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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祭先生
网友【小梦】 2006-07-23 23:53:24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1    1
明崇祯年间,皇帝无道,官府暴政,烽烟四起,民不聊生。且说这庐州府汤池县治下一村庄,地处大别山尾,四面环峰,状似马槽,故名“马槽乡”。又曰,三国曹孟德曾驻马于此,无考。庄内数百户,多淳朴之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见云隐山岫,鸟鸣深幽,泉歌古涧,樵耕于野,宛然渊明之桃源,端的是个清净所在。

其内有一家罗姓,家贫,男人罗七,忠实之人,不善经营,妻马氏。罗七有个胞弟罗无尺和小舅马立,颇有家资,却都是为富不仁之辈,常拿白眼相看。马氏得一梦而有子,梦中罗七跪拜于亡灵前,灵牌上却供着牛头,惊起告于丈夫,亦惊讶不解,次后问于村中吴老学究,其人善相人面,颇通阴阳,掐指答曰:“原是人中龙,奈何运不济;金口本玉言,一念而丧身。”罗七疑惑,吴先生笑道:“汝不久当有贵子,在下不才,敢为之起名‘罗祭’。”那罗七大喜,千恩万谢地去了。

数月后,马氏果生一子,就依吴先生呼为罗祭。此子生就异相,容貌不扬,却是天庭丰满,耳垂及肩,睛如点墨,然有脚疾,行动异常。少时聪明,记性极佳,又常自说自话,不知所云,人以为怪。罗祭七岁那年,其父染风疾,看着渐重,又无力请医,马氏即命罗祭找其舅马立,指望借些盘缠治病,却被马立骂了个狗血淋头,鼠窜而归。马氏愤恨交加,欲哭无泪,眼看着罗七撒手西归。那罗无尺又落井下石,欺侮孤儿寡母,巧取豪夺乃兄家产。马氏又和他争不得,忍气吞声,自此家境每况愈下,靠着马氏绩布帮闲勉强过活。

那马氏也是个有心好强的人,怨恨叔舅炎凉,就望子成龙,必要翻身做人。这天记起吴学究来,想着送儿子去村塾攻书,日后博个功名光耀门楣,只苦没有门路。一日,罗祭正在屋前玩耍,迎面来了一个人,白须灰衫,却正是吴先生,他早知罗祭是个异人,有心栽培,当下对马氏言明,马氏喜不自禁,岂有不允之理?尔后罗祭早出晚归,一心向学,把那四书五经,诗词文章倒背如流。吴学究亦喜他敏而好学,倾心相受,不觉三载已过。

原来那罗家在西,村塾在东,一河隔开。那年暑夏,山洪爆发,毁了河桥,庄中几个头户集资暂建了一座独木桥,常人来往不妨事,罗祭却有脚疾,更加不便。一日风雨,罗祭依常去村塾,至桥上,风推桥滑,竟直栽下河去,暗想“我命休矣”,闭了眼,只闻风雨呼啸之声。良久,自觉身着实处,心道,难不成到了地府?睁眼观看,却躺在桥东,心下诧异,又见身旁立着一个矮小的老头,相貌古怪,急忙起身作揖:“敢问是老丈救了学生?”老者还礼道:“正是老朽,不须多礼!”罗祭又称谢一番,这才告辞,心内疑惑:如何衣服却没有湿了?散学归来时,只见那老头又在桥头迎着,要背他过河,罗祭哪里答应,心道,泥菩萨过河,如何背我?但自忖无法过桥,老头又执意甚坚,只得一试。此时他已是十岁孩童,但那老人背着过桥如履平地,竟毫不费力,罗祭称谢不已,老者自去了。

此后每有风雨,那老者都等在桥头背罗祭过河。如此几次,罗祭愈发疑惑,这老者为何三番五次相助?一日,实是憋不住,开口相询:“敢问老丈,学生与你素不相识,却多承盛情,如何克当?老丈似不是本乡中人,又如何屡次相助?”老者捻须微笑道:“小哥果真不知?”罗祭道:“岂敢相瞒。”老者道:“既是如此,老朽就实说了。老朽便是此间河神,奉上天谕旨,特来相助真命天子。”那罗祭吃了一惊,他也是读书知礼的人,还以为是疯话,肃容道:“老丈休要取笑,这些话岂是乱说得的?”老者哈哈大笑:“人命在天,信不信由得你!”言讫,一阵清风过处,竟没了人影,那阵风直往河心去了。罗祭惊疑不已,已有七分信了,也不顾上学了,急走回家去。

