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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徒
网友【小梦】 2006-11-25 01:37:06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5    1


这是一个发生在去年的故事,故事本身十分曲折,但绝称不得有趣,反而有一些苦涩的意味。
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一直发展到今天,科学技术方面的进步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人的心呢,人的心究竟又进步了多少?
即使在那些,本该是现代最文明的大城市中的学校里,依然存在着许多令人发指的现象。持强凌弱、肆意欺辱贫贱的行为,从未曾真的被文明时代所取代过。
现在许多人都已经看到了这些问题,也有许多人都在说这个问题。
但是有没有一个最彻底的解决方法?
我只能说,很可惜,目前还没有。
但是我想,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为此而努力,那么终有一天,地球会变得美好起来。
这是我所坚信的。
无论我这一生中,是否能够看到这一天的到来,但我始终都将如此坚信!

二○○五年八月十三日夜
于上海

第一部一个凶手

一个凶手,是一个受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却杀死四个同学,逃走了。
这种事无论发生在哪个国家哪个城市,都一定十分轰动,而事实上事情的影响之广,远不止轰动那么简单,简直举国都为之躁动。
甚至有夸张者言:“小儿闻此君之名,不敢夜啼。”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与我无关的事情。
本来的确是如此,但自从黄浦江来找我之后,事情便向着无法意料的方向一直发展了下去。
黄浦江是我初中时的一个同学,本来并不叫这个名字,是叫黄剑的。
黄浦江也是上海很出名的一条江,所谓上海滩也便是由此江得名,所以生长在上海的人,大都对此江有着十分深厚的感情。但其中如黄浦江先生这样,生生改了名字,将感情抒发得如此彻底的,却也是绝无仅有。
闲言少叙,文归正传,黄浦江来找我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多钟,我正独自在家中二楼的天台上发呆。
我姓卓,所有人都喜欢叫我卓大少,几乎已都快要将我本来的名字忘记了。
最近几天我一直没有什么事可以做,也没有朋友来找我,更没有新鲜有趣的事情可以参与,所以很无聊。
无聊是一种很奇怪的事情,每天都会有许多人在喊无聊,可是这些人为什么不聚合在一起,做一些有聊的事情呢?
人生何其有限,又有多少时间可以任凭虚度。既然现在医学如此昌明,而且早已发现了荷尔蒙的分泌可以左右人类情绪的变化,那么为何不索性研制出一种药物来,一有无聊或情绪低落的时候便服上几粒,那岂非大妙?
黄浦江在门口拼命叫我名字的时候,我正在思考这些问题,打发时间。
我不喜欢门铃,因为觉得太吵,所以只能委屈朋友们用自己的嗓子让我知道有客人到访了。
我下楼开门,不等开口,黄浦江已一把拉住我,急急地向内走。
边走边道:“快,快换衣服,马上跟我走!”
此君一向是风风火火的个性,大凡遇上一些新奇有趣的事情,便会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的手舞足蹈。
甚至于有一次,半夜三点多钟把我从被窝里叫起来,只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说盘古开天劈地之前天地是一片混沌,万物未生,那么盘古醒来时又是从哪里找来的一柄巨斧,劈开天地的?
虽然这个问题的确很有趣,但毕竟是神话故事里的事情,总不至于要半夜三更冲进我家来讨论。
对于他这样的举动,我早已看得惯了,所以丝毫不以为意。反倒索性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且说说,再去也不迟的。”
黄浦江知道我的脾气,既然已经如此说了,若是不弄明白一个大概,是断然不肯轻易就范的。但他却显然一时之间又不知从何说起,脸上的急切与尴尬之色顿时颇重。
我将他也拉坐在沙发上,道:“有话不妨细说,反正有得是时间。”
他又思索了片刻,终于开口道:“你知不知道牛进官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
这牛进官,便是我在故事开头时所提到的那个凶手,当然这里用的仅是化名而已。
既然故事已经说到了这里,我想有必要将这牛进官的事情略微的介绍一下。
此人属广西宾阳县人氏,高考进入云南某大学就读。由于家境贫寒,就学期间屡遭同学言行轻辱,忿忿于心,最终按奈不住,以石公凿连杀四人后逃逸,公安部门悬二十万重赏捉拿其归案。
我望向黄浦江,道:“这事,恐怕只要有耳朵的,便没有不知道。”
黄浦江道:“那你有什么看法?”
黄浦江的话问得十分突兀,这件事事实便是如此,我又能有什么看法?难不成也像一些无聊的人那样,将此君说成是外星来客不成?
我耸了耸肩,叹道:“也没什么特别的看法,无非是人情冷暖之下的又一场悲剧罢了。”
黄浦江又道:“难道你真不觉得此事之中颇有些蹊跷之处?”
我略略沉吟了一下,在脑中飞快将前些日子所看到有关此事的资料又过了一遍,但依然没有任何发现,只得摇了摇头。
黄浦江得意地道:“牛进官今年已经是大四的学生了,再过半年就能毕业离开学校,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做出如此过激的举动来。”
我幽幽点头,这一点的确有些奇怪,但口中却在喃喃道:“或许是一时冲动,年轻人冲动起来,可是任何事情都不会顾及的。”
黄浦江道:“不然,你应该知道此人天资极其聪明,甚至曾经在全国性的专科竞赛中得到过奖项。你几时见过一个极其聪明又即将拥有美好前途的人,会一时冲动到这样的地步?”
我依然点头。
黄浦江说得不错,只有一个在生活上穷途末路的人才会冲动到谋杀身边的人,而牛进官的将来显然将会是美好的,至少要比过去好得多。
若说这样的人会去杀人,那是如何也说不通的事情。
我望向黄浦江,道:“就算这件事情的确有些蹊跷,也用不着如此心急火燎地来找我吧,毕竟牛进官已经逃逸无踪了,就算有再多疑问,也无处去求证了。”
黄浦江依然望定我,神色似笑非笑,显得十分古怪。
这时我心中陡然一动,目光即刻闪烁了起来,道:“莫非……莫非你……”
黄浦江知道我的性格,一旦对事情起了兴趣,便无论如何也要探究到底。而此刻我显然已被他刚才的那些话所打动,所以他反而不着急了,自顾自到酒柜那边斟了半杯法国红酒,浅啜了一口,徐徐道:“反正你对这件事也没甚太大的兴趣,我看我还是一个人行事的好。”
我当然知道这小子是故意吊我的胃口,心中暗骂声“混蛋”,重重在他的肩上拍了下,高声道:“有什么事情还不快说出来,是不是非要我严刑拷打不可!”
黄浦江“哈哈”大笑一声,但随即神色已变得严峻起来,道:“这件事里的确有蹊跷,我们一定要帮他才行。”
虽然我早就想到,黄浦江可能已知道了牛进官的踪迹,甚至已见过了面,但此刻听到他的话,却依旧不免心头猛然一震。
因为他所说的实再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知情不报已经有罪了,他居然还想要帮助其逃避追捕。要知道在法律上,窝藏是和犯案者同罪的,这可绝对不是可以闹着玩的事情。
我转念极快,无论如何我都绝不能让黄浦江趟这趟混水。
也许是他已看出我面色不善,不等我开口,已抢先道:“我的确已经见过他,但我相信他之所以会杀人,其实是另有隐情的。就算我不能帮他洗脱罪名,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抓去枪毙!”
黄浦江瞪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虽然他嘴上说得硬气,但我知道他还是希望我能站在他这一边。
我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也相信你的判断,你不是来带我去见他的么,那还坐在这里干吗?”
其实我始终不相信这起十分简单的杀人案件中,能有什么隐情可以探究,但黄浦江毕竟是我的好朋友,我总不能任由他一步步走向深渊而不管。
但我也知道,现在我就算再说什么,他也不会理会我,倒不如索性顺着他的意思去看看。就算真有什么圈套,也可以及时点破,使他不至于被凶徒拖下水。
黄浦江见我答应了,神色立时似乎又活了过来,一把将我从沙发上拉起来,道:“走,我立刻就带你去见他!”

