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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的故事-现代主义加无厘头之习作
网友【小梦】 2006-04-02 12:22:45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8    1


小高把广告稿拿给总监,总监差点扣回他脸上。

“我拷,你这些什么呀?”小丫头讶异地说,口香糖也喷出来掉在地上。她把口香糖捡起来,不厌其烦地处理它:先用消毒纸巾,又用酒精,再把外层剥去,舌头一伸,又送回嘴里。小高傻傻地越过小丫头看着窗外。秋天了,园内一片金黄。两片叶子从树梢上飘下来。他想起欧·亨利的小说,讲一个重病的小女孩把希望寄托在窗外的一片树叶上;小女孩坚信等那几片树叶落下来时,她也就要死了,可那树叶一直也没落下来,因为爱着她的男孩在那片叶子落下来前,画了一片叶子,可他自己却因风雨交加,得了肺炎,去世了。

“你受了谁的影响?达芬奇还是利威?”小丫头又说。

小高吓了一跳,说他重新画,一步跳出了总监室。

小高无精打采,穿过开放式的办公大厅,无数双黑洞洞的眼睛在瞅他。小高一腚坐在转椅上。转椅的底座缺了个爪,差点把他掀倒,他嗖地用脚尖勾住桌子,右手抓枪,划了个美丽的弧线,指向穿黑西装的道:

“不许动,我是警察!”

穿黑西装的是张力,小高的办公单元邻居。

张力跳了起来:“我拷,你要搓楼?”

“给我支烟,我没了。”小高哀求说。

“我昨天起就不抽烟了。创意通过了?”他伸手拿小高的画稿,小高一把夺回去,“吃吃”地撕了,先用手,再用脚,塞进废纸篓里。

“我上学时最喜欢什么你猜,打篮球。”小高趴在了桌子上,开始流鼻子。张力叹了口气,去给他找烟。一会儿拿了些细长的东西回来。

“你哪儿有欧·亨利的小说吗?”小高仍爬在桌子上。

“给你烟。”

小高大笑,像筷子似的东西,又细又长。这也叫烟?

“笑什么?女士烟,向王童要的,不抽拉倒。”在张力的手收回去前一秒钟,小高一把揪住他,把烟夺过来。哈,女人的玩意儿就是精细,口红,化妆盒,眉笔,内裤,卫生巾,皮肤,眼睛,连毛都细。

烟淡淡的,有股薄荷味。小高去找王童,王童正猫着身子打电话。

“有事儿?”王童捂住话筒,眼睛从底下往上看。

“你这烟从哪儿买的?”

“搞什么?这是女人烟。”

“我喜欢。”

王童指指窗下,告诉出了门往左再往右,有一个木板门的老店,门上挂着个布旗,“老字号”。

外头起风了,穿T恤有点凉。小高顶着一身鸡皮疙瘩,站在风里等着过马路。马路上有马自达,道吉,本田,奔驰,凯迪拉克,野马,昌河……十分钟过去了有几百辆;都快尾气中毒了,绿灯还没亮。小高抓起块石头举着,边过马路边给交警部门打电话。“你们灯坏了。”警察问哪儿,告诉小高说那灯是好的,现在下午两点,让太阳给耀的,光线对眼,一会儿对完眼儿就好了。又说不信他可以换个角度看。小高换了个角度,果真是好的,绿莹莹的。

“你们最好弄亮点儿,司机看不见硬开,行人都没法过马路了。”小高建议说,鼻子一把,眼泪一把。

警察没好气又骄傲“你爸爸我似地”告诉他这灯都是法国进口的,碰上那些不听话的司机们就是支上探照灯也没用。小高挂了电话,话费一共打了一块八。电信又可以沾着吐沫发奖金了。小高啐了一口,裹紧T恤,去找那家小店。

左转右转,小高把王童骂了个狗血淋头。出门就是?!他转了至少两条街,过了五个路口。可等看见小店,又怪不得王童,他转错方向了,要不真不远。小店的门口竖着杆子,杆子上挂着红底黄字的旗,给风吹得哆里哆嗦,又破又旧,也看不清旗上写得什么鸟字儿。小高踱进店里,高喊一声:“买烟。”老板蜷缩在柜台后的摇椅里,双手扯着报纸。报纸上开了扇小窗户,窗户后头有白光闪了下,凶凶的。

店内琳琅满目。火腿,鸡肉,裸体娃娃,男女生殖器,特种兵,苏—30飞机,各种枪械,角上还堆着几只中国生产的“红旗”导弹,脏兮兮的。小高顿感亲切。他大三时摆弄过这东西,班里一共挑了五个孩子去看表演,可惜导弹没打响。后来那导弹兵的改行卖矿泉水去了。

“给我个导弹看看。”

老板拿了放到柜台上。店外的马路上有个女生在打手机,长腿,细腰,丰臀。老板看着女生。

“再拿两盒那种烟……”老板胳膊上绣着条蛇。小高把钱递过去。老板瞅着外头的女孩,伸过手来接钱。小高瞅着货架上的男性生殖器,老板把钱收过去了。

“没有零钱?”老板问。

“没……”

一百的,簇新,今上午报销财务给的,决不是假钱,他验过了。老板哼了声,说这年头连爹妈谁都不能信。上个月他妈给他五十块钱电费就是假的。老板边说边拿出只箱子,箱子里有放大镜,纸张分析仪,油墨试笔。那张百元票先被老板捏搓,捏搓完了用试笔画,画完了喷上药水。

女孩还在打电话。她的下身可能不得劲儿,不时用手抓一下。老板打开个易拉罐。小高闻到股啤酒味儿,香得让人直哆嗦。老板抿了一口,把找的钱拍在桌上,又去看外头。

出来半小时了,小高准备飞跑,打电话的女孩一瞅见他,电话也扔了,高声喊道:

“小高!”

小高正以百米速度跑到路心的三分之一,想停也停不下来,左边公交车、卡车、皮卡、红旗大轿,还有一辆板儿车……朝他正冲过来。小高眼前发黑,“红旗”三型掉到了地上,裤裆一阵热。

小高觉得他要死了。人总是要死的。三十年是一生,五十年也是一生。他不怕死。他一直想不出人死的最后一刻脑子会想什么,传说会看见阳光灿烂的天堂。他先飘起来了。接着大脑嗖的一声,四下里飘满了红的黑的,而他就在这些液体里漂浮了起来,又像躺在棉花堆上。间或有微风向他吹过来,那风里充满了氧气。他身底下是蔚蓝的海……他吓得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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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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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梦 Lv0 创始功勋


头上、脚上,全身一阵痛,黑暗霎时不见了;小高睁开了眼。他象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口里含着的冰棒也没了。一个小护士正在看刚从他嘴里拔出来的体温计。

“你感觉怎么样?”护士问。她嘴里嚼着什么,有股好闻的味儿。懵地他想起来了,是卖破烂赠送的口香糖。

小高迷迷糊糊,砰地坐起来,四下嗅,又有什么味儿。

护士嘻嘻一笑,说病人在拉屎呢。小高忙扭头,果真看见一个拉屎的老头双手抓床,骑在个大船上,拚命地在使劲儿。床给他抓得咯吱吱响,快要塌了。旁边站着个愤怒的女人,双手伸着,要把老头掐死。小高想吐,猛地看见打电话的女孩也在床边,脑子嗡地一声:老天爷,我被车撞了?过马路的时候……

小高活动胳膊,活动腿,胳膊腿都在。满屋没认识的。

“你把我送医院来……”小高嗫嗫地说。

“得了,高小林,你不认识我了?”女孩说。

小高紧盯着她,贼似的。他手里拿了把高压水枪,背着足球……脑子p4般地一秒钟搜一百万个数据,可仍记不起她是谁:根本不认识她,记忆里就没这么青春美貌的女孩。

“对不起,我……”他彬彬有礼。他受过大学教育,修过中国传统文化、《三十六计》、计算机语音,读过《四书五经》、《肉蒲团》、《三国演义》、《潘金莲》……。

“我是吴晓倩呀!”

