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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与明华
网友【小梦】 2007-05-04 12:10:02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3    1
当年的一切都过去了,可那些个有月亮的晚上,暗夜里风的轻语,明明灭灭的萤火,她都无法忘却,新华仰起脸,靠了池边的大树,看着天上流逝的星子,不知道把心该放在何处,如今那颗玲珑的心一天中总有那么一刻是不属于她的,淡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她一直喜欢在暗月下独自吟诵这首小诗,并把待字换成淡字,好象此诗不是为张生而是为她作的一般,每读之下都叹恨不已。
新华是父亲赐于她的乳名,也是相伴她到现在,哦,到现在是多少年了啊?从那年她从望乡桥上,纵身跃入了水草中,他撕心裂肺的呼声中,她入骨的记住了,她那世的名字,只有亲人才得以知晓并呼之的昵称,新华,所以葬香城里熟识的都唤她新华,可是姓氏却谁也不知道了。连临界的乌衣国的平民都风闻了这位女子的美貌。因此新华也得以在这葬香城内可以出入自由些,却也不敢飞出城外去,也可以在城主莫奈何的家宴国宴上时时出现,今日听说是乌衣国储君明华首次造访葬香城。新华早被召入城主府第了,以备在宴上歌舞助酒。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好!”客座上一名青衣男子忽然离座而起,手端着一个莲花白玉卮,奉与新华。这名男子有着雪白的一张脸,靛青的头发,飘飘的一身青衣。
“啊!”新华凝视着眼前的男子,心里似有千百个不可言说的苦楚,眉头攒个翠豆子,怔了会子,掩面接了酒,掉头饮了它,扬袖再歌道:“冢上草,何难绿!草绿来年又是春,枯骨难再雪明肌!”
“唉”,青衣男子一声轻叹,掉头饮了卮中残酒,默然归座。又听那新华咽声歌道:“波中月,何易碎!月碎波平复如璧,前缘如梦岂堪续!”
一瞬时,月悬如镜,远远的烟霞明灭,主客馔余兴阑,恍惚间别了莫奈何城主,回来见着父母后请了安,就回自已寝处了,歪在常日起卧的却尘木榻上,明华才恍惚中醒来,觉得那歌舞女子不枉了清艳二字,又不乏余韵缠绵的风情神态。非是清崖洞的神女们所能比拟的,转又想到毕竟她是个枉死鬼,此时此刻怕蜷在黑沉沉的棺椁中,连带些阳光与色彩的梦怕也不会有的,可怜了那样一个人儿。听说清崖洞里有无数的海上方和奇珍异宝,改天定要帮她找个起死回生的法子。
正胡想间,门外青鸟一声长啼,窗下的仙客来籁籁地落了几瓣长约指许的绀色花瓣,落地时音韵铿锵,宛若金玉相搏。一会儿水帘一阵细密的脆响,当先一个头挽着双丫的女孩儿,大半个身子裹了一条的红练,边嘟着嘴儿叫着华哥哥,“我来了,看师父新给的带子,好沉。洞主前儿在丹丘国得了紫桂林新结的果实上的清露,佐以碧藕,最能去你身上的急热的。”说着从小婢手里接过一个大红的玛瑙瓮,拳头大小,揭了白石盖子,递在明华唇边,笑说:“就着这石头盖子才有些山野灵气的。”明华手提了耳子,仰头饮了少许,赞着清爽撂了几上,又看这带子轻红经雨一般,捏在手里微觉冷艳。那女孩儿理弄着明华项上的紫玉符,悄笑道:“这符儿有些旧了,等明天再和师父要了新的来。”明华问她“你这红绫子是从哪儿得来的,什么做的?”女孩儿笑说:“是师父纬以周天之数的玫瑰花瓣子,又经以天干地支数的金银藤条子才炼得的,师父说凡人神都有所本有所辅才得以生长的,洞主用清鉴照了,说我是草木的命,较弱些,生辰亦压着旺春时节,所以师父才费心神为我弄这些个,还要自已修练就可呼之为仙家宝贝了。”明华听完坐直身子笑问真有此事?又问她“师父好吗?洞主这些天常在洞里吗?”那女孩儿回说师父如此说的,她们都好,洞主前些天和师父云游了中界的十大仙山海岛。明华又问这清鉴是做什么用的。女孩儿说:“我是师父从崖下拾来的,和你一样,不知道生辰八字,用这大镜子一照,哈哈,原来我小时候那么小,身边倒有几朵我最喜欢的花儿,还有更可笑的,偃月洞的玉浮罗师姐,叫我问你好,说有机会清谈方好。明华眉头一皱,又问道:”那清鉴现在搁在哪个洞里啊?“女孩儿歪头想了想,说”也不知道后来洞主放在哪儿了,不过那件大东西听说是丑儿费了好大的劲儿搬了来的,料想不在我们洞里,回头我问问丑儿就知道了。“女孩儿见明华怅然若失的样子,”呆呆的想什么呢?“
明华挺身坐起来笑说没想什么,怎么这么晚了来的?女孩儿一指几上的玛瑙瓮,笑说:“师父特特地叫早些送这个过来给你,且又昨儿个王后就叫人接我过来住几天的,所以就晚上来了,来好一会子了,我这该去见干娘去了。”说毕起身当先出门往后院跑。明华随后忙叫人捧了翠华盏盛了院中新结的佛项红,一颗颗好似红念珠儿的样子,故名佛项红,送与母后与才那女孩儿去。