第二部意料之外的变化

在黄浦江一路上地指手画脚之下,我驾着车很快便到达了一栋十分残旧的老式建筑门口。
这里是旧城区,同这些衰败的房屋一样,居住在这里的大都是年纪很大的老人。年轻人都已离开这里,去开创自己的生活,只剩下老人们,与这些建筑一起继续衰老,直到消失。
黄浦江将我带进了其中一栋三层楼建筑顶楼的一间小房间,在那里,我见到了牛进官。
牛进官的样子让我吃了一惊,印象中这个凶残的男人,此刻竟颤抖地畏缩在房间的一角,当门被推开时,他警觉的抬头望过来,眼中尽是惊恐与彷徨的神色。
这跟我心目中那个狰狞的形象差异太大了,而且他也没有通缉令照片上显得那么强壮,当他看到我的时候,身子不自觉地向后缩了下。
黄浦江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紧张,才道:“放心,这个人就是我一直对你提起的那个好朋友,卓大少。”
牛进官望着我,但眼中的敌意却丝毫未曾减少,可是不知为何,这种敌意非但没让我觉得反感,却使我更加同情他了。
或许是因为这种敌意中,惊恐的成分远远多于攻击性,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任何其他生物都可能致他于死地。
更何况他的身上还挂着二十万的悬赏。
但同情归同情,我在心里依然时刻提醒自己,这是一个杀人的凶徒,绝不可被他的外表迷惑,而掉以轻心。
这时黄浦江已走到了他的身边,道:“你放心,我们都相信你是无辜的,我们会尽力帮助你的。”
牛进官依然望着我,似乎在等我的表态。
可是他等了很久我也没有开口,从他的神色上来看已显得十分失望。甚至连黄浦江都对我非常不满,走过来推了我一把:“你倒是说话啊!”
我并不理会他,可望着牛进官的目光却顿时严厉起来,高声问道:“那些人是不是你杀的?”
我进来时已经看清了这栋楼的情况,几乎上上下下就只有这一间房间里是住着人的,所以我并不担心有人会听见说话的内容。
可是这一刻,牛进官的脸色却陡然变了,面如死灰!
他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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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梦 Lv0 创始功勋
我始终并不认为牛进官的案件中存在着任何所谓的隐情,而他杀人的事实也是毋庸质疑的,否则他也不会如此仓皇地出逃。若他此刻在我面前狡辩,我便会立刻揭穿他,并且将黄浦江强行带走。
牛进官道:“那些人……那些人的确是我杀的。”
我没有想到他竟会如此爽快地承认,倒省了我不少口舌。
我狠狠瞪了黄浦江一眼,然后冷笑着对牛进官道:“既然这样,我觉得你应该立刻去公安部门自首,好汉做事好汉当,你应该去接受法律的惩罚!”
牛进官的身子一直在簌簌地颤抖着,让人感觉那不像一个强壮的男人,倒更像风中的柳絮。
黄浦江不停拉着我的衣袖,叫我不要再说下去。
可是我却丝毫不理会他,我必须让他立刻看清眼前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否则他绝不会肯跟我走,这一点的关系实再太大,是半点都马虎不得。
我继续向牛进官喝道:“你杀了四个人,他们都有父母兄弟,你只知道自己受了委屈,杀得痛快,可曾想过给多少人带来一生的伤痛。还有你自己的父母,含辛茹苦把你养大,难道只为了让你成为一个通缉犯!”
我这番话可谓是义正词严,说得声色俱厉,目光更紧紧逼视着他的双眼,一刻不曾放松。他的身体颤抖地更加厉害,这副庞大的身躯仿佛立刻就会崩塌一般。
我知道这是他心中最挣扎最矛盾的时刻,如果他本性未泯,那么立即就会去公安部门自首,但若相反的话,便很可能向我出手攻击。
所谓困兽犹斗,绝不可小觑,一瞬间我全身的肌肉和骨骼都已经绷紧了。我念书时学过几年散打,一般情况下,还是有能力保护自己的。
就在这时,牛进官的神色已遽然变了!
他竟然已不再逃避我的目光,身子也突然间挺拔了起来!
我心中暗叫了声“不妙”,因为我在他的眼中不曾看到一丝彻悟的清透,我只看到了一种接近疯狂般的愤怒,这种愤怒已强烈到了令人恐惧的地步!
就连我也不禁被这惊人的愤怒骇得一怔,就在这一怔之间,他已向我扑了过来!
直到此刻我才看清,他的身体的确是非常的强壮,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坚硬的好像岩石一样,扑过来的时候,就像一头猎食的野兽!
我赶紧一个拧腰,让过了他的攻击,反手一掌向他的后颈切过去。后颈是人体十分脆弱的地方,以我出手的力道来说,普通人无疑马上就会昏过去。
可是当我击中牛进官的时候,他竟然没有丝毫反应,反倒是我的手掌,如同拍上了石头一样,一阵酸痛。
这时他已转身,双手齐出,一下子便扼住了我的脖子!
我双手抬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击他的太阳穴,可是却依然毫无作用,他的手如同一副铁钳般越收越紧。我顿时心中一寒,照这样的情形下去,只怕不消两分钟,我便要成为他手下的又一缕冤魂了!
此刻一旁的黄浦江也冲过来,一把拉住牛进官的胳膊,可是以他的力量来说,根本无法撼动牛进官一分一毫。反倒被对他手臂一振,甩了出去!
接下去我的视线已变得模糊,只听见黄浦江倒在地上,拼命地喊道:“牛进官,你不能杀他。我相信你是无辜的,只要你把事情说出来,我们都会帮你的,可你若杀了他,那么便真的成了杀人犯,就没救了……”
在我耳中,黄浦江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已听不清晰。
我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昏过去,而此时此刻,昏迷与死亡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我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抬脚向牛进官的下身踢去。可是我并没有踢中他,因为就在这一瞬间,我摔倒在了地上。
约莫过了半分钟的时间,我的视觉才渐渐恢复过来,牛进官呆呆地立在我的面前,望着我,目光中满是彷徨的痛苦之色。
我知道黄浦江的话已经起了作用,我得救了!
但是现在我该做些什么?
牛进官的身躯似乎又一次佝偻了起来,他弯曲着腰背,拼命抓着自己的头,痛苦地嘶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想杀人!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我杀人?为什么!”
牛进官差点要了我的命,可是我非但丝毫不恨他,却反而更觉得他很可怜,竟不由得渐渐有些相信他的话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尽量用温和的声音,道:“是谁让你杀人的,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牛进官望着我,目光颤抖,断断续续地道:“我……我不知道他是谁,我真的不知道……,就算我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我凝望着他的眼睛,用手轻抚着他的头顶。
虽然他依然是十分危险的角色,但此刻我却已不再害怕他,甚至连原先的警惕都已没有了。在我眼中他就像一个遇上极度困扰的孩子,如此痛苦无依,我缓缓道:“我会相信你,黄浦江也相信你,所以你一定要说出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帮助你!”