小高嘴张开了,眼珠像皮球给拍的上下跳。吴晓倩?外号小胡子,她满嘴全是黑毛,老头儿似的,没一个男生愿意搭理她。她除了心眼好,再没别的了;她胸平,头发短。教体育的老师家里祖传医道,他让吴晓倩打雌激素。吴晓倩最辉煌的是高一时把所有的饭钱捐给了一个要饭的,而那要饭的又是个骗子。警察逮住他时,他从棉袄夹层到内裤,藏了一万多现金。结果吴晓倩声誉大振:傻叉。小高挥枪提剑,全班男生里他唯一肯支持她。吴晓倩感动地哇地哭了,抓起书包往家跑。第二天她送给了小高一支派克笔。

她是吴晓倩,怎么可能呵?小高退回被窝,抓耳挠腮,揪头发:他一定是在作梦。他呲呀咧嘴,大汗淋漓,伸出头来道:

“我好像在做梦,快让我醒过来吧。”

女孩笑,掏出个漂亮钱包来,拿了两样东西递给他:身份证和一张纸。身份证证明她正是小胡子;那张纸是朝鲜文,小高看不懂。他迷茫地迷茫地坐在那儿。病房里老头已经拉完屎了。满屋臭气中,老头和临床的病人谈他渡江解放上海的经历。老头说他们之所以能顺利过江,和统战分不开。

“中国人搞“统战”行,共产党就更善于搞‘统战’。”老头一脸神秘,嘻嘻笑着,扒开脚丫子。他每天都能抠出很多脚屎。

吴晓倩拖小高出屋,告诉他秘密。她说她去年去了趟韩国,把自己的脸重新整了一遍。小高毛骨悚然。

“不信你看。”她撩起衣服,让他看她后腰月牙型的痣。小高认识她身上的痣,有一段时间他专门研究人体痕迹。一位以色列人说,人大都有转世记号,天生的痣和疤痕,意味着前世的某种经历。小高断定他前世是个贵族或是有钱人,他身上什么也没有,这证明他养尊处优。只是他怕不会再转世了。现在都火化,火化了人就无法超生。而埋在地下人就会腐烂,变成细菌,附在水里、植物上,再给人吃了,变成精子、卵子,这是轮回的必由之路。

小高傻呆呆的。大夫倒背手进来,做下班前最后的巡视。大夫一只口袋装满了“红包”,白大褂给重力坠斜了。他掐、捏、拍打后,说小高得观察一宿。

天大亮着,才四点。“我得上班。我没事儿。”小高极力反抗。

“你不能上班,你必须住一宿。你脑子有淤血,很危险。”

吴晓倩把他摁下。小高向她借手机,给总监打电话。总监小丫头在电话里吼起来:“你死哪儿去了?两个客户等了你一下午!这个月奖金全免……”她叫着,呱叽叽地咬着古巴口香糖,那声音象有一百头大象在泥地里逃命。

“我,我让车撞了……”小高说。那头把电话摔了,震得小高跳起来。

“我拷。”小高说,开始淌鼻子,头疼。他真不能出院了。吴晓倩给他削了个苹果。小高吱吱地嚼着苹果,眼盯着她。她又青春又漂亮。小高突然笑起来,让她别再说她是他同学,是小胡子,是吴晓倩什么的。

“你是一个漂亮女生,对于我就是这么回事儿。”小高笑喜喜地说。

“也行。”

“要不然别扭。”

“好。”

小高抓着苹果啃。吴晓倩说要不要通知王迪,苹果一下掉到地上摔成了果酱。小高脸歪、嘴流口水,一下成了掉悬风。他把迪迪忘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吴晓倩笑,说满校都知道他和王迪的事儿,大三时他俩就同居了。小高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迪迪不在家,她去青岛出差了,已经走了十天了,要一个月呢。他看天气、唱歌、解手回来后叫她给买笔和纸。吴晓倩跑出去,回来时抱着画板,笔、各种颜料、手提电脑加毛巾被。小高惊得目瞪口呆:

“就让你买支笔,打劫去了?”

她说她回了趟家,今晚要陪他。“一会儿说。”她又窜出去,转眼拖回把躺椅,把毛巾被铺上,躺上试了试,一脸感觉不错。“你还是回去……”小高说。她像没听见。擦了擦鼻子,和他一块儿打开了电脑。女孩的肩膀挨上他,小高给过得直打喷嚏。她赶紧把手帕给他。“我感冒……”小高捂上脸。电脑是外国货,小高从没见过这牌子,尤其那些软件,都没听说过。速度更是超一流。资料也多得吓人,有名画,世界各地的网址,各国首脑资料,军火集散地,中国歼十型飞机的图片,世界各种好吃的糖果,有名的妓院……
 0   2006-04-02 12:22:59  回复
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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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梦 Lv0 创始功勋


小高重新去上班,给大家逐个儿发好东西吃。张力吓了一跳:

“我拷,你中奖了?!”

小高点头哈腰,拿上画稿、金力巧克力,欧珀莱化妆品去见总监。小丫头坐在大班台后头看报纸。

“你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儿?电话也不拿,哪家医院也不说!”小丫头狠狠地说道。小高陪着笑,先递上化妆品,又递上巧克力。小丫头盯着他,迅速地去翻报纸,断然道:“说实话,我替你保密,报上说咱门外的彩票站开出大奖,五百万,是不是你中了?”她双眼打勾,人也站起来了,有一米四五高。小高走了一个狐步,退到门口,让她审校他的画稿。

“不错。”小丫头肯定道。“你是不是中奖了,嗯?”

小高诅咒了祖宗八辈后,然后说他就没积下中大奖的德。小高退出来。张力挥着手叫他。

“你电话,这一会儿六遍了。”

“谁呀?”

“我只知道不是王迪。谁呀?谁你知道。占着线呢,快接吧。”

小卖部门口打电话的女孩儿,吴晓倩。

“你怎么样?没事儿吧?”她的声音经通话筒,放大器,交换机,电脑芯片处理后,真好听。

“我很好,让你受累了。”

“什么呀。今晚一块儿吃饭吧?”

离晚上还有五个小时呢。

“我过生日。”她又说。

挂了电话,他在桌子底下翻跟头。“我拷,拆楼哇?”张力擂隔板。

“我笔掉了。”

张力扔过来一支笔。小高傻傻地坐在转椅上,屁股往左扭扭,往右扭扭,椅子咯吱叫起来。

小丫头神出鬼没,突然出现在小高背后。“你这是在干什么?”小高从椅子上飞出去,头撞在隔断上。他失魂落魄,爬起来,双手掐住小丫头的脖子。

“我……椅子不好。”小高说。

“不好叫总务科换一把。你的创意通过了,这次不错。”

小高瞠目结舌。他在病房里搞的。

“还有,你女朋友把电话打到我家去了,问你是不是出差……”小丫头走了。一颗手榴弹炸开了,是老美国那种,菠萝式的。他脑浆迸裂,眼珠溅在土墙上。

“别管我,快炸掉前面的坦克!”

小高摸起电话,拨了一半,忽然记不住号码了。他拿出号码本来瞅瞅表,十点十分,国民党的节日。阿扁和阿辉在摆手。

“迪迪……”小高说,手心里冒出汗来,往膝盖上抹。

“我正要打给你。你昨晚上干什么去了?我打了咱家,打了你父母家,打了我父母,又打了方彬……”王迪一口气地说。机关枪,机关枪,方彬你掩护!

“我让车撞了……”

王迪直接昏过去了。慢镜头:她倒在教育中心鲜红的地毯上,比天仙还优雅。“OK。”导演说。

“要紧吗?伤哪儿了?”

“都没有,我在公司呢。”

上课铃响了。她没时间多说。小高傻不叽儿地看着电话。他不懂怎么会忘了王迪的电话号。他点上女人烟。张力叫道:“我拷,你抽这个了?”

小高轻轻吐出烟,掸了下烟灰,告诉张力生活在改变。张力哇哇大哭,溜过来:“给我一支。我和小孙散了。”

小高嘻嘻地笑。上个星期他们还在街上搂着,踩了个香蕉皮,一块儿摔进了垃圾箱。

“是真的,昨晚上的事儿。”张力使劲儿抽烟。

“别乱我了,烦着呢。”

“谁要撒谎谁是狗!”

“别闹了。”

“我拷,真的!”

“你没句实话。干活吧。”

张力面红耳赤,五指张开,手背朝上:“骗你我是这个!”

“你爸爸、你妈妈、你奶奶也是!”