看着宫女儿去了,明华才恍惚得歪在床上睡了,梦里随着个女子忙忙的急奔,却又不知逃躲的是什么,四周黑漆漆的,却总有些光亮在身前,醒来时扶头想了大会子那女子容貌分明就是那葬香城的歌舞女子,不禁又想起那舞袖如雪歌声如咽,不止艳称绝色,就是那以鬼哭鬼的薤露挽歌,即兴而做的枯骨曾着雪明肌月碎波平复如璧几句歌词,就说明此女子受过良好的教育,对着阳光与色彩有着深深的眷恋与向往,文采亦属难得,可偏偏她就偏偏日日生活在阴暗之中,一定要救救她,让她可以得到她想要的一切。而此时此刻的新华却绝想不到有一个年青的男子在筹画着要帮她,帮她脱胎换质,让她可以不用这么忧伤的来唱曲子,可以日日早起来梳理新生的青丝,那样她的肌肤就可以流出红色的温热的血液,也可以享受这个男子给她带来的全新的生活,而这些暗地里的怜爱她全然不知道,她此时正从棺椁里探身出来,拂了棺盖上的白霜茬子,渥了渥纤手,呷了身边青果上的霜,垂首靠了石棺,远处河那边是新生的阳光,而新华却兀自怕着夜来的恶梦,在那条山道上相携着奔逃着,他的手好冷,但很有力气,拉着她穿过灌木丛,荆针划破他的臂膀,血刷地涌出来,直到现在她还能感知到那温热的血腥气,那么真实,好象还是在那世,还是奔跑在那样幽凉的月色下,身边还响着那样狂啸的风,而他恰恰也还是紧紧地与她在一起,可是就在那山的顶端,梦醒了,激荡在血液里的的惊慌与浸润了大半颗心灵的幸福都消失了,她回想到这儿,轻轻喟叹,望着远远的那座望乡桥,和桥边生意兴隆的孟婆瓦肆,不禁又暗自笑道:“那个世里的愚人们岂知道她和他从那崖上跃下后,却一直庄重而幸福地相携着飘到了这望乡桥后才被生生分开的。”唉,要是当初就和顺的喝了孟婆儿的汤儿,或许此刻早已与他在一起了,可是这一切的来龙与去脉看样子他全都不知道呢,或许他只是模样像那世的他而已,因为那世的他在她跃入忘乡河后,肯定是逃不过那牛头马面的淫威的,和无数个从那世里来的人一样,不,到此就唤做新鬼了,也喝了孟婆汤了,现在或许早已转世轮回,或许正生活在她夜里梦里都想回去的那世了吧,那世里有炊烟可以让田里劳作的男人荷了锄踏月归来,而家的概念也就生动浅白地表露出深层次的这世里所没有的温暖,他或许也有个家,有个所爱的女子,已把这个叫新华的女子淡忘了吧?这就是无奈,无奈是人鬼都不能免的,她没做过神仙,不知道那些清烟中莲台上的神仙是不是也有无奈的时候,正胡想间,远远的见亦妖儿从孟婆店里奔她所住的青果林来了,到的跟前时,这亦妖儿媚笑着招手道:“可是你上世积了阴德了,来这个鬼地方却活的神仙一般自由自在的,不受阎罗爷的拘紧,今日又是天上掉的喜事撞你的头了,城主爷亲自托了孟婆婆要聘你入府为后呢?快随了我去见孟婆婆。”说着扯了新华往孟婆的店里来,新华远远的就望见了孟婆店前一对宫兵侍立,一见她进来,管家娘子先立起身满面笑,新华却淡淡的,问了孟婆婆好,孟婆婆脸向着管家娘子对新华说道:“城主遣了管家夫人来下聘礼了,要娶你入府。皆因我是好揽闲事的人,与你住的又近,算来我们也算得上是母女情份的,管家娘子遂来托我转告你。”话未说完,管家娘子说道:“城主令你准备妥贴了,十日后来迎亲。”说话工夫早已领了宫兵宫娥忙忙的去了。
看得管家娘子等人走的远了,孟婆儿悠悠地叹道:“白杨林里的上人所说的话到底应验了。”边说边抚了新华的头发,又接着说道:“她说三七之数,华者欲后,三七之数,华者覆我,看今日光景分明是应了你要入住城主府第为后的了,可后者覆我之句殊不可解。”新华仰脸泣道:“多年来蒙婆婆照顾,算来果真是三七二百一十年整了,命也如此,奈何奈何。可我心底就偏不信命薄如此,昨儿个城主宴上我见的那个男子面庞身段分明就是他,就是他好似不认识我了。”孟婆婆叹道:“或许你看的错了,来这儿的,没有不忘了自身故往之事的。我自做了这个生计,自古及今唯有三人的汤里我做了手脚,第一乃唐时的杨玉环,以水代汤了。第二就是明代的杜家千金丽娘了,是因她情深缠绵,好似我年少时一般,故而以茶代汤饮了她,让她游离居此待得日后还阳了。第三就是你的那个人儿了,当日你随河水去的远了,后来是智者上人救了你,和你同来的那个男子被牛头马面押着不得脱身,牙咬得唇间渗血,喊得喉咙都哑了,我见他如此遂把那上好的茶儿代汤饮了他,后来亏得一个不知哪洞的仙人与白杨林的智者上人向阎罗爷讲了情面才由那仙人带了他,智者上人带了你,只是约好了,你不能飞出这葬香城池半步。那时你迷糊着,想是灌了忘乡河水的缘故,这些话也从未和你提起过,怕的是你又想起来伤心。”背后的亦妖儿悄悄的退出去了,新华静静地伏在孟婆儿的怀里听着她讲着她所亲身经历却有某些个细节自已不知晓的往事,泪水悄然的滑下,断脸复横颐,泣声道:“婆婆,现在我好不易知道了这些事情,又遇到了面目似他的那个男子,我怎么还能这么糊里糊涂的屈心嫁与城主呢?我深信他也在苦苦的寻着我呢,所以我不能负了他,更不能负了我自已的心。”孟婆儿惊道可又怎么样呢?谁又脱了城主的管辖呢?纵逃出这城去,又逃得出阎罗王的万里黑埃吗?新华拢发起身轻道:“只得逃了,逃不出也得逃。”说完与孟婆行个大礼转身出来。