第三部一封陌生的来信

一个学生,因为家境贫寒,在学校里遭人欺辱。但他一直在忍耐,并且发奋的学习,希望毕业之后能够施展自己的才华,成就一番事业,给那些曾经瞧不起自己的人看一看。
这并不是什么新鲜的故事,如果那名学生最终出人头地,让所有人刮目相看,倒的确是十分圆满的结局。
但谁知道,就在这个结局越来越接近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些意外,让一切美好的愿望都成了虚空的泡影。
一件事情往往都存在着两个面,上面所叙述的一段话,与故事开头的那段内容,就是典型的一件事情的两个面。
可见许多事情,的确不能只看片面的事实,否则便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
这就是发生在牛进官身上的故事,而最最关键之处,就在于,那发生的一些意外,究竟是什么!
牛进官大四那年的寒假,他留在学校没有回家。
有一天同四个同学打牌,赢了一些钱,同学便一起指责他作弊。这本是没有一点依据的指责,若换成是别人,指责之前或许还会有所顾及,但对于牛进官却是一直呼喝惯了的,所以出言丝毫未留余地,十分伤人自尊。
这种事其实也经常发生,牛进官虽然气愤,但每每总念及还有不久就能毕业,不愿做无谓的争执,也就息事宁人了。
可是这一次情况却有些不同!
本来也没什么不同,他忍着气离开了宿舍,一个人在校园里闲逛,直到心绪平静了一些才回来。
当他进入宿舍的时候,却被门卫叫住,交给他一封信。
发信地是上海一个十分陌生的地址,发信人叫“李先生”。牛进官看了信之后,便下定了杀人的念头,次日买了一对石公凿回来,连杀四人。
在连杀四人之后,他才顿然省悟,惊恐之余立即逃离了学校。
这就是牛进官对我所说的内容。
我听完之后沉吟了许久,道:“你似乎漏说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那封信上写的究竟是什么?”
牛进官苦涩地笑了下,这是我见到他以来,第一次看到他笑,却笑得比哭更加无奈与酸楚。他道:“我也不知道那封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我耸了耸肩,道:“这像话吗?你说你是看过那封信之后,才起了杀人的念头,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牛进官苦笑道:“我的确是不知道。我看完那封信之后,便一心将那四个人致于死命,其他的什么都不想了。直到我杀了人之后才突然觉醒过来,真不明白自己都已忍耐了那么久,为何就快毕业了,却突然沉不住气。我那时又后悔又害怕,便逃了出来,可是再回想那封信上的内容时,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我追问道:“那封信后来就不见了?”
牛进官摇头道:“没有,它还在。”
我还未曾开口,黄浦江已抢先道:“那封信在哪里?”
牛进官道:“就在我身上。”
黄浦江又问道:“那你后来没有再看过?”
牛进官再次苦笑:“我怎么会没有看过,我不知道已看过了多少遍,可是……”
我问道:“可是什么?”
“可是……”牛进官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从外衣内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只深黄色的信封,交给我,道:“你还是自己看吧。”
我拆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信纸来。信纸对折起来的,但很薄,显然只有一张纸而已。
我打开信纸,立即发出“啊”的一声,抬头望向牛进官。
牛进官依然苦笑,似乎在说:“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
一边的黄浦江也迫不及待的凑过脑袋来看,一看之下,也立即惊诧地“啊”了一声。
那封信上竟然没有一个字!
一封没有一个字的信已经够怪的了,而这封信又令另一个人,接连杀死了四个人,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怪事。
我又将信纸正反看了几遍,然后举到阳光前看,又在上面蘸了些水来看,可是依然一无所获。
最后我又看信封,信封上的确是一个来自上海的地址,那个地址是一条十分偏僻路,一般的人很少会知道。但对于我来说却并不陌生,甚至还可以说十分熟悉,因为我有一个亲戚便住在那里。
我相信牛进官并没有骗我,因为信封上的邮戳正是他杀人的前一天,而他也绝不可能知道上海如此偏僻的地址。
我向牛进官道:“你到上海来,就是为了找这个寄信给你的人。”
牛进官道:“不错,我来的时候尸体还没有被发现,所以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可是才到上海,通缉令便已经传遍了全国,简直是寸步难行,若不是遇到了黄浦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转头望向黄浦江,问道:“你们是怎么遇到的,你又如何会将他安排在这里?”
黄浦江道:“今天早上我夜班下班,从厂里出来,就在门口看到了他。那时侯他一个人畏缩在小弄堂里,看到我的时候既紧张又害怕,我见他神色很古怪,便过去看,然后便认出了他就是牛进官。”
黄浦江说着瞥了眼牛进官,牛进官道:“那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怕他去报警,我就开始央求他。”
黄浦江道:“他不断告诉我,他是无辜的,他并不是有意要杀死那四个人。我看他的样子十分诚恳,并不像是在说谎,而且我本来就对他的遭遇很是同情,所以便将他暂时安置在了这里,之后立即去找你来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立即说话,独自在心里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又整理了一遍。
最后得出的结论,一切古怪的根源就在于写信给牛进官的那个人,换句话说,也就是那个地址的主人。
事情到此似乎已有了一些眉目,然而有一点却令人十分不解,就是那个寄信的“李先生”,为何竟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而且将地址写得如此详细。
 0   2006-11-25 01:37:30  回复
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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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说得通的解释只有两个。
第一,这个地址本身也是一个陷阱,但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并不大。因为牛进官现在几乎已陷入了绝境,再害他实再没有任何意义。
那么便只剩下第二种可能,就是那人有意留下地址,引牛进官来找他。至于他究竟有什么目的,我一时却还无法想通。
想到了这些,我猛然抬起头,黄浦江和牛进官都注目看着我,黄浦江道:“你是不是已知道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我道:“现在全上海的人都在议论牛进官的事情,他绝对不能离开这里,更不能见任何人。黄浦江就和我立即去找那信封上的地址,去找那个寄信的‘李先生’。”
黄浦江没有吭声,我缓缓踱到窗口,望着窗外仍未去尽的冬意,幽幽地道:“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他应该已经在等我们了!”