“我拷,都是,我要骗你的话。”

一个月前张力和小孙请他和王迪吃饭时他俩还大展宏图,嚷嚷着要在埠城东区买房子,购车,雇保姆。

“看看人家。”王迪叹息,干脆喝了个深水炸弹,全场人顿时惊呆。“我浪费酒,我酒漏。”王迪说。

“我佩服他们。”回家时她狠劲抓着小高胳膊又说。

小高不屑一顾。他讨厌她喋喋不休。晚上他躺在床上睡不着,想把王迪掐死。谁没梦想?他们也有梦想,也希望在富人区有房子、有车,也不枉他们所受的教育。谁不知道这个社会正在分化:富人更富,穷人更穷?难道他不曾梦想他们有朝一日成为富人,出入高档的场所,衣冠楚楚,既象CEO,又象黑道禽兽?诚然了,初入社会时,他是有点儿木纳,可人是会变的。在说了,她不也一样?他们初来埠城时只希望有个安身的处所,有份工作,分享爱情,分享性。大礼拜时他们牵着手一块儿去购物,逛逛商场,找一家并不豪华,但还算干净的饭店用餐。在外人眼里,他们是彬彬有礼的一对儿,受过高等教育,享受白领的生活。正如报纸《女性》版所津津乐道的:现代小资的生活方式。

可后来王迪一回家就掘嘴,时常豪无理由又理之气壮地哭。讲她去了菲菲家,在别墅区,漂亮得了不得,明天有又是小雪家,养了八只狗,十五只猫。他咬牙切齿,光着脚去买了本《穷爸爸、富爸爸》。这个世界,从建立那天起,雄性就要照顾雌性,要给她们好吃的食物,建个漂亮的窝之后才能得到繁衍。

小高开始辗转反侧,想如何有钱,以便尽快地加入富人的行列。中大奖、抢劫、撬银行……可思来想去,除了卖力工作,他没别的路好走。做生意没有资金,靠仕途他们都出生于宪法上的领导阶级,而这个阶级意味着一般的日子,饿不死,也富不了。他们更没有祖宗的荫庇。他开始跑出去喝酒取乐,然后醉醺醺地回来蒙头睡觉,再迎接头昏脑胀的第二天。他的酒量到有长足的进步。

“我拷,海量。”张力说。

小迪也不顺利,他们的问题都是共同的:离他们所向往的生活永远都保持着那块难以逾越的距离,而且还有拉大的危险。于是他们时常郁郁寡欢,相对无语。他们都克制着,用以维持他们的平和;在他们俩之间本有无数灿烂的誓言,像爱,像忠诚,像海枯石烂天地竭,乃敢与君绝。而这一切都叫人逐渐感到滑稽、痛苦不已。

渐渐地他们陷入了更年期般的疲惫。他们不再谈文学,不再谈诗;而诗的本质他们倒开始真正理解了。诗是什么?正如刘厚云所说,诗是无病呻吟,是不懂事儿。生活中有诗的时光不会超过两年。有诗的生活实在好,实在值得记忆,可惜他们无法填腹裹肚。原本他们的肚子里都装着第一次手握在一起时的笨拙的幸福感,象夏天傍晚的微风,象大漠戈壁的朝阳。可仍是那双手,在同居两年后,无论怎么握,心里也不再有突突的感觉了。

“握着老婆的手,就像左手握右手……”精辟地 他们目瞪口呆,哈哈大笑。

他们过去百思不得其解的中年男女,抑或还有他们的父辈,为什么在大街上均是一副陌生的表情,现在他们懂了。尽管他们曾发过誓,他们永远相亲相爱,不会叫他们的感情堕落到如此程度,可还没到中年,还没有举行过结婚仪式,他们坚信的一切都在衰竭。周末他们还是一块出去吃顿饭,逛逛商场,而这种闲逛却给他们带来种种不好的暗示。他们未老先衰。

一切都在上涨。他们感兴趣、建立并将支持他们生活的一切都是昂贵的。他们时常去徜徉的富人区的房子,五年前每坪只卖四千八百元,现在涨到六千八了。停车房过去是赠送的,现在也四千一坪了。而他们的收入远远跟不上消费的增长。梅森橱具、帝王家私、皮尔·卡丹的床上用品,这一切都离他们的生活越来越远。背投彩电,变频空调,几近天文数字。叫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人们排着队,大把大把地花钱,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富人,唯有他们最穷。一切都叫人情绪低落。

渐渐地他们连商场也不去了。周末他们就呆在家里睡懒觉,把一张报纸从头看到尾。他们到附近的市场去卖菜。偶尔他们也会买回些小海鲜、一只手掌能放上三只的小螃蟹。而大的海蟹便宜时五六元一斤。如果他们不讲究,味道也是不错的,只是当香味散尽,望着不属于自己的房子,陈旧而简单的家具,年龄和岁月的流失,这一切仍叫他们感到前途未卜、危机四伏。他们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沙发上,吱吱叽叽地摇着扇子驱散暴热。蚊子不断地来轰炸,嗡地停在墙上,等下嘴的机会。他们本也可以买台空调,可房子是租来的,他们每个夏天都梦想着明年搬家,到搬家时一起置办。他们有爱情,原本他们并不屑于物质会使人们幸福的观念,只是几年过去了后,每个夏天,每个冬天,当被蚊子咬伤娇嫩的肌肤,回到家里没有一丝暖气时,他们原本的信念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打击,逐渐荡然无寸。

渐渐地,他们下班开始不再那么急于回家,好像他们突然都忙起来了。渐渐他们似乎喜欢了这种新方式:每天下班不必再生火做饭,不必再跑市场,提着菜去挤公车。只是有所得必有所失,当他们四目相接时,他们时常会体会到无话可说的尴尬。他们感到了一种危机。他们并不想这样,可他们毫无良策。他们现在喜欢某一方去出差了,而过去他们会为分别而抱怨。分开时他们连电话都很少打,打也是礼节性的,问问天气,问问雨,刮风吗?可在他们内心深处,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他们也不再热衷于攒钱,因为他们越来越明白,越来越显而易见,靠工资积累,靠他们眼下的收入,永远也别指望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他们忽然害怕爱情的未来,他们无法维持婚后三口之家的开销,除非他们愿意过他们父母那样自得其乐、潦倒的生活。而他们是绝不愿意的。他们只有叹息。
 0   2006-04-02 12:23:14  回复
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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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高要溜出公司,一声“你回来!”吓得他一哆嗦,几份资料哗啦一声掉在地上。一只小猫跑过抓抓挠挠。“滚开!”小高说。小丫头站在他身后。离下班还有五分钟。他这个月迟到早退,被扣了一百八了。一百八十元他能打两星期的车,喝十三吨啤酒,上两年厕所。

“进来。”小丫头把他叫进了办公室。小高满脸是汗,低头顺目。小丫头笑眯眯地,说她喜欢他这次的创意,有灵感,有才气,她要把它拿去参加广告大赛。他双眼上抬,满面惊奇。

“你会写剧本吗?”小丫头突然问。小高懞了。

小丫头要拍一个啤酒广告。“你一周内给我本子。”

小高倒退着出来,干脆把小丫头揍死,剥了皮,挂到墙上展览。“嘻嘻,杰作嘢!”全市人民说。小高直奔书店去买有关制作剧本的参考书。

天气太好了,不冷不热。太阳底下,整个城市红彤彤的。三十九级台阶上头,一个穿牛仔装的小女孩坐在那儿,长发披肩,小小的脑袋,小小的肩膀。美女矣,小高往啤酒馆那边走,还没下完楼梯,就摔马路上了。女孩咯咯直笑,长发似云,一张椭圆的小脸,牛仔裤把大腿绷的紧紧的,小高瞪大眼,是吴晓倩。

“我做了离子烫。我记得你喜欢清汤挂面头。”她做了个漂亮姿势,揪住他,一起去喝啤酒。

“你到底是谁?”小高从啤酒杯后面瞅着她。他不相信她是他同学,一点儿影子都没有。喝完酒她又拉上他陪她逛店。 “你推个车。”

他不喜欢进“家乐福”,人太多了。到处是汗臭、尿骚。吴晓倩兴奋得噢噢直叫,往车子里装百威啤酒、麦氏咖啡、各种即食品、清嘴、可可糖、小点心、牛舌头、猪头肉……他心惊肉跳又浑身发软。

两个女人把裤腰带解开,往里塞了两瓶洗发精、八个剃须刀架,五板Samsung 电池。

“别管闲事儿!”小高喝她。

吴晓倩三拳两脚把他打一边去了,抽出枪冲上去了。小高嗖地靠到货架边上,把头扎进卫生棉里听动静。整个商场都炸了,叫喊声、警报声,五个保安,十二个商场服务员把四周包围了。

“她们偷东西!”吴晓倩指着那俩女的。小高战战兢兢。那俩女的绣着眉,嘴唇也是纹的,青面獠牙,狼一样地盯着吴晓倩。

五分钟后他们拎着四大袋东西出了商场。“上芙蓉路。”吴晓倩告诉出租车司机。

“你把我吓坏了。”小高使劲地擦汗。吴晓倩哈哈大笑,开始分捡买的东西。见义勇为后,只花了三分之一的钱。下了车,小高拎着袋子跟在她后头。

“咱这是上哪儿?”