回到住处,日日思想着如何逃得出这城去,约过了八九日,这八九日间城主莫奈何遣人抬些衣物来,余下倒平安无事的一般,新华心内焦急,这日恰好月黑风高之夜,遂起身往城东门蹑足行来,只因出了这东门再有虚无之里数就到的乌衣国都了。走了约里许,遥见一丛参天碧树林亘在面前,林边是水,水上一座木桥,桥头一个石界碑,碑上字曰白杨渡,原来过这桥就是智者上人修行之地了。新华快步欲过了桥,忽见淡月下闪出一人,正是智者上人,新华一惊,上人示意她不要开口,新华遂随了上人转弯拐角往后院门而来,遥遥地已能望见城东门了,门楼上灯悬如炬,门楼下兵立如林,上人轻声说道只能送你出这城池,以后一切因果皆看缘了,说毕随风一扬拂尘,新华只觉得心肺发肤指爪齐齐缩皱成薄薄一张纸的样子,待要开口讲话却又无声,身子轻轻飘起,耳边只听得上人诵着往生咒,待得肌骨舒展开后,耳边听得风声如鹤呖,一幅空白画轴落在地上,无声的溅起些迷雾,再望望身后是灯光闪烁的葬香城池,新华望着地上的画轴无声的落了几滴泪,又匆匆往前行来。慌不择路,越行越觉夜寒刮骨,脚下的路也越难行走了,月也无声的隐退在云后,一丝光明也没有了,正行间,忽然一声枭鸣,阴云中闪出牛头将军,手持攒心戟,头戴晃金盔,身后一队阴兵,开道的两个鬼卒手持明火,正耀得新华衣裙如雪,牛头用偃心宝镜一照,知是在逃之鬼,遂大喊着奔来,新华知是误入了阎罗与乌衣国交界的寒山了,不过再翻了这山,就是乌衣国了,遂婉转绕山石树木而逃,正纠缠间,身后又听得号角声急,车声辚辚,远远见城主莫奈何驱了战牛率了兵来追赶她,顷刻来至身前,莫奈何婉言道:“新华,随我回去吧,再往前走,就是阎罗地界,前行必定难逃油锅火海之刑坠入轮回之苦,幸得亦妖儿提醒了本王。”新华颤声道:“新华铭城主之恩遇于心,望求城主再放洪恩,准了新华离了这里。”莫城主仰首笑道:“天下之土,莫非王土,难倒你不明白吗?”说着催青牛来擒新华。新华料知口舌无用,乃顾不得脚小鞋弓,寻了一条路头急趋而前,身周遭是黑亚亚的怪木,身后是莫奈何与牛头所率的阴兵,借着身后的鬼焰,新华循着脚下的路急奔着,越奔越冷气砭人,待得身边光华闪烁,身后鬼焰隐约,才发现已置身山巅了,山顶上亘古的寒风寂寞的咆啸着,脚下的寒冰覆了山石,余下全无一些痕迹显示着这里曾有过人或鬼或神到过这里,牛头远远的围在新华身周丈外,悄悄地对莫奈何道:“莫城主,这里就是万里黑埃中的圣地,寒山冰玉崖了,此处神力隐约,莫可左右,历来为禁地,还请城主静待方好。”莫奈何冷俊的眼光扫过这茫茫地冰玉崖,看一切都静悄悄的,遂挺了手中的长枪,迎风一刺,一股冷气直冲新华而来。堪堪地将要灸着新华了,新华被逼得连连后退,惊慌中却见四周寒风夹着冰屑无巧不巧地退了直逼而前的冷气。新华心下暗诵阿弥佗佛,而莫奈何却是面罩寒霜,俊眉一挑,惘若未听到牛头的呼叫一般,驱牛来崖上欲擒新华,新华惊呼声中退步,却猛觉得身子一虚,耳边一片死般的寂静,不知过了多久,新华睁了星眸,举目四顾是在一处石穴里,身下是一方温暖的虎皮覆着的石床,身前丈许是一泓泛着光明的潭水,身后是一积翠的石柱,柱上悬一盏虎眼玉蛟灯,灯光映得床后妆台上的石镜清亮的很,新华遂下床,走至镜前,却见镜中人头挂金钗,眉横浅黛,脸笼芙蓉,目涵澄水,上身穿着红艳艳一件吉服,下身轻烟簇雨手法刺绣就的半副缃裙,再低头,足上一双偃月弓鞋,新华不禁暗自思量为什么这般打扮,身处的又是哪里,又观察了四周,见穴壁上琉璃一般,铜绿杂着赭红,壁上还有一窗,窗外灿烂着大片的霞光,过了一会儿,窗外淡月虚无,夜色积的渐渐浓了,新华觉得怪怪地,隐隐地好似必定会有一个人要走进这穴里来,而这个人正是她所等的人。淡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新华正暗诵着这首不知在葬香城池里诵过多少遍的小诗,心中所蓄着的柔情也莫名地浓醇如酒了,口中轻呼道:“他还不归么?”新华心中却又是一惊,不知所呼的他谓何,转身倚了床呆想着,却听穴口青萝为风所动,扑通一声,似有重物落地,起身转眸,却见一位石青长衣的年少男子走进来,灯下映得他身长玉立,目若寒星,脚下是一头玄纹雪豹,颈上血润润的,分明死了不久的样子,新华才要讲话,却见那男子低头解了束腰板带,脱了外衣,边笑说:“这畜牲恰才在回来的路上遇的,在前山打的山雉野兔,等我放在屋外阴壁上风干着,够我们吃个儿八月的,怎么?这屋里冷么?”新华忽见他中衣上一件赤色玉佩,猛然间如醍醐贯顶一般,记起了跳舞节上的星眸传意,记起了赛马节上那鹰一般矫捷的英俊男子火辣辣的凝望,记起了毡包后明月下互送私物,最难忘了的是三月落花节的那晚深情而悠长的相拥,最令人心悸的是那晚后花园双双私逃出来,呆了片刻后,忽奔过来抓了他的臂膀,泣笑交加,伏身在那男子肩上,呼着菩萨,那男子却轻轻抱了她展放于石床上,眼角眉梢堆着笑道:“住这里习惯吗?”新华凑上前,怯怯地把脸埋了,而此时的新华早已忘了在此之后她所经历过的阴间的一切的苦难,我们祝福她吧,让她永远的活在这个幸福的夹层里吧,或许我们不会苛责这个深情的女子无媒妁言,无父母命却甘心而热烈地与这个年青英俊的男子做些出格的美梦与行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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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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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梦 Lv0 创始功勋
