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一次行为艺术的意外
叶斌
一、和一个男人谈一次恋爱
地点:CO2酒吧
人物:吧女、歌手、一群制造二氧化碳的吸氧男人和女人
当然,包括我,一个爱孤独的男人,我坐在吧台前,喝啤酒,抽烟,不和人说话,包括吧女。我喜欢,看别人表演。
干杯!一个穿黑色吊衣的女子向我走来,举起手上的LEMONEYES苏打酒碰我的酒杯,我很配合,一口喝下杯里的液体。
我叫索可。她自我介绍。我没有答话,和她碰杯,看她说话,够了。
你是一个很棒的合作者。收到索可的SMS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我被铃声吵醒。我给她打电话,我说:我要见你。
索可住在艺术学院,研究生助教。她的寓室墙上挂满一堆摄影图片,很乱,全是行为艺术作品,她床前的桌台上,是一张红布和一瓶酒,还有一条毛巾以及一顶别着五角星的绿军帽,我看不懂。
昨晚你只是我的一次行为。索可说。
是试验吗?
不,是实验。
索可是个骨感美人,包括她的胸部,不丰满,却恰到好处,会刺人神经。
可是我很困,我没睡够,索可说躺在沙发上别动。然后她一件件脱去身上的衣裳,直到赤身裸体,在我眼前飘摇,很诱人。我的眼神迷离,还散乱,然后一阵迷茫地睡去。醒来时,索可换了一套衣服,手上夹着一根烟,坐在我身边,她说:我又灵感突来完成一件很兴奋的作品,一个男人,在我肉体的诱惑下睡去。
如果我不睡呢?
那么,这具肉体那一刻就是你的,任你摆弄。
你很棒。我第二次听她这样说我,我说:我只是喜欢自己忽略自己。
索可说:我要和你谈恋爱。
是实验吗?
不是!
这一次,我没有忽略自己,我摆弄她的肉体,很激情,尽管,她的骨头刺得我的肉很痛。
二、时间:三个月,零一天
索可告诉我,晚上学校剧院有她的演出,她给我一张票,硬要我看。
我坐在剧院的最后一排,看台上的演出,也看观众的反应。索可最后一个出场,穿长裙,戴一顶花帽,她喃喃地说:我在寻找,路在脚下,可是我没有方向。然后她就神情茫然地踩着脚下别人凌乱的脚印原地打转,音乐响起,帷幕渐渐拉下,观众的掌声如雷,我没有动,我看不懂他们在演什么。
你看不懂,所以你才会思考。索可说这是她自编自排的一出实验剧,演员都是她的学生。可是如果思考的结果还是像她在台上那样茫然打转,那是不是意味着这出戏失败了?索可说不是,那意味着这出戏成功了。为什么成功?索可不答,她说如果把她的想法都告诉观众,那么,是她失败。
我喜欢索可这样有深度的神秘,还有她野蛮的爱情流露。
我情愿就是索可正在进行的一件作品,这件作品的创作期我要她做一辈子。
索可说不,她最长的作品创作期是三个月,零一天,正在进行中。
是我们的爱情吗?
不是。
索可告诉我:我脚下的路很多条,可我在CO2酒吧走对了方向,找到一个很棒的爱情合作者。
我第三次听她这样说,多了两字爱情。
我真的爱上索可。
三、告诉他:我爱你
我爱你。第一次听索可这样对我说。不意外,可还是有一股叫幸福的东西荡漾过。
索可坚决不和我同居,她说这会扼杀她的灵感。
一朵玫瑰,两杯水。索可说:两杯水,都可以让玫瑰怒放,可玫瑰终究会枯萎,所以,她宁愿把玫瑰放在两杯水中间,同样的距离,然后自己死去,这样很美。
是说爱情吗?我们的爱情。
索可说:不是,我说过,我的行为作品不许有我们的爱情,太现实,我无法把握。
索可的灵感总会突如其来,她会用笔写下,然后开始操作,然后拍摄。索可说她床前桌台上的那堆东西已经放了两个月,从来没动过,每个星期,她拍摄一次,毛巾是白的,可是现在已经发灰了,索可说:为什么做这个作品,她不知道,只是有一天放着,就放了,无意识的行为,最震撼。
索可的课不多,可是总有做不完的作品,我的工作很忙,可是一下班,所有的时间都是我的。我问索可:我们的爱情怎么办?
索可说:一朵玫瑰,一杯水,玫瑰尽管会枯萎,但有水的滋润,它的怒放会长久些。
我说:这也是你的作品吗?
索可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爱你。
四、离开,一次无过失行为
地点:CO2酒吧
人物:吧女、歌手、一群制造二氧化碳的吸氧男人和女人
当然,包括我,一个爱情不孤独的男人,喝啤酒,抽烟,不和人说话,包括吧女。我在等索可,她约我在这里见她。
索可还是穿黑色吊衣,手上端着LEMONEYES苏打酒,她向我走来。
干杯。我很配合,一口喝下杯里的液体。
然后,索可给我一个信封,自己飘然而去。
里面是一张纸,我要吧女给我一盏蜡烛,我在烛光下阅读:
我的某一次行为艺术
形式:和一个男人谈一次恋爱
时间:三个月,零一天
内容:告诉他:我爱你
结果:离开,一次无过失行为
还有几行字:这就是我最长的作品,三个月,零一天。我骗你,我们的爱情只是我的行为,我不能告诉你我在创作。你是一个很棒的合作者,我的作品完成得很漂亮。
我灌了三扎啤酒,然后麻醉地离开,边走边吐,坚决不打车,回到房间,倒头睡去,也许,这也是一次行为。
醒来是凌晨四点,我醒得很清醒,给索可电话,我问:告诉我,你的作品想诠释什么?
索可说:我一直等你电话,当然,这已经是作品外的情节,我的作品结局很漂亮,可过程其实很失败,因为我无法驾驭我的心灵,离开你,仅仅是对我作品设定的忠诚,离开后,我丢了自己。
我想知道,你要诠释什么?
失败了,就无所谓诠释,起初,我在表演,后来,我在表现,也许,我只是想印证爱情到底是不是就是相爱。
我问:你爱我吗?
索可说:明天,我会消失,到另一个地方找回自己,要不,我无法再活下去。
我扔掉电话,然后起身去找索可,这绝对是一次行为,与爱情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