谈上了就非常令人激动。

裳儿说她的法国男友高高的身材,肤色黧黑,是个滑雪运动员。他和她在一起总是有说有笑,法国人那双棕色的大眼睛总是盯着她。

其二,裳儿说她决定不干空姐了,她要重回大学,读法学院研究生!当她向同行姐妹们宣布这个消息时,空姐们都认为她精神错乱,自欺欺人,她却不以为然。这一点就是我最不能容忍的,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认为只有我一个是知识分子啊!

裳儿离婚后不仅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而且那个世界比一般女人所占据的世界都要广大。裳儿说,那位法语教师菲比最初是请她去喝咖啡。后来成了习惯,他们几乎每天晚上都出去。有一天菲比请她吃晚饭。由于裳儿刚下飞机,肚子正饿,她就接受了。后来,菲比提出进一步要求,她答应隔几天就会给他答复。

裳儿说:“菲比很讨人喜欢,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子。我很喜欢他。菲比来中国后接触过那么多漂亮女孩,他却单单看中了我,我感到很得意。可是这种事的后果使我感到烦恼。如果我和他发生关系,而且这时向华强那儿还抓着我不放,尽管我确实不爱向华强了,人们也会说我是个躺着勾引男人的婊子。我不愿意人们这么看我。”

我说:“你没有跟菲比说向华强的事吗?”

她说:“说呀,说呀,我会说的。我让菲比等一段时间,把我和向华强的问题彻底解决了,这样做你说好不好?”

我说:“当然好啦。”

裳儿就这样满心欢喜,匆忙而信心十足地走了。

裳儿走后,我呆坐在那里,心中如翻江倒海,火辣辣的。我第一次体会到嫉火中烧的滋味。裳儿来我家时心烦意乱,她遇到了问题。她有什么问题!那绝对不是因为有一个漂亮而出色的法国男人看中了她,也不是因为她的生活正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干空姐——准备读法律研究生,纯粹是为不知道如何铲除向德强而烦恼!而我嫉妒的正是这个。因为几个月前还和我同处一个水平线(或许还低一些呢)的裳儿现在能够在那个我不太熟悉的更大更精彩更威猛的世界里应付自如,她可以毫无畏惧地不干空姐去上法学院,而且还可以为一个法国俊男爱上她而独自烦恼。裳儿不怕男人提出性要求,而且即使有人向他提出了性要求她也能应付。

我感觉就像被人捅了一刀。我深深地感到,要想冲出老芭比娃娃为我设计的小圈子,是需要具备某种特殊气质的。不管这种气质到底是什么,勇气也好,信心也好,甚至是力量和韧性,我都是不具备的。我也许从来就没有裳儿那种魄力。

三点钟以前我都是这样坐着发呆。我感到羞耻,自己是个鼠目寸光的人。我又想起过去老师对我才能的高度评价,就像一个年老的运动员在回忆自己为球队获奖赢得的关键一分。我儿时的雄心壮志又在我的记忆中抬头了。我想将这些想法从自己的思想中抹去,然而它就像粘在地上的香口胶一样不容易抹掉。
 0   2005-10-20 02:37:4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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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你的意思是说,他是不是忘了?对,他是忘了!他什么都不会干,水管子坏了他不会修,也根本不想修,他也许怕水把他冲走,水管子又不认人,能将他冲入下水道,让他见龙王爷。他每天上班坐在办公室里没事干,没有人认为他可以信任,可以交给他一星半点事干。回到家,晚上他就坐在你眼前这张沙发上,喝得稀里糊涂,还要看电视。有一次,他差点将房子烧着。他睡着了,香烟把沙发烧了个大洞。我闻到什么糊味,马上跑出来一看,一巴掌将他抽醒……你看看,我们一年之内换了多少个沙发,他坐在哪儿哪儿有糊味。”

我觉得对此无话可说。这倒不是因为凯凯揭露夏天,这些都是听惯了的抱怨,凯凯从前也拿夏天的无能开过玩笑,所有的女人都这样抱怨丈夫。可是凯凯今天是认真说的。我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种新的境界。女人们经常若无其事地哀叹和抱怨,但是她们真正和丈夫之间的关系是不公开的。她们面对着不可控制的孩子,不够格的丈夫,还得一边勇敢的苦笑着承认自己的失败,一边继续往婚姻的堤坝上放沙袋。可是凯凯说出了事实真相。她将这种情况从神话(拿它没办法)变为现实(如果你想改变婚姻状况必须做点什么)。

我说:“给我来杯白兰地。”

当凯凯给我倒酒时,我说:“你为什么不离开他?你和他在一起这么不幸福。”

她说:“我是要离开他,这个该死的混蛋!”

我说:“你为什么不离开?”

她说:“我会的。”

我说:“我可不这么认为。”

凯凯脸上挂着大滴的泪珠,“老天,瑞丽,如果我离开夏天,他该怎么办?他需要人照顾。你知道吗?他换内衣都得由我告诉他,我还要为他放洗澡水?他是那么聪明,老天,他是聪明的!你不是不知道,瑞丽,你在许多场合见过他,他的脑子很好用,可他做了什么?他就会坐在那张沙发上睡大觉看电视。如果我离开他,他连个工作都找不到。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没出声。

“他连感冒时擤鼻涕都不知道!”

我说:“你爱他?”

她说:“爱?爱!什么是爱?”

我无法回答。

她说:“多少年以前,孩子还没生下来时,我们是幸福的。我们总是闹着玩。如果他发现我做错了什么事,他就会把我的裙子或裤子扒下,打我的屁股。我就连躲带藏,连哭带喊……”

我惊恐地看着凯凯。

她说:“那个时候,夏天是我生活的主宰。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整天都是幸福的,激动的。我成天跑来跑去做事情,让他高兴,我喜欢做事情。我买他爱吃的东西,他爱听的CD。我买来那些性感的内衣,总是在睡觉前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

她说:“我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了变化……”

我说:“他不爱你了?”

凯凯没有回答,而是跑上楼去,拿下一包东西。“我早就想和你谈谈。”她手里拿着那包东西晃了晃。

我说:“凯凯,我能去看看猫猫睡得好不好吗?”

她说:“不行!我都快疯了。我必须说说这件事。”

我望着她。

凯凯叫嚷道:“我在担心自己的性命!”

我说:“来一杯咖啡吧!”

凯凯为我倒了一杯咖啡,而自己倒了一杯酒。凯凯表情奇特。她手里拿着一叠纸,用橡皮筋捆作一束,似乎里面还有几个小本备忘录。她的举动有某种不祥之兆。

她说:“我在卧室收拾东西,打开了夏天的五屉柜。我从来不看他的东西……”凯凯局促地说,然后神经质地吸烟,“我是说,平常我叠好他的内衣袜子,熨好他的手帕,把它们放入他的抽屉,可是我从来不检查他的抽屉,从来不看他的文件。”

我说:“我相信。”

因为我也从来不看环大学的东西。

她说:“可是这一次我们要搬家,我必须将他的东西包装起来,搬运工过两天就来。我将他抽屉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在他放袜子的抽屉里面,在他好几双的滑雪袜的后面,我发现了这个!”她将那叠纸摔在我面前。

她说:“当然,我并不想看它,可是我把它摔在地上,有一页打开了……结果,看了一页之后,我又看了其他部分。”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凯凯。

她说:“瑞丽,你不会相信的!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温顺的夏天,成天坐在沙发上,什么都干不好,他什么时候写得呢?这确实是他写的,我知道他的笔迹。他一定是在办公室写的,然后回家来将它们藏在滑雪袜后面。他为什么要保存这个东西?瑞丽,他要杀了我!”

我吓了一跳!

我说:“为什么?那里面写了什么?”我伸出手去,可是凯凯把那叠纸抓住不放。

她说:“可怕!太可怕了!”

我困惑地探过身去想看看清楚。

那些小本备忘录上记载着夏天跟一个名字叫香草的女人……一个名字叫春荷的女人……一个名字叫佩佩的女人……一个名字叫蕾蕾的女人……一个名字叫艾佳的女人……还有其他的名字……里面记载的事情是残暴的,没有什么感情,也没有什么性感。在每一段中,夏天都让其中的女人处于屈从的地位,不是用绳子捆起来,就是用铁链绑在床上或者拴在墙上的钩子上。每一段中都有一场残忍的折磨。在描写佩佩那一段,他用烧红的大钳烫她的乳房。他用烧红的铁丝燎春荷的阴部,用鞭子抽打香草,对蕾蕾又是折磨又是强暴,对艾佳施以残暴的电刑……这些内容都是描写的同一个主题,情节都没有展开,既没有背景也没有详细描写。其中只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动作。只有动作部分描写得很详细。抽打的次数,强暴的次数,电击的次数,女人的叫喊和求饶,都描写得很细致。对自己(男人)的动机没有进行描写。他对女人是爱还是恨,他是否从中得到了乐趣,以及故事如何结局,都没交待。所描写的只有动作。

我吓呆了!

一向温和、善良、爱说、爱唱、爱跳、快乐的夏天!在他心目中竟然怀着对女人如此深深的仇恨?

我说:“也许夏天在写色情小说……”

凯凯说:“一派胡言!”

我说:“你知道夏天是个孤儿……”

凯凯说:“天啦,孤儿就都恨女人恨成这样?”

我又一次无言以对。

凯凯说:“这儿还有……你看……”

我看到备忘录上面记载着这样一段话:

我和凯经常吵架。我知道我们都有偶尔的不忠行为,可是我们依然厮守在一起。没有人知道我有多么痛苦,这是我个人的秘密。我和凯像一对联体婴儿,彼此不能失去对方。如果我们分开,要不就是我死,要不就是她死……

我们现在根本不相爱。我们任何爱情都没有了。凯一天到晚忙碌着。我们只要坐在一起就争吵、指责……我想我快疯了……还是那句话……我和凯像一对联体婴儿,彼此不能失去对方。如果我们分开,要不就是我死,要不就是她死……

要不就是我死?

还是让她死吧!

我抬起头看着凯凯。

“天啦,瑞丽,他会杀我吗?”

我说:“只要他继续写下去,他是不会杀你的。”

我战栗地笑着。

我站起来为自己倒上一杯酒,将凯凯的杯子斟满。

我说:“他不是真的要你死,他是在渲泄自己的痛苦……他写的那些东西也许不是真的。他可能不想靠你父亲的帮助,想写色情小说赚钱,或者他是在写自己的幻想……或许他恨女人……或许他恨我们所有的女人……”

凯凯说:“并不是那么回事。”

我转过身去。凯凯正瞪视着我,手里慢慢地摇动着信札的其余部分。“有一个女人他是喜欢的。只有一个。”

我说:“你是说?你是什么意思?”

凯凯说:“不要说你不知道!”

凯凯是在指责我吗?

看到我迷惑不解的神情,她大声说道:“它们是给你写的!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什么?”

凯凯毫不留情地说:“情书啊!很多很多的情书!什么我最爱的瑞丽;什么我最纯洁的天使瑞丽;什么我的美人瑞丽;什么我可爱的小花猫瑞丽。啊,是的,就这么肉麻!我不用给你看了吧?”