第四部神秘屋子的主人

我和黄浦江又驾车几乎横跨了整个上海市,两个小时之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在我们面前是一栋三层楼的别墅,我上前按门铃。门“啪嗒”一声开了,可是门后却没有人,门竟是自动的。
我和黄浦江刚走进去,门已立即再次合上。
整间屋子里,所有窗户都被厚厚的窗帘遮住,没有一丝光能够透进来,我们眼前完全是一片漆黑的。
我正要伸手到墙壁上去,摸索电灯的开关,只听见一个声音从二楼传下来:“我不喜欢光亮,请不要开灯。”
对方显然十分适应黑暗中的生活,我已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他已从二楼走了下来。边走边道:“你终于来了,我已等了你很久了,我——”
可是他的话却突然中断了,似乎有些惊诧地“噫”了一声,才又道:“你们怎么是两个人,你们不是牛进官,你们是谁?”
我顿时觉得有些紧张起来,对方能够在黑暗中视物,但我和黄浦江现在却完全与瞎子无异,若他突然攻击我们,那必定是大大的不利。
我立即道:“李先生,你不要紧张,我们是牛进官的朋友,他现在不方便过来,所以委托我们来找你!”
我是想让他知道,我们和牛进官是一路的。
照情形看,他对牛进官并没有敌意,甚至还有意引牛进官来见他,这样他自然也就不会对我们做出太过偏激的行为。
可许是我的话起到了作用,对方并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进一步质问我们。
我心中稍稍一宽,继续道:“我们都希望能够帮助牛进官,使他不必死在行刑之下,我想阁下特意留下地址将他引来上海,无非也是相同的目的吧。”
其实对于这个神秘人物,做出这一连串事情的目的,我也不曾揣摩得很清楚。但此刻的情形十分紧急,动辄可能有性命之虞,也只能赌上一把,凭着直觉说下去了。
对方依然没有丝毫动静,这样的情况反而是最糟糕的,我根本无法判断自己所说的话究竟起到了什么样的效果。
我只能继续道:“这里好黑啊,我们实再很不适应,能不能打开盏灯再慢慢说话?”
对方还是没有动静,我用手肘顶了顶黄浦江,他立刻已明白了我的意思,伸手去摸索电灯的开关。
不到一分钟,灯已亮了起来,可是我们两个人却同时间都傻住了。
我们的面前根本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我们明明听见一个人的脚步声从楼上走下来,还听到了他说话,可是现在我们的面前却是空空如也。
我们又把这栋别墅,上上下下都搜了个遍,依然没有一点收获。
非但没有人,简直没有一点人居住过的痕迹。所有的家具都是全新的,这里没有衣物、没有餐具、没有家电,甚至没有食物。
很显然这里根本没有人居住。
那么刚才我们面前的人又是谁,他是不是这里的主人,又为什么正巧在我们来的时候出现在这里?
还有他为什么要离开,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为什么他离开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听到一点点动静?
一连串无法解答的问题,一齐涌进了我的脑中。
直觉告诉我,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涉入了一个不寻常的事件中,其神秘和危险的程度绝非寻常人所能够想象的。
黄浦江望向我,徐徐道:“看来主人并不欢迎我们的到访。”
我耸耸肩,道:“看来是这样的。我想这里的主人只愿意见牛进官一个人,我们还是回去告诉牛进官,让他自己跑一趟吧。”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的确有一些无奈。这样回去,无疑就是说我此行的目的已经失败了,这多少让我觉得很不甘心。
可是直到我回到黄浦江为牛进官安排的住处,才发现,我的失败还远不止如此。
因为我们连牛进官都已失去了,他失踪了!
这无疑使我更加沮丧,黄浦江的情绪也低落到了极点,我们连最后的一点线索都已经失去了。
接下去的几天中一直没有牛进官的任何消息,这也使我略感安慰,至少说明他并没有被抓。
可是一种失落的情绪一直萦绕着我,不去做一件事是一回事,而决定做一件事但失败了,那便又是另一回事。对于我来说,这种挫败感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消除的。
所以我依然在做一些最后的努力,如果牛进官并没有被警方抓到话的,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被那个神秘的“李先生”带走了。
我试图通过那栋房子找到一些线索,但结果却再次令我失望。
别墅的主人是一位姓童的中年人,很普通,在一家大公司任职。半年前买下了这栋别墅,装修好才不到半个月,也许过一到两个月,等油漆的气味散去一些就会住进来。
童先生和他的夫人都是宁波人,膝下有一女,在上海并没有其他的亲切。
看来“李先生”只是暂时“借用”了这间别墅,而这条线索显然也已经断了。
再后的几天中,我已经彻底放弃了对这件事的调查,其实即使不放弃也根本无从查起。
就在牛进官失踪地第十天,我又见到了黄浦江,一起在饭店吃了顿饭。我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这件事已完全与我们无关。而且我相信牛进官也一定不会有事,“李先生”显然并无意将他送去公安部门,那么以此人的神通广大,牛进官必定是再安全不过了。
黄浦江对此事仍十分唏嘘,不知不觉便喝得有一些多了,餐后我只能将他带回了我家。
我停好了车,扶着半醉的黄浦江,推门走进家门。
我是独居的,所以家里并没有人,而且此刻已是晚上了,房子里十分暗。
我进门之后,门“吱呀”一声闭合了,顿时我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仅仅一瞬间,我已突然觉得这黑暗来得十分不正常,因为我平时并没有拉窗帘的习惯,所以即使是晚上,客厅里也应该有月光照进来。
可是现在却没有,那么是谁把我家的窗帘都拉上了?
而一转念之后,我已马上想到了另一件事!
就是我和黄浦江,与那位“李先生”见面的那间房子,那间房子岂非也同现在一样,一样那么黑。
我立刻意识到,“李先生”已经来了!
想到这一点,我不知心里究竟是惊惧还是兴奋,他来干什么,是不是会将所有困扰我们的谜底都一次揭开?
这时“李先生”的声音已经在屋子内响了起来:“你们应该知道我很不喜欢光线,所以我希望你们不要开灯,我想这样,会对于我们之间的谈话起到十分有益的作用。”