马氏正在灶台旁洗刷,见儿子归来,纳闷道:“孩儿今日如何归的早?”罗祭便把老者言语复说一番,马氏先楞住了,待回过神来,不禁手舞足蹈:“苍天有眼!我儿做了皇帝,先斩母舅,后杀堂叔!”拿着手中的筷子敲碗打盆,又在灶台上打了几十下。原来罗祭果是真龙下凡,马氏也有国母之分,她的这番话却被灶神听去了,那灶神又恨马氏打了自己,直去天帝那里,把马氏不仁的话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天帝震怒,派天神临凡,要抽罗祭的龙筋。

这天雷电震怒,风雨助威,罗祭在桥头遇到河神。河神言道:“小哥,大祸临头了!天帝今日要贬你为凡人。”又把灶神告状的事学说一遍。罗祭大惊,跪下哀告:“求老神仙指点明路,在下永生不忘恩德。”河神沉吟一阵,道:“如今皇帝是做不成了,保住龙牙也是好的。”罗祭道:“愿闻其详。”河神附耳道:“你须如此如此,方能保住金口玉言。”罗祭千恩万谢,急奔回家,告诉马氏,马氏懊悔不已。这时罗祭就觉得全身疼痛,骨骼作响,原来龙筋被拿走了,便拼命咬住马氏的裙角,死也不放,直至口齿流血,竟尔晕过去了。良久醒来,腰酸背痛,宛若大病初愈,将养几日,渐好了,撑起来活动筋骨,脚疾竟不治而愈了,正是有得有失,岂非天意?功名富贵,过眼云烟。

劫后余生,罗祭也将那功名看得淡了,什么科考八股,全是身外牢笼,看那钓叟耕夫,方显快意人生。罗祭放下经典文章,倒钻研起老庄之学,星相之术,每日游山玩水,乐在其中。马氏怪他不学上进,常把言语来说,却被当成耳边风,禁他不得,心下气苦。

光阴荏苒,十载如白驹过隙。罗祭已是弱冠之年,马氏业已归西。罗祭一无牵挂,又没个手艺活计,只闲时替人占卜相面,糊个口儿。戴一顶破帽,穿一袭青衫,摇一个幌子,自号“罗祭先生”。

一日,罗祭先生来到仓神庙,赏玩山景,正行走间,却被一老树划破了衣衫,抬头观望,原来是合抱的松树,但见郁郁苍苍,状若华盖,心中有气,指而骂曰:“松树砍头不发,要你飞籽成林。”正有几个樵夫经过,笑道:“先生,砍树岂有不发之理?”罗祭先生道:“不信时,你们砍来,日后自知。”果依其言,砍了的树枝却无一发芽,惟有松果播种。众皆拜服。其时大旱,井枯河涸,只有仓神庙上一处泉水,源于巨岩,众人担心泉水干涸,就请罗祭先生观看风水。罗祭先生便命摆下香案,供上果酒祭品,拜道:“点点滴水,绵绵不绝。”其水至今尚在,人称“滴水岩”。

又一日,罗祭先生出门访友,行至半山,风起云涌,山雨将至,急切没处藏避,忽见林深处有一山洞,里面正卧着一只牛头怪物,貌甚凶恶,近它不得,心念一转,叫道:“牛儿不出,山洞将塌!”那怪似通人性,呼地窜出。罗祭先生大喜,心道,你可中计了。忙忙钻进洞内,正得意间,猛听得山崩地裂也似一声响,山洞果然崩塌了!至此方应吴学究之言,可怜人中龙,沦为岩下鬼。三魂渺渺,七魄悠悠,径赴阎罗报到去了。那阎王知罗祭先生亦非常人,便着他做个阴神,掌管马槽山土地,常显圣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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