我嘴唇颤抖地说:“凯凯,我从来没收到过夏天的信。”

“是吗?”她声音甜甜地问。她打开一张折叠的纸,“我最可爱的小瑞丽,以前我没注意过你,可是突然有一天我发现你长大了,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白雪公主……对我来说,你永远是纯洁的,永远是我的小瑞丽……”

她住了嘴。重新将信叠起来。

我说:“凯凯,既然你找到了信,就说明他根本没寄出去。”

她说:“这些可能是底稿。”

我说:“有可能。但是凯凯,其实你非常清楚,夏天从来没有给我寄过这些信。”

她这:“这些年,我一直认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说:“我是。”

她说:“现在回想起来,每一次聚会你都跟夏天坐在一起说话……”

我说:“那是一般性的交谈。”

可是,看来凯凯不相信。她又喝了一杯酒。她越想事情越复杂。她说我狡猾,每走一步都在背叛她。她说:“我敢说,你今天把孩子送来就是别有用心!这就是夏天跑出家去不回来的原因!我一直还认为你是我的朋友,认为我可以信任你!”

我哑口无言。

我不再争辩,争辩显然是无用的。我让凯凯继续胡说下去。我就坐在那里喝咖啡,喝酒。我不知道我等待着什么?我为什么不拔脚就走?凯凯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最后,说累了的凯凯哭了。我知道事情结束了。我上前搂住她。凯凯用双手捂住脸,抽泣着说她多么爱夏天,夏天爱别人让她多么受不了。她又抽泣了几分钟,慢慢平静下来。

我说:“凯凯,你要明白,夏天并不爱我!”

她又一次急了:“你什么意思?那些信都是写给谁的?”

我说:“这些信跟那些备忘录上的文字一样,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如果你不信,我问你,他为什么将它们放在一起?在这些信中,我这个纯洁的天使是他征服的对象。在备忘录中,他征服那些他憎恨的女人。看样子,只要你在他眼里不是可爱的人,他就要折磨你。”

幄凯好像没有听懂我的话:“他爱你。”

我说:“别说了,那根本不是事实。再说凯凯,你也爱过别人。”

她说:“我没有!从来没有!我只是和别人睡过觉,可是我从来不爱别人。那不能算数!”

我靠在椅背上叹息。完全没有办法。

最后,凯凯终于说:“我相信你从来没收到过这些信。”

我如御重负:“这样就好。”

凯凯说:“你快带猫猫走吧,不然老芭比娃娃又该发疯啦!”

“好吧。”

我带着猫猫急忙往家赶。可是我心里明白,不管凯凯多么宽宏大量,不管实际情况如何,事实终究是事实。夏天对自己有这样的感情,凯凯就是为了这个伤心。莫说我不知道,就是我知道,我也不会爱上夏天这种男人。实际上我知道了这种情况后会更糟,我会拒绝再见夏天的。夏天是凯凯所爱的人,是他一直对不起凯凯的。凯凯不去与夏天算账,反而来攻击我。即使算不上忠诚的朋友,我也是高尚的朋友吧?凯凯就这件事来说,也许永远不会原谅我。

当晚我把这件事告诉环大学的时候,他说:“你怕什么?”

出乎意料,当晚凯凯打来电话,问我跟环大学能不能过来一下。起初,我认为凯凯叫环大学也去,是因为夏天回家后她不知道怎么办。她有些害怕。后来,我又想,凯凯叫环大学去,是想让他劝劝夏天,为凯凯说点好话。可是凯凯在电话中喊道:

“夏天疯了!”

我和环大学进门时,夏天正在屋里走动,说着胡话。低头看,满地都是砸碎的东西,看样子俩个人刚打完一场战争。看见我们来了,夏天跑过来,一面流着鼻涕眼泪一面打着手势。环大学僵硬地拥抱住夏天。他不流鼻涕了,眼神凄惨,直勾勾的。他对环大学说着什么。环大学望着他的脸,一面听一面点头。夏天平静了一些。

我说:“我们先坐,然后你们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凯凯坐在房间的另一端。夏天说着什么,似乎把什么事情都搅在了一起。环大学耐心地打断了他的话问着问题。说着说着,夏天又开始胡言乱语,环大学伸出手去,轻轻地碰了碰夏天的胳膊。夏天吃惊地望着环大学,眼中充满着恐惧。环大学和蔼地微笑着,让夏天再说一遍。后来,环大学和我终于明白夏天为什么弄成这样子。

夏天说:“嗯,她要杀我!”

我和环大学都回头看凯凯。

我说:“你听我说,夏天,不是真的。凯凯那是口不择言瞎胡说。你们夫妻有什么事不能冷静下来商量呢?吵架归吵架,不要伤了感情。”

我说话的声音徐缓,平静而无关痛痒(别人会这样感觉)。谁想到夏天更加疯狂了。

凯凯跳起来。“他就是个坏蛋,坏透了!他白纸黑字写着要我死,现在他到一口咬定我要杀他!”

夏天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他不看着凯凯,而是盯着什么恶毒的东西似的满眼怒火。猛然,他又梦呓着哭起来(我怀疑他是酒喝多了),“杀!杀!杀!”他咆哮道:“我们需要杀人,要不然我们怎么才能有新的家呢?我一直想建立一个自己的家,可是又怎么样呢?我们不杀人我们干什么?到一个不杀人的地方去,没有生命!我们需要生命!”

这时,环大学和我才弄明白。夏天回家后凯凯把那些信和备忘录小本本拿出来和他对质!夏天一见就发起神经来了,凯凯私自偷看他的秘密逼得他发疯。如果一个人不能有安全的地方放自己的东西,储藏自己的秘密,他一定会发疯的。夏天想向凯凯讨回这个公道。

我劝夏天:“你别生气了,凯凯不应该私自动你的东西……”

可是夏天没有听我讲话。他的声音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像绞索一样缠绕在我们耳边。他不听我们的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相同的话,痛苦地叫嚷着。他自己的声音和感觉使他晕眩。他就如同坐在飞转不停的游艺机上旋转。他不能让机器停下来,他不住地嘶叫着。

“啊,老天!让我去死吧,我想死,请把我杀死吧!凯,杀了我吧!爷们,杀了我吧!瑞丽,杀了我吧!还有谁恨我,嫌我没用,嫌我多余,杀了我吧!我受不了啦!”他跳起来向厨房跑去,环大学和凯凯跟在他的后面。他打开了一个抽屉,里面有几把切菜刀。环大学抓住他,将他抱住。他挣扎着,嘶喊着:“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受不了啦!”

环大学死死地抓住夏天的手腕之后,他软弱无力地站在那里,浑身颤抖地哭着,“杀了我,杀了我吧!凯,请把我杀了吧!”

我站在环大学身后低声说:“大学,你还是把夏天送到医院去吧!”我惊异自己如此轻易地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环大学突然就控制住了局势。我是直到后来才意识到这一点的。环大学问凯凯是否乐意将夏天送到医院去?凯凯马上就同意了。她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把夏天送医院去,也许是对的。问题在于凯凯能不能对自己所做的事负责,尽管凯凯现在不愿多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突然,一切都好办了。凯凯拿来夏天的衣服给他穿上。刚才夏天还很狂暴,现在突然服服帖帖了。

环大学说:“我跟你一起去吧。让瑞丽把卢森堡送到姥姥家去。”

凯凯说:“好吧,好吧,你跟我去。让瑞丽把卢森堡送到我妈那儿去……瑞丽,你一定要从我妈那儿回来等我……等我……”

我说:“是的,我回到这儿来等你和大学回来。”

凯凯把手放到夏天肩膀上,轻轻地推着他向前走。“好啦,夏天,你要乖乖地,快走吧!”她一面说着一面将夏天向门口推去,推着他走下台阶,上了汽车。她就像在处置一颗炸弹,唯恐它在室内爆炸。夏天的发作已经过去了。当凯凯控制他的时候,他也是知道的。夏天似乎就是在等这一时刻。现在,他完全接受了控制。他吸溜着鼻子,驯顺地离开家,走下台阶,上了汽车。当汽车开动时,他缩着身子坐在后座上。

医生为夏天注射了镇定剂,将他收到急诊病房过夜。过了几天,医院告诉凯凯,他们要将夏天转到市属精神病院去,要不然,凯凯可以送他到私立医院。

凯凯将夏天送进了一所昂贵的私立医院。

之后不久夏天出院了。没到一星期我就接到凯凯的电话,她说:“你过来一下,夏天被拘留了。”

我大吃一惊:“天那,他怎么了?他是被人打了,还是遇到了意外事故?”

凯凯说:“瑞丽,他没事,只是被拘留了。”她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在和我聊闲天。

我说:“他被拘留了?他被拘留了?”我试图冷静下来,可是我已经忍不住喊叫起来。环大学一手挟着猫猫一手拿着一辆大个的四驱车进来了,爷俩个说说笑笑的几乎乐翻了。

“谁被拘留了?”环大学马上问。

我说:“夏天!”

环大学摇了摇头。心不在焉地听着我说话。他可能感到纳闷,夏天不是刚从精神病院出来的嘛,怎么这么快就惹事生非了?

我冲着话筒说:“快点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凯凯说:“你别嚷,没有那么糟糕。其实这事有点丢人。”

我说:“你到是快点说啊!”

凯凯说“夏天跟一个女孩到酒吧喝酒去了……”

我盯着话筒。

她说:“总之,他和女孩一起喝酒。然后在送女孩回家的路上,他想把衣服全部脱掉……就在大街上,他开始一件件地脱衣服……”

我说:“天那,不会吧?”

她说:“总之,他脱了……”

我说:“天那,你不会是说因为夏天露出了他的身体而被拘留?那太荒唐了。这是深圳。我每天都看见一些女人上身基本什么都不穿,男的光着身子到处走,那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我又开始大喊大叫起来,因为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凯凯说:“他光着下身……”

我十分模糊:“他光着什么?”

凯凯说:“不是上身,是臀部,是下身……好像是下身全部露出来了。前面和后面……”她终于忍不住大声笑起来,随后是抽泣声……

我叹:“啊,这不是真的!凯凯,夏天他有病……警察见到他这样就把他拘留了?”

凯凯说:“不是,是两个下晚自习的少女看见了报得警……”

我又一次说:“天那!”

凯凯说:“警察叫夏天把裤子穿上,可是夏天却大声说,他喜欢这样,这样很凉快。警察就把他带回局里了。”

我说:“求你别说了……我们想办法把他弄出来吧!”

凯凯说:“大学在家吗?让他陪我去吧!”

我说:“大学他在家。我这就叫他陪你去。凯凯,冷静点。真的,夏天会没事的……”

环大学走后我的心情一直不能平静。这到底是怎么了?我认识的那个夏天,快乐活泼的夏天,我最好的朋友的丈夫,我从他们相爱时就开始认识的甜美的凯凯的丈夫赤身露体地在街上脱光了衣服,扭动着下体给少女们看?他已经是一个四岁男孩的父亲!