第五部安能催眉折腰侍权贵

我尽力控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朗声“哈哈”一笑,道:“看来阁下倒是位霸道的客人,就连到了别人家里,也要照自己的规矩办事,岂不知‘客随主便’的道理。”
李先生也笑了声,笑声听起来十分爽朗,倒不像我心目中那个老谋深算阴沉沉的样子。他道:“我不让你们看到我的样子,也是为了你们着想,我是跟你们不同的人,你们还是不要看到我的为好。”
这刻黄浦江已迫不及待地道:“牛进官呢?是不是你把他带走了?”
李先生道:“不错,他的确是被我带走了。”
黄浦江道:“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李先生还未开口,但我已觉得事情并不同寻常,因为我发现此刻在黑暗之中有四个呼吸的声音。也就是说,除了我和黄浦江之外,我家里还有两个人,一个自然是李先生,那另一个人是谁?
我立即问道:“不知李先生带来的这位朋友是谁?”
李先生“哈哈”笑道:“卓大少果然警觉,牛进官,既然你如此想见这两位朋友,怎么见了面又不吭声了呢?”
“牛进官!”我吃了一惊,向着那个呼吸的方向道:“牛进官,真的是你?”
我们立即便听到了牛进官的声音:“黄浦江,卓大少,我们又见面了。”
黄浦江道:“牛进官,你没事吧?我们发现你不见了,真的很担心你!”
牛进官道:“我很好,多谢你们挂念,我没事。”
黄浦江似乎还想问什么,李先生已抢先道:“牛进官一直在我面前提到你们,说很想再见见你们,所以我就将他带来了。”
说着他又向牛进官道:“今天你就留在这里吧,明日此刻我会来接你。”
牛进官“恩”了一声,李先生又道:“一日时辰不多,你们好好叙旧,明夜之后你们恐怕便永远没有机会再相见了。”
我听李先生的意思马上就要离开,心中不由着急,急忙呼道:“李先生,你先别走!”
李先生显然早已料到我会如此,道:“你还要留我做什么,是不是想知道在牛进官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我点头,我知道李先生一定可以在黑暗中看到我的动作。
他果然道:“其实就算告诉你们无妨。”
我道:“企道其详!”
李先生停了停,道:“首先我希望你们明白,我是跟你们不同的人,要知道在牛进官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先要了解这一点。”
黄浦江问道:“那么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李先生又笑了一下,却带着一丝苦涩之意,道:“其实就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跟你们有多少地方是不同的,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我们之间的差异很大。”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下去,我略略沉吟一下,才道:“这恐怕有些说不通吧。”
李先生道:“我可以打一个比方,你知道飞机和航天飞机是不同的两样东西,但是你能说出他们究竟有哪些地方是不同的么?对于我来说,我的身体就像一台新的机器,对于他的结构和功能,就连自己都不完全清楚。”
我又细想了一下,才道:“也就是说你的身体是与我们不同的。”
 0   2006-11-25 01:37:5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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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道:“不错。”
我道:“那么你是外星人?”
李先生笑道:“我不是,我是彻彻底底的地球人。”
我道:“那么,你的身体是如何改变成现在的样子?”
李先生略略沉默了一下,道:“对不起,这与牛进官的事件完全无关,而且我也不能告诉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希望你们能够谅解。你们只需要知道,我是一个见证了一千二百多年历史的人。”
我点了点头,道:“勉强可以接受。”
李先生笑道:“阁下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我很喜欢跟阁下这样的人打交道。”
我道:“那么现在,你是否可以为我们揭开心里的疑惑了呢?”
李先生道:“当然可以,只是不知道阁下希望我从哪里说起呢?”
我还在犹豫,黄浦江已道:“那封信,从那封信说起。为什么一封没有字的信,会让牛进官着魔一般连杀四人?”
李先生并未立即回答,反倒向我道:“卓大少,我看这个问题还是由阁下为尊友解答的好。”
我苦苦一笑,道:“黄浦江,李先生刚才已说过了,他是与我们不同的人,这种事情自然是难不倒他的。”
我又向李先生道:“我倒更想知道,阁下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只听见李先生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这件事说来就十分话长了,能否先向卓大少讨口酒来喝,然后慢慢从头说起?”
我点头道:“阁下身后便是酒柜,不妨自取。”
李先生道了声“多谢”,我已听到了开酒瓶的声音,然后便是“咕嘟、咕嘟”几声,他才长长吐出口气,道:“陈年茅台,果然不同凡响,丝毫不逊当年金陵孙楚。”
他略作感叹之后,竟缓缓吟颂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我不明白他为何竟会突然吟起诗来,但也始终忍住未曾开头,是惟恐一旦打乱了对方的思路,便很难将事情叙述的有条理了。