“我住的地方。”

小高心嘣嘣地。他从楼梯上滚到底下,再给车轧一下,这才喘过气来。房子不大,可干干净净,舒舒服服。

“我换换衣服,太热了。”吴晓倩说。

“我走吧。”小高说,脑子飞快地去开门,跑下楼。“再见。”他回家,泡澡、洗头、睡觉。吴晓倩换了棉布睡袍。第二天早上他俩在一个被窝里躺着。小高面红耳赤,起来穿衣服,可找不着。吴晓倩下床给他拿来衣服。从里到外都是新的,裤衩、袜子、背心、衬衫、领带、皮鞋。

小高昏过去了。她说她不喜欢他身上有别的女孩子的味道。到上班点了,小高赶紧跑下楼,贼一样地窥视了一下四周。有卖鸡蛋的,两个说话的老太太,两个拣破烂的,门洞里睡着个要饭的。小高窜出巷道,满马路的人都看他。一辆出租车按着喇叭停在他面前。等上了车小高才看出他这一身从里到外都是杰西卡。“我拷!”小高昏了。怎么可能?决不会是真牌子。只有石油王子才穿这牌子。

一进公司,全公司的人都昏倒了。

“你打劫银行了?”张力说,还煞有介事地翻报纸查看有否类似的消息。广东和福建各有押钞车被劫,安徽是一家供销社被盗。

小丫头也惊得头撞到了屋顶上。“你这样穿好看。你该再做做头。”

王童爬在地上检查小高的鞋。"哇噻,哇噻……"口吐白沫,抽筋了。到了下午全公司都知道小高中了上期的福彩大奖500万。小高眼红、口肿,变成了公鸭子,下班后不得不请客。

“好吧好吧,可我真没中奖……”

喝完酒小高拄着根棍子去吴晓倩那儿。他剪了头,帅呆了。吴晓倩搂住他上床,小高哭得有气无力。

"他们都说我中了大奖……"

小高走进破庙改成的小铺去买烟。老板还在看那份报纸。店里又来了新货:两架歼-10飞机,两把以色列的MP92型手枪。小高两只手在口袋里左抠右抠,摸出几个一元硬币来,拍在柜台上,玻璃啪的一响。老板呼的从腚下抽出把菜刀来。

“给我一盒那种女人烟。”

老板摸起钢嘣看看。“这是德国钢板做的钱。你从哪儿弄到的?”

老板兴高采烈地搬出个不锈钢盒子,里面全是一元、五角的硬币。“这是加拿大钢板,这是法国,这是普京的……我就缺德国的。”

他给小高两盒烟。“如果你有以色列钢嘣,我给你三盒。”

小高想打电话举报他,可他囊中如洗,吴晓倩还站在马路上打电话。小高叹着气过马路,看见家建行,疯了一样抱着MP92型枪冲进银行。“打劫,把钱都拿出来!”

小高叨着烟,晃晃当当地回到公司。小丫头一见他就喊他进去。

“她喜欢上你了!”张力说。小高猛地把烟塞进张力嘴里,张力哇哇大叫。

“我曾想开了你。”小丫头突然从他背后出来了。小高吓的一哆嗦,小丫头一把抓住他。“那我就犯了个大错误。”她给他个红包。小高晕了,跑进厕所,红包里是一千元。小高洗脸、梳头、唱歌。全公司的人都不干活了。王童咬牙切齿:“妈个X,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中大奖!”

小高喝着茶接电话。“喂……”小高脸色惨白,口吐白沫,把茶也扔了。

张力把头伸过隔断。“我拷,你怎么了?”

小高嘟嘟哝哝,说王迪回来了。他得去机场。

小高飞快地跑回去给吴晓倩挂电话。“我不能去你那儿了……对不起。”小高把手机掉在地上。他听见了一声枪响。“喂喂……”小高淌着冷汗叫。耳边没声了。吴晓倩赤身裸体倒在浴缸里,眉心中了一枪。小高抿着嘴儿笑,把电话插进枪套里。
 0   2006-04-02 12:23:26  回复
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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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梦 Lv0 创始功勋


“你走吧,他来接我。”

一个又瘦又黑的女孩子守着两只大箱子和个男的告别。

男的扭扭达达地走了。先起风,接着天就黑了。女孩倦身在机场门口的皮箱上,东张西望地翻一本中国人翻译的美国《地理杂志》,五个要饭的排着队过来,把她吓了一跳,赶紧摸出钱来分给他们。

小高从出租车上跨下来。

女孩蹭地从皮箱上蹦起来:“天哪,你从非洲来?这么长时间……”两人搬东西上车,谁也不说话。一小时后,小高把箱子扔到屋里,开热水器、倒茶。王迪拿出牛肉干,糖果,体恤。小高斜了眼,假装瞎子通通没动。王迪冲进厕所去洗澡。一会又跑出来,东一句,西一句。小高拿着遥控器不停的摁,电视直冒白烟,快要爆炸了。

“就看这个!”王迪叫道。

小高瞠目结舌。“你看这个?”

琼瑶的剧。好好玩,好爱你……我拷,好好拷它妈。王迪头不梳脸不擦紧盯着电视。小高盯着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丑?

“你看吧,我还得干活。”

小高把脚认到鞋里,捎上茶、烟,去过道改成的书房去写啤酒广告剧本。他爬在桌子上,傻呆呆地瞅着墙。墙上有只夹板虫在溜跶。他拉抽屉拿弹弓,放上三角弹。啪啪啪!

王迪跳起来:“怎么了?”

看你的琼瑶吧。小高睁只眼闭只眼看放大镜,板虫变成了大虾。这虫子真肥,也不知道整天价吃什么营养的东西。你对事物观察一百遍,你会发现每一遍都不同。小高累得头昏脑涨,也想不起这话是谁说的。

王迪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的吃着嘣豆盯着屏幕。小高洗手时瞅见她小背心后头的乳房大了一圈儿,又垮又浪荡。他打个喷嚏,王迪哆嗦着把嘣豆掉地上了。王迪翻了下眼,咕咕哝哝,又抓起黄瓜咯吱吱咬起来。

小高对着稿纸抽烟,他有五个创意,拿不准哪个好。两根烟完了,又喝了三杯茶,小高开始动笔:

半全景:夏日的海滩浴场。

中景:一个穿着三点的靓女孩躺在沙滩上。——她十六七岁,却有种成年女人的成熟:乳高、臀丰——她身边不经意地丢弃着各种时髦用品的外包装:有“亲嘴”糖豆、“吻你”鸡柳、“挑豆”嘣豆糖……

半全景:一个十六七岁、肌肉象泰森一样发达的靓男孩从海水里冒出来。

特写:蔚蓝的海水,剔透的水珠儿。

特写:男孩流动的眼神。

主打镜头,全景,半全景:捡破烂的老头;坐在沙滩上搓脚气的胖头男人;男男女女的胸、大腿、臀部;一只给淹死发酵的死狗。男孩看见了那个靓女孩。

近景(摇):男孩飞跑。

全景、近景:女孩看见了他。她对他感兴趣,瞅着。

近景:男孩停在女孩跟前。

近景:女孩做作、扭捏的脸。

近景:男孩叫女孩起来。

近景:女孩矫情着不动。

近景:男孩生气了,把女孩抓小鸡似地抓起来,扔到一边儿。

近景:男孩在女孩躲过的地方挖起来,挖出一听啤酒。

半全景:蔚蓝的大海。

近景:男孩爽快地喝着啤酒。

“哈哈哈……”小高大笑。王迪从沙发上蹦起来,耸耳朵听。“谁?”他没听见,咕股地喝听啤。王迪跑到门口,嚼着豆子盯他。

电话响了,小高抓起来,一听那声音吓得屁滚尿流,是吴晓倩。“你打错了,讨厌!”他把电话挂了,匆匆穿上T恤。

“你干什么去?”王迪说,眼睛琢磨着。

“我买盒烟。”他出去要把那丫头撕了。

他找了个公用电话。“你干吗打电话?”