我的天啊,我实在不能再想下去了。
 0   2005-10-20 02:36:5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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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建在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木草坪尽头。

我环顾眼前绵长宽敞的入口通道,感觉一点都不想进去与老芭比娃娃争论关于宴会和服装等方面的事情。毕竟,几天以前我还不知道环家有这样一处所在。如果不是公司创立三十周年庆典,我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来这个具有乡村气息——铁锈红墙、白木窗框、巍峨耸立,被大幅绿色草坪环绕的大别墅呢?更何况这里现在没住一个人?房子里面是空的,楼下大厅的门紧锁着,可是我仍然能够强烈地感受到里面沉淀着的凝重的老芭比娃娃文化。虽然极度的沉寂,但仍然能震耳欲聋。

别墅的台阶让人叹为观止。

我习惯了走浅台阶,乘电梯,所以这幢别墅的台阶看起来非常宏伟。它们甚至比我见过的一些著名的博物馆台阶或者国家图书馆的台阶,甚至人大会堂的台阶还要漂亮。可当我走到第八阶的时候,就开始讨厌这种老芭比娃娃式台阶了。让一个女人穿着紧身的拖地长裙和锥形的细高跟鞋爬像八达处(北京西山)一样高的台阶是多么、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啊!因为我没有理由痛恨建筑师和设计师,所以我不得不把仇恨转移到老芭比娃娃身上。我总认为,她对我生活中所有的痛苦和失意都负有直接或间接的责任。

当我终于爬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不知从哪儿,什么时间,冒出来一个穿制服的门卫。他微笑着为我把门打开,并且说:

“您是环太太吧?伊斯兰请您在那边坐,她马上就过来。”

他转身对着别在衣袖上的麦克风认真地说着什么,当他从耳机里听到对方的回答之后,点着头对我说:“太太,伊斯兰小姐这就过来。”

我仔细地四处看看,尽量不去想老芭比娃娃强加在我头上的那些琐碎之事。大约十分钟后,一个我曾见过的身影穿过宏伟的大厅向我走来。我很吃惊,她就是环大学的秘书。她的工作这么刺激,长相和穿着也这么刺激,就连名字都这么刺激!我突然觉得有点滑稽,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地方来的女孩,为了参加一个大型的宴会想尽一切办法将自己挤进去。

“你来啦!”她笑着说:“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像太太的太太。”

我吃惊地瞪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我确实是,不是吗?”我说。我们俩都笑起来。我问:“我需要做什么?”

“你过来,”她说。

伊斯兰非常亲切地对我说,她经常承办这类大型宴会,所以不用我担心,我只需要记住每一位客人的名字就行了。她会把重要客人的照片给我,帮助我记忆。

每一位客人的名字?

是的,正常情况下,我应该用一星期的时间去把出席晚宴的客人的照片找齐,记住他们的相貌,这样,我迎接他们的时候就可以把他们的名字叫出来。

伊斯兰还告诉我:

庆典那天中午一点:在草坪上准备乡村风格的自助餐。我们可以向酒店预定“乡村自助野餐”:有各种各样的鱼、各种各样的肉类、各种各样的沙拉、各种各样的蛋糕、各种各样的三文治、各种各样的水果、各种各样的冰淇淋、各种各样的香槟酒葡萄酒白兰地……

下午六点:音乐伴奏的鸡尾酒会。

晚上八点三十分:在别墅的老芭比娃娃大厅举行正式晚宴,接着则是为年轻人和稍微年长一点的人举办的舞会。

午夜:放烟火……

一直憋着不动,肚子里装满意见的老芭比娃娃,却紧紧地盯着我的每一个动作。等我从别墅回来,她问我:

“舞会上是现场演奏,还是装音响DJ?”

“什么意思?”

老芭比娃娃按耐不住:“就是主持人啦,这个你也不懂!”

我承认我对现在社会上的一些事物一无所知。

我说:“我喜欢乐队。”

环大学说:“我也是。”

老芭比娃娃说:“请DJ比较酷啦,不然你们问问猫猫!”

猫猫说:“对,DJ最酷最最酷啦!”

环大学说:“到底是谁掏钱办庆典呀,是我耶!”

老芭比娃娃像天使般耐心地对儿子说:“那你比较喜欢什么?”

他说:“我不知道。”

这下子,我感觉这个老公简直糟透了,就像个无赖似的没什么正形。幸好,猫猫大叫起来:

猫猫说:“我可以叫我的小朋友们参加吗?”

我说:“当然可以啦……”

珊瑚说:“我的那些朋友,演艺界时装界的朋友们呢,也可以参加吗?”(珊瑚现在成了我们家常客,算得上一口人了,并且有表决权)

我说:“当然可以啦……”

老芭比娃娃严厉地瞪了珊瑚一眼,而后更加严厉地瞪了我一眼。

老芭比娃娃说:“你们干脆来个大清仓,将所有的朋友社会名流都请来得了!”

环大学说:“这可是您说的,您掏钱。这样一来,大家就尽情地邀请吧!我们这辈子也不可能赶上第二次这样的好事了!”

环大学没想到,他的小家庭的所有成员都开始满腔热忱地邀请起朋友和他们的“三姑六婆”来了。才几天功夫,已经多出了上百人:珊瑚的演艺界朋友,那些叫得出名字的明星大腕加小腕(这个珊瑚,你把这些人弄来还嫌宴会不热闹吗);珊瑚的时装界朋友,那些模特儿、时尚杂志主编、时装设计师、化妆师造型师(这个珊瑚,你把这些牛鬼蛇神弄来我要多记多少个名字和面孔啊);深圳所有的首饰设计师,这是凯凯的朋友;国际幼儿园中一班的所有成员(猫猫这小兔崽子坚持要请的);老芭比娃娃早年经营公司时的死党和所有跟她一起参加舞蹈队的老年朋友,还有老芭比娃娃所主持的“超龄美少女美少年绘画书法协会”全体成员;再加上樱桃在婚姻失败协会上认识的一批单身男女;裳儿飞行中队里所有那天不上天飞行的空姐;小欧所在医院与她同龄的所有见习妇产科医生(这是我惟一的表亲);还有我的父母(我急得差一点把他们忘了)。

此期间突然来了个小插曲。

星期天老芭比娃娃不在家,我准备写论文时,才发现有份资料落在学校忘了拿回来。因为从星期一到星期三我都不去学校,手头缺这份资料又不成,就决定回学校去取。我把猫猫送到凯凯家。告诉猫猫:“瑞丽妈妈去学校取资料,你跟卢森堡玩一会儿,吃中午饭时要听话。”

猫猫懂事地点点头,然后甩开我,去找卢森堡玩了。我马上去学校去取资料。

事情发生在我走后。

凯凯正在给鱼缸换水,猫猫哭着进来了。“卢森堡拿了我的本子!他说是他的!那是我的本子!”

“你的本子给哥哥用一下不可以吗?”

猫猫大声哭起来。

凯凯说:“一会儿我给你买一个新本子。”

既怨恨又满足的情绪溢满猫猫心间,他一时不知怎样决定好。猫猫想要新本子,但又不愿意轻易让步。他不能显得自己太好说话,也不甘心受委屈。他皱着鼻子来到卢森堡住的房间。

“你不讲理,卢森堡,我不喜欢你。你妈妈要给我买一个新本子呀!”

“啊,臭猫猫,住嘴!我妈妈也会给我买一本。”

“她不给你买!她只给我买!”

“她是我妈妈,她会给我买的!”

“她是我瑞丽妈妈的朋友,她不会给你买的!”

卢森堡跳起来,跑到起居室。

“妈妈,你给我买本子吗?”

“你就不能听话,卢森堡?你是哥哥,懂吗?”

卢森堡站在那儿瞪着凯凯:“你非得给我买一本,听到了没有?”

“你不需要,为什么给你买?”

“我需要!”

“你需要就给你买。”

猫猫站在门口,当他听凯凯说你需要就给你买,马上就跑过来。

“这不公平!他拿了我的本子还要给他买新的!这不公平!这太不公平!”

卢森堡唰地一下子转过身去说:“我要用新本子写英文作业,臭猫猫!我不像你在上面乱写乱画!”

猫猫又大声哭起来。

“住嘴!”

楼下传来如雷一样的吼声。两个小男孩安静下来,跑回卢森堡房间去了。

夏天说:“瑞丽他们家人都把这孩子惯坏了,还知道公平不公平呢!”

下午我赶到凯凯家的时候,夏天出去玩牌,两个孩子玩累后睡着了。凯凯正在房间内哼着歌曲。她已经不是上午夏天在家时的那付样子了。她的眼睛有了光彩,脸色红润发亮。

凯凯说:“喝一杯,怎么样?不喝酒?那我给你冲点咖啡,好吗?”她从洗碗机里拿出一个白色的杯子。每次我看到凯凯的洗碗机,我都感到好笑。

凯凯接着说:“瑞丽,星期六的夜里我真的喝多了。连我新买的一件香奈尔衣服都毁了。我摔倒时衣服从侧面撕开了。还有我在夏天心目中的地位也毁了。什么都完了!那件衣服花了我三千多块钱,还有鞋子也毁了,摔断了后跟。那鞋子要一千多块!”

我倒抽一囗冷气。凯凯经常买新衣服,毁了一两件根本不算什么。我只是担心夏天跟她的关系。“啊,凯凯,夏天怎么了?”

凯凯耸耸肩,“不行了,我们俩的关系不行了。”

我动了感情:“可怜的凯凯,你们到底怎么了?”

凯凯说:“我认为值得。”

我说:“你认为什么值得?”

“我另结新欢了!”凯凯冲着我傻笑着说。

我望着她,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凯凯走过来,深情地摸着我的脸说:“你太纯洁啦,”随后她坐到我对面:“你没看出来我外面有人啦。”

我说:“你是什么意思?”

她说:“啊,这个男人非常体贴!”说完她笑起来。

我变得严肃:“你是说真的?”

“当然,你以为会怎样?”

我说:“我一直以为你能把握住男女交往的界线。我不赞成你乱搞……”

“瑞丽,你是我的朋友,你也是个大傻瓜。我不需要把握什么男女界线,我把握男女界线的时候够多得啦!啊,老天,实在是太浪漫了,”

我说:“凯凯,你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她说:“我做了什么?我脱得一丝不挂,衣服扔在地板上,内衣放在上面,我为他留着前门。突然,他就来啦!我没有看见他进来。我身上只盖着一条薄薄的被单,我坐起来,感觉透不过气来。我真的惊呆了,他来得那么突然。我没想到他一定会来。他向我走过来,两眼盯着我,走得很慢,就像布拉德• 彼特一样。他坐在床边上,把我推向床头,开始吻我。天那,真是不可思议的美好!他将上身压在我的乳房上,然后用一只胳膊搂住我的腰,将我抱得喘不过气来,一直吻着我。啊,你不知道这有多了不起!太了不起了!”

我像被导弹击中了一动不动地坐着。

我问:“他是谁?”

她说:“你认识,他演过警匪片,那个破案能手。”

我说:“是他?他是有妻子的。”

她说:“是又怎样?”

我说:“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她说:“他来这里要我给他妻子设计首饰。”

我说:“他是因为爱妻子才来这里找你的。而你却分走了他一半的爱。”

她说:“瑞丽,别说得那么难听。”

凯凯看看我的脸色。渐渐的她的脸上现出痛苦的皱纹,声音也变得尖励难听。“夏天那个混蛋轻视我,他只知道从我爸爸那儿捞钱,现在我让他玩蛋去吧!他不肯与我做爱,有比他更好的男人喜欢我,让他玩蛋去吧!”

我声音沙哑地说:“他不和你睡觉?”

她说:“那个混蛋有很长时间不跟我睡觉了。我都快疯了。让他玩蛋去吧!”