李先生长长叹息了一声,半晌才接着道:“我目睹人类一千二百多年的历史,这悠长的岁月中,一切都在改变,可是惟独人心却没有改变过,一切顽劣的本性都未曾丝毫改善。”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当年我身边之人,大多都是屈于威武富贵之徒,整日催眉折腰,阿奉谄媚,毫无气节可言。时光流失,直到了今日,却非但未曾有所好转,反而愈演愈烈,怎不令人心寒。”
李先生所说的是一个十分深刻的问题,我不仅也叹了口气,道:“世上之人,有圣贤,自然也有宵小。只可惜时代变换,圣贤越来越难做,而宵小得志的却越来越多,的确叫人心中担忧。”
我的话似乎正中了李先生的心伤处,他叹息地愈加悲切,道:“担忧又有何用,忧国忧民又有何用?若人的心不能改变,不能往高尚的方向发展,一切担忧都只不过是一句空谈而已!”
李先生的话令我深感赞同,我道:“那么李先生是否已找到了,可以令人心改变的方法?”
李先生又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已经找到了正确的方法。”
我道:“不妨细说。”
李先生道:“在一个人的心中,欺贫欺弱与媚富媚权是同时存在的,只要消灭其中的一样,另一样自然也就会跟着消失。”
我略略点了点头,李先生说的的确不无道理。
他又猛喝了几口酒,道:“我虽然无法让人不去媚富媚权,但我却可以使人不再欺贫欺弱——”
李先生说到这里,我的心里陡然一震,脱口道:“那么牛进官的事情——”
我的话是脱口而出的,李先生的话对于我的震动实再太甚,一时间脑中竟已是一片空白。才说出几个字,便遽然停住了,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李先生悠悠地道:“不错,卓大少果然才思敏捷,正是你想的那样。”
这时黄浦江已追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倒是快说呀!”
李先生缓缓道:“要让人不去媚富媚权,惟有先让他们不再欺贫欺弱。但是大部分人的思想,都还达不到如此高尚的境界,所以必须使用强制性的手段,也就是令他们害怕,令他们不敢再欺贫欺弱。”
黄浦江道:“有什么方法可以令他们害怕呢?”
李先生笑问道:“人类最害怕什么?”
黄浦江道:“当然是怕死。”
李先生道:“不错,所以我就用死来威胁他们,让他们觉得害怕!”
李先生接着道:“但是我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真的会有效果,所以我就找到了牛进官。”
我道:“所以你就拿他当实验品?”
李先生自然听出了我话语中的不满,沉默了片刻,才道:“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医学实验可以在老鼠身上进行,可是我要知道我的做法是否有效,就必须用人来实验。”
我此刻无意与他起争执,只是淡淡道:“阁下继续说下去吧。”
李先生道:“牛进官就是深受欺贫欺弱所害的典型例子,所以我开始注意他,在适当的时机下,我寄给了他一封信。其实那封信上本就没有一个字,只是能够让人的浅意识暂时战胜理性,做出他最想做却又不敢的事情,也就是杀了那四个人。”
李先生停了停,又道:“你们不要问我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给你们听,只能说这跟西方的催眠术有些类似,但在程度上却要高深得多。”
黄浦江恍然大悟地惊呼了声,道:“你是想以杀鸡警猴的方法,让所有人感到害怕,从而再也不敢做出欺贫欺弱的行为来!”
李先生道:“不错,这正是我的意思。”
我冷冷“哼”了声,道:“那你有没有想到过,这样做之后,牛进官的处境会有多糟糕,他随时都可能被公安部门抓去枪毙的!”
李先生道:“我当然也想到了这些,所以我才会故意留下地址,引他来寻我。以我的能力来说,是绝没有任何人能够奈何得了他的。”
我并没有在此事上继续深究下去,只是道:“即使你的目的达到了,那也仅仅是以外力使人们不再欺贫欺弱,人的心其实仍旧没有改变。这恐怕,也算不得真正的成功了吧。”
李先生边饮酒边笑道:“你可听说过‘由量变到质变’这句话,当不再欺贫欺弱渐渐成为了一种习惯的时候,那么人的心其实就已经改变了。”
我嗤笑了声,道:“那需要多久?一百年,两百年,还是更久?”
李先生道:“即使真的需要一百年、两百年,那又算得了什么。一千多年来都未曾解决的问题,若能够在一两百年中得到改变,那真是十分了不起的成就了!”
我没有做声,虽然我心中始终并不赞成他的做法,但实再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理由可以反驳,只能用沉默来表示我不满的态度。
李先生道:“明天我就会带走牛进官,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为了补偿他所付出的牺牲,我会令他跟我一样,一同见证之后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的历史。”
他又道:“现在我已将你们想知道的都说了,无论你们是否赞成我的做法,我都一定会继续做下去。还有多谢卓大少美酒款待,各位,我先告辞了!
他说完之后便再没有了声息,就连呼吸声也突然从黑暗之中消失了。
我走到墙边,打开了电灯,灯亮起之时,李先生果然已不在了,柜旁的茶几上摆着一只空酒瓶。
我提起那个空酒瓶晃了晃,叹着气道:“此人果真是好酒量,整整一瓶五十三度的茅台,才不到半个小时的工夫便喝了个干净。居然还能够丝毫不显醉意,倒也算是震古烁今了!”
黄浦江则笑道:“此人酒量可比乔峰乔帮主。”