他咬牙切齿。她在那头哭。

他回到家,王迪拿着放大镜四下里找东西。

“这是谁的?”她把手里的东西展示给他。

小高差不点倒在地上。

手里是两根女人的头发。

“什么谁的,那不是你的?”小高怒冲冲地上床睡觉。王迪又去看琼瑶了。她像个阴谋家。他把头拧过去。

半夜里他被一个念头吓住了:每次出差回来他们都要做爱的。他偷偷睁开眼。她在床的另一侧,卷着身子,中间还能再睡两人。他爬下床去喝水,咕咚咚灌了一肚子。

窗户上闪过白光。吓!他嗖得冲到窗帘前头去了。月色皎洁,像挂在天上的银盘子。上大学那会儿他们都喜欢康定斯基,月圆时跑到野外去看月亮,在麦子地里做爱。小高打个寒噤,背后有道目光。他从窗帘里钻出来,王迪盘腿坐在床上,披头散发。他头发全竖起来。“钟馗,快来救我!”

“你在干嘛?”她抓着苹果

“我睡不着……”

小高爬回床。她在他身边吭吃吭吃地啃苹果,果汁儿溅了他一身。
 0   2006-04-02 12:23:39  回复
小梦
6F
小梦 Lv0 创始功勋


星期五早上公司开会。小高掖着煎饼果子,提着裤子跑进会议室里,往角上溜。角上坐满了人,一个挨一个。“求求你。”小高让张力给他腾个地儿。他嘴里的东西快冒出来了。张力不腾,他满手也是东西,有豆浆、果汁、鸡柳、汉堡,嘴像老牛似地蠕动着。两个刚来的女孩小孙、小林欧欧哇哇地在往外吐酸水减肥。她俩给小高倒了位置,扭着嘎嘎响的排骨腿,上前排了。小丫头进来了。小高爬到地上继续吃。会议室飘着饭香味。小丫头鼻炎,你就是拉泡屎她也闻不到。

“很好,都准时到了……小高!”

小高鼓着嘴站起来,满会议室笑倒了。小丫头一脸恶毒,跳起来,扇了前排两个耳光。小高把饭沿着领口吐在了衬衫里。他要冲上去揍小丫头,又没动。

“妈妈的……”阿Q说。

“小高你很有才华,你的广告本子通过了……”小丫头叫他开完会去财务室,公司给他两千元奖励。

“你得请客!”回到办公室张力愤愤地说。

小高赶紧拿出三百块钱给张力。“你安排吧,我去不了……”

他在接吴晓倩的电话,她中午要见他。

中午还没到,小高溜进厕所,从窗户出去了。下头是三十九级台阶。他飘飘忽忽地进了酒吧,吴晓倩已经在那儿坐着了,面前摆了二只空杯子。

“你迟到了!”她把一杯啤酒递给他。

小高先笑后哭,咕咚咚喝啤酒。她真是美女。报上说“伟哥”的好处不仅在于解决了男人的难言之隐,还为濒危动物的繁衍做出了贡献。谁都明白后头话的意思:给动物吃“伟哥”,让他们不停地干那事儿。动物全都大喘气,饲养员说:“给他们吃!别让他们闲着!”

两人一路嚼着牛排去她的房子。他想冲个澡。“时间不够,你还要上班!”她把他拖到床上,脱衣服。小高疲软,浑身哆嗦。做完活,床上一滩血。小高吃吃地笑。“讨厌!”她打他。“人家来了!”她抱起床单跑进去洗澡。女人来那个之前真可怕。

下午去上班,小高干干瘪瘪,扶着墙晒了一路太阳,后来催命的手机打爆了,他爬上辆出租,又爬到办公室,一头倒在桌子上。

“别睡了,头儿叫你!”他不可能有自由,除非他死了。死是什么感觉?眼前一黑,还是一片光明?然后你就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或许一万年后你会醒过来?

他眼光闪闪,开始在键盘上敲起来。《火葬对于生命延续的疑问》。电话响成一串。

张力再次爬过来。“大哥呀,接电话呀!”

小高不理他。“我在完成一篇论文,别打扰我。”

小丫头直冲进来,狠搡了他一把。“你怎么回事?”小高忙抓住隔板,差点掉到地上。

“对不起,我在,在写毕业论文……”

“先别写了,导演和演员都来了,要见你。”

会议室满了人,有著名的导演张某某,男演员陆某某,女演员陶某。有佣人、水果商、饮料商、警察、私人保镖。小高看见新来的小林一只眼歪了,嘴也肿了,蹲在门口。

“你怎么了?”小林说她想要个签名,给保镖举起来,摔在地上。

小高正惊着,小丫头把他推进去了。“别多事儿!”

从会议室出来小丫头把他直接拎进了办公室。上茶上咖啡又上了水果。

“他们真够派的。”小丫头喜滋滋。她递给小高陶某用的杯子。

“奖赏你,是她喝剩的咖啡。”

小高吐了一地。他闻到股爱滋味儿,跑出去找防疫站的电话。

下班后小高买了好吃的,三瓶啤酒,打车回家了。小高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张某某说他有电影语言,要他赶紧写个本子。小丫头兴高采烈。本子以公司的名义发表。执笔人为小高。公司不要稿费,只要版权费的百分之四十,每月给他开工资,上半天班。他头朝下,拿着大顶下了楼。爽,半天班,公司还给他前期经费,我拷。

“要有波兰斯基和帕索里尼的风格。”张某某说。

《俄狄浦斯王》。他上大学时看过帕索里尼这部电影。男主人公杀死了他父亲,把他母亲干了。恋母情节。小高嚼口香糖,扣耳朵眼,冲凉,梳头,小便大便,完了后。一个字儿也没写出来。他需要资料,他爬上床去睡觉。

夜里十二点有人开门,小高一身冷汗,一蹬腿坐起来,从枕头拿出扑刀,又赶快藏起来,是王迪。她满面红光,蹑手蹑脚地向床走来。小高赶紧打呼噜。

王迪悄悄爬上床,东挠挠,西挖挖,她招虱子了。一个小时后才没了动静。小高直骂,他浑身像散了架。打呼装的嗓子眼直冒烟。暖瓶里一口水也没了,他跑进厕所去喝凉水。

第二天起来晚了,小高脸也没洗就往外跑。

“带上鸡蛋!”王迪一把没抓住他。

“不要了,我买点儿。”

人来到街上,心脏病犯了,差点摔在地上。

“警卫,卫兵,把她拉出去毙了!”吴晓倩站在那儿冲他笑。

我拷,她怎么来这儿了?小高藏到树后头,申出头,没看见王迪。猛地把她拖进小胡同,一路迅跑。五条狼狗、两只猫、六只狐狸犬,两个老头,八个大娘一起回过头来看他们。

“11秒,你通过了,欢迎你进入国家队。”教练说。

两人倚在墙上大喘气。小高伸着只手。“哈咿,希特勒!”一辆德国黑奔驰停下来,小高拖着她钻进车里。车子忽悠了一下,上了大马路。

“你这不坑我吗?”他使劲儿揪着她胳膊。她疼得叫起来。“你不至于吓成这样吧!”她吼,然后哭,披头散发。他哄她,摸她的腿,搂她。她丰满的臀部在车座上环成了一个圆,把牛仔裤撑得满满的。他拍拍她屁股,"好了,好了……"

“我怀孕了。”她一脸要死的坚决。他肯定听清了这话。天在打雷,下起大雨,满街的人都在疯跑。世界都乱了。鲁迅站在大街上,一脸严肃。老头高喊着:

“救救孩子!……”

小高拍拍她,又飞快地把手拿回来,扭过头去不再理她。“把孩子打掉!”电影和电视上说。他叫车停下,两人下了车,拐进海边浴场。比基尼岛,一颗原子弹,一块都化掉了:树木、海水、风、矶子,人在瞬间里溶掉,变成烟,随风而去。一个头大脖子粗的家伙从水里钻出来,穿着女式三角裤。

“你说话呀!”她叫道。他就是不想说话。他无话可说。可她紧盯着他,那眼神有威胁。他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她先说话了,如雷贯耳:

“我要生下孩子!”