我有些难为情。但是如果凯凯和夏天的这种僵局事出有因,那当然不同了。我看过很多婚姻问题方面的资料。如果婚姻美满,夫妻是不会吵架的。如果不是实质性矛盾,那是可以调解的,而且只要有时间和耐心,也是可以解决的。

我问:“他为什么不和你睡觉?”

凯凯说:“我怎么知道?也许他不会了,他其实一直以来什么都不会,天晓得他是怎么回事。上星期六,我让他送孩子去上法语课,他把孩子送到那儿就走了,天黑的时候也没回去接孩子。是人家法语老师给我打电话,问卢森堡跟谁一起回家呀?我这才知道夏天这狗东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我说:“他是不是……”
 0   2005-10-18 02:17:4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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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上八点四十分我才走出家门,并叫了一辆出租车赶往南海酒店。环大学见到我时没有提我晚到了那么久的事。他大声地笑着,非常畅快淋漓的笑声。我原以为他会因为我的迟到而闷闷不乐。“你一个人喝了许多饮料和酒吧?”我问。

我的样子一定很窘迫,因为他向我微笑了一下说:“不,不,我没喝什么酒,只是喝了点饮料。”他用手推了一下额头上掉下来的一撮头发,然后从黑色休闲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礼品盒,把它递给了我。我将礼品盒打开,里面是一对耳钻。我吃惊地看着他。

他说:“戴上。”

我问:“在这儿?”

他说:“嗯,就在这儿。”

他把身体凑过来给我戴上耳钻。“瑞丽,你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你不知道。”

我说:“不,恐怕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漂亮。今天优优为我化了妆。”

他说:“你还满意吗?我的意思是让优优做你的化妆师?”

“真的?”我突然握住他的手,羞红了脸。虽然我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我感谢环大学能够如此关心我。

低头掩饰之际,我看到他的脚上穿着锃亮的方头路夫鞋,鞋带上镶着惹人注目的古驰标志。我还注意到,他穿着非常完美的深灰色基塞尔牌西装,一条黑色的皮带,是古驰牌的。纯白色的衬衣束在裤子里,这种衬衣是汉斯牌的,阿玛尼牌子的领带颜色把他的皮肤衬托的更加柔和宜人。黑色的休闲大衣看起来即昂贵又合身,这是老芭比娃娃特意在雨果 波士店为儿订做的。最吸引人的是他那双黑眼睛。他的身高、体形和整个装扮看起来有点像 ,比 更酷一点,更好看一点,更让我有亲切感点。

“你想吃点什么?”环大学认真地看着我说,然后温柔地向我微笑了一下。

“我不饿……”跟老芭比娃娃针锋相对后我丧失了食欲。

环大学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走,我带你去吃意大利面条。”我还没来得及说不想吃,还没来得及拒绝他的好意(因为我是爱吃意大利面条的),还没有说今天一天我太累了哪儿都不想去了,就已经跟着他一起站在了南海酒店前的广场上。

我没有看环大学的表情,不过我能感觉到他又微笑起来。又是刚才那种微笑。他拉着我走到停车场,为我打开车门,然后彬彬有礼地把手伸向汽车的后座。

我伸手去拦住他:“今天晚上我真的很高兴。你要带我上哪儿去啊?”

“我同样也很高兴瑞丽。我们去海燕酒吧。”

我把手伸过去本来是想叫他别那么客气,我又不是外人。可他却抓住了我的手,把它放在了嘴上。他把嘴放在我手背上的时间比平时长了好几秒钟。“瑞丽,我真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度过一个快乐的夜晚。”

虽然不久前我们俩刚因为珊瑚的事翻过脸,可是如今那些怨恨已经烟消云散,所以这一次环大学向我示好我没有理由拒绝。虽然结婚以前我从来没享受过这么优裕的生活,可是现在我已经和上百富榜的人结了婚,并且他刚刚发自内心地用嘴吻了我的手。

一路上,我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又看,努力地回忆着他亲吻它时的每个细节。然后我把那只幸福的手伸进皮包拿出香水。我往耳后喷着香奈尔5号,心里想,不知他是否喜欢。

位于蛇口的海燕酒吧。其特色是拥有全蛇口最靓的海滩。二层的小楼临海而建,遮阳伞下的凉椅上,坐满了窃窃私语的情侣……我们走进去时,优扬的小提琴声令人心驰神往,而几位专职演奏者无疑为海燕酒吧增添了不少艺术气息。

环大学和我挑选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下。他要了一杯白兰地,而我要的是卡布其诺咖啡。他见我依然有些闷闷不乐,就主动开口说:“瑞丽,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化妆做头发之类的琐碎事呢。”

我说:“是啊,原来的我是这样的,不过,现在我变了。”

他说:“我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你化妆后的效果:美好。好吧,是两个字。你永远无法想象我刚才看见你时的快乐心情。哦,你太美了,你是我的最爱……”

我说:“环大学,我今天随时都有昏过去的可能。”

他说:“好吧,我理解你的心情。我想跟你说,公司成立三十周年的记念活动你要参加,而且,当天晚上的宴会由你一手操办,怎么样,有问题吗?”

我说:“问题是你十岁时就创立了公司吗?”

他说:“是我母亲创立的。”

我说:“由创史人来操办这一切不更好吗?”

他说:“我认为由你来操办最合适。”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什么时候?”

“下个月。还有32天时间。”

天啦……

于是环大学甩出了最后一张王牌:

“你一定会办得很棒的,一个热闹非凡的宴会!”

我想,这要是珊瑚一定会欢呼雀跃……太好啦!……大宴会耶!……可以穿好漂亮的晚礼服……到处都是鲜花美酒……还有很多很多俊男美女……大型乐队……

环大学说:“我要是你,我一定会答应。”

我惊慌地瞟了他一眼,说:“我还在犹豫,因为我从来没干过……”

“先干起来,以后再犹豫吧。”环大学说。

瞬间我便明白,所有的担子都落到了我肩上。

第一个问题是举行宴会的地点。老芭比娃娃(我的婆婆)提议到乡下的别墅(我根本不知道环大学家在乡下还有幢占地上百亩的大型乡间别墅)。环大学(我的老公)极力推荐市会展中心A大厅。珊瑚(老公的前妻)一听说要办盛大晚宴,极力鼓动去市艺术中心租下豪华宴会厅。凯凯从裳儿那儿得知消息,马上就跑到我们家来,她推荐的是市博物馆,一再表明她要帮助我请主持人,裳儿和樱桃还有林肯黄田军(我们学校的历史教授)小欧(我小姨的女儿)也表示帮助我这帮助我那,一直帮到宴会办完为止。

最后,全体一致通过,宴会在乡下别墅举行。不过,我想,无论乡下的别墅有多么大,它都无法容下预计的上千名宾客。我征询环大学的意见,答案是别墅能容纳下两千左右宾客,不用为此操心。

接下来我开始造访环大学名下的这幢据说是大得像城堡似的乡间别墅。

司机跳下车,跑过来为我打开车门,可是他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下车站到了路边。以前我来过观澜一次。我和我妈妈,还有爸爸,我们花了一天时间,从家里到观澜参加高尔夫球场展示会。我不记得那天观澜给我留下了什么印象——只记得我们到那里的时候,吃得潮汕人煮的粥非常合口。
 0   2005-10-18 02:16:3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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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矛盾。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叫珊瑚滚蛋,我永远都不想见她。我听得出来,她故意给我提什么建议是为了炫耀她在环大学的公司里占有股份,开董事会的时候她有表决权。虽然我更想告诉她其实我只是个囚徒,不像她嫉妒的那样是什么千万个梦寐以求女孩中的一个。我想拜托她给我拿主意,把我从这个爱洗人脑的老芭比娃娃身边救出去。我想说她说得对,这个家跟她嫁过来时没什么两样,不过我会跟她不同!可是我现在没机会做出任何一种选择,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对这种现状环大学怎么想。

我吸了口气,决定给珊瑚打电话批驳她的所有观点。我要告诉她,我确实喜欢、信任环大学,不过我必须告诉她,我喜欢、信任环大学当然不是因为他有钱。环大学也许排上了中国百富榜,不过一个真正的女孩,也就是说,一个有着独特、完美品味的女孩很可能会更喜欢实现自己心中的理想,而不是躺在男人提供的物质上享受人生。啊,说到将来,我更喜欢别人用某某女士来称呼我,而不是用一个无知的,只知享乐的马屁精来称呼我。

将近六点半,化妆师来了。

优优带来了数不清的刷子和数不清的Chanel还有MAC化妆品,他说这些都归我了。天那,这是多棒的生活啊!我早知道应该有自己的化妆师就好了。

我说:“这些……嗯,这些化妆品需要多少钱?”

他说:“一切费用像老芭比娃娃一样,都记在环大学账上,不用操心。”

优优先给我做头发。就是用沙宣垂坠保湿液为我稍微整理了一下,让我的头发显得既有光泽又垂直飘逸就可以了。而后为我清洁面部,选定色调,然后打底粉。我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感觉到他正在往我脸上涂一种清凉滑腻的液体。这真是世界上最奇妙的感觉……而后他拿了一盒眼影,然后拿起一把刷子……

到最后他问我涂什么颜色唇膏时我一怔:“就涂这个颜色吧。”我指着一管西梅色唇膏说。

除了结婚那天,我从未让化妆师化过妆,我都不知道效果会是什么样。但是等我对着镜子一照,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双眼变得大大的,皮肤如奶油一般细腻滑润,嘴唇鲜嫩欲滴,脸颊秀美如画……说实话,我都不认识自己了。能经常化妆真是件妙不可言的事啊!

现在我才开始体会老芭比娃娃一直过得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了。在老芭比娃娃的生活中不仅有朋友、医生、保姆、发型师、化妆师、心理医生、司机、厨师、太极拳教师、还有我这样的马屁精(私人助理),专门为她购物、买咖啡、联系人、搜集各种各样信息,照顾孙子。当然,大多数时间老芭比娃娃都在搞社会活动,以适合她尊贵的身份。

我突然问优优:“你觉得这些化妆品值多少钱?”