等新华含着夜来的温情醒来后,看着窗外洒进来的金子一般的阳光,心中暗自想着今天会和过去的十来天一样,不会有任何人来破坏这属于他们的安宁与快乐,她的父王和那个邪恶的巫师找不到这里来的,看窗外这么安静,连林中小鸟的鸣声也没听到,这样明媚的天气怎辜负得起呢?遂推醒了身边仰躺着的人儿,双双起来。新华要煮些粥给他喝,却见石臼中没有泉水了,遂提了臼往穴外十来步远的潭中欲取些水来,床边整衣的男子含笑望着她美丽的背影,低头蹬了靴子,猛听到洞外新华惊呼着他的名字,手中的石臼深沉的叹息着落在地上,清脆的粉碎了,她的人儿也急急的往洞里奔来。男子讯速地抓了箭袋并雕弓,一手搂了奔来的新华在怀中,甩脸往洞外看时,隐隐地绿树丛中有鲜亮的雉羽伏着,那是新华父王部落所特有的标志,他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于是轻声示意新华莫慌,扬手连连射出手中的绝世好箭,洞外显然多人都中了箭,一时遂又出奇的安静,新华听到父王在呼唤着她的名字,让她回到他的身边去,一只乌鸦破了嗓子喊道:“出来吧,公主。出来吧,公主。”新华知道那是那个巫师驯养的那只乌鸦,听到它的声音就好似听到巫师那邪恶的声音,“嫁给魔王子吧,他可以给你快乐,让你的国家风调雨顺,否则,你不会得快乐,我将以魔的尊贵来诅咒你。”想到此,新华知道凭着他两人是逃不过那巫师魔掌的,遂含泪挣脱了男子怀抱,凝视片刻转身欲往洞外跑去,男子慌拉了她,紧紧抱了,轻声笑骂傻瓜,相携着悄声往后洞走去。一会儿,新华重又看到了远近满山的翠绿和触手可及的暖暖的阳光,笑了。
而前山洞外的巫师早等的不耐烦了,躬身对酋长劝了几次无效后,遂暗地里幻化了出来独自循洞来追新华二人,远远地在云端里看到他二人忙忙地往山下跑去,遂一挥掌,而可怜的新华二人就被一道不可逾越的山梁所阻,急行的男子忙搭箭摧出,山石豁地开了仅可容一人穿行而过的一隙天地,二人遂过了石岭,只到如今那山上还有此岭,名曰断金岭,实为断箭岭,以讹传讹至今了,余下的还有雕弓桥,是男子抛了手中雕弓所化的一座大桥,再往下就是红绫渡,是新华肩上红绫所化的一座跨崖石梁,再往下却笔直的一条山子石路,名曰青丝蹬,小路起点却是一深不见底的一汪泉水,乡间传说此泉是那巫师左眼所化,当时的新华和那男子是无论如何也逾越不了的,新华不得由头上扯下青丝一绺化做石子路转折向崖顶了,由此可以想见当时可怜的新华与那男子是受了何等的苦难与险阻了,待得双双爬上山崖顶上,身上衣服早被荆刺划的破了,凉风如刀,新华抚了男子左臂上的划伤,上面血痕蜿蜒,在幽浮着的月色下,象征着无言而神圣的愤怒一般,新华的泪滴在上面,男子蹙眉忍痛抱着她。四周漆黑一片,巫师邪恶的阴笑着,左眼中淌着乌黑的血,挥着衣袖,密布着阴云,冰刀霜剑时时刻画着新华二人身上的伤痕,二人却无任何还手之力了,男子手中的弓箭全无,空有一身力气却对着这时隐时现的巫师无能为力,阴云还在慢慢往身周堆积,压得有些气喘了,堪堪地就要被阴云吞噬了,新华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似的,拉着男子的手,从容向着崖顶走去,男子亦放弃了一切的努力,因为一切的努力在此时全然没有一丝丝的功效了,遂含笑携了新华。新华怒视着云中的巫师,巫师亦冷笑着催动阴云并冰刀,划过黑暗砍向抱了新华的男子,这一刻好似一切都不可避免了,一切欢乐与悲哀都要脱离开他们了,然而命运不是每次都对着可感格天地的深情的人儿下以无情的手,今天就是如此,正当新华二人紧紧相拥着要带着微笑离开这烦恼的尘世时,黑暗忽然中分开来,一个素衣的男子背负长剑划开阴云,神一般光明耀眼地飘落下来。两个相同面貌的男子对望着,会心一笑,走的近了,衣履相叠,合而为一了,错愕中新华笑了,如乌云散去后的明月,男子则温柔的笑,从容地取了长剑,施以仙家剑法,一盏茶后,狼狈的巫师被长剑贯心而过,阴云消散了,男子与新华双双玉立于崖顶,望着沐在阳光中洁白胜雪的新华,男子温柔地笑问“回家吧?”,新华叹道“此地山水尽可存身,你看好吗?”男子又笑道:“不好,我带你去一个好去处,走吧。”说着招了脚边一朵白云化成一匹高头大马,当先跃身而上,又笑着拉了新华的手,提了她在自已怀中,骑马往乌衣国而来,此地就留下了一处专供青年男女洗礼爱情的圣地。新华偎着男子问道“那日在葬香城宴上却装做陌路人一般?”男子笑说真的记不得过去了,那日见了,只是觉得熟识的一般,但一直萦于心,前天求了师父帮你找个起死还生的法子,师父骂我尘缘未尽,起初不答应,后来问了洞主玉成真人,竟答应了,所以特特从别洞里求了清鉴出来,照耀出你的前生之事,见到那个巫师用各种困难来阻挡你们,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救你们,不,其实那是我和你,后来情急了,负了剑踊身而入镜中,没想到真的能够与你镜里重逢,与过去的一切悲欢邂逅,我很感谢上天。新华叹道镜里欢爱,犹如梦里,我曾梦了无数次,今日终于可以不用做梦里与君私语了,但愿自此可长相厮守,不用再生魔难,边说边泪下如雨,男子用衣袖拭了新华面上泪,紧紧握了新华的手,二人笑泣着,远远的已能望见葱茏的绿树与万树中隐隐的瓦舍了,还有数人,仙风道骨,跨鹤乘鸾,徘徊于常青树下,男子认得是玉成道人和自家师父,越行越近了,二人下马来,举手欲与师父等人行礼,却忽见眼前晶明一片,混沌沌不见了玉成等人的踪影,举步前行,却不得寸进,宛若一道无形的屏障相亘,男子试了几次均如此,不由得茫然无措。