他爬进了公司。两步一喘气。张力从后头追上来。“我拷,你昨晚上太累了吧?”小孙和小林听见了,“扑哧”笑出来。小高谁也不搭理,又呆又没好气儿地吃油条。油条像胶皮做的,他扭曲着脸使劲儿把它们咬碎。

满手的油还没擦,小丫头就把他叫进去了。小高夹着一叠纸。

“怎么样?”小丫头问。

小高说他有点思路了,得去查资料。

“给你派辆车。”小丫头打电话,他赶紧拉住她说不用。他眼下需要自由,有个司机就麻烦了。现在的老总都自己开车。

“公司车也紧张,我做‘大盒子’就行,真的。”小丫头叫他开着手机。

小高回到格子间,脑袋又大了。电脑里有封吴晓倩的邮件。他起身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把信打开了。他差不点又昏过去,附件是个胖男孩,赤身裸体,小鸡鸡冲他呲出泡尿来。他爬在桌子上大睡了一觉,又猛地爬起来给电脑加锁、隐藏软件换密码,他叫张力给他解密码,张力是公司的电脑高手。他曾进入银行的系统,给自己建立了个一亿元的帐号,可一分钱也没提成,还差点儿折进去。

“他有病。”行长说。行长是他爹。

张力一手拿电话,一手拿算盘。“什么,你说什么?”

“我加了套新码,你解不开。”

张力让他去看大夫,又忙自己的去了。小高夹上东西到了图书馆。图书馆里没几个人。两个学生在偷偷地往下撕《人体摄影》的插页。小高笑着拿上资料一边坐去了。公用电话,公园地灯,路边的座椅,没一处囫囵的。“宪兵,把它们拉出去全砍了!注意,砍下来手都送到养狗房去,别让他们在接上。”满街都是没手的人,一目了然。一个女的冲过来,尖指甲向他眼珠扎过来。

“看什么,就说你呢,不许吸烟!”

小高裤头湿了。“我没吸,我只是找笔,放放烟盒还不行?”小高换气,闭目养神。一部纯波兰斯基和帕索里尼的电影,一部关于三角恋的电影。

“要有色情,但又要通过电影局的审查……”导演说。

“一条街道,一所房子,下午较暖时的太阳。每天的这个时候,只有沉默、焦虑——再加上苍蝇。下层中产阶级的廉价住宅。”帕索里尼是这么写的。

景一:

远景、近景:(摇)

天空中有只鸟在飞,那鸟很漂亮。它悠闲地飞着,时而上飘,时而下浮。突然砰的一声枪响,鸟儿两腿死直地摔下来。

半全景:机场了望塔上,两个男人持枪在说话。一只枪口冒着蓝烟。男人甲道:“我在部队就是神枪手”

“你该去参加奥运。”

“当年想过,可咱没关系。操,现在干什么不得有关系?要咱爹是市长,咱还能干这个?”

全景:跑道上一架波音飞机准备起飞。马达轰鸣。

半全景/中景:机舱内两只苍蝇在飞。一位乘客被苍蝇吓了一跳。“服务员!”

半全景:没有服务员。

半全景/近景:男主人公在看报纸。一只苍蝇落在报纸上。

近景:他瞅着苍蝇,苍蝇也瞅着他。

画外音: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半全景:空姐溜达过来查看机舱的情况。

近景:那位叫服务员的乘客又叫起来:“小姐,飞机里有苍蝇!”

近景:小姐迷惑的表情

近景:空姐问那位乘客:“什么事儿,先生?”

近景:男乘客:“有两只苍蝇!”

近景/半全景:小姐没有看到苍蝇,她看了看男主人公,男主人公示意她过去。

摇,近景:男主人公:“我抓住它了。”他展开手,一只苍蝇在他手心里,腿还在动。空姐哇地吐出来,吐了男主人公一身。

近景:惊慌失措的空姐。她解下罩衣给他擦衣服上的东西。

半全景:空气里充满了恶心味,不少乘客捂起了鼻子。飞机拔高了,空姐摔倒在地上。

她摔倒时应该露出底裤来,让男主人公看到。小高笑起来。把女管理员吓了一跳:“有病!”小高怒不可遏,冲上去给她两个大嘴巴。她倒在地上,满嘴血,直说不敢了。

“我想借这本书。”小高说。

“先办借书证,交一百八十块钱。”她冷漠地说。

一百八,抢钱哪?小高交钱办证,拿上书走了。

太阳暖融融,叫人想躺在大街上睡觉。小高四下撒么,想找个沿街的椅子坐坐,抽根烟,舒服舒服。可十张长椅坏了三张,一张上面有大便,另外六张上躺着两个酒鬼和七个要饭的。

他进了见不着太阳的酒吧。空调冻得人起鸡皮疙瘩。“两杯啤酒。我说能不能关关空调?”

掌柜的穿着棉背心,咧着嘴,似哭似笑,递给他件棉袄。“坏了,开关坏了,已经催了他们五遍了,我又不能停电,冰箱里冰着东西呢。”

小高只喝了一杯。他脸发青,骨头咯咯响,浑身鸡皮疙瘩,打着寒噤从酒吧里出来了。外头像个大火炉,他坐在马路上晒太阳,晒得快昏过去了,猛地给人踹醒了。“起来起来!”两个戴胳膊箍的,三个正宗警察。原来布什要经过。小高证实了身份,被放走了。他这才发现马路上空空荡荡地,椅子全空出来,要饭的、酒鬼都地遁了。他拐过路口,看见布什的车队耀武扬威地过去了。两个阿拉伯人从门洞里闪出,袍子一掀,抽出毒刺导弹扛到肩上。嗖的一声,没炸,臭子儿。
 0   2006-04-02 12:23:58  回复
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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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高腋下夹着书,叼着那种细长的女人烟,进一家药店,刚迈进一只脚,就给人搡出来:“把烟灭了!”门口堆满香蕉、西瓜皮。小高差不点摔个仰八叉。药店里没几个人。两个卖药的在侃推销药品的经验。“现在的男人没个好东西,就想和你干那事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就依了他,当成挣钱好了。”老的说。小的也就十八九岁,笑嘻嘻地拿眼勾着小高,双腮飞起一片青春红润来。

“要什么?”

“我睡不着觉,老产生幻觉……”

“那你吃这个吧。卖得可好了,睡不着觉的人都买它。美国配方,由十八位获得诺贝尔奖的医学博士……”

小高咬牙切齿地出了药房。他按住女孩的头往墙上撞,一下,两下,三下……她的皮破了,响起头骨碎裂的声音,接着是水粉红色的脑浆流出来。蠢货!永远不会有十八位诺贝尔奖获得者一起去研究一种什么该死的药。马路上,一个人在玩牵线小木偶,线比头发丝儿还细。“快看哪,高科技产品。”两个年轻人提着只盛满乒乓球的纸盒,让人摸8中大奖,边上五个托儿摸得正起劲儿。远处走过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是施瓦辛格,他把他们拎起来,扔到了马路上疾驰而过的卡车下去了。

小高精疲力竭。他想回家睡一觉。一进门吓了他一跳。家里像被打劫了。王迪掐腰立在屋里。“怎么了?”蓦地发现她手里捏着把菜刀,正悄悄地向他横切下来。他大汗淋漓,正要开口,她指着他鼻尖叫他闭嘴。她捡起自己的东西,哭着往外走。他跑上去拦她,她把一叠东西朝他脸上狠甩过来,他捡了一张,一看,立马瘫了。是他和吴晓倩在一块儿的照片儿。她含着他那东西,还有插在一块儿的。他脸红得像刚从烘房里出来的面包。王迪在门口回眸打量屋子。他试图说点什么,她嘴迅速张开,露出一点儿舌尖,鼓腮,闭气,猛地啐出一口痰来,“啪”地一声,正击在他眼上。他眼前一黑,哇地吐起来。

他坐在沙发上吸那种女人烟。满地都是那些照片。蓦地他看见窗上有人偷窥,他嗖地跳起来,赤着脚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家里的钱,所有她的衣服、鞋子、乳罩、护舒宝,她的影集、化妆盒她都带走了。他喝酒,吃安眠药,拿大顶,可整晚上还是没弄懂她怎么拍到那些照片的。

上午小高在家里吃猪头肉写剧本。阳光暖融融的。他光着脊梁,后来又脱了裤衩。邻居家的女孩来收水电费。她胸象麦当娜,拖着双红拖鞋。两个月一共一百二十八块二。他头嗡嗡响,面红耳赤快站不住了。

“我给你找零钱……”他象个贼,满屋翻。一边用刀子割王迪,先切下她的头,然后是四肢。

“给你,正好。你上几年级了?”