他说:“我跟你说过不用为钱操心。这些化妆品大概价值一万三千人民币。”

我说:“不,不——你觉得总共要花多少钱?我是说,每次的化妆费和做头发的费用加起来要花多少钱?我也明白,在某种情况下,美发师和化妆师的费用很可能比化妆品的费用还贵,尤其当有大场合或是跟随着出国办事的时候。”

优优好像对我的话有点兴趣了。他说:“我们来算算。如果每一次老芭比娃娃做头发的费用是100元,化妆的费用是200元的话,那么每个月她平均做12次就是3600元。还有,老芭比娃娃每月平均修三次指甲做三次手部护理,每一次120元,那么每个月再做一次到两次涂蜡美肤,就是1600元。还有她参加画展,各种各样活动和大型宴会时特意做的化妆,噢,那么加在一起,就是2000元……”

听到这里,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许多像我这样的博士毕业生参加工作挣得薪水现在看来是微不足道的费用。

大约八点钟的时候,我已经穿好优优帮我挑选的服装。优优虽然不是形象设计师,但为我身上搭配的流行元素却很值得称赞。

首先是内衣。优优说内衣就像女人的另一种爱情:曲折、朦胧、神秘、疯狂、欲说还休。安莉芳酒红色内衣:胸围:329元;内裤:129元。穿在我身上更衬托得皮肤白皙,让东方精致的线条、更立体。安莉芳的选材主要有刺绣和棉、蕾丝和棉、棉加莱卡,甚是网纱配丝绸的使用。四分之三罩杯剪裁是今季最流行的剪裁,这种罩杯是市场接受度最高的款式……另外,波浪形侧边剪裁,采用超细无痕贴合面料,紧贴体形,更有效分散周边压力,营造简约流畅的现代主义。

我穿得靴子值得注意的是这样几个关键词:圆头、方跟、筒靴。其实这是很经典的款式,身材高桃腿型修长的女人穿十分有权威感。我身上的毛衣是英格兰棱形图案的,也是一个经典,当然是开司米的名牌子,价格不菲,被白衬衣的衣领角衬出休闲的韵味。我的外套是一件深咖啡色的麂皮,虽然是西装领,但是都用皮质做了滚边。衣摆是圆角的,这是一个流行信号,如果喜欢这种经典老款的外套,一定要记得选圆角的。我带的挎包是范思哲不对称的船型包,软软的小牛皮,很服贴的样子,有金属扣做配饰。

我没有戴任何首饰,但是我喷了香奈尔5号香水。这是一种与以往香奈尔香水截然不同的香水,一种女人的香水。

香奈尔女士对香水的理念是:“香水要强烈得像一记耳光那样令人难忘。”

以这个理念来看香奈尔5号,她是成功的。香奈尔5号的确十分强烈,对大多数女人来说它确是一记耳光,很少有人能陶醉其中。许多女人收藏香奈尔5号,说收藏香奈尔5号是她们用过之后都扛不住,而我是个例外。

因为我喜欢被香水掌掴!

香奈尔5号采用多种高级香精与乙酸酯混合而成,在当时还没有人敢于挑战合成香水,也的确叫人耳目一新。它的前调是醛香,湿草味、茉莉香。但茉莉的香味完全被醛香覆盖了,刺鼻是最初的感受。中调里的玫瑰被依兰、鸢尾弄得很模糊,更因为“耳光”似的前调关系它们变得很弱势。基调中的天竺薄荷也失去了清醒的滋味……基本上,它几乎没有后调,传闻中的香氛持久是不存在的。

我和优优偷偷摸摸走出大厅,在确定老芭比娃娃不在附近之后,赶快往大门处跑,优优在前我在后,优优的手刚握住门把手,老芭比娃娃出现在我们背后。她吃惊地扬起了眉毛,然后将目光停在我身上。

“瑞丽,你这是干嘛?”

我?哎哟,老芭比娃娃的目光审视着我呢!

“我……我和大学说好了……这您是知道的……”

老芭比娃娃说:“哦,优优你先回去吧,我有话跟瑞丽说。”

优优答应着走了。

老芭比娃娃在优优走后,眯起老而混沌的眼睛盯着我说:“瑞丽,你身上的香水呛死人啊,把它洗掉,用三宅一生的比较好。”

我大张着嘴巴……

“还有,瑞丽,你考虑过减肥吗?”

哎哟,天底下所有那些高桃、苗条的女孩可以肆无忌惮地挑剔我,因为她们与我年龄相仿,因为她们比我更瘦更缺少脂肪更骨感!而老芭比娃娃挑剔我——超龄美少女,在我面前展示她的超龄花样年华,这叫我很生气,感到无地自容。我曾经非常努力地说服自己,我的体重对于我的身高来说是正常的,而现在这个老芭比娃娃居然——明目张胆、别有用心地——在告诉我很胖?我突然甩一下挎包,冲进卫生间,到镜子那儿看看我到底有多胖,有多招人讨厌?当我把脸凑到镜子前,另一张怒气冲冲的,扭曲变型的脸从背后盯着我。

“你到底有什么可生气的?”

老芭比娃娃对着镜子中的我几乎狂喊起来。我转过身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她正在挽袖子,睡袍的带子解开露出里面精美的绣花内衣。我突然理解了老芭比娃娃刚才所说的话的意思:她是羡慕我与男人约会。是与男人。而我却毫不理解的在老芭比娃娃面前炫耀此事(虽然我没有真的炫耀),实际上就是穿着打扮一番,喷上香奈尔香水,出去赴约会。而这一切显然是我不对还不够,因为我知道轻视老芭比娃娃的绣花内衣和女性魅力是不对的,而且还刺激了她内心深处最敏感的那根神经——永远20岁。

谢天谢地,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环大学来的。他问我从没从家出来。这时,老芭比娃娃抓住我的胳膊,拉着我从卫生间出来,朝大门走去。我们就那样站在一起,她抓住我胳膊的样子,就好像我刚刚非礼了她一样。

她说:“好吧,你走吧!可出门之前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哪那么多问题?”我嘟哝着。

她咬牙切齿地说:“你什么时候怀孕?”

怀孕?

我曾经抱有一线希望,希望情况不要发展到这一步——婆婆出面要求我生孩子,希望我自己能够发现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而不要跟婆婆正面冲突。如果婆婆坚持要我生孩子,我应该怎么办呢?我可以建议她多看看那些时尚杂志科技杂志,想一想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再说猫猫不是她的孙子吗?有一个还嫌不够?或者我可以提议我们领养一至两个,包括给福利院捐更多的钱?或者让婆婆出钱办一个失聪儿童幼稚园,为这些儿童提供切实可行的帮助?我得思考一下。

老芭比娃娃疑惑地看着我:“你怎么不说话呢?”

我紧张得有点冒汗。我把手在毛衣上擦了擦,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如果老芭比娃娃知道我的真实想法会怎么样。冷静、自信,我为自己建立良好的心态。老芭比娃娃不可能当场把我生吞活剥了。

我说:“怀孕?我还没来得及考虑。”

她说:“难道你不准备生个孩子?”

我说:“我不想要孩子。”

老芭比娃娃勃然大怒:“可是你不生孩子随时都有人愿意为环大学生孩子,而你那时就干瞪眼了!”她把本来已经打开的门砰一声用力关上,尖声叫喊着:“你嫁给环大学的第一个责任——你惟一的责任——就是为环大学生孩子。仅此而已。如果你不愿意为环大学生孩子,你记着有无数个女孩子都渴望为环大学付出一切。现在赶快调整你的心态。如果你不想为环大学生孩子,你就死定了,肯定没希望了!”

我真想立时奔到阳台上往下一跳,死了算了。我怎么可能在这个家里呆上几十年呢?老芭比娃娃还没对我使出她的杀手锏呢,我就已经不堪一击了。那么,我如果不想生孩子怎么办呢?还可以忍受羞辱嘛。这家里多么需要成群结队的孩子来充实一下啊,孩子们需要我,我应该全心全意地为他们服务才对啊!

据说,早在多年前老芭比娃娃就立下誓愿:日后若有儿媳,一定要设法折磨致死以娱乐大众,虽然第一号儿媳没被她折磨致死,但离死也不算远——神经失常!

以此看来,我才是为老芭比娃娃所生的,那个该被她折磨致死的儿媳,我绝对是为了与老芭比娃娃为敌而生的!

哔哔……

哔哔……

我站在那里听着手机铃声在我耳边发出的哔哔声,可能有足足三分钟的时间。我的内心波涛汹涌,满是问题。我可不可以把这老妖魔杀掉?我想知道杀掉她后我会不会有被捕的可能。警察会本能地想到是我干的吗?当然有可能,但是我相信有更多的人想杀她,至少为她工作过的人,与她打过交道的人,还有像珊瑚这样的女人,他们都有杀她的动机。我在这个家里难道真的希望看到她长时间地、缓缓地、令人痛苦不堪地折磨着人——毁掉我生机勃勃的生命?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让她死得自然而然呢?

手机又响了。

“喂,瑞丽,你还没出家门吗?现在你把电话给我母亲。”

我的心跳停止——

“喂,妈妈,我是大学。您让瑞丽快点出来吧,我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了。我想你们那儿可能有什么事吧,所以我耐心地等啊等啊……不过,妈妈,你儿子的肚子都咕咕叫了半天了呀……”

老芭比娃娃挂上电话对我说:“你走吧,快点去吧!”

救世主。环大学真是好人。简直不敢相信在我和老芭比娃娃之间——甚至他妈妈正在教训我的时候——我觉得我非常喜欢他了。他在任何方面都和老芭比娃娃不同:沉稳、镇静、说话有理有据、对时尚一无所知。他意识到自己的母亲为人处事的荒诞可笑,可并不对此说三道四;他具有一种自嘲和揶揄他人的独特、迷人的气质。

我说:“妈妈,我走了。”

老芭比娃娃说:“你得救了,但就这一次。”她残酷地说,“你记住我是你的婆婆,在家中我说了算!如果我想让你为我们家生孙子,你就要为我们家生孙子——我有这个资格让你这么做。”

我忍住了:呸!一口唾到她的脸上,转身走了。
 0   2005-10-18 02:16:1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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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安排猫猫躺下休息,直到吃晚饭前不准下地。然后,我回房间用手机给林肯打电话。

我说:“对不起,真的。因为当时……”

他生气的声音震耳欲聋:“我没时间听你解释……我认为你做得太过分了……难道你在电话里连行还是不行都不能说吗?太不可思议了!”

我说:“你不了解……”

他说:“我没法了解。别说了,我正在赶时间,反正你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无所谓。”

我想大声反驳他,但他已经把电话挂了!

不过期望林肯的谅解对他有点太不公平,因为就在没嫁给环大学前我也觉得怕婆婆怕得要死很可笑。他为了我的一句:“好想找一间自己的房子在里面写论文啊!”跑遍了整个深圳,而我连他的电话也不接,这对他确实不公平,可是我又有什么办呢?

我连着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有接。我知道林肯真的伤心了。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接听了我的电话,他告诉我,他把那套房子租下来了。

我说:“太棒了,但是,林肯,我不能跟你合租。”

他说:“为什么?”

我说:“不为什么。”

他说:“我租这间房子完全为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肯的父母在Hong Kong有一幢房子。他住在那儿读书、消遣,想上深圳上深圳想上哪里都十分方便,根本用不着再到深圳来租房住,这样舍近求远完全为的是我,这我很清楚。现在房子租了——整整一套三间卧室两个厅——林肯住的可能性很小,林肯说拿出一间卧室给我做书房,他没有说给我一间卧室,我怕的是什么?

我说:“我没有钱付房租。”

他说:“那不是问题。”

我说:“妈妈在我结婚前告诉我,嫁给有钱人不一定有钱花,这句话对我目前的处境来说,是句真理。”

他说:“我不要你付房租。”

我说:“不付房租我就更不能……”

他说:“住嘴!”

哇,这么凶!

他说:“你是不是怕我对你性侵犯?告诉你,我对性不感兴趣,我只想一个人睡,喜欢你和你在一起并不等于要与你发生性行为。信不信由你,我是无性族!”

我瞪大了眼睛,“无性族?”

他说:“喂,喂,别想偏了。我没有任何疾病,身体发育正常,只是性取向与一般人不同。”

我结结巴巴不知如何表达对他这种性取向的尊重:“是不是由于压力过大你对人性完全失去了兴趣?”

他冲我咆哮:“胡扯!”

哇,我认识一个无性族!

他说:“我只想一个人睡!”