第六部一念悟众生即佛

当晚黄浦江便留宿在我家里,我们与牛进官一直交谈到深夜,才各自歇去。交谈的内容,也无非就是一些“从此不再相见,各自前路珍重”之类的道别之言。
其实他对于李先生的情况也并不十分了解,自然无从说起,更不知道这位“见证一千二百多年历史”的神秘人物,究竟是何许人也。
事情发展到如此,虽然十分出乎我的预料,但总算即将告一段落,虽然并不十分圆满,但也不算太糟糕。只有黄浦江一直还在自夸阅人之术如何精湛,一见面,便知牛进官是无辜的。
一夜无事,次日醒来的时候,已快中午了。
我正眯着眼睛望向时钟,准备起床的时候,黄浦江突然急匆匆地从门口冲了进来。
我揉了揉眼,道:“干什么这么着急,难不成外星人入侵地球了?”
黄浦江一把将我从床上拖起来,道:“你还睡呢,出事了!”
黄浦江的神色十分紧张,我正色道:“出什么事了?”
黄浦江道:“牛进官不见了。”
我立即同他一起冲出了卧室,来到牛进官昨夜居住的客房,已是人去屋空了。
我问黄浦江:“几时发现他不在的?”
黄浦江道:“昨夜睡得太晚了,直到刚才才醒来,便来看看牛进官,却发现他不在房里。我就到处找他,结果还是不见人影,你说他会去哪里呢?会不会是李先生提早将他带走了?”
一时间我也全无头绪,所以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独自在客房里踱了一圈。当我走过床铺的时候,突然发现枕头上有一件东西,赶紧凑过去看,原来是一封信。
我立即拆开来看,里面是牛进官留给我们的话:

卓大少、黄浦江亲见:
我与两位相处时间虽短,但深感两位都是热心热肠的好人,对于两位的帮助,我必将铭记于心,永世难忘。
此次再来与两位相见,一则为表达感激之心,二则也存有一己私念。
即使李先生反复告诉我,这次连杀四人之行径,并非我个人之过。但无论如何,对于惨死在我手下之人,我总是心怀愧疚,并且始终不能释怀。
而且,李先生也说过,那封信只是使我的潜意识战胜理智,将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做出来。也就是说,其实我的心中本有杀人之意,无论如何终是难辞其咎的。
所以我始终无法摆脱良心的责备,最终决定回去,接受我应得的惩罚。
或许伏法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故而,借与两位相会之际,黯然离去。
我之事,两位切莫怪咎李先生。其致力为人类谋划发展之路,志向何其高远,我看两位也属同道之人,愿两位与李先生都能够成就宏志,人之将去,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就此永诀。
牛进官上
即日