不单镜里新华二人心急如焚,玉成道人及诸位仙子仙姑亦是忽然不见了明华与新华的踪影,各运神通,任是恁般大智慧大神通均不得打破这迷团般的晶明与混沌,均是无效,玉成道人深思许久,唤了前文所表的那个披红练的女孩儿过来,叫着莲儿,取了我的羽衣来,莲儿答应,乘只青鸾去了,片刻捧了一件素色羽衣来,玉成道人祭起羽衣,行法,将一件羽衣风鼓的宽大起来,虚无中罩定玉成道人的身体,渐渐地道人的身影淡若青烟,烟中忽崩出一道光练,直奔诸人眼前的清镜撞来,耳中只听到金碎玉裂声声,待得烟随风化,一双玉人含笑立于诸仙面前,红衣莲儿当先拉了明华笑说着什么,明华亦笑顾着诸仙,转眼忽见师父颜色惨淡,再见九条玄色石柱子围着一件凭空而立的羽衣,那羽衣忽振而化了一只小鸟,绕袖而飞,啾声如欢似咽,凝神听去,却是玉成玉成的两两双声,自此山中时或一见一种素色小鸟,形体玲珑,乡言深情相爱着的人儿偶遇了这种鸟儿,没有不结成佳偶的,故以玉成名之,明华知道是玉成道人所化,遂与新华跪礼了鸟儿,与诸仙别了,回至国中,乌衣帝君与王后欢喜的摆了酒席,又见新华举止得体,触手温润的纤手分明与任何一位仙子无异,所以默许了明华对新华的承诺,殊不知是食了几日人间烟火的缘故,席间明华正式宣布后天娶葬香城女子新Huawei后,消息传出,举国欢庆,因为大多数国民知道葬香城的新华是出名的美貌,与储君恰正是才貌相抵了,然而你的欢乐对某些人来说或许正是一份痛苦与羞辱,此时新华与明华心头怀着美好的憧憬,等待着那个幸福时刻的到来,那可是用了两世的等待与努力换来的幸福啊,有多珍贵是可以揣想一二的,所以新华心尖上的歌声掩抑不住地流泻在指上唇间,欢乐代替了以往的阴霾中的忧伤与寂寞。而葬香城池中莫奈何的羞恼与愤恨却发泄在妖娆的亦妖儿身上了,原来亦妖儿对年青英俊的城主早已动情,可她知道凭自已的资色才气均比不得新华万一,不会博得他的心的,所以她伺机锄除新华在莫奈何心中的影子,今早她飞出城去觅食,在比邻着乌衣国的桑林中偶尔听到了新华要成为乌衣国储君之后的消息,兴奋的都忘了觅食连忙飞回城去,对莫奈何说了此事。莫奈何听完推翻了面前石几,金杯玉盏滚了满地,气的面色煞白,一双俊眉拧的像两道张扬着愤怒的剑,唤了怒酒十来坛,摆在当地,尽了情的灌,欲借此洗刷了心头的羞恨,亦妖儿本想借此让他打消了对新华的思念,没料到却亲眼目睹了眼前这个石头一样坚硬的男人因了一个女人做着这些呆事,她心头的仇焰此时比莫奈何心中的恨炽热了不知多少倍,面上却陪了媚笑,边劝酒边帮他筹画着如何如何把新华从明华身边抢回来,如何如何地一切都计划妥贴了,莫奈何喝酒喝的最终把年青而健康的身体当做对亦妖儿的一种赏赐了,可天知道亦妖儿的心中为谁算计的。
明华这两天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不管新华是人是鬼,现在青床上端坐着的人儿就是以后名正言顺的妻了,而这个名份是应该在那世里就给了她却未能给予的,轻叹一声,望着红巾压着头面的新华,不禁猜想着红巾下是怎样一张明艳的脸啊,遂走过来,傍了新华坐在床沿上,揭了流苏红巾,巾下是低了脸的人儿,宛如旭日辉耀下,一树露气打湿了的杏子花,轻轻压倒新华的身子,一切深情甜蜜的语言都成赘物。
此时的窗外和那个洞穴里恩爱后的清晨的阳光一样,又是泼洒了一地的金子一样,闪耀着诗一样美好的光泽,再也不会有人来搅碎这湿润润的早晨了,因为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头上是父母给予的雕了云头的婚床,身上盖的是父母给予的绣了鸳鸯的暖衾,窗上红纱,案上红蜡,无言地召示着这是最得宠最匹配的一对璧人,新华起身挑了烧残了的蜡泪,心头暗自想着从此不用再流泪,虽然流出的泪一直和身上的血液一样没有任何的温度,但从此绝不再流泪。相信命运也该怜惜些这一直执着追求着的人儿了,所以此时命运之神醉醺醺地把宽容博爱之心表现出来了,随便抓了个可欺的人遣了来送了一件刻丝盘云袄,一件堆花累金裙,展放开来,光明闪烁,宫女儿说是葬香城的孟婆儿叫小婢送来的,王后叫一早预备着,穿了去见翁姑。新华忙叫人唤了那使婢过来,房里宫女去了,片刻带了一个衣饰齐全的女子过来,正是亦妖儿。亦妖儿媚笑着,寒暄着,帮新华穿了这套新衣,收拾齐整了,同了春风得意的明华双双来拜父母,一切礼毕,帝君与后正吃着茶,有宫兵来报,葬香城的莫城主今日亲身来恭贺新人大喜。帝君忙道请,新华却心中有些忐忑。一时莫奈何身穿黑色战裙,头上乌金镶银的盔子,越衬得面如满月,身段风流,最难得是一双眸子里射出的清光,显示出这人内心冷酷中蓄着一股柔情,看得侍立于新华侧的亦妖儿心醉眼饧。莫奈何躬身与主人道了喜后落座,眼光掠过亦妖儿脂光粉艳的脸落在新华清水粉蕖一般的脸上,心中一阵急痛,亦牵扯起了强烈的仇恨,冷脸转向陪立着的明华,笑道:“得了我城中的丽人,也不答谢我一声,也不宴请各路神仙道友,难不成我们的新华见不得人不成。”明华听完从容笑道:“事起仓猝,定的匆忙,后天预备着宴请朋友欢喜一场,请城主后日还要践敝地的。”莫奈何仰头大笑道定来相扰的,“来呀,把贺礼抬上来。”一会儿,几个鬼吏抬了一件青玉屏风,一盏水晶如意灯,末了一件是月白色的妆台,一口晶亮的镜子嵌在妆台上,四围缠枝交茎的银藤,莫奈何指了这妆台笑道:“这妆台是请了名匠用那寒山上的冰磨制成的,起个吉名叫秀色夺人吧,恰称了新华的绝世容颜。”说完,眼光恶狠狠的剜了新华吹弹欲破的脸,转身告辞驾着青牛去了。