哇,太不可思议了!

他说:“我不是怪物!”

哇,就在这时,我产生了一个想法。完全出于本能!开上我的车去接林肯,带他到他最喜欢的半岛咖啡去吃西餐。我要亲自向我最好的无性族朋友致以最崇高的敬礼!对,就这么做!

我说:“林肯,你等着我去接你,咱们吃西餐庆祝一下怎么样?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

我还以为他会欣喜若狂呢,结果他相当平静。“庆祝什么?是庆祝我租到了房子呢,还是庆祝我是个无性族?不用麻烦你了。”他无动于衷地说,“我身边有几个朋友,还有两个深圳女孩。我什么都不缺。”

他的话让我感到难过,不过我理解他。林肯很少生气,可是如果他真生气了,就他那神童脾气,没有人可以帮助他解脱,只有等他的怒气烟消云散。我听见酒吧内的喧哗声和他大口喝酒的声音。

我说:“好吧。不过,如果你需要我时给我打电话,好吗?”

他说:“谢谢!不用你操心,我会过一个快乐的夜晚。”

我说:“林……”

他说:“不用瞎操心……”

“对,不用瞎操心……”我重复着他的话,可是他已经把电话挂了。

我打珊瑚的手机,问她晚上和谁一起吃饭,可是她接到我的电话后好像没有我想像的那么高兴。

她说:“瑞丽,我知道你今天晚上和环大学在外面吃饭,所以我就另外约了几个朋友。你需不需要做做头发和面部护理?我打电话叫美容师给你做。”

我说:“哦,你的美容师到我这儿来还是我去你店里?”我当然知道珊瑚店里的美容师轻易不出来,很可能得我自己送上门去,因为我从来也没享受过上门服务。

珊瑚说:“听着,瑞丽。其他人一定要上门来,而你不用。你是环大学的太太,你应该有自己的美容师。从今以后,我店里最好的化妆师优优专门为你服务。”

我说:“啊,是不是为老芭比娃娃化妆的那个?”

珊瑚说:“当然不是,我办事怎么能那么没水准呢!”

我说:“啊,当然,好吧。你打电话通知他来吧,我八点钟出门。”

珊瑚说:“还有,为了感谢你送我的那些礼品,今天我购物的时候给你买了两双Prada鞋子!我知道你穿七号鞋,一双玫瑰红色,一双黑色的,天那,款式非常时尚。”

我说:“玫瑰红色?天那,多少钱一双?”

珊瑚说:“他们正在打折,1288元一双。”

我吓了一跳,看着手中的电话,仿佛珊瑚正要从那里出来。我说:“真的,非常感谢……”

珊瑚说:“不用客气,优优过去时我让他带给你。你可以今天就穿上它去赴环大学的约会。还有,我让洗衣店明天将洗好的衣服送到你家里,今后有什么要洗的直接打电话叫他们来取,这样省得你跑了。”

我不知说什么好:“啊,好啊,实在是……”

珊瑚说:“听你的话音,似乎今天过得并不痛快?”

我说:“是啊!伺候老芭比娃娃的时候一个朋友来电话弄得我都不敢说话。朋友不能理解我的处境,很不高兴。”

珊瑚说:“瑞丽,我不得不说,这样的情形以后会经常发生,可以说如同家常便饭。我知道老芭比娃娃很难对付——相信我,我真的知道——只要一涉及到老芭比娃娃,你就得举手投降,你知道吗?”她好像看过我们家的生活记录片,什么都知道。

我说:“你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

我冲珊瑚发起脾气。我感到非常生气,因为我说什么她都知道,因为我的婚姻生活就是她从前婚姻生活的翻版,还因为她话里话外似乎都在嘲弄我,虽然她的做法伤害了我并不是她有心这样做的,她的做法其实情有可原。

我说:“你知道我所有的生活,珊瑚。你知道这让我多么震惊吗?难道我的未来就像你一样吗?”

珊瑚说:“瑞丽,你曲解了我的意思。”

可是我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对她大喊大叫——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开始是林肯,现在是珊瑚,两个人都在不同程度上嘲弄了我现在的生活,每句话都像是那个意思,每喘一口气都似乎是一种嘲笑?这太过分了。我真想痛哭一场,所以我又忍不住大叫:

“哈,珊瑚,我的生活真的那么好笑吗?我的一切在你看来没有丝毫悬念,你都经历过,你都知道那其中的滋味。”

我想象着珊瑚听到我大喊大叫的样子。我开始讨厌自己。

她说:“你冷静下来吧,我会教给你如何对付老芭与娃娃的。今天晚餐的时候,你向环大学提出要公司5%的股份。”

我大吃一惊:“5%的股份?这对我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

她说:“你知道老残吧?”

我说:“老残?老残是谁?”

她说:“环大学的父亲,你的公公。难道你没见过他吗?”

我赶快打起精神。真新鲜,我嫁到这个家几个月间从没人提起这个老残。珊瑚是惟一一个如此大胆提到老残的人,也是惟一一个敢诋毁老芭比娃娃的人。她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是在引我上钩?

我说:“嗯,哦,在我们家里的确没人提到过老残,”我开始结巴起来,“当然,嫁给环大学是千万个女孩梦寐以求的,所以我不在乎老芭比娃娃或者是环大学对我隐瞒什么……”难道我只会说这些吗?

珊瑚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就像斗架的公鸡一样嚎叫起来。

“啊,真他妈的妙极了!”她尖声尖气地说:“是老芭比娃娃还是环大学,是他们曾经把你关在乡下的别墅里(我怎么不知道他们家在乡下还有别墅),把你身上所有的衣服都剥掉,浸进浴缸里,给你洗脑,直到你会说这样的狗屁话?不——不,不,不,真的不可思议!那个老芭比娃娃真会调教人!哦,千万个梦寐以求女孩中的一个。我听人说,老芭比娃娃其实这次是同意儿子娶回一个马屁精,不过我发现跟往常的谣言不一样的是,这个谣言是准确的。”

我想:马屁精?

她继续道:“你不喜欢我给你提的建议?好的,宝贝,你会后悔的。我在环大学的公司里占5%股份,老残同样也是。所以老残才能住得起高级公寓,请护士,在私人医院看病,安享他的帕金森晚年!好啦,你的化妆师就要到了!你的皮鞋就要到了!现在打起精神去迎接他和它吧。”

她把电话挂了。把电话挂了!
 0   2005-10-18 02:15:4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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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在四点二十分赶到了菊花山庄。说实话,我对能有十分钟的换衣服时间感到相当满意。我匆匆忙忙换上早晨穿得那套名牌,甚至注意到不要拿错皮包。

“哎,瑞丽,你来啦?好长时间没见啦。”我前方传来一声不太自信的问候。我想究竟是谁呀,这儿怎么会有人认识我?

我转过身,看见了吴杰明。他是婆婆妹妹的女婿。他就站在别墅外面,很消沉的样子。我甚至没有注意到他原来是坐在别墅外面的。虽然他只不过是二号芭比娃娃(婆婆的妹妹)家独一无二的女婿,但他确是我们家老芭比娃娃真正喜欢的小伙子。因为这个吴杰明曾经是个运动员,体格健壮,精明可爱。

他是个正常的小伙子。可是与二号芭比娃娃的女儿结婚不久,二号芭比娃娃的女儿就让他变成了一个空壳。他穿得西装皱巴巴的,号码有些偏大。他吸烟的样子好像希望从中吸出一根金条似的。虽然才刚刚下午四点多,他就好像已经劳累过度了。这让我觉得好受一点儿,因为这世界上劳累过度的不止我一人啊!他看起来这么辛苦,大概每年能赚上百万人民币吧?无论如何,看见一个满脸疲惫的人让我高兴。

我说:“喂,来看你丈母娘?”

他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我把手伸进古驰皮包里找美宝莲口红,打算在进别墅之前化一下妆。“你怎么样?”

他看起来太累,太沮丧了,我突然对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同情和关爱的感觉。不过就在那时,我突然觉得双腿无力,几乎要瘫倒了。

吴杰明说:“我为一个相当苛刻的老板打工。每天要早到两个半小时,晚上要晚走好几个小时。”他说话的语气充满讽刺。

我说:“啊……不好意思,你的老板?”

他说:“我的老板就是我丈母娘。”

啊,天那,二号芭比娃娃!

我尽量装着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一个受过教育的未来博士对这种事大惊小怪会让人感到非常不合适。几乎是没有教养。幸运的是,吴杰明没让我尴尬多久。他耸了一下肩膀,用探寻的眼神看着我。

他说:“我的丈母娘经营着一个商店。她几乎是我见过的最苛刻的老板。我的意思是说,我从来没见过像她那样待人的人,她简直不是人。”

我马上控制住自己别哈哈大笑起来(老芭比娃娃们都是抠门又斤斤计较的上海人)。

他又说:“当然,她是个有钱又有实力的女人。她不可能整天对人和颜悦色。嗯,她有点难对付,这点可以理解。噢,对了,你是来接姨妈和猫猫的吧?今天我陪他们爬山到游乐场玩吃饭打牌都要累趴下了,你快进去吧,我该走了。”

他做了贼一样地逃走了。

我终于在四点三十分到达了1026号王宅。我觉得太累了,简直动弹不得。可是,像做其他事情一样,有一件事情我从来没有对它表示过怀疑和动摇,于是我迫不及待地开始行动起来。我打房间的门。屋里面一遍狼迹都是老芭比娃娃和猫猫糟蹋的。我厌恶站在这个善于享受又会玩弄人于掌股之间的女人住过的屋子里,凝视着遍地污秽,这儿曾多么夸张地喧闹过。就此时,我会把自己想像成某部电影中的人物(可以选择任何一部——只要里面有正义战胜邪恶的就可以)感觉自己战胜了邪恶的老芭比娃娃。

接着我把老芭比娃娃的大皮包打开。它在地毯上横躺着。老芭比娃娃不喜欢别人(其实就是我)把普通的衣服放在她的古驰牌大皮包内,好像普通的衣服能带来非典病毒似的。老芭比娃娃也在里面放一些其他用品,一些随时要用的,价值几百上千元的丝巾和化妆品或者小方巾,一些猫猫用的名牌帽子围巾等等。

我听珊瑚说,几年前有一款老芭比娃娃喜欢用的小毛巾要停产,就是那种款式简洁便于携带擦脸擦鼻子擦嘴擦屁股都非常柔软方便的五颜六色的小方块毛巾。老芭比娃娃觉得这家厂子应该给她这个消费者一个解释,后来这家厂子供销科的果然给老芭比娃娃打电话道歉,并马上把他们库存剩余的几百条小方毛巾都送了过来,降价卖给了老芭比娃娃。

珊瑚专门带我参观了那间储存小方毛巾的屋子,大约剩下五百多条吧!其余的还有老芭比娃娃喜欢的老牌擦手油,一箱箱摆在那儿,用手缝制的丝棉被子褥子床罩以及几百件瓷器……整间屋子满满堂堂,完全可以救济一个村的灾民。

珊瑚说在她当媳妇时就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老芭比娃娃不应该储存这么多无用的东西。现在什么样的小方毛巾没有卖的呀,老芭比娃娃的儿子要为自己母亲的这种生活方式多付不知多少钱呢。按照老芭比娃娃的享受程度(拿小方毛巾当纸巾用),环大学会早点破产。

我刚把皮包收拾好,二号芭比娃娃就打来了电话。

“瑞丽,喂,我是你姨妈。请你快一点好吗?我们在外面等你。”

这个电话间接地告诉我老芭比娃娃带着猫猫很快就要在门口等着上我的车了。它给我带来的虽然不是好消息,但是让我知道了下一步该怎么做。我必须在老芭比娃娃到达门口之前把手中的事情处理好。她大约在五分钟后到门口,因为二号芭比娃娃在放下电话后才能帮猫猫穿上外衣一起走到门口。

我穿上大衣拎起皮包,把手机塞到口袋里,向外面走去。已经是一月底的天气了,可是天空好像反倒更加阴沉起来。老芭比娃娃和猫猫在离我三十米远的地方,虽然走过去只需要一分钟的时间,可是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哔哔……

哔哔……

电话响了两次我才拿起。

“喂,瑞丽,我是大学。你现在在哪儿?”