我看着信纸上的文字,心绪久久难平。
半晌,黄浦江才徐徐道:“他真的走了。”
我叹了气,点头道:“他真的走了,他终于选择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哪怕那根本就是一条绝路。”
 0   2006-11-25 01:38:3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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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浦江也长长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再说,显然他此刻的心情也同我一样十分沉重。
接下去整整一下午的时间里,我们就面对面地坐在书房里,各自想着心事,谁都不曾再说一句话。
直到我觉得肚子有些饿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我才猛然发觉,我们已经这样对坐了七个小时了。
我提议一起出去吃饭,黄浦江并没有反对,便跟着我下了楼。
书房里的窗帘拉开着,月光照进来,所以也并不觉得很黑。但一到楼下,才发现客厅里根本是一片漆黑,暗得难以视物。
我正要去开灯,就听见黑暗中一声悠长的叹息响起,那声音接着缓缓道:“没想到他竟做了如此的抉择,真是悲哉壮哉!”
想到牛进官此去只死无生,我心中便不免气愤难平,疾声叱喝道:“这岂非都是拜尊驾所赐!本来好端端的一个青年,却落得难免一死的下场,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办法是否真的对全人类有作用,但是我却知道一点,那就是你已经害了牛进官的一生!”
李先生似乎也同我一样,心绪十分沉痛,颤声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要挽救人类的心,却害了牛进官的性命,我究竟是做对还是做错了?”
虽然我们都在黑暗中,但我仍能清晰感受到他心中的痛楚,因为此刻我们的心情是完全一样的。
所以我并没有继续责备他,只是道:“你的初衷是好的,可是你的方法却错了。”
李先生“哦”了一声,道:“可有明确的理由?”
我道:“那是自然。”
李先生道:“请说。”
我停了停,略略在心中整理了一下措辞,接着道:“你做了这么多事情,目的无非只有一个,那就是令世人不再欺善欺弱,从而不再屈于威武,不再淫于富贵。可是你所用的方法却是比威武更加暴力的死亡的威胁,即使人类被你的威胁所骇退,那又有什么意义,那岂非又是另一种形式的屈于威武、淫于富贵?”
李先生沉默不语,似乎正在思索我刚才的话,我又道:“凡是都有正途,若用的是错误的方法,又怎可能达到正确的结果?”
李先生依然没有说话,也许是过于的激动,他的喉咙发出一阵阵“咯咯”的声音。
我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尽快平复情绪,我道:“酒柜中有酒,阁下若有需要,请自取。”
我的话才说完,他身子好像丝毫未动过,但手中已响起了开酒瓶的声音。酒有时也有安定心神的作用,几口下肚之后,李先生终于长长吐出口气来,显然已好了许多。
他喃喃地道:“那么正途又是什么?”
我道:“既然是人的心出了问题,那自然就要从人的心上去解决,将你的理论和你的道理传授到人的心中去。”
李先生沮丧地叹息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是正途,我也曾试过,却是一无所获。”
我“哈哈”一笑,道:“那只是你的工夫未做到家。印度的佛教理论在亚洲影响了无数人,可是你想一想,当年释加摩尼在菩提树下终证大道之后,若非广收门徒传播佛理,凭他一人之力又能渡化几人?但他依然还是失败了,因为他也未能完全改变人的心,与之相比我们所做的岂非太渺小,又有什么资格奢望成功呢?”
李先生似乎已从我的话中明白了一些什么,道:“悠悠无限岁月,芸芸无数众生,我所做的的确太渺小了。没想到我李某纵览历史千余年沧桑变化,最终却也始终逃不脱偏执与妄念的迷惑,铸成错事。”
我微笑道:“你也说了,岁月是无限的,你现在明白也不算太迟。”
李先生“哈哈”大笑着道:“不错,的确不算太迟,多谢卓大少一语惊醒梦中人,使我终悟正道。各位珍重,在下去也!”
这已是我与李先生第三次相会,所以也丝毫不以他来去匆匆为意,他话音才落,我已按下了墙边的电灯开关。
人自然已不在了,当然,茶几上的酒瓶自然也是空的!
黄浦江望着我,叹息着道:“没想到这个人经历了一千两百多年的人世变幻,竟依然不免被执见和妄念所迷,做下错事,害了牛进官。”
我拉开窗帘,望着外面的月色,悠悠道:“禅曰,‘一念悟众生即佛,一念迷佛即终生’,佛祖尚且如此,何况只是一个凡人呢。”
黄浦江道:“那么他此刻是否已算是成佛了?”
我苦笑,道:“这个我便不知道了。”
黄浦江略略沉吟了一下,道:“卓大少,你可猜得到他究竟是什么人?”
我淡淡道:“其实他是什么人又有什么重要,他只是一种思想,一种意念。只要这种思想和意念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那么人类的心便一定会慢慢改变,越变越好。”
当然,首先必须承认的一点是,我根本猜不出这个“李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这些话虽然有一半是出自我的本意,但另一半却也是为了搪塞黄浦江,令他不能再追问。
其实,这岂非也是一种执见和妄念?
不过区区在下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即使有些执见与妄念,也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十多天之后,我从报纸上看到,牛进官在海南被公安部门擒获。
三个月后,终审开庭,牛进官最终被判处死刑,当日执行枪决。
从此之后,我也再未见过那位李先生。

尾声
故事到了这里,本来已经告一段落了。但之后还有一些事情十分有趣,所以在此略提一下。
几个月后,一个叫江无水的朋友来找我,也说到了这件事情。最后我们谈起了那个李先生的身份,我问他可以什么设想,他只是含笑望着我,道:“难道你真未猜到此人的身份?”
我惊异道:“的确未想到,难道你已有了眉目?”
江无水笑道:“那看来是你的生活太安逸了,连反应都变得慢了。”
我自然不是服气,道:“乞道其详。”
江无水顿时“哈哈”大笑道:“我来问你,他曾在你面前吟颂过一句诗,你可记得是什么?”
我答道:“我当然记得,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江无水继续问道:“他说他这一生,见证了多少年的历史?”
我答道:“好像是一千二百多年。”
江无水道:“那他喝你的酒时,又说过些什么?”
我答道:“他说‘陈年茅台,果然不同凡响,丝毫不逊当年金陵孙楚。’”
江无水又道:“那么他的酒量如何?”
我答道:“酒量好得出奇!”
江无水道“哈哈”大笑道:“金陵孙楚,就是金陵孙楚酒楼。一个一千二百年前的人,姓李,酒量奇好,而且又对金陵孙楚酒楼念念难忘。更巧合的是,此人又深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为人生准则,难道你还想不出他是谁吗?”
我凝视着江无水的笑容,顿时醒悟,不禁失声道:“原来是他!”
虽然我和黄浦江都曾猜测过,这位李先生的真实身份,却从未曾想到过此人的身上。若非江无水一语点醒梦中人,恐怕就算再让我想上三年,也绝不会有结果!
至于这个神秘的“李先生”究竟是谁,我现在已知道了,可是却不想说出来。
就当做留下一个悬念,让具有好奇心的读者好好猜上一猜!
这岂非大是有趣?

转自:榕树下
 0   2006-11-25 01:38:5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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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6-11-25 01:37:0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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