“初二”

他赶紧关上门,拿出面具、手枪、绳索,开上帕杰罗去打劫建设银行。车是前天偷来的。他吹着口哨走进东南街储蓄所。烟雾缭绕,有的像云彩,有的变成了圈儿,像飞碟。

“晓倩,你那里有钱吗?我在啤酒吧等你……”他给吴晓倩打电话。

半小时后她全身都裹得紧紧的,紧紧的棉质体恤,紧紧的牛仔裤,臀部高翘着,快要爆出来了;洁净的脸上挂着汗。太阳像个爆炸后的原子弹,马上就要把一切都烤化了。大奔、宝马、大公交……上百辆,象受惊的甲壳虫,满街乱窜。

“再来一杯冰镇的!”小高说,眼睛越过蓝玻,瞅着外头。王迪还在五十米外的马路口站着,她会绕二百米,穿过地下道,也不会冒险在车流中穿越。“别像个农民好不好?等绿灯亮了再走不行?”她一脸愤怒。可她喜欢跑到野外的荒山野地里去干那事儿。张艺谋他奶奶和他爷爷也这么干。他把它搬上银幕,竟然火遍了世界。他头朝向窗外,把啤酒送到嘴边,舌尖伸到酒里,抿着。

一个警察扶着吴晓倩,用手狠指着那些甲壳虫车,虫子都赶紧停下来,劈开一条路。当年耶稣就是这样过红海的。那一章叫什么来着?出埃及记?“冰镇的来了先生,您呐还要点什么?”那警察护着她的腰,上了这边儿的马路沿在了。 “来一碟茴香豆,孔已己那种……”侍童豆眼了: “先生……”

吴晓倩进来了,她浑身像着了火,所有的视线都投向了她,二十五个男人中,有六个解开了裤子,二个开始手淫。十二个准备掏枪了。“热死了!”她咕咚咚灌酒。

“那个警察跟你说什么?”

“说了十八句废话,只有一个目的,想泡我。他说他爸爸是交警大队的头儿……我拷,吓死我了。”她酒量吓人,喝了像没喝。她把个报纸包推给他,说她就五千了。她可以去提。“你要钱干什么?”他没告诉她。那太没面子,叫对相甩了。TMD好男人只甩女人。

他俩喝完酒跑去洗澡,洗完澡上床。她真有一套。欲仙欲死,尖叫,大喘气,然后瘫在床上死过去。楼上的邻居敲管子大骂:“搞什么搞?”小高先莫名其妙,然后又顿悟:“拷,楼上女人离婚了,找不到男人,准听见莺声燕语就受不了。”她跳起来,爬到暖气管上,“哦,哦,哦,……”地叫起来。

小丫头叫他,他穿上裤子跑到公司。张导那拨人都在,要他来看广告片样片儿。小孙和小林也溜进了会议室,爬在角上,唧唧喳喳,生怕人家不知她们在那儿。小丫头狠狠地踢了她们两脚,哄出去了。

小高窝在角落里,吸着细长的女人烟。他浑身绵软,很舒服。他跟王迪从来没这么舒服过。她真是那小胡子吴晓倩?他抽出她的血,揪下两根头发。“去验验她的DNA。”他告诉手下。

灯亮了,他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客户方的代表木纳地坐那儿。张导的秘书说:“广告基本就这样,大家谈谈看法。”每个都屁放了一通。 客户方不满意,又说不出到底哪儿不满意。小高猫在椅子上。张导问他,小高说要他说是那女主角不行,不清纯,把产品形象做贱了。客户方代表眼睛顿时放光,“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张导呼出一口气来,把窗帘、纸片都吹飘了。他说上哪儿去找纯气的?现在的女孩儿过了十二三就没纯气的了。“你们都记得老谋子拍《幸福时光》时满世界地找,最后才找了个董洁,也不算理想嘛。”小高脑子变成了奔四,从古代搜寻到现代,最终下了决心:“我认识这么个女孩……”

他把吴晓倩叫来了。“好,好。”客户方代表说。张导上看看,下看看,掐掐胳膊,摸摸臀部,试试脉。“嗯,好好。”吴晓倩恶狠狠地拉着小高,手里还拿着个东西,光线一照闪一下,他浑身冒汗,认出是手术专用刀片。

“告诉你,你别后悔!”她轻轻地说,然后开始用刀片割他。他耷拉着头,眼皮低垂,像打盹的母鸡,一只手捏着另一只手,嗫嚅着说他也是为她好。

几天后,小高精疲力竭地爬在桌子上,一双抠偻眼望着眼前的电脑。电脑以80赫兹的频率忽闪着回望着他。桌上摆放着很多漂亮的盒子,有安乃进、扑热息痛、头孢拉定,震咳宁。烟蒂巴在烟缸里堆成了山。两只苍蝇爬在山上小憩。小高瞅着苍蝇哥们儿,像个病猴子。

张力敲敲隔断。“吃饭了。”张力和王童架起他来,一路拖进了饭堂。小高竭力反抗也没用。

“你都成猴子了。”张力把一份菠菜汤推给他。大力水手吃这个。小高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汤。

“你该去检查检查。”张力说。

“我哪儿都不好,不用检查也知道。我浑身没劲儿,肝疼、头疼,拉不出屎。”

王童搡了他一把。“我拷,你像得爱滋了。”

小高瞅瞅他。“我就是爱滋,让吴晓倩传染的。”

王童踹了他一脚。“美的你,人家现在可火了。”

小高傻呆呆地看着墙,上头贴着吴小倩给“亲嘴”作的广告。

“凡事儿想开点儿。”张力像个地说。

“她现在是张导的马子,干脆别再想她。”王童又踹了小高一脚,说他活该自找。

张力突然笑了,四下侦察后说:“你小子说实话,你跟王迪分手是不是因为呃,小丫头……”

小高撂下碗,噌地窜出去了。张力和王童回过味来追出去,小高早没影了。

街上,小高在马路上的车流里飞窜,像只羚羊。交警挥着警棍横着过来,抬手把他击在地上。小高嗷的一声,感到脑浆迸裂了。五个警察把他拖下马路。一个胖子把单子递给他。另一个查他身份证。“罚五十,明天去银行交钱!”“给我身份证!”小高说。一个警察把他推到地上,叫他拿着交款发票去交警队领。

小高掰了个树枝儿拄着,一瘸一拐进了啤酒馆。“一杯散啤。” 没人理他。大家各喝各的。他想起一句话来:“他是站着喝酒而唯一穿长衫的人。”太阳正在西下,四处红彤彤。耀眼的光线下,一辆大型号的轿车停下来,下来一个女子和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后头又下来两条大狼狗。王迪和那个地产大王麦国嘉?

“来一杯酒!”他眼瞅着外头,冲老板说。

“来了。”老板把酒给他。

小高面无表情地哇哇直哭,告诉酒吧老板他写不出剧本,才思枯竭,又没有钱,老婆也跟人跑了,马上就要失业了。

老板吃吃地笑,说他真能搞笑,现在的人真能搞笑,有钱说自己是要饭的,没钱的都拿着新型的手机,满大街地打,还西装革履穿名牌。 “你是有钱人。”

小高懵了。“……”

小高晃晃荡荡地走出去。一辆SU—T90型坦克轰隆隆地开过去了。王迪和新相好坐在炮塔上吃榴莲,臭味熏人。交警瞠目结舌地看着T90,他从没在街上见过这玩意儿。小高乐得直跺脚。一个交警小队长冲出来,嚷着拦截叫拖车。满身肌肉疙瘩的鱼贩子冲小队长叫道:“别逗了你,把你们全部拖车都找来,也拖不动它。再说了,那是警备司令的座车,你敢拖吗?那可不是贩鱼车,一天你们能拖八次!”“再胡说就抓起你来!”小队长捡起个烂杏使尽全身力气,打在鱼贩的肩上。小高一溜小跑。他可不敢再掺和这种事儿。到时候把你踹地上,说你扰乱社会治安,律师都吓的冒冷汗,不给你辩护,除非给他多出十倍的钱。

小高进了超市。精选了韭菜、腌蒜头、一个剥了肉又烤的鸡骨头架子、一瓶啤酒,拐过两条街,三个路口,进了六层楼的门洞。这是他的新家。他受不了王迪的味。自打她和那个走道脚底都出油的地产商好上了,先前的屋里老是出味儿。香味剂、油漆、怪味豆,他什么办法都想尽了,最后只好搬家。这个六层楼是前年才盖的。小高提着东西直上六楼顶,顶上是个夏暖冬凉的阁楼。刚搬来那天他大哭了一场。“我拷,你真发达了,住富华小区!”张力目瞪口呆。小高买了架望远镜,在瓦上做了窗户,到夜夜都有风景看。看累了蒙头大睡。

抽着女人烟,他对着星星发呆。电视上正播地区新闻,一个女孩八点二十分在巷道里给人杀死了,丢了一部手机和刚发的四百元工资。播音员分析说,有人盯上了她,知道她那天发工资。警方正在调查中。二十四小时滚动播出,累不累?