对着抬进寝室里的屏风和冰镜,新华秀美的脸上浮起愁云,莫奈何临去时那仇恨的目光让她莫名的害怕起来,不禁又端详起镜中好似淡淡梨花的自已,越看越觉得镜里的那个自已越是明艳夺人,镜相越来越清晰,对着镜外的自已盈盈的笑,却分明觉得面上有泪濡湿了腮边的散发,唉,早起还说绝不再流泪了的,想及此对着镜子又是一声轻叹,镜里的人儿却仍是笑着,正端详着呢,明华从外进来,望着镜中温柔可人的新华,二人相视而笑,转脸望着端坐于妆台前的新华,明华温柔的问道哪儿不舒服“面色淡的很”,新华摸着冰凉的颊笑说没事,明华遂扶了她躺在床上,起身欲唤人传了御医来,新华抬手拉了他腰间带子唤他名字,挽他偎在自已身侧。温存毕,明华立起身,到底唤了御医来,却说脉相清奇,稍嫌质弱了些,好好休息保养即可。一连数天,明华冷眼只觉新华眉褪春山,脸颊也瘦得兰花瓣子一般,瘦腰肢不足一握了,心上煎急,口上却款款问新华怎么着,新华对了镜子笑说不是和以前一样么,明华暗里曾问过御医却不得个结果缘故,转眼看了镜中,果真颜色更胜往昔,眉压翠绿,唇点沉檀,丝毫不是镜外人儿的模样,已知是莫奈何送的镜子做怪了,又不敢声张,防得是父母知晓,心中计议定了,只待眼前新华梳洗过了就扔了这镜子罢了,遂立身在一旁整顿自已衣冠,预备着早早送了这镜子了事,谁想忽听得门外宫女呼着扑了它,捉了它,待要出门看时却见风掀了帘子,风中一只黑色大鸟,较寻常乌鸦大了两倍,冲进屋来抓了镜子随风去了。待要追时,却见妆台前的新华慢慢地偃折了身子,头上翠饰委在妆台上,宛如一刹时亦失去了生命和色泽一般。明华奔来看时,新华已面如白纸双眸紧闭了,忙唤了御医来,耗脉捉息,半日却不见回过一口气来。守到天黑,明华泪已枯干,黑着灯,握着新华冰凉的手,平素宽容澄静的心此时却涌动了愤怒的洪流,堪堪天边将要亮透了,明华红丝布满双睛,用冰凉的唇偎了同样冰凉的唇,然后束束腰间鸾带,嘱咐了下人好生照应夫人,万不可让王后知晓此事,到马厩收拾好战马长枪并弓箭腾身上马往葬香城来了。
葬香城里的莫奈何对着镜里鲜花一般的新华,一双虎目中蓄着的清泪再也忍不住的掉落在战袍上,濡湿了大片,冰凉的一如这年青男子可怜的心。亦妖儿再次目睹了这男子因了另一个女人所表现出的呆相,所有媚态所有风情全然不曾动了这男子半分的心,唯有侍立在莫奈何案侧。莫奈何抬眼望了亦妖儿,命她释放了镜中囚着的新华。亦妖儿陪笑道:“当初想了这法子时就知道你会如此,得陇忘蜀之言不虚耳,此时还不是放出她的时刻,我想此时乌衣国的少帝定来索要此镜中人的,待全然退了他再解了魔咒,如此才妥当,此时维护好镜台即可。”莫奈何明知这是亦妖儿的唐塞之言,也知明华或许明日就来索要的,唯有先退了明华再计议了,遂遣了亦妖儿,“出去吧”
 0   2007-05-04 12:11:45  回复
小梦
3F
小梦 Lv0 创始功勋
亦妖儿料知欢娱无望,遂飞回庭中的那棵大槐树上歇了。
堂上昏沉沉欲睡了的莫奈何忽得哨兵报城外乌衣国储君求见,莫奈何遂叫人报与明华说不见客,起身欲脱靴上床睡了,却忽听得房外风啸如虎,春雷乍响般传来明华高叫,忙紧束衣服,推开窗亦跃到半空中,见明华白练束臂,腰中亦是素色绦子,一个雪人儿一般,只是眸中带血,眉间腾腾的杀气。不待他开口,明华当先说明来意,索要镜子。莫奈何冷笑道:“近水楼台先得月,新华籍属葬香城辖下,不知道你何以教唆她不顾阴间法律,私自出城,又堂而皇之的欲结神鬼之缘,我不问你个拐带人口的罪就罢了。”明华一时急愤挺了长枪往莫奈何面上刺来,口中骂着“无稽之谈”。二人战了半个时辰,因莫奈何赤手而战,明华又是恃怒而战,故莫奈何一个避闪不及,右肩中了一枪,血如箭怒,唉呀一声跌落尘埃。明华待要赶下来,却忽见漫天黑尘,拥着一毛团深黑的巨爪轻轻摄了他甩出,半空中呀呀的阵阵鸟啸。地上的莫奈何眼见是一只翼若垂天之云的怪鸟解了方才的急难,待得风定时却见亦妖儿一身玄色长袍,簪了一枝乌玉翘,散了长发从空中降落,媚笑着来扶他,莫奈何冷哼一声径自归房去了,亦妖儿恨恨地腾身又回到巢中。
明华悠悠的醒来,却见一鬓堆青鸦眉如墨画的丽人正抚了自已的脸痴痴的望着,身上一件绛色红纱,正是偃月洞里的仙子玉浮罗,不由惊得坐起身来,冷脸问好,下得石床来,浑身却一阵酸疼,玉浮罗抬手扶了他的胳膊,笑着让他莫慌且坐下,又问从哪儿来,这般狼狈?明华说明缘故转身告辞说去拜见师父玉宁仙人。玉浮罗笑道:“玉宁师父昨日圆寂了,现在清崖山三十六洞归我统领。”明华大惊,呆了片刻告辞出来,寻着小师妹红莲,双双哭了,又念着榻上的新华,明华说要回去向父王请兵再战葬香城。红莲忙拿了一张贴儿出来,说师父留与你的。明华接来贴上四字乃来是去处,不解何意,收了贴,告辞驾云往乌衣国而来。先安顿好战马径自回房,见床上新华依然气息全无,遂静静掩了房门来堂上见着乌衣帝君正与座下群僚饮宴,听明华说明来意,乌衣帝君拂袖而退,骂他“荒谬,神就是神,鬼就是鬼,岂可因一女鬼而动干戈的?”