我说:“我在二号芭比娃娃家,接老芭比娃娃和猫猫回家。”

环大学说:“噢,瑞丽,辛苦了!今天过得怎么样?”

我说:“一言难尽,你还要不要请我吃晚餐啦?”

环大学说:“当然要啦。不过,你今天有没有遭到什么不测?”

我说:“没有。”

他说:“那你还指望什么呢?你今天过得相对来说还算比较开心,又没有遭到什么不测。好好享受今天的晚餐吧。噢,你猜怎么着,今天早晨向华强给我打了个电话,他终于被樱桃从家里赶出来啦,所以他准备跟裳儿搬到一起住。有戏剧性吧?”

我说:“他跟樱桃离婚了。这太让人感到遗憾了!不过,这也是好消息。”

他说:“是啊,我的感觉很复杂。裳儿和乔石离婚的事很快就解决了,快得像吃一碗刀削面。只是我必须要忍受我的老婆夹在这么多的离婚女人中间。”

我说:“得得得,我喜欢吃韩国菜,你带我去吃韩国菜吧。”

他说:“下次再吃吧。今天晚上我要去办一件事,不过,我会在八点钟和你见面的。你那个时候一定在写论文,所以我可以先到南海酒店西餐厅等你,你来后我们就吃饭。吃完饭去喝一杯。”

我说:“我八点钟一定赶到。哎哟,老芭比娃娃瞪着我那,我要开车接一老一少回家啦!”

他说:“好吧,晚上见。”

老芭比娃娃瞪圆了眼睛看着我,“谁的电话?”

我说:“大学的。”

她用鼻子坚决地哼了一声。

老芭比娃娃和猫猫上车坐好后,我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然后坐进驾驶座准备开动。电话又响的时候,我真想把它藏起来。虽然我特别怕老芭比娃娃大发其火,但是我还是接听了电话。让我感到难堪是,不是环大学,也不是珊瑚,更不是裳儿或者樱桃凯凯,是林肯这坏东西。

林肯在电话那边喊:“哎,可爱的姐姐……”

我用手捂住话筒小声说:“你疯了吗?老芭比在这儿,也就是说我不能跟你通电话。”

他说:“你现在必须跟我见个面。我有个好主意……噢,不,好的不能再好的主意啊!”

我说:“白痴,理智点儿。如果我不想日子难过的话,即使我马上就要做肝移植手术,我现在也不能去你那里。我怎么可能丢下老芭比不管呢?”

他说:“噢,用不了三十秒我就能让你明白这次见面的重要性。在这儿四周至少有五十个人在等我拿主意,我不愿把好主意给别人。”

我说:“白痴,我信任你。下回你会有个更好的主意给我的。”

他说:“这件事很复杂……”

我说:“天那,白痴,如果很复杂你就自己享用吧。”

他说:“好吧。你确实不能脱身,是吧?”

我说:“是的,是的……”

两个声音同时劈头盖脸向我袭来。二号芭比娃娃的声音缓慢平静而且带着一种警告的口吻。“瑞丽,快别说了。”她说。就在同一时间老芭比娃娃尖声说:“瑞丽,你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你听见我说话吗?”虽然两个老芭比娃娃都在对我说话,可是谁的话我也没听见。我惟一听见的是猫猫又大又亮的嗓门。

“瑞丽妈妈,我想吃冰淇淋……”

令人震惊——两个老芭比娃娃都不出声了。只不过她们都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好像准备杀了我一样。

我马上把林肯的电话挂了,希望这个神童能理解我。然后打起精神准备聆听老芭比娃娃们的教诲。“猫猫,等一下。等一下瑞丽妈妈给你买个香草冰淇淋。”

“好的。”猫猫说:“现在我想要一个圣代冰淇淋,我想在上面的糖霜和好吃的东西融化之前吃。香草冰淇淋——要加酸奶,要加奶冻,要上面有巧克力糖浆和奶油的。要一大筒,听见了吗?”说完他就直瞪着眼要吃。我明白猫猫就是要起哄。老芭比娃娃幸灾乐祸地笑了。我的电话又响了。又是林肯。该死!难道他就不能给我发电子邮件吗?我说了一句:“我去给猫猫买冰淇淋。”就下车了。

下车后我边寻找冰淇淋店边拿起电话,放到耳边,但是没有说话。

林肯在电话那头说:“姐姐,我知道你不能开口说话,那么听我说好了。我刚才在南山这边找到一处房子,离你们家很近,简直太棒了!这个公寓是三室两厅的,一前一后有两个大的阳台。如果你想写论文又怕猫猫和老芭比娃娃吵得的话,就来这儿写。我可以在这套房子中给你留出一间书房。不过,现在这儿的浴室里没有浴缸,以后我们可以装一个。没有洗碗机没有空调机,我们也可以通通装上。最好的一点是这儿有物业公司的保安把门。”

因为激动,也因为生气我喘息的声音可能有点过大,所以林肯更激动了。“我知道,你很高兴,是吗?”

“你疯啦?”

我用低哑的声音说。我决定说完这句话后就再不说话了。

他说:“这套房子的租金是三千元。你能相信吗,我们只付这么一点点就能享受一百一十七平方米的空间,还有两个大阳台?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那么,你没意见与我合租吧?”

我默不作声。我其实想说话,可是附近根本没有冰淇淋店,我东张张西望望,正急得火烧火燎呢。我身后,从我那辆丰田车的车窗内往外射着两束能穿透玻璃的巨光——老芭比娃娃的美丽眼光,老芭比娃娃正在气头上,而我今天也已经挨了不少她的训斥。

林肯说:“姐姐,你太可笑了!你只说一个字,行还是不行!我今天应该见见龙应台,可我没见,心里正窝着火呢。你不能离开你的老芭比来这个地方看一眼,但是你总不能连行还是不行都不会说了吧?算我求你了……”林肯的声音已经到了声嘶力竭的地步,我完全理解他,可是我毫无办法,只能把电话挂断。林肯的声音太刺耳了,就好像他对我拥有某种权力一样。

我必须在几分钟内解决冰淇淋的问题,穿过一条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繁华大街,我跌跌撞撞来到位于新世纪酒店左侧的冰淇淋店。它的里面都是些青少年情侣。如果里面买东西的人多,我就准备加塞。然而像大多数的时候一样,今天没有几个人排队买昂贵的冰淇淋。我立刻上前……

我为猫猫买了一大筒香草味冰淇淋,上面淋着巧克力奶油什么的,又为我自己和两个老芭比娃娃要了饮料:一大杯只有在星巴克才能买到的那种杏仁拿铁卡布其诺,两大杯摩卡法布其诺。此外,我还买了四个羊角面包四个松饼。一共花了八十八块人民币。我赶快掏出银联卡,收银员刷完卡后,我又赶快把我的卡塞进我的钱包里。信誉一直很好的环大学总是乐意为我和他的全家付账的。

我得赶快走了。因为我这趟买冰淇淋已经用了二十分钟,我知道两个老芭比娃娃坐在那里,谈论着我究竟跑到哪里去买冰淇淋了。我还没有把柜台上所有的东西拿起来,手机就响了。像往常一样,我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我知道是她,绝对,毫无疑问是老芭比娃娃,不过我还是吓得要死!来电显示证实了我的猜测,果然是老芭比娃娃的电话。不过,令我吃惊的是,我听到了猫猫的声音。

“瑞丽妈妈,快回来吧,奶奶去撒尿啦!”

我一手拿着冰淇淋,一手拿上卡布其诺和羊角包,将手机摆在店里的桌子上,冲着它满腹牢骚地说:“我这就回去!”

这就是我跟老芭比娃娃的矛盾所在。因为她在环大学母亲的位置上,而我在她眼里则像是环大学的附属品,没有时间上的自由,更没有金钱上的自由。我的责任就是为环大学端咖啡和饭,伺候他睡觉;为猫猫料理从头至脚所有的事情;还要跑遍整个城市甚至整个省,为老芭比娃娃的画展或晚宴或出游时的装束奔波。而老芭比娃娃却有自己调度时间的自由,调度金钱的自由。她可以想什么时候外出就什么时候外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去多久就去多久,想买多少衣服就买多少衣服。所以当我每天早晨六点钟起来的时候,老芭比娃娃却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八点钟才起床甚至更迟,并且有充裕的时间去做美容享受丰富的早餐。我嫉妒老芭比娃娃可以穿各式各样的衣服鞋子,因为她根本不必像我那样,每天要从家往外面跑无数次,去送猫猫上幼儿园、去学校、去图书馆、去买老芭比娃娃或猫猫或环大学需要的东西、去洗衣店、每天至少买两次咖啡(环大学和老芭比娃娃都要喝星吧克的咖啡)。

老芭比娃娃能嫉妒我什么呢?我的年轻?还是我腿比她长?还是我能没完没了地用手机聊天?还是我能拿起笔做刀枪,写一篇老芭比娃娃是如何享受至死的论文?

回去的时间总比来时的时间要短一些。我先把冰淇淋递到猫猫手里,然后递给两位老芭比娃娃每人一杯摩卡法布其诺。我们家的老芭比娃娃从来没真正睁开着眼睛去接我递过去的杯子,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仍然会把杯子递到她面前(里面当然有吸管)。

我将车子开动的时候,二号芭比娃娃向她的姐姐和猫猫用力挥手告别,就像生离死别似的。一转眼功夫,她就大口地喝起摩卡法布其诺来了。

我们到家的时候,老芭比娃娃把她的蛇皮香奈尔大衣和猫猫欧文设计的小皮衣堆在我面前。我血管里的血就要倒流了。难道她多走两步路,走到自己衣柜前面,把它打开,然后把自己的大衣挂起来就那么困难吗?老芭比娃娃为什么一定要把大衣脱下来扔到我面前呢?