“我考,四百元还盯上了,扯什么裤头?”张力白天就说,趴在桌子上,他也无精打采。公司要裁员,他业绩不佳,首当其冲。他把报纸翻过来、覆过去,想发现哪儿有适合他的工作。

“裁员也轮不到你。”小高把头伸过隔板,张力吓了一跳,一腚滑到地上。

“轮不到我还轮到你?”张力拿白眼翻他。

小高叹着气,擦着鼻涕,说他准备辞职了,因为他完不成那个剧本。张力劝他别傻了,又教给他秘诀,去图书馆借剧本,回家摘下来,拚起来就成了。

小高跑到图书馆,搬回一大叠剧本。他吃着榨菜条,光着脚丫子,间或揉揉脚气。他看得头昏眼花。美国的,英国的,德国的,日本的。他喜欢日本人的东西。樱花树下,幸子坐在那儿。她的面颊突然红起来。远处,大腾君正大步走过来。幸子的脸变得生动无比。夜里他把幸子抱到床上。日本女人真主动,她用全身按摩你。真他妈爽。

头发蓬乱,胡子拉茬,白衬衫里像装着根干萝卜,小高抱着一叠东西进了小丫头的办公室。小丫头拿眼斜着他,嘴仍和话筒粘着。小高把东西放到老板台上。小丫头仍斜着他打电话。“对对,他个混蛋。别信他,什么Hong Kong人?他爷爷当年在码头上捡破烂,捡到船上,船开了,就这么出的国。当然是真的。我们邻居一老太太今年93了,认识他爷爷。吹呗……”小丫头捂住话筒。“什么这是?”小高正在看墙上的画。一个女明星惺惺作态。没穿底裤,乳房也是假的。他把她拿下来,撕碎,扔进抽水马桶。哗啦啦冲了。

“喂,大卫!”小高吓了一跳。大卫是他英文名,小丫头很少叫。小高四下瞅瞅。小丫头冲着话筒道:“一会儿打给你。”上来就给小高一脚。“你一点事儿都不懂,没看见人家在打电话?”

小高说剧本写完了,请她过目。他逃也似地走了。他收拾东西,有吃的玩的,各种书籍;《中庸之道》、《办公室相处之三十六计》、《把领导当你爹——心理调整学》、《如何攻关上司——女攻男篇》、《如何攻关上司——男攻女篇》。没人帮他。张力和王童也在收拾东西。小孙和小林在交头接耳。他们听说公司要合资,韩国方面已经来人了。王童一窜五步远。“消息当真?”小孙先啐他一口。“疯了你?吓死人了!当然是真的。”小高和张力对了个火。王童会韩文,说得呱呱叫。张力把王童一把抓住:“你请客!”办公室空气浑浊,尘土飞扬。司机在隔板后头撒尿。两个女孩跑进来,直骂他大流氓。小丫头出现在门口,叫道:“干什么这是?”屋内一片死寂,只剩下电脑小风扇的嗡嗡响。小高趴在桌子上,大拇指盖上转着支笔。当物体与地球磁场的运动方向相逆时,物体质量将会增加。这是谁的定理?
 0   2006-04-02 12:24:20  回复
小梦
8F
小梦 Lv0 创始功勋


初冬时小高还在改那个本子。张导把他大骂了一通,叫他不要管文采,文采都是狗屎,他只要故事。“越干巴越好。不要描述。”他唾沫星子喷得满处都是。小丫头留着哈拉子,一动不动。她崇拜他。小高点头哈腰,跑出来就骂。张力伸头探风:“怎么了?谁在吵?”小高趴在桌子上一声不吭。到处都装着窃听器,直通小丫头的办公室。小高已经两个月没拿到奖金了。他电脑桌四周挂满了条幅:言多必失;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家贫近亲不上门,家富深山有远亲,不信且看宴中酒,杯杯先劝有权人。“你该吃点好的。”张力丢了句,头收回去了。一阵骨头响,小高换了姿势。他用手把肋骨复位。他没脂肪也没肉了。

外头下起了雪,雪片儿像空降部队,这儿一片,那儿一片。“我拷,这要是钱多好。”张力说。王童恶狠狠地告诉他,如果是钱,全市都戒严了,出去捡就打死,一分也捞不着。小高裹着单位打扫卫生穿的大褂,穿过五条街,挤了八辆公交车,总算上去了。又过了十二个红绿灯,才到了家。阁楼没暖气。小高钻进被窝里,捂了一个小时四肢才软了点儿。有个女人就好了,做爱可以暖和。像黛米·摩尔、凯瑟琳·泽塔琼斯……有人敲门。小高耸着耳朵跳下床,头把低矮的屋顶撞了个洞。一开门,女房东站在门口,向他收水电费。她老公六十了,上不来阁楼,她才十八。“哇噻,你连炉子也不点?”一股凉气从阁楼内喷出,差点把她冻倒。小高赶紧把一百二十块钱递给她。门还没关上,她又回来了,搬着个纸箱子。“帮帮忙。”小高疑疑惑惑。女孩告诉他是个木炭炉,很暖和,韩中国生产的,借给他用。“对过儿有卖木炭的。”小高赶紧谢她,她瞟了他一眼扭扭答答地下去了。半夜里她轻扣他的门,钻进了他被窝和他做爱,说她老公那东西已经不能用了。“我天天来好吗?”她说。

小高穿上棉衣,下楼去买木炭。满天大雪,几乎看不见东西。一辆车从雪雾里钻出来,差点儿轧着他脚指头。“我拷!”小高惊叫着跳开。汽车停也没停地过去了。他扛起毒刺,锁定汽车后就扣了火。雪中爆起一团大火,汽车零件满街都是。警察向上司报告说:“爹,不是一般的案件,我们发现了一只肩式导弹发射器,不是‘基地’就是‘东突’恐怖组织干的。”

木炭店里老板娘抽着烟,在唱京戏。“我坐在城楼观山景……”“给我五斤木炭。”“十斤一包。你不要点火料?五元一盒,很好用,不冒烟。”小高要了一盒。里间传出争吵声。老板娘回身吼道:“你死了这条心,决不许你嫁个穷鬼!”小高蹭地从店里窜了出来。

“这骂谁呢,这是?”小高咬牙切齿,叫弟兄们把店门封了,堆上柴草,淋上油,点了。大火把夜空照得通亮。老板娘在里头哭嚎。“该!”他叹息着过马路。五天后是他二十九岁生日。他原来的人生打算是在二十八岁时有车有房,有老婆,银行里有存款。

他把木炭放在地上,用大衣挡着风点了支烟。一个小姑娘走过来:“买盒火柴吧,先生……”妈个X,快和安徒生的童话差不多了。他浑身哆哆嗦嗦地扛上木炭,抽着烟。十几年的教育,小学,大学,财富梦,第五次浪潮,从孔子到老子,到毛子……都他妈叫人沮丧。还是赶紧回家生火暖和吧。

小高左看看右看看前看看后看看,开始过马路。车也少,眼见就要过来了,一阵狂风吹过,马路边的椅子下头露出一双眼睛。一个人躲在只大纸盒里。小高吓了一跳,往边上一跳,整个人往地心坠落而去。耳边风声鹤唳。他明白他掉进城市公用下水道了。这些管道是1810年德国人修建的,深不可测,直通大海。惊恐喊叫都帮不了他了。他没辛·康纳利的降落伞,飞速直下。他无法想像一会儿呼嗵摔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会是什么感觉,头、四肢、脑子、内脏四处飞溅?然后他就完了?我拷,这就是他的一生呵?在和地面接触的一瞬间,他的记忆里会留下什么?公司里的人?这个世界?王迪、吴小倩?他的头脑突然变得分外清晰。他感到一阵温暖,促使他叫起来:“妈……”

街上雪仍在下着。椅子下的乞丐把小高失落的木炭点了起来。木炭在风雪里闪着红光,让人温暖无比。

2006年3月25日
 0   2006-04-02 12:24:3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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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otion

1   2006-04-02 12:22:45  回复

回复/评论:办公室里的故事-现代主义加无厘头之习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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