座下群僚亦窃窃如有私语,明华羞愤攻心,一口鲜血喷出,人也几乎倒了,趔趄着由人扶回到寝处,对着静静卧在床上的新华,泪水无声的洒落胸前,一个年青的男子尽他是神仙,遇了这孤立无援又面临大敌的境况似乎哭也尽可原宥的,可是真正的男儿懂得泪水不会解决问题,所以明华辗转想过唯有求救清崖洞的同门了,遂安顿好新华,看夜色渐重,悄悄收拾好应带的装备径往清崖洞而来。按落云头,恰是玉浮罗清修之洞,才到洞门,一双白鹤鸣声示意。明华只得静待。一会儿有人接进来,见玉浮罗头挽螺髻,闭目端坐莲台上,纹丝不动。明华只得低声求兵而已。玉浮罗半日睁了眼,笑道:“你是让我以清崖洞之力去帮你抢回一个女人?可是师出无名,兵则不壮,师兄你说师出何名?”明华半日作声不得,新华是违了阴间法律私自跑出来的,又违了神鬼不得结姻的天地正法,就如人不能和鬼结婚或往来一样的约束,或许这些法律本身就缺乏涵概性,可是它是为人世为地狱为天堂所一一认可了的,所以它拥有只容置疑不容否定的大神力,人间唤做伦理,地狱和天堂唤做法规天条,尽管新华与自已是深深相爱着的,是自已的妻子,可是只因为她是鬼,自已是神而已,在这些伦理法规眼前,再深沉淳厚的情爱得到的唯有冷漠的否定。玉浮罗见如此,却莞尔笑道:“话虽如此,却不能尽由他葬香城做这些鬼蜮伎俩欺侮清崖门下,你休要愁烦,明日即起兵伐他,只一宗,成与不成,均要谢我。”明华应了。
是夜明华与红莲均收拾齐整,帅了玉成道人嫡系子弟备着明天一场好战。
莫奈何看着黑云压得山城欲摧,云中更是鹤声激矫杀气鼓荡,隐隐见明华挥戈如有回日之力,射箭似含退潮之功,见他如此勇猛,不由得心头亦起了斗狠之气,催动战牛,只字全无,二人厮杀在一起,周围诸人更是齐挥兵器各亮法宝,斗到星月之辉压了白日,纷纷夜气裹了战雾时,朗月以寒冷的目光凝视着这片寂静的大地,风猎猎地吹扬着明华血色的战袍,乌发散了,睚眦之间全是血污,手中长戈定定的指在莫奈何喉间,莫奈何已无力再动弹身子,衣甲被划开长长的裂缝,露出来结实的胸口在月光下起伏着,里边跳动着的同样是一颗年青而优秀的心啊。不远处的玉浮罗与飘忽的亦妖儿双双把嘴角噙了咒语,咒语把天地搅得愈发墨染的一般,见莫奈何性命堪忧,亦妖儿忽鼓荡起如洪的空气巨流,身子却隐的全无了,玉浮罗一怔,却觉得身子一紧,一双巨爪钳得膀子生疼,忙运法力。两下僵持着,云中忽又探出一怪鸟头颅,大有簸箕般大小,一只尖尖利喙迅猛地穿过玉浮罗的香喉,激喷而出的幽蓝的血液向后催倒了她整个身子,这只怪鸟更不迟疑,挟着风扑向挺立着的明华。明华对了僵直着身子的莫奈何,望着那双清峻眸子中所流露出来的伤感与无奈,宽容与博爱之心顿起,手中的戈收了回来,正巧迎着挟风而来的怪鸟,二人又纠缠在一起了。杀退了护卫城兵的红莲亦赶来助战。两个年青正直的神与一个邪恶的怪鸟恶战的结果,当然和所有善良正直的人所期盼的一样,正义战胜了邪恶,明华的流星赶月箭贯穿了怪鸟的心脏,呜咽着坠落尘埃时却是一只寻常大小的乌鸦,左翅上烙着魔咒,明华记起了就是这只乌鸦曾跟从了那邪恶的巫师把自已和新华逼上崖顶,而他们两个凡人只得死于巫术与邪恶下了,死于了那世,而现在凭着自已的神力终于把邪恶击败了,可是还是一样结果。在那世,他是一个年青却贫穷的猎人,她是一个尊贵而富有的公主,所以她的父王阻挠着他和她的结合,在这个神的世界里,他是一个尊贵的储君,她是一个卑微的女鬼,待从眼中蓄着泪的莫奈何手中接过那盏镜台,把镜中的新华带回乌衣国后,乌衣帝君和王后扔出玉旨,明华看时却是敕令乌衣帝君为平民,一切富贵与权位全无,三日后斩了明华储君,以正乱兵攻灭神界职权司之罪。遂冷冷一笑,携了镜台往自已住处来,见却尘木榻上衣着盘云袄堆花累金裙的人儿,面上已结了一层薄霜,暖暖的阳光似乎不相信还有什么可以不能化了的严寒,泼洒着徒劳的光明,榻上的人儿一动不动,明华慢慢扶起她,对着镜子,镜子里朱颜如新,镜外却清霜封存了记忆里从前的美丽,杀头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如何让心爱的人再次绽开如花的笑靥,可眼前这魔法该如何消退掉呢?把这夺人秀色的镜子打碎吗?这样可能会永远失去回到从前的可能了。下了咒语的亦妖儿已死在自已箭下了,而同样伤心悔恨的莫奈何亦无此能力,到底有谁可以救救这可怜的同心已结的人儿呢?可怜的明华累了,疲惫的身心无助的偎在新华身侧,一如那夜的温存模样,而木然无感知的新华心头真的没有什么萦绕着的了吗?真的所有的悲喜惊惧都远远离开了她吗?不再折磨着她那颗多情柔弱的心了吗?作为作俑者的我不知道,作为读者的您或许知道吧,假如真的不再有思维或许是一种无奈之下能选择的最佳的方法了,所以有人宁愿来生做一颗树一块石,连带些人性化的太过招摇的花朵都不要做的。