我把手提包收起来,抬头看了看老芭比娃娃,她正在忙着洗那张老娃娃脸,根本没注意到我。我无可奈何地把她的大衣挂到她的衣柜里,猫猫的小皮衣挂到猫猫的衣柜里,然后脱下我自己的大衣挂在我自己的衣柜里。因为如果我的衣服和老芭比娃娃的衣服一起挂在一个衣柜里,老芭比娃娃的衣服就会生虫生蛆,被传染上第四种病毒。
 0   2005-10-18 02:15:11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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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想起这件事就无法继续睡眠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去把婆婆昨天晚上给我留下的信息誊写下来。我要在清晨去婆婆的妹妹家里给猫猫送四本格林童话(连环画),然后,取婆婆和猫猫换下来的脏衣服,将它们送到洗衣店去,然后,为婆婆和猫猫以及婆婆的妹妹一家预订老大昌餐馆的午餐(正宗上海菜),再然后,记着四点半到姨奶奶家接婆婆和猫猫回家!再再然后……

还有,明天我穿什么是个大问题!让婆婆的妹妹看见我穿着普通牌子的衣服那可是件丢人的事啊!我为自己该穿什么样的衣服感到焦虑不安。我在卧室里翻来覆去地想,想疯了就爬起来在地上的蒲团上坐下。到底过一会儿要穿什么衣服呢(说话天就亮了)?尤其是在婆婆那锐利的目光注视下!穿普拉达?我的衣柜里根本没有,只能从礼品堆里找那么一件两件!穿路易威登鞋子?我只有一双是黑色的,跟普拉达衣服是否般配呢?挎古驰皮包?我没有!还得从礼品堆里去淘!即使是我的衣柜里装满了名牌时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穿!

昏昏欲睡……昏昏欲睡……早上五点半的时候,我闪电般地从床上跳起来(这一夜我只迷糊了一小时左右)。自从嫁给环大学,我的神经一直处于极度的紧张状态,头脑像装了电子芯片似的高速运转。我只有一个半小时洗澡、穿衣打扮,从位于南山区顶端的锦辉高尚住宅区开车到罗湖区末尾的菊花山庄,找到1026号王宅。就连沐浴的过程也令人毛骨悚然,因为我刚站在莲花喷头下面就听到尖锐的电话铃声。

哔哔……哔哔……

……无绳电话在哪儿(电话摆在浴缸边缘)?

我真羡慕以前人的生活,没有这烦死人的噪音。我没好气地拿起电话,“你找谁呀?”我最受不了这种人,即使是再亲再熟的人也一样,随便想什么时候打电话就什么时候打电话。现在才五点五十分!

不过,婆婆可没心体谅我的苦衷。

婆婆说:“我告诉你一会儿怎么做。”

怎么做(难道我连送本书取脏衣服这种力气活儿都不会做吗)?

婆婆说:“你别自作聪明啊!”

自作聪明?我不聪明吗?

婆婆说:“我告诉你。你把猫猫的书拿到姨奶奶住的别墅里,是1026号王宅(我去过两次,她当我是白痴)。直接用钥匙把门打开,钥匙放在咱们家厨房的冰箱上,再把书放到休息室的桌子上,装脏衣服的袋子就在旁边的穿衣镜前面。然后悄悄地离开就可以了。不管你做什么,都不要敲门和按门铃。我们不喜欢被打扰。你从进来到出去都要保持安静!”

我真想提醒备受金钱滋润的婆婆,世界上还有许多比她更有价值更有才华的生命正在遭受金钱的冷遇中苦苦挣扎,而且像她这种不能为人类谋幸福的生命没有必要穿得那么好吃得那么好享受这么好的人文关怀。

我的婆婆,今年巳经七十岁了,不过外表看起来只有六十岁。她气质高雅,好打扮,爱喷香水,拉过皮(一种整容术)。每天她总要花上很长时间做美容保养:一会儿用芦荟保湿霜抹脸,以便让皮肤像鸡蛋清一样湿润光滑,一会儿用抗老修复乳液擦手,一会儿用活性微粒胶囊抹脖子,以便保护肌肤不受岁月侵蚀……等等等等。此外,不仅忙着找美容师修指甲、做头发,还要逛名店上大剧院等等。总之,是个老芭比娃娃。

一次某杂志为做一期:超龄美少女玩时间魔术——新派老年女人生态报告——采访老芭比娃娃,她吹嘘说自己的心理年龄是20岁!她说她是《流星花园》最早的内地FANS。她被那几个靓仔迷得七倒八歪的!最近两年她已经转型了。从台剧FANS变成韩剧FANS。老芭比娃娃看一部韩剧喜欢一个男明星,而且通常喜欢男二号,因为男二号对女主角更痴情,更无怨无悔。

随后记者问:“如果你二十岁,你染发、追星、跳RAP吗?”

老芭比娃娃说:“我当然会染发,会追星!RAP?不过,我不会当街跳劲舞的,因为它过于张扬。如果我现在二十岁,肯定非常时尚,而且是时尚的淑女!”

记者问:“对网络上传得纷纷扬扬的木子美,你怎么看?”

老芭比娃娃说:“木子美的行为如果不妨碍别人家庭的幸福的话,也无可厚非,毕竟是她个人的事,与旁人无关(让木子美给她做儿媳妇试试)。”

记者问:“最喜欢别人怎么评价你?”

老芭比娃娃说:“最喜欢别人说我年轻、皮肤好、有书卷气。最不喜欢别人说我有眼袋……”

记者说:“你介意别人问你的年龄吗?”

老芭比娃娃说:“不太介意。70岁就是我的花样年华。”

…………

为了老芭比娃娃,我现在只能从浴室里滚出来。

谢天谢地,我从礼品堆里淘出来不少好衣服。我穿上一条普拉达皮裤。皮质松软紧绷。白色路易威登上装紧紧裹着腰身,长度只到肚脐。黑亮的头发被我梳理的像厚重的毯子似的飘在背后。我的手指涂着发着冷光的白色指甲油,那光像是从我身体里发射出来的氢弹一样。香奈尔半高筒软皮靴使我本来一米七零的身高又高出十公分。这种打扮让我看起来非常性感,同时又不失高贵优雅之气。最后我穿上一件路易威登大衣。

菊花山庄那位看管别墅的年轻人非常友好地冲我微笑着,他默默地用钥匙把大门打开,然后按了一下上面写着:1026号王宅字样的按键。

我走了进去。

走廊里铺的地毯是一种深色的蓝颜色。地毯上的线挂住了我的一只鞋跟,差点把我绊倒。我面前的法国式门上有一个镶嵌上的铜环儿,当我转过身再看另一道门时发现那道门上同样镶嵌着铜环。我不知道这些门内哪一间是休息室,真想按一下门铃,可是我想起了婆婆的警告,赶快把钥匙插进锁眼里。门马上就被打开了。我还没来得及整理一下头发或是去看一下对面是什么地方,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个宽敞、通风的大厅里,闻到了早餐的香味儿了。婆婆他们就在隔壁的饭厅里吃早餐。他们之所以起得这么早是因为过一会儿要去爬山。

我站在那儿足足一分钟没有动。他们竟然没有想到我也是需要吃早餐的。不过,当我朝休息室的那张大桌子走过去的时候,他们也许能从开放式餐厅那儿看到我。我走路的时候非常小心,可是我还是觉得餐厅那儿有目光射向了我。我刚想跟他们打声招呼,就想起一早婆婆特意将电话打给我,告诉我这个白痴千万不要打扰他们,要从进来到出去都保持安静。于是,我只好把嘴闭上。

我把猫猫要的书放在桌子上,再去找那袋脏衣服。我焦急的四处寻找放着脏衣服的袋子,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四周突然出奇的静,我能感受到隔壁的人们都在听着我这边的动静。没一个人过来看看或者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出现在这间房子里,他们当然一点都不吃惊。终于,我在门后边看到了穿衣镜,那儿摆着一个大塑料口袋。我赶忙把那包脏衣服拿起来,走了出去。

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居然没有人出来对我说声问候的话,没有人问问进来的人是谁,也没有人对于我一早来到府上帮他们做事情便做出任何反应。安静地进来然后安静地出去!他们在开玩笑吗?难道真的不知道是他们家的媳妇来了吗?

沉默。弥漫在各个角落令人无法忍受的、永无止境的、震耳欲聋的、让人窒息的沉默。

哔哔……

就在我的手按在门把手上的那一刹间,听见皮包里的手机响了。我急忙奔出门来,终于站在了走廊里。我进去了不到两分钟时间,却觉得像是在给几百口人做饭的大蒸锅上蒸了一次,而且没有任何缝隙可以喘气和换气一样。

我拿出手机接这来的不是时候的电话。是珊瑚,这个捣蛋鬼,我昨晚就应该把她掐死。

“喂,瑞丽?”

我说:“你马上放下电话,不然我就朝你开枪了!”

“不要,不要,瑞丽,不要生气。”

我说:“你来电话干嘛,看我笑话呀?”

“我知道你觉得委屈。”

我说:“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

“我都经历过。”

我说:“你可真体贴啊!什么意思?”

“我知道老太太让你干什么。情况怎么样,没问题吧?”

我本来想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因为我也非常希望她能同情我,和我站在同一站线上,可是,我知道如果我把真实情况告诉她,这会让她高兴的一整天咧嘴笑的。所以我不想对她说。

我说:“一切都好,没任何问题。”

“是嘛?”珊瑚不相信地说:“你以后会经常遇到这种事的。那么,现在你快开车回来吧。衣服让我帮你送洗衣店吧,你不是要赶着去学校吗?九点半以前洗衣店是不会开门的!请你相信我。”

我说:“相信一个骗子?”

珊瑚似乎对我的话像鸭子听雷一样没有听懂。“让我帮帮你吧。”

“不麻烦吗?”

“唉,我没事。就是要去店里做脱毛手术(为了美观,女人们用蜜蜡所做的一种脱毛手术。为了穿比基尼好看,有的女人还会在比基尼的大腿内线以外做除毛手术)。”

我说:“这太奇怪了,现在都进入严冬了啊!这种天你还要穿比基尼吗?”

“这已经成了习惯了啊!不做就难受的要死。”

我说:“珊瑚,我得走了。十点钟我要到学校,不知过关时人多不多。所以,你要帮我就下楼来把衣服袋子拿走,帮我在老大昌为婆婆他们四个人订上午餐。你会订午餐吗?”

她说:“这方面我可是高手。”

我说:“骗人方面你更是高手。”

她说:“哎呀,你可真够呛啊!”

我说:“帮不帮由你。”

她嘴里啧啧着表示极度不满,喉咙里憋得气像个轰隆隆的火车头,当然了,她不能把我怎么样。

她说:“好的,就让我来为那个老芭比娃娃订午餐,重温一下旧梦吧。”

我听到这话惊呆了。我双眼瞪圆,嘴巴大开,一根根头发即将竖起来,活像白雪公主身边的小矮人,我最怕听到珊瑚这么说了。

我说:“你疯了!早知道我就不请你帮忙了。”

她说:“你凭什么说我疯了?而且说不定我是你身边最好的帮手呢。别心理不平衡啦,你应该庆幸环大学有个我这样的前妻。我想,以后轮到你离婚的时候,我就再嫁给环大学一次好啦。”

我真想这会儿拿一把剑向珊瑚的喉咙刺过去。

我用颤抖的声音说:“可是为什么你那么乐意帮我干我讨厌干的事情呢?”

她说:“醒醒吧,瑞丽,你提的显然是个棘手的问题。反正我是特别乐意与你做朋友,这就是心里话。懂吗?”

我不屑地撇撇嘴,“为了环大学,不是嘛!”
 0   2005-10-18 02:14:50  回复
meiguo.com 创始人

emotion

1   2005-10-18 01:07:46  回复

回复/评论:为什么会分手<连载中>没写完不要弄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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