来生,我们可怜的主人公明华亦忽然想到了来生,通往来生的途径只有轮回,通过轮回回到那个世间,做一双恩爱多好,明华又想到玉宁师父遗下的贴儿,来是去处,是的来处即去处,明华起身打开衣箧,取出一件红艳艳的吉服,一件轻烟簇雨手法刺绣就的半副缃裙,一双偃月弓鞋,褪下新华身上冰凉的盘云袄累金裙,触着新华冰玉一样洁白清冷的身子,自已亦除了战甲,露出宽阔温暖的胸,抱了冰凉的人儿,那个梦魇一般的魔法亦梦一般的消退了,新华身子渐渐变得轻软了,明华喜极而泣,欢乐的泪花儿化开了新华面上的清霜,那双天下最清澈纯洁的眸子再次流盼,明华紧紧拥了她,幸福忽又熏熏然醉在二人身旁了。新华换好从那个世里带来的衣服翠饰,是明华从清鉴里救出他们的过去时带出来的,转脸对了冰一样冷的秀色夺人镜台,镜里人依然在,新华知道那不是自已,转身另拿了一面镜子,却见镜里人淡如秋菊,眉目均是渐要枯槁了的一般,明华欢快的心亦沉沉的压了一块寒冰似的,寒冰?明华忽然拉开了立于镜前的新华,撸了左臂衣袖,右手从腰间取出一把利刃,割开腕子,血滴滴地滴在寒冷的妆台上,热血化开了它,眼前立着的实体仍是充溢着生机,明艳动人的新华,两个新华模糊了彼此,重生的一般,明华却面如淡金,苍白的笑了。
本来二人计议定了,在这有限的几日内尽情的快乐吧,第一日明华牵了战马载了新华在大草原上走了好远,回来时新华采了大把的匆忘我。第二日二人四处拜别了友人,把脸上的欢笑与幸福全然留给了友人们,归至乌衣国时已是霁月挂梢头了,二人黑了灯相偎着看着天上的星子,牛郎织女星寂寞的宣示着永恒,以及这永恒的爱情,刺疼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新华问道:“我们来生还会再见吗?”明华笑道会的,“假如我是一只草原上的雄鹰,你就是那崖畔温暖的巢。”新华泣道:“不,我是你翅边缠绕的风,让你带着我飞。”明华笑道:“是的,是飞着的鹰永远也离不开的风。”新华笑了,脸深深埋于眼前这个男子的胸前,听他扑扑跳着的心,动情的拉了男子的手用细碎的牙轻轻咬着,渐次明华觉得手上全然被冰凉的泪濡湿了,不禁亦黯然想到了别离,心头的痛楚似乎也消失了味道了,不知心恨谁,该恨谁?新华迎风挽了右臂,亦向上挽了明华左臂衣袖,含泪用唇偎了这坚实的膀子,猛的在明华臂上咬出一轮牙齿印子,然后亦让明华啮臂为盟,约好来世相逢,再结姻缘。第三日的阳光终于降临在乌衣国这片神仙境地了,明华与新华等着所谓的应受的惩罚,去斩仙台被处以斩刑,可是直到日上三竿了也不见有人来拉了他们去斩。原来乌衣帝君已上书无量天神,摘其牍言如下道:“孽子明华系数年前由清崖洞玉成仙人交割之物,非罪臣嫡系之子,兼质属枉死之鬼,起兵攻战葬香城之际,罪臣抵死劝阻,今既犯死罪,犹望悯臣夫妇老迈昏聩,遗数瓦以令罪臣夫妇终老,今断绝与明华实属虚妄之父子名份,任其受斩刑。”幸亏我们心中的神不全是这般模样,慈悲的无量神阅完大笑道:“既都是鬼,姻缘亦当有份的,只不该毁我司属,打入轮回道,许他们再世为人,一男一女,再许他有一面之缘,退朝。”不知该不该怨恨这慈悲怜悯的神,是他就这样轻易的播弄了二人的命运,预定了结局让我们可怜的主人公流着深情的泪,怀着赤诚的心去赴这三生的约会,或许我们还得感念这慈悲心的神,毕竟是他赐于了我们众生中的某两个人称之为缘的东西,尽管它或许短暂的一如暗夜里天上流逝的星,但只有一次也许就足矣,请君试看叶上昙花。
某个风和日丽的仲春天气,一抬花轿由红尘街上吹吹打打而来,路过一棵清凉树,走得急了,轿夫并众丫环婆子都说累了,随处寻个地儿歇歇脚吧,遂在大树下歇脚乘凉。恰正好一家店面门当此树,想是一家祖上有些文思的人家起了这个好名字,店名逆旅,专留过往赶考士子们,亦是歇脚的地儿,店内一名年约双十的男子,正凭了栏杆叹着这楼头杏子花艳丽不了几日呢,一阵风过,红香成阵,落了满怀的花,遂振衣欲抖落楼下,却也怪,这风亦掀了楼下歇脚的喜轿子,轿内新人流苏盖头飘落在地,露出一张淡若梨花的脸,抬纤手扶了头上翠翘,风扬起臂上轻纱,露出细碎的血色牙痕。楼上人呆呆的想着如此标致的美人竟与我有一面之缘,我今生何幸,前生何幸。
就这样,缘份已被消费尽了,已由命运之神在大簿上勾销了。

转自:榕树下
 0   2007-05-04 12:12:09  回复
meiguo.com 创始人

emotion

1   2007-05-04 12:10:0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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